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卢为在吗?”

那个女人的语气有点警惕,她说:“你是谁?”我想起小岛说的那个江素生的表妹,卢为的老婆。

我想了想,我说:“我是张周南朋友,我找不到张周南所以问一下卢为。”

电话那头的女人哭了,她说:“卢为被抓了!”

我一听就懵了。我的直觉告诉我卢为被抓和张周南被人追有着必然联系,可是电话里的那个女人只是慌张的语无伦次。

挂了电话后我感觉非常茫然,我想我还是先回家,如果张周南安全,他至少知道我在哪里。

第三十一节:三人戏

我打了辆车回去。坐在车里的时候,电台上播放的是“橄榄树”,我想起很久以前,当我第一次见到卢为的时候,他的车里就放着这一首歌。这才多长时间,怎么一下子,却是那么翻天覆地。

车子停在楼下,下了车,感觉脚上钻心的疼。听到有人喊我,才知道是车钱忘了付。说抱歉,然后嘲笑自己的失魂落魄。

蹒跚上楼。

然后我就想,这个世界当真是有那么些机缘凑巧的,它会在不经意间轰然入场,然后让你措手不及。

当我慢慢走上楼,然后在转角的时候,一抬头,便看见周默与蓝田,相拥相吻。在那么一刹那,我的心冷了冷,然后条件反射般收起刚跨出去的腿,然后慢慢走下楼,悄无声息。

我在楼下买了盒烟,坐在前两天我和周默散步时坐的椅子上。天有点冷,我穿了件单薄的衬衫,我能感觉到拿着烟的手是多么冰凉,可明明心又那么灼热。

我一口一口吸着烟,然后放在指尖,任由它在风中燃烧,然后我想起了小岛,那时候小岛抽着烟,也是喜欢站在风中,熄一半,让风吹一半。原来,当一个人想念一个人的时候,身上的痕迹,也会随之变化的。抽了两根烟后,我发了个短信,我说你到家了吗我忘带钥匙了。

周默打电话来说你在哪里。

我说我马上到了。

挂了电话,看着手机,看着十分钟过去,然后回去。却远远看见周默在楼下来来回回走。

见着我回来,劈头就是一句:“你跑哪里去了这么久?”

我笑了笑,我说:“你这是在关心我吗?我说你巴不得我不回来吧?”

周默居然没说话,我想他是默认了,心就更冷了冷,但嘴上还是说:“周默你太没人性了,人家蓝田来了就置我安危而不顾了!”

周默说:“你又怎么赴汤蹈火去了!”

我想了想,觉得还是没有必要和周默说什么,就打了个哈哈,转移了话题。我说:“蓝田怎么了?”

周默说:“她跟陈伟生分手了。”

说话间我们进了屋,轻轻推开卧室门,蓝田正蜷缩着入睡,一股酒味。

我出来,轻轻关上门。

周默在阳台上,双手插在口袋里,我就安静的看着他的背影,失了走过去的念头。

我想我为什么会难过,是爱上了周默还是习惯了依赖?

当失去一个人,就想着用另一个人来替补,元小七,你是不是太自私了!周默那么喜欢蓝田,现在这样,不是如了愿?我该感到高兴,你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你非得人人对你好,人人以你为中心!

可是周默,你在想什么?

蓝田,你又发生了什么?

就这样,三个各怀心事的人,共处一室,却再无言语。

之后的几天我总是刻意奔波在外,我想蓝田和周默或许需要独处时间,可每次回来发现也只是蓝田一个人在借酒消愁,周默一直是很晚回来。我在想他是不是也在刻意什么。

我看着蓝田失去了往日的神采整日堕落痛心疾首,只是她从来不说什么,像是失语似的,只是一日日憔悴。

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如果她蓝田为了陈伟生这样一个男人这样糟蹋自己,我感觉无可奈何。我想起了我那个时候,当严家明抛弃我当我失恋又失业的时候,我也是这个样子了吧!现在依然是这个地方,却是换了角色,这,是不是可以叫作物是人非?

我想小岛在,会怎样?那时候我如此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难以自拔,小岛只是安静的陪着我,她无法让我开怀,只能陪着我忧伤,然后在陪伴我的时候,用尽一切方式,哪怕选择让我放纵。

可是现在,蓝田放纵的够久了吧,我是继续任着她悲伤,还是该怎样?

我想如果小岛在,她看着蓝田这样,会用什么方式?我让自己冷静,我想小岛肯定会狠狠骂她,用尽一切尖酸刻薄,刺到她体无完肤,然后让她宣泄咆哮,最后释放。

所以当有天回来看着蓝田光着脚坐在地板上,半天不说一句话,只一个劲灌酒,不成人样时,我发火了。我说:“蓝田你要喝酒外面酒吧多的是犯不着跑这来给我表演!姐姐我见过的多了!”

蓝田看着我,凄凉一笑,眼泪就下来了。

我说:“**犯贱啊就为了这么个男人你就这样糟蹋自己!”

蓝田哭了,说:“我他妈就犯贱,我早就知道了,可是我就是一直不相信,一直不相信!我是那样自欺欺人,可是就算我委曲求全,到最后还是不得不忍痛割爱!”

然后从蓝田支离破碎的叙述中我知道了来龙去脉。

之前,在我和蓝田的短信中,在小岛告诉我的事情中,就知道陈伟生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蓝田发现了蛛丝马迹,然后与陈伟生吵闹,最后一气之下蓝田回了西安。

回到西安,两个人又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蓝田那么热爱陈伟生,所以她对陈伟生的蹩脚的解释选择了相信。

前几天,蓝田又到上海与陈伟生见面,陈伟生说:“蓝田,难道你没有发现我变了吗?”

蓝田虽然大大咧咧,但不等于她没有敏锐的感觉。她想起了房间里的香水味。她说你有别的女人了是吗?

他说:“对。”

然后,蓝田煽了他一耳光,她说你混蛋。

他说是的,我是混蛋。

陈伟生说你要是选择原谅我,我们还在一起,要是你不原谅,我不过单身。

陈伟生对不起她,可是到那个时候,他依然那样高高在上。

蓝田很傻,她说她舍不得这段经营了两年的感情。蓝田说:“我选择了他,他抛弃了我,而选择了她。结果偏偏就是不在选择范围之内的答案。”

最后,蓝田妥协。两年的感情还是输给了他们不过两个月的热爱。蓝田说我放手,但是让我见见她。

蓝田见到了那个女人。蓝田说她比我瘦,个头和我差不多,戴一副眼睛,有种斯文的美,但却抽着烟。蓝田说以前陈伟生不喜欢我抽烟我就不抽了,可是他还是喜欢了一个抽烟的女人。

两个女人的对话有点像连续剧里的情节。蓝田说既然你也有过失去男朋友的痛苦,你怎么还来抢我的男朋友呢.她笑笑说,身不由己。

他妈的全是放屁,你身不由己就可以干出这种事情啊?蓝田说我当时很想煽她。还是忍住了。现在想想就后悔,干嘛不煽呢?可是想想,如果我煽了她,陈伟生会是怎样的反应。他会护着她吗?如果是,我会比死更难过。

蓝田说当时还有纵身一跃跳入车流的冲动,我想让他看着她惨死的模样,一辈子做恶梦,让他愧疚。但同样,还是忍住了。只不过看着曾经最爱的男人曾经在一起相依相偎的这个男人如今却拥着别的女人对他挥手告别时,她在车上撕心裂肺的呕吐着。

蓝田说,那一刻,我感觉失去了一切。她说我那么的爱他,甘愿为他放弃所有!

蓝田抱着我,痛哭。那么无助。

我想蓝田是那样骄傲的一个人,那么执着的爱,那样委曲求全的爱,可是爱到最后,伤,然后放。

也是那样,头发甩甩,大步走开。好像无所谓。可是心底的难过,怎么也掩饰不住。

面对背叛,放下自尊,到最后,一败涂地。走时那么潇洒,笑的却又如此狼狈。

放纵,在酒吧里寻得喧嚣,想用酒精麻醉自己,甚至堕落都不要紧。

可是,再开放,也只是表面的张扬,内心纯洁如初,所以在最后一刻,在不醒人事间,坚决的让寻欢者拨打我的的电话,寻觅一个安全地带,然后再沉沦,也不会犯错。

我抱着蓝田,想着她曾经无忧无虑的飞扬跋扈,我想,或许之后,她漂亮的眸子里,再也不会绽放春天般阳光的神采了吧!

我感觉悲哀。青春是一道伤,虽然它让你成长,可是在成长的过程里,让我们那样无助,那样绝望。

蓝田过了几天,就回了西安。我将她送到车站,她与我拥抱,挥手再见。

我看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想起那天,一袭白裙的她,素净如莲的出现在人群里的模样。

蓝田走后,周默也搬了出去。我说我现在痊愈了你自由了。

我想我没有权利把周默留在我身边,说到底,我们除了朋友,什么都不是。更何况,那天晚上发生的那一幕,让我想着他们的将来。

我不该那样自私,为了自己的孤单,将别人拘禁。我也该一个人过活,独自,坚强。

第三十二节:又一个人离开

我又开始了一个人的生活。也开始静下心来找工作。偶尔也与微微见个面,周默也偶尔打个电话询问,只是再没了张周南的下落。卡上的钱后来就再没动过,我想着总有一天我是要还给张周南的,而且我想,总有一天他会再来找我的。

我总是会后知后觉,可是我也总是有着准确的直觉,所以后来张周南来找我的时候,我第一句话就是——我知道你会来找我的。

我一天天的行走,公交与地铁里转换。会望着地铁外飞逝的黑暗。也会在公交车里因为来回的奔波而疲倦的睡着以至到站不醒。会在公交靠窗的位置看着西下的太阳,感觉像蛋黄。我很累,更多的是迷茫。

我的心里是如此干燥,盛开不出诡艳的花。杂草不生!

有时候在路上行走,在十字路口,在车流熙攘中,我总想着自己有一天会死在哪个车轱辘下。总是有太多十字路口出现,不会过马路因为一直学不会看红绿灯。跟着人过可总会碰到只有一个人过马路的时候,然后就在车水马龙汽鸣声声中慌神,不知道是走是停。

在等地铁的时候,望着轨道,会有一跃而下的冲动。但是不是想死,而是想在两个轨道的中间,想着,如果两辆列车同时驶过,在中间,耳膜会不会破裂?

坐公交的时候,晕车愈演愈裂。只是再不敢吃那麻痹中枢神经的茶苯海明,怕记忆遗忘的越来越多,怕年纪尚未老去,却已开始什么都记不住,哪怕是转身的事。然后就任由它难过如死的晕。然后发现自己是那么衰老,记忆力严重下降。或许脑子用的太多了,想得那多了,所消耗掉的,就严重超支。

然后我想或许遗忘是件好事,至少不会为了前尘往事而陷入泥淖般的无法自拔。人都渴望那一杯“醉生梦死”,往往,当你心心念念想着找得那一杯半盏的时候,时光就已如车轮辗过,轧碎一地记忆,徒留半世伤怀!想着想着,便感觉自己是那么煽情,然后无比自嘲。

我想起一年前,也是在这样的季节,我觉得人生一片黑暗,成日成日的窝在小岛家中哀怨悲伤,然后小岛带着我出席一切热闹的场面,就这样,认识了卢为,认识了张周南。现在小岛离开,卢为不知究竟,张周南下落不明。

世事无常,人生未知。

而每当公交驶过那条必经的大桥时,火车就会远远而来,疾驰而过,在我的心里留下一路的轰鸣的时候,我就会不自禁的想起张周南那个拥抱。当他突如其来抱住我的时候,我也是听到了火车开过的声音吧!

然后在那个时候,在我坐在公交的靠窗的位置上望着火车滚滚而来的时候,我就会想着,我的小岛,是否会在某一辆不知开往何处的火车上,临窗而坐,望着窗外,一个人沉思?还是,也会与她的七七,同样有着想念的寂寞?

想念的寂寞?曾几何时我是那样想念着一个人,想得心酸流泪。我握着自己冰冷的手,他的那句话,便有生生的响起在耳边。

蓝河握着我的手,说:你的手再也不会冷了。

你的手,再也不会冷了。可是这么多年来,我的心都上了霜。

那时候,我以为,如果没有与蓝河的执子之手那么无论与谁的偕老,都不过是一样的人生,过过,也不过几十年。我矫情的让自己无时无刻的想念,然后假装坚强,努力着走过这些年,微笑着看待着这一切,像那些故事里般期待着他总有一天会回来,回来,带我离开!

可是呢?

张周南说,如果他真的站在你面前,你还能坚决的说,你还爱着吗?

什么都变了。我变了,蓝河变了,那份感情,也变了。

我曾在心上屠城埋葬,以为生生世世惦念,到底输给时间。

时间到底过去了多久?这么多年,我们都在各自成长着,有了不同的路,交集越来越小。

有一句话,说:你和我,也不过,见一次,少一次。而如今,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我亲爱的小岛,我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吗?

我多么希望有一天,我们能够重逢,彼此欢笑,然后,再不害怕失去!

可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再见?还是,真的只能在梦里守望?只是这守望,也是少的可怜。

小岛走后,我只梦到过一次。我梦到了小岛,梦到了我们一起的那些年。她站在成片的金黄色的油菜地里,只微笑,不说话。而后画面转换,是一条穿在田野里的河流,翠绿的芦苇刚刚生长开来,我站在河的这边,她在另一边,相向而过,然后渐行渐远。梦里,我期望着她的回头,可是,没有。

渐行,渐远,渐无书。

十一月初,我开始上班。

上班的地方在一个繁华地段,在二十层第一间,所以它有个名字,叫2001。

我也终于脱下了我的牛仔裤帆布鞋,开始正儿八经穿上了职业装。当我站在镜子面前看着我的新形象的时候,没来由的觉得沧桑。我也开始每天早早起来化并不精致的妆,化着化着,觉得镜子里的女人很陌生。

而在这个全新的地方,我让自己适应,然后慢慢习惯。适应它的作息,习惯身边每个人的为人处世,或者,饮水间那茶水的味道。

我喜欢站在茶水间的窗前,看着九点阳光下的这个城市,想着那么多拥挤的建筑,谁都不知道每个窗户前站着的人在想些什么。即使是高高在上的俯瞰,可是放在茫茫宇宙间,又是那么的可以忽略。

每天都过得忙碌而平静,来来往往很多同龄人,每个人的感情都没有秘密,我常常听着她们的过去和现在,为着她们的伤心迷茫给与中肯的评价。那时她们会说:小七,你说的真有道理。

我认真谨慎的观察着,评论着,以至于人人觉得我太冷静了。

我听着她们说我冷静,微笑不语。我很想告诉她们我曾经是多么风驰电逝的一个人,可是我酝酿了一下,闭上了嘴。

我听着她们的故事,从来不提及自己的过去,哪怕在一片询问中。我想我要重新开始,我没必要再翻开那过去的一页。

蓝河,严家明,我让着他们,统统成为过去!

后来看姓名运势,帮我输入名字,她们说,与你极像,喜静孤僻。我哑然。

我想,我什么时候在别人的眼里,成了这般模样?

张周南来找我的时候,看上去很憔悴,胡子是很久没刮的样子,衬衫打着褶皱,目光前所未有的迷茫。所以当我开门见着的时候,吓了一跳。

我给他倒了杯水。我说发生什么了。

张周南摇了摇头,说了五个字——在劫难逃啊!

后来每当我回想起那天他说的这五个字的时候,我总是联想起那些京剧里的老生亡国后的凄凉的唱腔。而当我后来知道了发生的一切后,我终于明白了张周南说这几个字的悲哀。

那时候,尽管张周南总是带着我湖吃海喝,认识了大大小小不同的人物,但我知道,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我们不过是刚涉世的小毛头,知道这个社会有很多黑暗的地方但却依然感觉离我们很遥远,而张周南他们,却是已经在社会这个大染缸里浮浮沉沉十几年的老江湖。他们对我们的思想了如指掌,可是就算我在他手下工作,却始终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少背景,甚至,连他到底在做些什么都不知道。

我一直觉得我是个良民,而我身边熟识的人里,也都是循规蹈矩奉公守法的人,就算有些商业上的勾心斗角明枪暗箭,但都不会抵触道德与法律。

就像张周南与黑社会大哥结交,也不过是遵循着他们圈子里的生存法则。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在我认识的那些人里,会有人做那些违法的伤天害理的事情。

所以当张周南告诉我原委之后,我只是震惊,而忘记了慌乱。

我想着我二十三年的生活都是陷在我的小悲小喜里面,我是那么的盛世太平,我想着我一辈子都不会接触那样的人那样的事,我循规蹈矩一心做个良民,可是现在,我却糊里糊涂的搅在了这个局里。

我想着我该怎样有条不紊的叙述那个与我不小心有了交集的世界里发生的一切,我从未想过,从未遇见过,所以根本没有那种意识。我感觉一切是那么遥远,可它却偏偏在我身上发生,而且,差点让我万劫不复。

出事的导火线是卢为广告公司的经济纠纷,关于项目的所有权以及违约事宜。对方前来索赔,但都沾染黑社会,因此本来一桩可以和平解决的事情到最后因为一时激起而导致人命伤。卢为的老婆不知状况,在惊吓之余草率报了案。警方一介入,马上查出卢为经济上有巨大漏洞。张周南与卢为有密切利益往来,于是张周南也化为嫌疑。所以才有了法院来查以及张周南将我匆忙转移等事情发生。但后来因为张周南的黑社会大哥打通关系,于是事情暂时得以缓解,其间有多少错综复杂的人脉关系以及又有多少人成为替罪羔羊无辜受累这是我不得而知的。

本来以为事情告了一段落,过了风声后也就可以各自太平。只是没想到这是警方的欲擒故纵之计。黑社会老大一直是警方一线关注对象,只是苦于其狡猾奸诈而找不出确凿的犯罪证据,所以只是望着那些蛛丝马迹而无可奈何。但卢为的经济漏洞以及各项证据表明他与黑社会老大有着及其密切的往来。于是警方放长线钓大鱼,静待时机。

而之前,我已说过,在那个游乐城门口我被迷药迷晕险些受害,而这些犯罪分子皆出自黑社会老大手下,那些迷药毒品之类也都是黑社会们从事的违法犯罪行为。卢为的经济漏洞是因为黑社会老大的利诱,先是豪赌引发资金亏空,为了填补亏空于是支出更多用来投资黑社会老大的“生意”。只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卢为最终锒铛入狱!

张周南之所以被围追,是因为黑社会老大得知东窗事发后携款潜逃,而作为他义弟的张周南自然成了众矢之的。

张周南的表情无比沮丧,而我惶惶不安。我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我是多么胆小。我能想象出的是这个男人人脉很广,广的黑社会老大都能给他三分薄面,可是我没有想到这个人会和从事犯罪的人有着亲密往来。

毒品,一个大毒瘤,可是却与这个我一直觉得是个新好男人的人有着这样那样的瓜葛。这严重超出我能接受的道德底线,所以我恐慌。

我说:“张周南,你有没有也参与毒品交易?”

张周南摇摇头,说:“我知道你害怕,但你不用害怕。因为我欠他一条人命,所以为他办事。我知道他做的都是违法的事,我无法阻拦,只能善后,远远旁观。他走的时候,说一切全靠你了。我知道,该是我偿还的时候了!”

我傻了,我说:“那你想怎么做?”

张周南轻轻笑了笑,说:“那时候,我想着带你离开上海。现在,恐怕是不可能了!”

我说你到底想做什么!我的声音有些控制不住的尖锐。

“出来混,迟早要还的。我欠他的,也该还了!”

张周南到底没有告诉我他要做什么,但是我已猜到了些许。他们在这个圈子混,义气是最大的。

张周南坐了一会就走了,他是来拿他的手机的,手机里有他需要的号码。当初他被追,也就是怕里面号码落入别人手中。只是没想到最后手机会到我手上。

我听着一阵难过。当张周南走的时候我拉住他,我说:“猫儿,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我一直相信你是个好人,所以,你一定要保重,一定要好好的!”

我知道我说话的声音有些颤抖,我的眼睛有些湿润。张周南停下来,为我抹去来不及掉下的泪,然后抚抚我的头,却是没说一句话,就走了。

我望着张周南落寞的背影,我的心里那么难过。我想着我们第一次在酒桌上见面的时候他是那样的嬉皮笑脸,我想着他一次又一次将我脱离苦海时的举重若轻,我想着他生气的时候气急败坏却又那样的无可奈何,我想着他在厨房炒着菜时不时问我饿不饿那样的柔情似水,我想着他看到我时一把拥我入怀时的满目沧桑,我想着他怕我受累而让我离开,我想着他哀伤给我说着那些往事,我想着他一次次的说要把我带离上海…

那么那么多是画面,在张周南消失在我的视线时纷至沓来,一幕幕,犹如昨天,那样历历在目,可现在,造化到底翻转了多少次,沧海桑田,到底,几次变更?

我望着张周南离开的背影,想着明天那么出人意料,谁都无法揣测。

而,又一个人,自此以后,彻底在我的世界消失!

第三十三节:泥陶上的爱恋

天气越来越寒冷,已到冬天!我坐在开着空调的办公室里,望着窗外纷纷扬扬的落叶,感觉到了荒芜。

我越来越安静,越来越符合他们认定的“喜静孤僻”。很少说话,只是面带微笑。对谁都一样,不冷不热。也有着这样那样的男子,为我热情叫外卖,或者在我加班的时候故意逗留,但我依然只是礼貌微笑,道谢,保持距离。于是渐渐的,门前冷落。我却感到心安。

我开始让自己忙碌,不停奔波,不给自己喘息的机会。感觉未来很渺茫,对自己很无力。对婚姻再没期待,就像对恋爱再无感觉一样。只是依然会在半梦半醒间想起那些人、那些事,然后就恍如隔世。然后就会质疑着:那些人真的出现过吗?那些事真的发生过吗?还是,只不过是繁华一梦?

我无限悲伤,因为我发现我无法证明曾经存在过的痕迹。

我害怕这些虚无那些未知,于是给自己制定固定的模式,我让自己机械的习以为常,除了公事上的应酬,再无任何社交。甚至,连那些我们曾经那样相亲相爱的人,也再不去联系。

我想他们都在各自过活了,我没有理由,再去打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