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延恒也有点懵,显然没有想到回来看到这样的画面,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我朋友…”他指了指沈西菱,“会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沈西菱也觉得尴尬,“阿姨,打扰你了。”

杜母这才露出个尴尬的笑,“没什么。”接着对身边的女子笑了笑,“这些天我一个人待在闷,燕子就过来陪我了,现在的年轻人能这么对待老人,真是难得。”

陈燕立即推脱着开口,“阿姨客气了,我也是无聊,反正闲着也是闲着,难得和阿姨能这么合得来。”

陈燕和杜延恒打过招呼后,便借口有事先走了。

杜延恒让沈西菱先去洗澡,换身衣服后再吃饭。在沈西菱走开后,杜母立即拉过自己儿子到一边,“你这是什么意思?”

杜延恒在电话里说过回来的时间,杜母还特意告诉陈燕,想着吃一顿饭。却没有想到会出这样的纰漏,说句实话,杜母是很喜欢陈燕的,端庄大方,性格开朗,为人处世也不错,摸样也没有话说。

“妈,我现在很累,这事儿以后再说。”杜延恒不想提起这个话题,实际上他自己也觉得挺荒诞。

杜母见儿子确实挺疲倦,这才没有继续问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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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回来的这段时间,杜延恒要整理许多资料,处理手中的案子,自然也显得忙碌起来。

沈西菱住在这里,总是感觉有那么点尴尬,于是总陪着杜母去买菜。杜母带她去过附近的菜市场后,她也能够自己找到路去,然后又按着原路返回了。

只是她提着菜时,总是有人会对着她进行指指点点。

“那是谁啊,摸样还挺不错,看着脸生,以前都没有看过。”

“听说是杜家小子带回来的…”

“你听谁说的?杜家老太婆不是看中了燕子吗?这又是玩的哪一出?”

“这谁又知道。估计是出差时遇见的,看这小摸样,看上了就带回来了呗。你以为现在的年轻人还和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一样…”

沈西菱总是快步走回去,不喜欢别人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然后讨论起来。但总是避免不了,就算她下楼在下面的小区,也会有人目光异样的打量她,然后又和旁人说着什么。

她和杜延恒也说起这个,她想找个地方搬出去住。但杜延恒现在很忙,找不到合适的地方,而且他也担心她一个人住着会出什么事。而至于工作之类,他更是建议她过一段时间再说,现在天气太热,每天电视台都播放着橙色预警,最好在降温后再考虑这些东西。

她想了想,也就同意了杜延恒的说法。

只是她和杜母没有什么交流,她说她去做饭,杜母不会反对也看不出多热情。她主动做一点家务,杜母也还是冷冷淡淡。

杜延恒回来后,气氛才会正常一点。

吃过饭,杜延恒让她换一身衣服。她也就真听话的去换了一套白色裙子,头发洗过澡还没有干,就半湿透状的披在肩上。

C城白天很热,但夜晚的温度却不会很高,外面随处可见在歇凉的人。

杜延恒给母亲打过招呼后,便带着沈西菱出门。

“我们这是去哪里?”

杜延恒能感觉到她在家里的那一份拘束,出来后的她俨然不同了,眉眼中都带着轻松和朝气。

“去了就知道了。”杜延恒犹豫了许久,还是没有去牵她的手。

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广场,只是广场中间有一个很大很大的水池,水池中有许多喷泉。水中多彩的灯照映着高低不同的水柱,形成半梦幻的小世界,水雾层层,光影袅袅。

她很喜欢这种设计,当下就笑得像一个孩子一般。

那一年,夜色初降,她和杜延恒一起坐在学校体育馆的上方。她静静的靠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下面围绕着操场一圈一圈跑着的同学。操场边的四只高灯一般只开一到两个,那一群群人像一个又一个黑影,不时乱串着。

他们这位置,颇为居高临下。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像不像蚂蚁?”

杜延恒只得摇头叹息,“他们看我们也是蚂蚁。”

她当下就拍了他一下,十分不乐意他的态度。

她继续看着,正对着的方向,路灯晕黄,散出安静的色彩,不少人在正路上打着羽毛球。而视线之上,是一片山岚。而在此刻,山岚顶端冒出一个亮晶晶的球,只有一角,身体被山岚挡住。

她扯着杜延恒的衣服,“那是太阳还是月亮?”

杜延恒敲着她的脑袋,“月亮,怎么也不知道想想现在是几点…”语气中充满着无奈。

那月亮圆圆的,好像一个会发光的鸡蛋般,此刻竟然慢慢向上升起来。

她从未见过这般奇景,不由得感叹连连,“真美。”

杜延恒捉住她的手,放在嘴边轻轻的一吻,然后便贴在她的耳边小声开口,“在我眼里。什么都比不上你美。”

他说的情话并不多,但每一句,都能让她感动。

她一时竟然轻轻抽泣起来,那一刻啊,她就觉得身边这个男人一定能够给自己幸福,一定可以让自己过上自己喜欢的生活。

而他轻轻的将她拥抱。

他们却没有想到,当天,在他们身后有人,还将这一幕拍了下来。只是光线暗淡,照片上呈现的只是一男一女的剪影,在他们的上方,是一个圆圆的月亮,照片的名字取名——代表月亮守候你。

这张照片出现在学校举办的感动瞬间摄影大赛的展览册上,让无数人曾感慨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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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易铭被展启浩和倪文霈的电话连番轰炸,当下就感觉烦了,可还是找了个时间,带着安安回到展家。

倪文霈将安安抱到一边玩,让那对父子谈话。

展启浩看着这个儿子,气不打一处来,“你说说看,你和西菱究竟是怎么回事,别敷衍我。”

展易铭揉着额头,“爸,我的事,你们就别管了。”

“别管,你看你把家搞成了什么样子,你还真想妻离子散才甘心?”展启浩越说越生气,“早就给你说过了,别老是玩,现在玩出了问题了,还不知道检讨,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沉默不语。

展启浩见他这样,又立即教训一通。说的意思翻来覆去也差不多,但不说心里又不愉快。

展易铭还是久久的沉默。

他想起结婚之时,他在家时小心翼翼,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怎么才能让那个女人高兴,因为她的脸上永远都没有什么情绪。他再忙都会回家,甚至也会买一些女人喜欢的小玩意儿回去,但看着她冷冰冰的脸,总是放不下面子去讨好她。

后来,他某个同学恭喜他当父亲了,他还处在震惊中,完全不明所以。那时,他才知道,原来她怀孕了。同学送老婆去医院检查,正好撞见了,这才有了后文。

他激动得不能自已,整天看着孕妇应该吃些什么,孕妇应该做些什么对婴儿有好处。他甚至很想摸摸她的肚子,想和那个小宝贝交流一下。但她却没有提及过那个孩子,他等了一天又一天,希望她会主动告诉自己,她怀孕了,他就快要当父亲了。

但没有,直到最后他都没有能听到她主动开口。

不用多说,他便清楚了,那个女人多么狠,连他的孩子都不肯生。于是他又出差,长久不归,但她却从不会打电话来问他在做什么,什么时候回家。每次看到下属们出差在外,妻子打来电话过问行踪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又羡慕又嫉妒。

直到她想要离开,他真是恨极了她。就算怀上安安,她也焦躁不已。他多怕她,怕她又残忍的打掉他的孩子。

他甚至害怕去面对她,算准了她睡下后才回家,然后看着睡着后的她。

那时韩雨瑟家中出现事故,她父亲出了严重车祸,需要一大笔钱。当她主动找上他时,他没有犹豫,还是打算帮忙。不可否认,他内心对这个女人总是很愧疚。尤其是在大学时,韩雨瑟那天真展现着他多么爱她的笑时,他都觉得浓浓的亏欠。

这种亏欠,和对向知瑶的感受相同,因着这一份亏欠,他会做力所能及的帮助。

韩雨瑟对他很是感激,甚至偶尔也碰面。他暗示过韩雨瑟,不用对自己感激,但她似乎没有听懂他的暗示,一味的将他当成恩人一般。

之后沈西菱生下安安后便要离开,他怒不可止。每个人都来问他,为什么他的妻子要离开,为什么他的妻子连这么小的孩子都能忍心丢下。

为什么呢?他自己也想去问,得到的答案让他自己怅然,因为他不是她想要的那个人,因为他永远也进入不了她的心。所以,她会在乎他吗?她当然可以什么都不在乎,因为他根本就不是她要的那个人。

她爱着别人呢?

但所有人却要来问他,她为何要离开?

他和韩雨瑟的联系增多了,于是大家都有了最好的理由了。是他自己行为不检点,才逼自己的妻子离开,甚至不惜丢下孩子也要离开。于是父母不再刻意的为难沈家,因为有错的是他啊,沈西菱再有错,都是被他逼的。

一切都是他的责任,是他对婚姻不忠,所有的唾弃全都可以扔在他身上。于是,沈西菱的一切就情有可原了。

女人最不愿意接受的便是男人出轨,于是无论做出疯狂的事,全都可以去理解了,也可以得到他人的谅解。

他不愿意,她被他人指着鼻子骂,也不愿意别人背后谈论她多没有责任感多么自私。

慢慢的,所有人都说他多么在乎韩雨瑟,他多么多么的爱韩雨瑟,他对韩雨瑟多好。

他自己也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就像别人以为的那样吧,他其实不爱沈西菱,不在乎沈西菱。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这般告诉自己,连自己都似乎相信了,他没有多么在乎,也并不爱…

连心也一起麻木起来。

展启浩见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在心上,当下又动怒起来,他也不解释,被劈头盖脸一顿骂。

展易铭并不想待在这里,倪文霈却抱着安安,让他去老爷子那里,老爷子喊他过去。

他一向和爷爷的关系不错,便立即过去。

老爷子的爱好,永远都没有什么改变,还是下棋。他过去时,棋盘已经摆好了,就等着他来了。

不再去提就那些烦躁的话题,他的心情也好上了那么些。

老爷子也不废话,他刚走到面前时,便先落下棋子。展易铭也十分懂得起,捡起另一种颜色的棋子,准备和爷爷对峙。

下棋时,老爷子便打量着他的神色,“棋艺退步得厉害,最近都做了些什么?也没听你父亲说你一门心思在公司身上。如果你这么空是想着如何去丢那么大一个订单,倒是变得有出息了。”

他状态不好,的确丢了一个订单,现在被提及,不免有些尴尬。

他咳嗽两声,“是爷爷又进步了。”

老爷子摇摇头,“我说你吧,别的方面都挺聪明,怎么偏偏在感情上跟个瞎子似的?”

老爷子似乎完全不能理解。

展易铭讪笑两声,也不开口反驳。

老爷子自然了解这个孙子的心思,当初倪文霈拿来的那一叠相片中,展易铭也只在某一张相片上停留,对别的相片完全没有任何兴趣。那一刻,老爷子就知道自己这孙子是看上这相片上的姑娘了,但偏偏他还一副不敢兴趣的样子,让老爷子摇着头笑。

并且在老爷子一心一意帮这个忙撮合时,他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那时老爷子就知道,这个孙子迟早会吃大亏。

一盘棋下完后,老爷子便不再要求继续了。

老爷子要走走,展易铭自然扶着爷爷。

在院子里摆放着一只小笼子,里面关着一只名贵的小鸟。这是展易铭某个堂哥的杰作,听说为了这只小鸟费了不少心思。

老爷子走过去,用手逗弄着这只小鸟。

展易铭也不说话,心思也不知在不在这里。

老爷子指着这只鸟,“你堂哥把这鸟拿回来的那天告诉我,他十分喜欢这小鸟,特别喜欢。但他买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就对你堂哥说,既然这样喜欢这只小鸟,就应该将它放掉,小鸟应该拥有自由,那才是对小鸟的喜欢。但你堂哥却笑,他肯定是喜欢这只小鸟的啊,会按时喂食,会按时喂水,不喜欢怎么会对它这么好。”

展易铭定定的看着老爷子不说话。

“易铭,你说你堂哥和那个女孩谁说的话正确?”

展易铭摇摇头,不明所以。

老爷子却继续笑,“你堂哥买回来这只鸟后,的确按时喂食按时喂水,但这鸟很不开心,甚至还大病了一场。之后,就由我养这只小鸟了,闲时逗逗它,和它说说话,知道它什么时候会饿,知道它喜欢吃什么,然后按照它的喜好来。”

老爷子当着展易铭的面,将笼子的小门打开,小鸟飞了出去,但几分钟后又飞了回来,落在老爷子的肩膀上。

“喜欢一样事物,不是你以为喜欢就可以了,而是要知道它想要的是什么,让它满意了,即使给它自由,它也不会离开。”老爷子又将小鸟关进去,“人啊,其实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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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西菱能感觉到杜延恒的母亲并不喜欢自己,虽然对方没有明说,可看自己的眼神总是不一般。最初的时候,杜母会在杜延恒上班之后,冷不丁的问沈西菱家住在哪里,既然是这么远出来这么久家人肯定会担心,打算待多久。而当杜延恒回来后,杜母便不问这些问题了。

她待在这里有些拘束,索性就自己出去看一下房子。但这段时间,出租的屋子并不多,尤其是在天气如此热的情况下。出去走了一圈,她就满身大汗了,汗水简直像雨似的哗哗往下掉。

回到公寓后,杜母坐在客厅织着什么东西,她过招呼后,便去洗澡。然后洗衣服,因为无事可做,便拿着拖把拖地。

杜母摘下老花镜,放到茶几上,把东西也放在沙发上,这才看一眼沈西菱,“别拖了。”

沈西菱顿了下,错愣的看着她。

“满屋都是水,还怎么走路?”杜母蹙了一下眉,又拿起老花镜和十指绣,慢吞吞的走进她自己的房间。

沈西菱尴尬的站在原地,咬了咬嘴唇,看着脚下的拖帕,拿到洗手间,很用力的用手将拖帕里的水挤干,黑色的污水流到她手中。她一点也不觉得脏,只是莫名的难受。

她再次拿起拖帕,将地面拖得干干的,这才又将拖帕洗干净。

门铃在响,她走过去将门打开。

她侧过身,让陈燕进来。陈燕见到她,眼里多了一丝复杂,但还是对她笑笑,解释的语气开口,“做了一点点心,想到是杜阿姨很喜欢的口味,便拿过来让杜阿姨尝尝。”

沈西菱见过陈燕几次,知道陈燕是在一家蛋糕店工作,会做很多不同的点心和甜品,每次有新品种都会给杜延恒的母亲带过来。

她点点头,还来不及说话,杜母已经从房间里走出来,见到陈燕,十分的开心,拉着陈燕的手,“这么大天气,还往这边跑,你也真是…”

陈燕也甜甜的笑着,“知道阿姨你会喜欢这个口味,就想让你尝尝。”

杜母自然又是一番夸赞。

陈燕将点心取出来,看了看站在一边的沈西菱,“你也尝尝看,这是我们店今天新出的品种,也可以提提意见。”

沈西菱摇摇头,“我不喜欢吃甜食。”

杜母抬头看了沈西菱一眼,拉着陈燕向房间的方向走去,“我在学你教我的十字绣,有一点怎么都绣不好,你来给我看看是哪里有问题…”

陈燕自然不会拒绝。

沈西菱站在原地,看着杜母牵着陈燕走进房间,突然,房门重重的关上,让她吓了一跳。

她站了很久,回到房间,拿起包便又出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想去哪里,但就是想去外面走走。温度仍旧高得吓人,小区里的植物都已经软绵绵的低着头,四周也看不到什么人,她一个人走着。找了个稍微阴凉的地方,便坐下休息。坐下的这一刻才发现,连凳子也滚烫得厉害,却没有立即起身。

她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杜延恒回来时,就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里,样子呆呆的,不由得走过去,用手敲敲她的头,“在想什么?”

她转过头,就看见他笑容满面的脸,“有点无聊,就坐坐而已。”

杜延恒顺着她刚才视线看过去,那边有好几个小孩,应该是在附近的小学念书,都背着一个小书包,此刻全都趴在地上玩着弹珠。也不管地上究竟有多少灰,完全不理会额头上冒出的汗,兴高采烈的伸出手弹着那晶莹的珠子。

杜延恒没有问她想起了什么,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

“回去吧!”

她点点头,准备站起来。但脚已经坐太久,此刻腿发酸,踉跄了一下。杜延恒立即将她扶住,然后又让她坐下,蹲□为她揉着腿。

沈西菱低下头看他,他的额间也在冒着汗水,甚至衬衣已经被汗水湿了一片。

他的力度不大不小,眼睛上抬,“好些了吗?”

她点点头,这才又站起来。杜延恒也站了起来。

他们这一回头,就看见陈燕站在不远处,用着复杂难辨的目光打量着他们。见到他们的目光,这才走了过来。

陈燕对沈西菱笑了一下,这才将目光放在杜延恒身上,“你今天下班的时间可有点晚。”

杜延恒也只笑笑,“今天的事有点多。”

陈燕耸耸肩,“店里做了新的点心,就拿过来给阿姨尝尝。你回去陪阿姨吧,我有事就先走了。”

杜延恒点点头。

沈西菱看了一眼陈燕的背影,又看了看杜延恒,“你们很熟?”

“嗯,她就住在那个小区,不远,”他指了指某个方向,“她的妈妈和我妈加入了同一个自主学习的小舞团,关系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