两个看似一样固执的男人就这样当着我的面对峙,情景莫名有点儿喜感,令我没忍住接了一句:“然、然后呢?”
杜丰一哼,用十个字KO了杜见襄:“然后他就被我骂回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
据说,当日我的笑声将杜丰养的稀缺画眉给惊跑了一只,结果这笔账被算到杜见襄头上,害他找关系绕了大半个中国,才找到同类型的一只雏鸟。为此,我对杜丰充满了好感,打破我心中‘富人难以接近’的逻辑。
回到还在杜宅的那天,杜见襄嘴上难得吃了亏以后,整整有半小时不和我们说话,做足了傲娇姿态。那是我第一次发现,他骨子里其实幼稚得不可理喻。我和他一左一右,陪杜丰在大院里散步。
“下周五就是清明,不巧瑞士那边的合资人约了谈合作细节,你哥也一直忙为国内的项目焦头烂额,所以这次你帮着我,去望城走一趟。”
杜老夫人是望城人士,当初不顾家人反对跟了杜丰,临死之前希望落叶归根,所以每年清明,杜家人都会动身去一趟望城。
那头的杜见襄不说话表示默认,杜丰紧跟着叫我:“余笙,望城是个好地方,你两可以顺便去玩一趟。”
我瞬间将头摇得如拨浪鼓:“不行!”
得到两道犀利的目光。
“额,我是说,我们家也要祭祖呢,恐怕没时间。”
杜丰侧身,胸有成竹一笑,两鬓白发并未影响他应有的英姿,语气里也带着不容拒绝:“那就提前走或者推后,如果请不了假,让见襄出面。”
…
从内心讲,望城的确是我想去的地方,甚至连秦月亮也对这城市心生向往。她曾说,如果有一天挣够了钱,对N城再无留恋,她就跑去望城买一套小公寓,每天听海而起,临海入眠,与世无争。可我打死也没想到,打死我我也想不到,第一次去望城,居然会是跟杜见襄。
听了我的遭遇,秦月亮问:“照这样下去,你会不会奇迹般地真嫁入豪门啊?”
“能不能嫁入豪门我不知道,但迟早会被废掉,这个我是知道的。”
客厅沙发上,坐在我旁边的秦月亮想了想,拍拍我的肩膀道:“其实也不用这么悲观。你想想看,如果你将行程不小心透露给许家小姐,我是说,不小心的话…她说不定也会带上你家乔公子,也一不小心来次望城之行。接着,生米又一不小心煮成熟饭,你还怕谁不就范?”
秦月亮一语惊醒梦中人,当晚我便给许初颜发去一条短信,将我和杜见襄的行程告之。
出发当天,走进机场大厅时,我正推着自己和杜见襄的行李。没错,是我和他的行李。请别问为什么,因为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在来的路上,因为堵车,我两划了半小时的石头剪刀布,结果我输了。正当我整个人都处于怨念当中,许初颜头戴大淑女礼帽飞奔过来,洪亮高昂的嗓音响彻耳旁:“余姐姐?见襄哥!你们也出去玩吗?你们去哪里?”
我整个身子被她扑得几乎歪倒,抬头,发现了不远处拉着行李徐徐缓行的乔北方,微微的郁闷烟消云散,连忙配合她:“哦呵呵,去望城,你们呢?”
瞬间,脖颈上的手更紧:“我们也是诶!”
语出,一道寒光准确飞到我脸上,导致我拉着行李杆的手猛地一抖,侧头对上杜见襄的眼,当即心虚得再说不出什么,吞吞吐吐只有那句:“怎、怎么这么巧?”
好在许初颜并未发现异样,依然笑意盈盈,她一把正过我的身体:“我哥这几天放假可以陪我出去玩,正好我就想去望城。”
我没来得及消化她的高音,她已经风风火火地吊上了杜见襄的胳膊,甜美中带着笃定地一笑:“你看,见襄哥,我说过,我们命中注定。”
小脸上写满志在必得。
当日去望城的飞机只有两班,错过这一班只有再等五个小时,对那些每分钟账户里的钱都在变动的人来说,空等五个小时明显是不能容忍的事情,所以杜见襄虽隐隐察觉了什么,全程表现出要对我欲杀之而后快,可最终还是什么话都没说。
降落在望城是两个半小时后的事情,整个过程我和杜见襄没有丁点的交流。下榻的酒店有车接送,这里可忽略许初颜如何表演“我们也定的这家酒店”这出戏,总之到达以后,我看中一间全落地窗,能看见太阳在海平面初升的观景房。
一直安安静静的杜见襄终于露出了本性,指着我看中的那一间房斩钉截铁道:“要它。”
我故作小家碧玉地招了招手娇嗔,当着乔北方的面,尽量对他保持着礼貌:“别开玩笑啦。”
杜见襄取下墨镜,弯腰靠近我,眼角眉梢都充满挑衅:“你看我像在开玩笑吗。”
我气沉丹田:“可是按照先来后到的规则…”
话没完,他突然抬脚,将自己的行李踢进房间里,正方形行李箱刷刷地滑行了好长一截路,伴随着他更加坦然的声音:“余笙,难道没人向你普及过男女朋友应该住在一个房间的理论知识吗?”
说完,他迅捷地伸出手,快得跟剖腹自杀似的,将呆在原地的我以及我的行李,一起拉了进去,砰一声关上大门。
当意识到房间里真只有我跟他两个人,我想起了秦月亮那句生米煮成熟饭,吓得条件反射吼了出来:“我不是生米!”
杜见襄淡定地指了指里边儿连体的套间:“弄得谁愿意把你煮熟似的。”
第11卷:你就好好做自己。
第二天便要动身去杜老太太居住的小镇祭祀,我想赶着逛逛这座城市,杜见襄看穿我的心思,居然难得地主动开口说给我当导游。
“先带你去著名的白沙滩溜达一圈吧,你整理一下,三点准时出发。”
我跑回房间偷偷给许初颜发短信,以备她伺机出门,与我们‘碰上’。可人算不如天算,天算不如杜见襄算,他似乎早就看穿我的预谋,两点半便捂着我的嘴,找借口扣留了我的手机,将我拖出了房间。所以事实证明,他并不是好心要给我当导游,他只是将计就计,利用我的军情甩掉许初颜,好一招釜底抽薪。
去沙滩散步当然要有美爆的长裙,我找出之前秦月亮带我去商场,自作主张用我的卡刷掉半个月工资的杰作,还带了一顶与裙子花色配套的遮阳帽,打算将伪清新装到底。结果酒店就在环海路上,临海的风太大,我稍微加快步子,头顶的遮阳帽便不听使唤地脱离了头部,令杜见襄好几次都噗嗤一声。
望城令人心旷神怡的统共两点,建筑,与海。道路两旁有出租的自行车,一对对小情侣沿着海边慢悠悠骑过,细微的车链卡滋声,像极了记忆里,少年乔北方推自行车的声音。他在前方默不作声地走,我在后方小心翼翼地跟…我猛然意识到,不管是在机场对我冷眼相待的他,还是从前那个天才男孩,对我的态度其实都未曾改变。
满怀心事地走到白沙滩,我在不远处的阶梯上坐下,直到杜见襄将我被海风吹掉的帽子,从后方稳稳扣上来。
“虽然心里想着别人,眼里也起码装作有我一下?我没有被无视的习惯。”
果然,连许初颜都知道要调查我,杜见襄不可能毫无准备。
抑郁中的我不想搭理任何人,他却抓住我的痛处不松手,扯扯我的帽子边缘轻描淡写道:“余笙,你知道吗?有两件事我真的很讨厌。”
我左躲右闪地看他,等待下文。
“第一件事就是,看不惯有人,明明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没地位,却还自欺欺人,拼死…”
啪。这声脆响终结杜见襄所有的话。
上帝作证,开始,我只想阻止他伸手扯我的帽檐。可到最后,听见他不止要戳伤口,还准备血淋淋地撕开,企图掠夺我的尊严,我那阻挡的手,就控制不住地呼上了他的右脸。
接下来是半分钟死寂。半分钟后,杜见襄抚摸了一下还泛着红色的皮肤,动了动面颊咬肌,正头,视线与我相对,咬牙切齿地补上前面的话。
“你怎么知道,我讨厌的第二件事情就是——有、人、动、我、的、脸?!”
几乎在杜见襄语毕的第一刻,我就激灵地整个人往后方一仰,令他伸长胳膊来抓我的动作一空。生疏多年的身手跟被召唤似的,霎时灵活百变起来,我单脚点地利用腿部力量站起来,撤身便飞也似地往前跑去。几个回头下,发现杜见襄始终不懈地在后方迈开腿,不时还做出一个被他逮到我死定的表情。
若是在平地,跑步我兴许不是杜见襄的对手,但在沙滩上,我穿长裙加凉鞋,他穿拖鞋,谁也比谁好不了多少,一场较量就此拉开序幕。
除了体能较量,我两还时不时地用言语攻击对方,诸如以下的对话层出不穷。
我:“能让你追上纯属扯淡!”
他:“有蛋吗你?扯出来看看!”
我:“我没有,你有吗?!”
他:“…”
后方突然没有了声音,我回头一瞥,发现杜见襄第一次露出了那种类似窘迫的表情。不知是不是阳光的缘故,印得他面颊发烫,微微傲娇地仰起脸对我说了三个字。
“我想想。”
笑得我当场倒地不起。
“这种问题需要想一想再回答吗?!”
他恼羞成怒:“余笙,你个流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