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关上。
“我对你是否做错了什么?”静女问,声音轻得连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乐宜低头看着自己手腕上的白纱布。
一把刀片。
掀开窗帘一角,直到看见曾峰的车出现。
嘴角含笑。
在暗蓝色的动脉上一划。
血慢慢渗出,鲜艳夺目。
“静女姐,对不起。”乐宜静静说道:“在被父母抛弃的那天,我便知道,世界上能帮助我的人只有我自己。只要能过上好日子,有足够的钱,或者更贪心些--再有一点点的爱,为了这一切,我宁愿背弃全世界……我知道对不起你,对于这,我无话可说。”
静女的眼睛始终静静地睁着,隔了许久,她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一句话也没有说。
为了防止静女做出过激行为,曾峰一直待在门外,没有走远。
看见静女出来,他松口气,同时心中有些不安与愧疚。
“静女,”曾峰艰难说道:“我……如果你愿意,我送你去雯姐那……另外,我会给你一笔钱……”
“是要跟我分手吗?”静女苍白地问:“你决定和她在一起。”
曾峰垂下眼,不愿直视她:“我……必须要对她负责。”
“那我呢?”静女颤声问:“曾峰,我呢?”
“静女,别这样,”曾峰叹口气:“我也不想事情发展到这个样子……或许,当初……你应该跟着明哥的。”
闻言,静女如遭雷殛,脸上苍白如纸。
他后悔了。
后悔要了她。
静女跌跌撞撞地走出医院。
阳光寂静地洒在地上,没有声音,眼前的一切就像场无声电影,一切都那么遥远。
又是一个人了。
那天,也是这样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
母亲将她送到孤儿院中,自己转身离开。
灿烂的阳光洒在她离去的长街上。
她没有回头。
曾峰也不会回头。
静女没有目的地走着,缓慢地走着……直到失去意识。
当静女再度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黝黯古朴的房间中。
一个长发女子正在一旁的书桌上画着什么,她并没有抬头,只淡淡解释道:“你在我屋子前晕倒,我便将你移到这里。”
“谢谢你。”静女的声音很空洞,整个人也是空洞的。
女子画完最后一笔,轻轻将画具放好,缓慢走近。她皮肤很白,一种过度的苍白,但并不减损她的美丽,一种妖异的美丽。
“你此刻一定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对吗?”女子看着静女,眼睛深得如一潭湖水:“只有有欲望的人,才能来到这里……你,究竟想要什么?”
静女闭上眼,很久很久之后,终于说道:“曾峰,我只要曾峰。”
“好,”那女子微笑,笑容诡丽如朵曼珠沙华:“如你所愿。”
乐宜出院了,曾峰重新为她找了间房子,布置妥当,手下的小弟也都知道大嫂已经换人。
一切都已经安排好。
除了静女。
他找不到她,自从那天离开医院后,她再没有出现。
曾峰希望能够将她安顿好,毕竟,他和静女有这么多年的感情。
正在寻找之时,静女主动找上曾峰,约他在当初刚来这座城市时两人租用的地下室见面。
曾峰如约而至,他明白,静女是想让他回忆起两人的过往。
但是,人是应该向前看的。
果然,一切都是当时的摆设,桌上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臊子面。
静女柔声招呼道:“没吃饭吧,来吃吧。”脸色如常,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静女,我们谈谈。”
“好啊,”静女拉他坐下:“边吃边谈。”
曾峰无法,只得吃了两口,放下筷子,道:“静女,我已经把钱存进你的帐户中,另外,雯姐那也给你联系好了,她会在机场接你,你去之后……”
“去哪里?”静女问。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去澳洲。”
“可是我要陪你啊。”
“静女……你,怎么了?”曾峰感到事情有些不对,以为静女受刺激过度一时神智有些不清,便道:“你难道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们并没有分手,”静女脸上竟有种异样的平静,那种平静令人害怕,有着说不出的凉意:“曾峰,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
曾峰下意识起身,却忽地感到一阵头晕,他忙扶住椅子,但手很快也没有力气,整个人瞬间软倒在地上。
曾峰额上渗出冷汗:“你……下了药?”
“我只有你,曾峰,在这世上我只有你,”静女慢慢向他走近,眼中有种狂热的光,她将背在身后的右手拿出来--手臂上,赫然刺着曾峰的脸--而手中,握着一把锋利的尖刀。
“曾峰,我要你永远陪着我。”
噗……噗……噗……
刀捅进肉体,又拔了出来,伴随着喷射的血液。
腥热的血,让人疯狂。
一刀一刀一刀。
忘记,怎么可能忘记呢。
他夺过她的酒杯,替她灌下三大杯酒。
他取下头盔,冲她一笑,牙齿白而整齐。
他将自己面上的臊子全都分到了她碗中,说,你吃得开心不就行了。
他拦住车,站在门口,微喘着气,向她伸出手,说,静女,跟我走。
他向老四摇摇头,说,我答应过要照顾她的。
他在她生日时做了一碗面,说,静女,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苦的。今后,我会挣很多钱,你可以买自己喜欢的东西。我决不让别人欺负你。
他温柔地在她耳边发誓般地说,他永不后悔。
刀下的肉体因剧痛而痉挛。
凄厉地惨叫。
但,静女没有停止。
一刀一刀一刀。
那些记忆鲜明地可怕。
那些刺鼻的,厚重的香水味。
他说,你不要逼我。他说,给我点时间,我会处理好她的。他说,我弄不懂你,我不知道你究竟想要些什么!
他说,她要自杀!我必须去看看。他说,我答应过乐宜,不会不管她的。他说,对不起,静女,我对不起你。
他说,你是来确定乐宜死没有吗?他说,别提以前了!他说,我必须要对她负责。他说,当初你应该跟着明哥的。
刀下的肉体渐渐死去。
他没有再喊叫了。
房间里只有刀刺入皮肉的声音。
噗……噗……噗……
当警察找到这里时,只发现一具骨架。
曾峰的骨架。
肉被剔除得干干净净。
不知所踪。
静女正坐在桌子上,穿着一件白衣,静静地吃着一碗面。
臊子面。
上面浇上了厚厚一层红光油亮的臊子。
她诡异地自言自语:“臊子的味道很好呢,肉很新鲜。”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