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舞。”上官婉儿嘴角带笑,眼睛微眯,舒展开的眉间,“忤旨”二字格外清晰和醒目,“你最近,有些急躁。”

燕舞一愣,低下了头,笑了笑:“确实急躁了,若非他们逼得太紧,我们又何须……”

“是你,不是我们。”上官婉儿轻柔的打断,“我不管你究竟想要什么,燕舞,如果不是通过我得到的,你都是握不住的。”

燕舞微楞,很快反应过来,眨眨眼,微笑:“大人说什么呢?”

“感慨罢了。”上官婉儿一笔带过,忽然起身,眼神直直的看着内殿的门,“陛下起了。”

燕舞立刻站了起来跟在后面,微微低着头,眼中看着上官婉儿的影子随着光线渐渐拉长,嘴角浮起一丝冷笑。

上官婉儿现任内舍人,主管制诰,就是替老板写公文,差不多是武则天的文秘,真正的天子近臣,她作为曾经的一个罪臣之女,走到如今这一步,其经历之跌宕传奇丝毫不亚于她的女主人,君臣相伴起起伏伏数年,早已极为默契。

今日她进去的时候,女帝已经在镜前坐好了。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到武则天,可燕舞还是要在心里暗暗叹气。

想到武则天,无不是那书上丰腴长眼的图画,或是各种影视剧里的篡国红颜,谁能想到,今生亲眼见到的第一女帝武则天,已经八十多岁。

老眼昏花、鹤发鸡皮。

连真龙之气都没法护佑这个中国上下五千年最尊贵的女人,她还是老得一塌糊涂,银发曳地,发福却伛偻,除了那静坐的姿态和一身秀着真龙的外袍,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妇人。

是谁到了八十岁都会老成这样啊。燕舞第无数次感叹,所以趁年轻做点什么不好呢?

一个年长的宫女拿着精致的木梳缓缓的梳着女帝的长发,她俩的身后不远处,严青镕静静的坐着,虽然没有上前侍奉女帝,但是他的坐姿松弛却带着恭谨,不像是男宠,倒更像是忠诚的侍卫,光看着就有安全感。

上官婉儿目不斜视,示意燕舞把一叠奏折呈上去:“陛下,这是朝后呈上来的折子,下官已经分类批注,请过目。”

女帝恩了一声,她双目微闭,仿佛是睡梦中下意识的应了一声,抬抬手。

没人动,燕舞只能继续弯腰躬身捧着奏折。

女帝身后的中年宫女无奈的笑了一下,转头对严青镕道:“青镕君,有劳。”

严青镕似乎这时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在傍富婆,却没什么很抵触的样子,乖乖的上前接过了折子,轻轻放在了女帝的腿边。

女帝依然垂眸打盹状,伸手拍了拍严青镕的手,松弛的嘴角露出一抹笑,轻轻咳了一下,低声道:“婉儿,你退下吧。”

上官婉儿有些怔愣:“陛下,这折子,可要婉儿……”

“青镕会给我读的。”女帝不容她说完,“下去吧。”

上官婉儿挑了挑眉,意味不明的望向严青镕。

与女帝相伴近三十年,在忤旨受刑后,她一直很能拿捏自己作为一个宠臣的分寸,在武则天老眼昏花需要有人代读折子时,她从来不对这个工作表现热切,成功让争取代读的二张受了几次斥责。

男人啊,总是忍不住对权势伸出手,而女人,就算伸出了手,男人也看不到。

虽然这些折子她都已经看过,但看过是一回事,与皇上一起知道,就是另一回事了。她不是真正的臣子,她不能擅自对朝政提出意见,除非皇上有兴致来了问一句,否则就不可能产生任何交流。

而现在,她很需要交流。

皇上已经老了……她不能再什么交代都没有……

“陛下。”上官婉儿退了两步,却抬头柔声道,“马球赛三甲快决出了,听闻青镕君也是一马球好手,不知到时陛下身体好些了,可有兴致亲临神策校场,看最终比赛?那定会让球赛更加精彩的。”

“哦?”女帝的声音似笑非笑,“青镕看球,朕可从没拦过……青镕,你要朕陪你看球吗?”

“陛下身体要紧。”严青镕竟然拒绝,“马球比赛激烈,恐惊扰了陛下。”

“恩,惊扰……”女帝还是不置可否,“婉儿,退下吧。”

“陛下。”上官婉儿却还没走,她反而慢慢的跪了下来,“这两日,朝中风波不断,朝臣皆知陛下身体抱恙,却苦于无处表达关怀之心。陛下已停朝会一月有余,若长此以往,恐人心思变啊……”

“婉儿是要朕立遗旨呢。”女帝的声音笑吟吟的,却没有一丝温度,“是谁,这么着急呀?”

上官婉儿表情不变,她还是直直的跪着,微垂着头,态度谦卑:“婉儿对陛下之心,天地可鉴。若婉儿有不臣之心,今日也不会跪在这儿。陛下是天下的陛下,陛下也是自己的陛下,陛下应该爱惜自己的身体,而不是这般苦苦支撑,婉儿一直跟着陛下,敬陛下如母,以陛下为天,唯恐陛下受伤难过。婉儿可以为陛下死,却没法替陛下病,婉儿一想到这点,就痛心疾首,陛下!“她膝行两步,泪流满面,“纵使是死,婉儿也要求您,快做个决断吧!”

燕舞目瞪口呆,方才谁说她急躁来着,现在这个疯狂作死的人是谁!

女帝久久没有说话,许久,长叹了一声,问:“那你以为,这江山,该交给谁呢?”

就是这个问题!

所有人都提起了心,竖着耳朵听着。

上官婉儿再次拜了下去:“无论是谁,泱泱大周,必有明主,能保江山春秋绵延,万年长盛!”

女帝恩了一声,还是不置可否,她疲惫的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退下吧,青镕,给朕揉揉腿。”

上官婉儿无计可施,只能带着燕舞退了下去。

严青镕上前,熟练的给女帝捶腿,这也是他这些日子做得最多的事。

“青镕啊。”女帝皱巴巴的手翻了翻腿旁的折子。

“在。”

“想打马球吗?”

严青镕顿了顿,他抬头,有些怔愣的望了望面前垂暮的女人,又低下头:“偶尔想。”

很实诚的答案,女帝笑了一声,又问。

“恨朕吗?”

严青镕一惊,他讶异的回视女帝,眼神中只有惊讶,毫不作为:“青镕不曾。”

“哦……朕听说,若你不曾被带到这,说不定如今,也在神策校场上驰骋呢。”

“佑吾扬威个个都是好手,青镕输的心服口服。”他顿了顿,又道,“陛下为这江山殚精竭虑,青镕要说恨,只恨自己愚笨卑微,帮不了陛下。”

“呵,青木头,也学会嘴甜了,来,给朕读读这些折子吧。”女帝心情大好,她微微转了一下身子,严青镕僵硬了一下,还是抬手将她扶着靠在自己怀里,自觉的拿起了一本折子,展开读了起来。

第一道,就是当朝宰相张柬之恳请皇帝让太子李显代理朝政的折子。

他心里一紧,一边读,一边注意怀中垂暮的老人。却见女帝听完,什么表示都没有,只是淡淡的叹息了一声:“下一个。”

他翻开下一张,便见有朝臣弹劾太平公主干政,打压东宫。其义愤填膺之处,恨不得指着鼻子说太平公主想承女帝大业。

女帝还是面无表情,继续下一个。

严青镕越读越心寒,几乎想扔掉折子出去,也不想卷入这黑不见底的漩涡中。

内殿里满室烟暖,却依然隐有血雨腥风。

第84章 奉宸密谋

鹤唳的出现和上官婉儿的拜访仿佛打开了严青镕脑中潜藏许久的那扇名为政治斗争的大门。

让一直以来因为抵触和逃避而不原意注意这些的他陡然意识到势态的严重性。

他初来乍到,本就无根无基,虽然心里膈应,却还是不得不和二张以及那些已经得势的男宠虚与委蛇。

二张并没有只搜罗他一个,他们一路巡游,很是找了一大帮“美姿容”的男人,不管自愿不自愿,只要有家人亲友的多半会投鼠忌器,可一旦进了这宫,便只能任人鱼肉,有的直接没有过女帝那一眼,却也出不去,只能在男宠云集的奉宸府艰难求存,也有被女帝一眼看中的,轮流伴君下来,竟然只剩了两三个尚还过得去的,他虽说算一个,但是在美男子云集的奉宸府中,要说他究竟哪点好,又该如何得的宠,该如何邀宠,实在是毫无心得,也对此毫无兴趣。

他本也只是普通商户人家出身,自小诗书礼仪不过尔尔,唯独对搏击和马球很是上心,这才拜了长兴武馆的武师为师,后能独当一面了,便出头组了这天长地兴马球队。

不管容貌如何,他本就只打算过平平淡淡的日子的,甚至之前已经准备议亲,对方是一个门当户对的贤淑女子,他偷偷看过,虽然相貌差强人意,但已经能满足他的基本幻想。

从没想过蓝颜也有招祸一说,如今伴君一侧,锦衣玉食,虽偶有心动,可更多的却是虚无缥缈之感。更荒谬的是,鹤唳的“小姐”之死,以及上官婉儿的所言,让他意识到,事情仿佛真的没那么简单,如果什么都不做浑浑噩噩在此,说不定等待他的,就是最坏的结局。

女帝到底还是个女人,美人迟暮,心里的空虚和脆弱就更多,严青镕虽然未曾有主动撩妹的经验,但雄性本能尚存,什么样的他最让女帝愉快,他此时心里还是有点数的,偏偏这点经验,非常被动。

她,就喜欢他沉稳安静却又听话的样子。

如果偶尔有一点笨拙的、无伤大雅的失礼,那就更好了。

他不能做任何主动的事情,就连多一分殷勤,都是在让自己“失宠”。

可他如果一直像个摆设一样在这儿满足一个女帝作为一个小女人的幻想,那么等到大难临头的那一天,他也只能像一个摆设一样死。

悲哀的是,二张不知道在作何打算,却怎么想都没什么前途,他和二张虽然不至于交恶,却也疏离难处。而相对靠谱一点的皇亲以及朝臣,都瞧他不起,根本连交流都不会有。

他,竟然只能,依靠面前这个,风烛残年的帝王了。

严青镕垂下头,怔怔出神。

早知今日在女人身下坐以待毙,不如当初,就死在球场。

他握紧了拳头。

而皇宫另一处,奉宸府内,一场秘密会议正在进行。

二张皆坐在上首,两人表情凝重,小满坐在下首次座,但他神情轻松带笑,显然地位不低。

奉宸府,原名控鹤府,创立之初,就是女帝收藏美男子的后宫。后来因为名声太坏,被大臣前赴后继的弹劾,就改了个名为奉宸府,对外宣称是研究三教的地方,即为儒释道,为此据说还要编撰一本名为《三教珠英》的书来,只是人人都知道这只是遮羞布罢了,从没谁要来审查项目。

二张之中的哥哥张易之任着奉宸府监,得亏他长着一张神仙一样让人一看就要堕红尘的脸,走出去就算别人心里鄙夷,也没法对他摆什么脸色。久而久之这奉宸府完全就成了他二人的天下,女帝衰老不堪,这满府的美男子,自然是由他们来享用了。

现在,虽然气氛严肃,依然有一个妖艳少年趴伏在张易之的腿边给他捶着腿,一捶一抚间都情意无限,仿佛在场其他人都不存在似的,可见这府中气氛多银乱。

“你说,皇上的意思,是要传位给一男子?”张易之已经习惯这样的生活,面不改色的问小满。

“若是说江山要万古长青千秋不断,自然是要掌握在一家人手里,这女子继承皇位,孩子跟谁姓?看陛下的意思,必然是想传位给太子了,还给李家人了。”小满将燕舞那儿听来的话复述了,一脸理顺当然,“不过太子继承大统,本就天经地义不是吗?”

二张的神情却有些沉重,相顾无言。

小满心里冷笑,呵呵,这两兄弟长着一张聪明的脸,却没想到蠢得惊天地泣鬼神,混到现在权势滔天,却连一点后路都没给自己留。

两年前,太子李显的儿子女儿暗地里讨论二张和武则天之间那些不可描述的事情。这件事被捅上去,武则天还没怎么样,他们却先炸了,竟然吹枕头风,软磨硬泡,让武则天赐死了太子李显的儿子女儿,顺带还有那位公主的驸马。好死不死那位公主的驸马偏偏是武家的嫡系子孙。

武则天可以不在乎这个外甥,但是太平公主的丈夫却是武家的人,也就是说,整个大周最有权势的两个家族,一个武家,一个李家,他们两个为了这么点小事儿全给得罪光了,哦,不仅仅是得罪了,他们可是活活逼死了太子的儿子女儿女婿,膝下一共没多少人,直接去了三个,那简直就是血海深仇,二张这份作死的能耐,还真是棒棒的。

刚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他觉得他的三观简直被颠覆了,不是都说古代的人政治觉悟高,个个都会宫斗,怎么这些事情越听越像玄幻故事,偏偏还真实发生了,他当场就确定这两个人是猪队友,简直想转头就走。

他们是什么身份?男宠,依附女帝而生,没有了女皇帝,他们还能去哪,谁能留着他们?难道他们想留着给太子李显当太妃吗?太子被他们害死了儿子女儿,逮着他们不千刀万剐已经是圣母了。

现在他们是爽了,一言不合到处得罪,这里折腾公主那里得罪太子,知道的,嘲笑他们双商低,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多有倚仗呢。

看他们表情,现在总算回过点味儿来,开始后悔了。

“小满,你是知道我们与太子的恩怨的,现如今照你这么说的话,我们只有一条路可以走。”张易之聪终于体现出了一点正常人的智慧,沉声道。

小满的本意就是如此,他点点头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趁现在还未到绝境,快点想想法子,还有什么人可以利用的?还有什么势力在我们手上的?”

张易之迟疑的看了看张昌宗,张昌宗想一想,缓缓道:“若我们与太平公主合作,那她的不就是我们的了吗?”

小满几乎忍不住要笑出声来,这两个人是傻吗?太平公主与他们也有嫌隙,当初他推荐了张昌宗入宫张昌宗又推荐了张易之,随后两个人就不在把太平公主当回事儿了,现如今却还想跟太平投诚后,她能对他们全心全意,简直天真得匪夷所思,老实讲,这两兄弟才是太子一党的接班人吧!

他的表情并不需要太过遮掩,这段日子,他多次出手,帮二张处理了不少跳蚤,在奉宸府中已经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他完全不需要对他们虚与委蛇,毕竟强权是从枪杆子里出来的。

“公主不可能接受投诚。”他断言,“至少,明面上不会。”

至于暗地里该怎么做,二张却再清楚不过了,张昌宗在进宫之前,可是太平的心头好,论如何引诱一个女人,再没比这二人更有发言权,张易之和张昌宗的表情顿时都明了了起来:“此事可行?只是不知公主对那个位置有没有……她毕竟是个女人。”

“有皇上珠玉在前,公主怎么可能毫无想法?更甚者,她应比太子更有想法!”小满斩钉截铁,“只是苦于现在太子在前,朝臣钳制,她不敢有太过明目张胆的动作,但是,一旦有了一个契机,一个巨大的筹码,她的心动,必然能化为行动。”

“那是什么?”张昌宗比较沉不住气,微微前倾,因为张易之的小美男挡在前面,还不耐烦的拨开了他。

蠢到家了,小满心里暗暗摇头,几乎有点不耐烦起来,只精简的说了两个字:“皇上。”

“可是皇上已经立了太子,且至今未有动摇。”

“首先,立太子是为了封住众臣之口,而未有动摇,却也未曾表态。”小满冷笑,“你们忘了方才我所说的了?上官婉儿这般哀求,皇上依然不肯立旨传位给太子,你们觉得这是为何?她已经八十了,生病之前日日寻欢作乐,可有对朝政的半分不舍?”

小满说罢,见二张还怔怔的看着他,心下叹气,决定跟他们再说明白点,免得他们的智商打个拐:“但凡只要你们劝得皇上对公主有一丝松口的迹象,那太平便绝对离不开你们了。”

二张各自琢磨着,两兄弟连低头思索的样子都一模一样。

“还有,”小满忽然道,“带回严青镕,这着实是个败笔。”

“为何?”张易之不以为然,“他才刚来,无依无靠,一旦有不轨之举,处理起来十分容易,虽说这两日风光,可那才多少时间,若要换下来,皇上不会追究的。”

“可这是什么时候?皇上虽说身体抱恙,传旨令你们勿扰,可是女人在这段时间,是身心最脆弱的时候,一个男人的抚慰将起到何种效果,你们莫非想不到?”小满眯眼,“现在你们要做的就是,亲自上阵,换下严青镕,对皇上嘘寒问暖,让她更加疼宠你们,这样,你们才能在接下来与太平的谈判中,拥有更多筹码。“

这自然是不言而喻的,二张对视一眼,皆露出一点笑意,显然对此十万分有信心,张昌宗点头:“这是自然。”

“可是大人。”那个一直伏在张易之腿上的小美男却抬起头,一脸担忧,“皇上现在正把严青镕捧在心尖上,若是说换就换,会不会让皇上不高兴?”

张易之挑了挑眉,不由得看向小满。

要是以前他肯定不会考虑那么多,武则天宠他们兄弟俩那么多年,早就习惯成了自然,以至于他现在也意识自己有时候过于天真鲁莽,但这不代表他就傻,这个小美男的想法不得不说很有道理。

“五哥,皇上未必会……”张昌宗还不信,有些不服。

他一向习惯于仰仗自己的兄长,以至于就算他先被太平举荐入宫,得了盛宠,也不愿意专美于前,而是要拉上自己的哥哥有福同享,一来是兄弟情深,二来免不了想有个依靠。

“此事确实还需斟酌,这些日子皇上都不曾招幸吾等,难免是严青镕从中作梗。”谈到争宠上,张易之出乎意料的敏锐,“确实,不能让皇上不快,她生病的时候,异常敏锐,若是擅自动作,难保得不偿失。”

“好吧……”张昌宗心情不顺,他拨开了那个小美男,自己一趴,靠在了自己哥哥的大腿上,卷了一束兄长的长发掸着自己的脸,微微撅嘴,闷闷不乐。

两人皆是绝色,如此相依,还真是赏心悦目,连小满都忍不住眼露赞叹,心里觉得就算内里再草包,可这皮相还真是外挂一样的存在,组团打怪用不上,看看也增加精神能量。

二张在武则天面前任性惯了,喜欢谁讨厌谁很少耍花招,此时说不能来明的要来暗的,两人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了。一想到小满的能耐,不约而同转头望向他,眼神带点期盼,还带点眼巴巴的感觉,更加美得炫目。

小满夸张地往后仰了一下作倾倒状,苦笑:“大人,别这样看我,我……我可不好这口。”

“哼。”张昌宗扭过头继续玩他哥的头发,张易之则低头抚过手边的琴弦,思考了一会儿,道:“此事干系甚大,一时之间,难有应对之策,然而皇上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确实拖延不得,你若有什么万全之策,可以先拿出来,我们再议。”

“有办法。”小满答得非常自然,在二张面前,有些拐弯抹角根本没必要,他不说,他们恐怕只有“上阵亲兄弟”这么一个法子。

“说。”

“总有那么些事情,是可以明目张胆的放倒一个人的,而现下,正是大好时机。”

张易之凝眉:“何意?”

小满微笑:“马球。”

“对呀!”张昌宗灵光一现,坐起来,“严青镕不是爱打马球吗,我们让他打去!找一群好手,直接废了他!他还能爬到御前去?”他越说越兴奋,“到时候还可以邀请陛下去看,大庭广众的,可怪不得我们。”

张易之笑了,刮了一下弟弟的鼻子:“就你坏点子多。”

“我觉得很好啊!小满,你说是不是?”

小满还没说话,张易之先否决了:“此计变数很大。”他瞥了弟弟一眼,“严青镕不仅爱打马球,而且擅打马球,本身也是长兴武馆当家的武师,曾与现在风头最健的佑吾扬威打得平风秋色,你以为放眼大周,还能找什么样的队伍,能在马球场上,陛下眼前……废了他?”

张昌宗立刻表示不服:“小满那么厉害,只要混在其中,何愁事情不成?”

小满摇摇头:“说来惭愧,我不擅马术,更遑论马球了,明眼人一看便知,蒙混不过别说,可别惹了陛下大怒就万幸了。”

“善武和善马球二者不可兼得,光这动手的人便需要费心挑选,还不如我直接去迎仙宫,让严青镕得罪于我,在御前失礼,不是更好?”

“可是哥,这样还是会把你牵扯其中啊,陛下起疑了该如何是好。”

一旦心里有鬼,什么都容易多想,张昌宗也不例外,比小满还快的否决了这个提案,二张顿时又发起愁来。

“不过就想迷一下陛下的眼,好让我们兄弟俩松快松快,怎么这么麻烦!”张昌宗忍不住抱怨。

张易之微叹口气,继续看向小满:“你说吧,该当如何。”

小满耸耸肩:“就按邺国公的来,马球场上废了他。”

“诶,当真?”张昌宗顿时精神了,“那如何下手?”

“随意选个队伍,再混进个好手下手,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