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只是要龙莲的人头?还是所有十三个人的人头?”
“包括龙莲在内只有十二个人,不是十三个。”
雷颂秋皱了皱眉,“辰月那边得到的消息,可是整个‘绘影’都背叛了,十三个人,无一例外。”
“原来‘绘影’这一组确实是十三个人,但有一个被老爷子踢了出去,派来天启。”龙家主人顿了顿,“就是如今让缇卫惊恐不安的白发鬼,他没有背叛。其他人死不死不用我操心,我只是要你找到龙莲,然后告诉我,你不用杀她。杀人,”老人往自己身后递了个眼色,“我带了足够的人手。”
“只是刺探情报?那老爷子对我可真好,我不摸刀柄好久了,要与龙家最强的‘旗’为敌,真不知有没有胜算。她旁边还有十一个如狼似虎的男人,个个都爱她入骨。”雷颂秋撇了撇嘴。
“给她带句话,说老爷子愿意再给她一个机会,辰月教不过是用秘术折磨人的精神,秘术我们也不是不懂。”
“这都行?”雷颂秋一愣,“老爷子真的这么想?太过宽容了点吧?我还以为对我已经是额外施恩了。”
“老爷子就是这么吩咐我的,其他的,你别问。”
雷颂秋皱着眉头咬着下唇想了想,点点头,“明白了,反正我也不能拒绝。不过有件事要跟叔公说,我得到的一些消息说,春山君苏秀行已经秘密进入帝都,准备抹掉龙莲。我们行动素来是一组人做一件事,这次捕杀龙莲,到底是春山君为首,还是叔公您为首?”
“你觉得呢?”龙家主人挑了挑白眉。
“春山君现在是‘四大公子’之一,要说名声在叔公你之上,可在本堂叔公你执掌龙家,春山君在你面前是晚辈,该听你的。”
“但这次的事情,确实是老爷子写了手令给苏秀行,让苏秀行全权负责。”
“那叔公你不会是借着来帝都听弹词,顺道帮春山君的忙吧?”
“苏秀行的手令是老爷子写的,我是老爷子亲口嘱托的,都是老爷子的意思。”龙家主人斜眼看着雷颂秋,“你在老爷子那里呆过,知道老爷子姓什么吗?”
雷颂秋想了想,摇了摇头,“我们都叫他老爷子。”
“姓龙,虽然一个人成了老爷子,就没什么人再喊他的名字,不过他确实姓龙。我也姓龙,龙莲也姓龙,龙雷,你也姓龙。这次是我们龙家的人出事了。但是春山君,他姓苏。”龙家主人拍了拍雷颂秋的手背,“你很聪明,明白了吧?”
雷颂秋沉默了一会儿,捂住耳朵,“我很想从没听到过这些话,家里老人之间的事,让我这个晚辈知道了,会死人的。”
“你要记得你是老爷子的人,老爷子相信你,才会让我来找你。”
“是老爷子的人没事,就怕这次要变成老爷子的鬼了。”雷颂秋苦笑。
“你认识龙莲么?记得她的样子么?我对你们小辈之间见没见过记不清楚了。”
雷颂秋目光一闪,唇角带着一丝得意,“岂止认识,岂止见过,我还抱着她的光屁股打过滚呢!”
龙家主人愣住了,居然脸色也变了,上下打量嬉皮笑脸的雷颂秋,仿佛被雷噼了。
“我五岁开始就跟在老爷子身边,她也是跟老爷子的,我们有七八个孩子,只有她能从老爷子那里分我的恩宠。她太聪明,又要强,还是我们中唯一的女孩儿,老爷子虽然也看重我,可越来越宠她。我生气了,想叫她在大家面前出丑,就趁着凫水的时候从背后扑上去,把她衣服给扒了。那年她才六岁,可凶得和一头小豹子似的,光着身子还玩命地挣扎,我不愿意认输,也只有咬牙抱紧她的光屁股和她在水里翻滚咯。”雷颂秋摊摊手,“后来老爷子狠狠地罚了我一顿,我当时发誓我将来一定要那个小丫头好看!可没想到今天……我不记得她的样子了,只记得当初她梳了一条长长的马尾辫,她不会现在还梳马尾辫吧?”
龙家主人对于这个回答哭笑不得,眨着眼睛想了一会儿,挥了挥手,把目光转回台上,意思是这事儿就别提了。
此刻台上的女角正扶栏清唱到悲怆处,声如裂帛:
"昨日青丝,冢间红骨;
月色晚来枯,吊唱相和无;
悲喜总无泪也,是人间白发,剑胆成灰;
琴木萧萧也,弦尽时秋风悲回,莫问从头;
英雄总无路,天下千年酒,不解此一愁!"
龙家主人似有所感,低低地叹了口气,在手心里打着拍子。
“这是蔷薇皇帝的唱词,是在蔷薇冢之前唱给蔷薇公主的,女人唱起来尤其哀婉。”雷颂秋说,“这是我最喜欢听的曲子之一。”
“男人就是这样啊,一辈子英雄,不知道怎么就折在一个女人身上了。”龙家主人咂了咂嘴,摇头,那派头看起来也是书场里的老客。
“说起来我成亲了。”雷颂秋忽然说。
“我来的路上听说了,可我并不准备随礼,你也不必告诉我。”龙家主人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个半尺长的扁铁匣,递到雷颂秋手中。
“还说不随礼?”雷颂秋笑。
“是老爷子要我带给你的荼靡膏,没了这东西,你也过不安稳,少不得难受得在床上翻滚。老爷子叫我多给你带一些,怕有时候路上耽搁你没的用。”
“是啊,这就是我的命根子啊。”雷颂秋笑笑,铁匣悄无声息地滑入衣袖中,“那我先走了,我在这帝都也算是个有名的人,被人看见就怕暴露了叔公的行踪。”
龙家主人挥挥手,“滚吧。”
雷颂秋赔着笑起身,冲龙家主人和纱幕外满排冷峻的男人微微一欠身,“帝都里也有些好玩的东西,大家不妨玩得开心点,等我的消息。”
他走了几步,听见背后龙家主人淡淡地说,“龙莲现在是个绝美的女人,只要她不化妆,你很容易认出她来。不要折在她手上了。”
“怎么会?”雷颂秋边走边笑,“我是个成了亲的人嘛。”
雷颂秋刚出现在侧门前,几十把黑伞已经把他团团围住,老管家迎了上来,一脸的忧心忡忡,往门里指了指,压低了声音,“公子?”
“没事儿,”雷颂秋拍拍老管家的肩膀,“跟叔公聊得挺好。”
“他们什么意思?”老管家愁眉不展。
雷颂秋笑着搂了他的肩膀,用力拍拍,“你也跟我跑了一晚上,饿不饿?不如一起去吃点消夜?”
“什么时候了,公子你还说什么吃消夜。唉!”老管家长叹了一声,“我们雷家刚刚有点起色……”
雷颂秋只是笑,拍着他肩膀,在伞幕的簇拥之下缓步而行,那辆驷马长车就跟在他们背后,沿着槐香道一路前行,周围的行人无不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