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打开包裹进食,有情饮水饱,好不容易的重逢令两人此刻哪怕是咽糟糠都当饮茶,更何况这包裹里还算是能入口的吃食。

因为不知道会被困在此处多久,窦阿蔻特意控制了食量,只吃了个小半饱。吃也吃了,喝也喝了,窦阿蔻正想招呼傅九辛休息,那人就已经不管不顾地吻了上来。

傅九辛在床笫间素来热情,但像这样燃火一般的激情,窦阿蔻却还是第一次感受。他抱得那样紧,甚至勒得窦阿蔻骨骼隐隐作痛,他的索求无度,唇齿纠缠间深深浅浅地啮咬,凶狠得像是要把窦阿蔻吞吃入肚。

窦阿蔻难受地挣扎,但她隐隐地感觉到了傅九辛狂热中悄悄藏着的那一缕惶恐无助和害怕,心一软,顿时什么挣扎都化成了一滩水,只是由着他闹。

情至深处,两人都有些轻喘,傅九辛额头抵着她的,轻声道:“阿蔻,让我抱抱你……”

窦阿蔻的脸红了个透,正待点头,忽然小腹一痛,身子一僵,吃力地抬起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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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傅九辛立刻发觉了她的异样,顿时紧张起来,“怎么了?哪伤了,啊?让我看看!”

傅九辛紧张得冷静全无,一双手上上下下将窦阿蔻摸了个遍,奈何却没摸到点上。

窦阿蔻只觉得下腹一股钝钝的绞痛,股间有热流在一点点涌出,她并紧双腿,猛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和到地下时与丁紫苏的那一撞。当时她感觉并无大碍,再加上一心想着要找傅九辛,也没有放到心里去,而今想起来……

她忽然觉得全身冰凉,一种灭顶一般的窒息的感觉汹涌地朝她袭来。窦阿蔻出了一身冷汗,艰难地拉住傅九辛的衣角,蠕动着嘴唇吐出几个字:“先生,孩子!”

傅九辛初时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然后他看到窦阿蔻灰败的脸色和泛红的眼眶,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遍:“孩子?”那尾音都带着颤。

窦阿蔻哭出来了:“孩子,先生的孩子、我的孩子!丁紫苏……下来的时候被丁紫苏撞了一下,我肚子好痛!”

她哭得泪水涟涟,既害怕又悔恨,颤巍巍地缩在床上,护着自己的肚子。

傅九辛呆了一呆,突然跳起来,他想去抱抱窦阿蔻,但又怕自己冒失伤了她,手忙脚乱得像一个毛都没长全的青头小伙子。

他遇事从来冷静自持,但到底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何况对方还是他的妻儿,在其他方面可以顶天立地的大男人一碰到与心上人相关的事物,顿时束手无策主意全无。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笨手笨脚地把窦阿蔻揽到怀里,一下一下拍着她的背,却不知如何安慰她。

在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是苍白无力的,绝望感足以让人灭顶,像是溺水之人,睁开眼睛,目力所及皆是茫茫白水;张大嘴巴,带着水草腥气的水一股脑儿涌入胸腔,窦阿蔻几乎都体验到了那种巨大的悲怆和水一同将肺挤爆的痛感。

她在泪眼朦胧中不断的自责,抬头看傅九辛,却被他那双猩红而充满水汽的眼睛震撼了。

她的先生,小时经历了那样的苦难也不流泪的人,和她离别重逢也没有动容过的人,第一次在她面前流泪了。

傅九辛声音有些哑:“阿蔻,对不起。”

窦阿蔻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这句对不起本应是由她说的,因为她的大意和莽撞。

傅九辛却还在喃喃,他抱住窦阿蔻,把头深埋进她的怀里,自言自语道:“对不起,是我把你拖进来,是我对不住你……和孩子。”

有的时候,太过激烈的情感无法言说,只能通过眼泪来诠释。

窦阿蔻被傅九辛所震撼动容,但片刻后她就回过神来,现在、此刻、当下,她必须说点什么做点什么,不能让傅九辛把所有的过错和包袱都一力承担下来,独自吞下所有苦楚。

她像搂住一个撒娇的孩子那样搂住傅九辛,残泪还在脸上,嘴角却已经微微翘起来:“阿辛,你不要怕。我们的孩子不会有事的,不信你摸摸。”

傅九辛吃惊地抬起头:“真的?你可是在诓我?”

其实窦阿蔻内心也很忐忑,她是头一次做母亲,哪里知道孩子到几个月要注意保护,她只感觉到刚才下|身有血涌出,以为是孩子保不住了,一时慌乱之下就失了神智大哭起来。

可那股钝重的绞痛已经过去,现在她一切安好,好似根本没什么事情,于是又略略放下心来,心想大概是她太过小题大做了。

而傅九辛又已经那样问了,到了这个份上,窦阿蔻也只得咬牙先给傅九辛服下一个定心丸,于是柔声道:“是真的。”

傅九辛犹豫了一番,把手慢慢放到窦阿蔻还平坦的小肚子上,窦阿蔻吃痒不住,不由得动了一下,傅九辛的手立刻像闪电般地弹开去,结巴道:“他他他动动了!”

窦阿蔻撑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她虽然不怎么懂,可也知道这么点的月份,孩子还没长出胳膊腿呢,她笑道:“先生,那是我在动。”

“啊?哦?”傅九辛像个傻子似的重复,讷讷地收回手,他抬起头来,看着窦阿蔻,眼神柔软。

窦阿蔻觉得刚才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意又涌了上来,眼眶好像又湿润起来,她哽咽着问傅九辛:“先生,如果……如果我没保住孩子,你会不会怪我?”

她别过头不敢看傅九辛的眼睛,心里七上八下。

傅九辛没有丝毫的迟滞和犹豫,堆在他眼角眉梢的那些锋利的刀光此时软成了流动的水,他轻轻说道:“有孩子固然好。可陪伴我走过一生的那个人,只有你。如果非要在两者之间选择,我更高兴看到你平安无事。”

窦阿蔻眨眨眼,低头拂去眼中的湿意。真好,他说他不怪,他说他选择她,和她当初怀着孩子也要执意下来找他时的心情一样。他们都做出了相同的选择,即对方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然而这样的脉脉温情也没有持续多久,两个人一个是头一次有孩子的母亲,一个是年轻的父亲,谁都不知道窦阿蔻现在这个情况紧不紧急,不知道这孩子在腹中安稳地沉睡着还是已经死去,于是愁云惨雾还是慢慢蔓延开来。

傅九辛抱着窦阿蔻好一会儿,忽然下定决心似的,一下子把窦阿蔻放倒在床上,而后就去脱她的亵裤。

“哎——”窦阿蔻挥舞双手,忙不迭地阻止,她很快明白过来傅九辛的意图,于是更加着急:“别看!”

她这样的小打小闹怎么困得住傅九辛,后者一手将窦阿蔻双手禁锢在自己掌心,而后软声求道:“阿蔻,就让我看看,我看看你伤得严不严重,就看一下。”

窦阿蔻对上傅九辛清凌凌的双眼,顿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垂头丧气由着傅九辛摆弄,亵裤微微褪下一半,窦阿蔻本来是捂住双眼的,实在忍不住张开指缝,偷偷瞄了一眼,这一眼就让她瞧见白绸亵裤上的一点猩红,尤其的刺眼。

这一眼之下,她心凉彻底。

傅九辛沉默着重新替她整理好衣裳,无声地抱住她,把头埋进她的颈窝里。这一刻,窦阿蔻甚至都感到了傅九辛的颤抖。

这一对无知的父母这一夜过得很不安生,几乎两个人都怀着孩子死去的悲壮心情夜不成寐。后来很久以后,三姨娘听到窦阿蔻无限感慨地说出这段往事,笑得差点儿背过气去,当然那是后话了。

这一夜窦阿蔻是被傅九辛抱在怀里睡了一夜的,他们相拥的姿态令窦阿蔻联想到了别的什么。就像是两棵树,当整个原野与森林都焚毁成了焦土,漫山遍野的鲜花已经凋落成灰,只有他们还相依相偎着,足下紧紧抓着这一方泥土,一起坚韧着往上生长。

因为这件突如其来的意外,原来还带了三分悠闲的被困立刻变成了十成十的困境。窦阿蔻知道再也不能安慰自己说食物和清水还足够,他们还可以继续过着这上天赐予的“二人世界”,她耗得起,她肚子里的孩子可耗不起。

傅九辛显然比她更紧张,他开始每天都出去搜寻逃生的路线,并且不准窦阿蔻和他一起去。窦阿蔻便只能待在房里等他,希望傅九辛能带着好消息回来。

可带回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坏消息,傅九辛几乎把所有岔路都走了个遍,那张他自己画的地图上被一个又一个的红叉布满,几次碰到机关遇到意外,几次死里逃生,令他的心情越来越沉重。

穷途末路的困境中唯一的安慰就是他们眼中的对方,只有在深夜里,两人拥抱在一起,感受着对方的体温心跳和呼吸,他们才能暂时从当下令人绝望的窒息中得到一个短暂的解脱修养身心,第二天再满怀期望寻找出路。

连续三天,傅九辛都没有找到出去的路。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这地下迷宫的设计者心思缜密,从那条阴人路一般的诡异通道就可看出他也擅弄人心,狡兔都有三窟,更何况这么一个精于谋略的人,他是绝对不可能只给偌大的这么座迷宫留一个出入口,傅九辛很笃定,一定有别的出口,只是他还没有找到。

可时间不等人,他们的食物和水已经越来越少了。窦阿蔻只嚷着说近来胃口不好,一口都不肯多吃,连平常一半的食量都没有。傅九辛知道她这是故意节省口粮,让一个有孩子的女人饿肚子,傅九辛简直不能原谅自己,他急得都上了火,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探索已经走过的路,疑心自己没有找到机窍开关,用双手一寸一寸在墙上地上摸过。可也许天要亡人,命定如此,不管他怎么努力寻找,找不到就是找不到。

这一天,他们吃完了最后的糕点,喝尽了最后一滴水,彼此都知道再找不到出路就只有死路一条了。傅九辛半倚在床上,窦阿蔻枕着他的胸口,懒洋洋地把玩着他一缕黑发。

“怕不怕?”傅九辛沉声问道。

窦阿蔻知道他没有把那个怕字后面的死字说出来,大概是不忍挑明,但她心里却很平静,摇了摇头:“不怕。”

到了这个时候,心境反而奇异般地平和起来,前几天那些担忧恐惧焦虑和患得患失都没了踪影,只余下一片静水深流。

她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只是有点遗憾。没看到我们的孩子出世。”

傅九辛无言,只有更紧地抱住她。

窦阿蔻想,够了,这辈子能与傅九辛结为夫妻,度过一段静世安好的日子,还有了一个不知道能不能出世的孩子,她这辈子就已经够本了,何止够本,还大赚一笔。所以即使上天要在此时收回她的幸福乃至于她的性命,她都已经有了足够的资本做到不怨天尤人,平静面对。

也许没有阳光雨露的眷顾和滋润,两棵树终究没办法在荒芜的山野里生长,但只要他们是并肩站在一处,哪怕看着对方渐渐枯萎。她知道,即使他们死后,他们的根茎也紧紧缠绕在一起,不能分离。

最浓重最深入骨血的深爱,到头来也不过是两个人手握在一起,笑着互相对对方说:“好了,我们可以一起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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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阿蔻和傅九辛并排平躺在床上。这屋内一桌一椅,但凡摆设都力求奢华,除了那架镶了琉璃彩石的屏风外,房顶上也嵌了几颗夜明珠,此刻正与那琉璃金银的光芒交相辉映,将那屋顶照得像是繁星灿烂的夜空。

窦阿蔻安慰自己,哪怕是等死,在如此美景之下,与心爱之人一同共赴黄泉,倒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她侧了侧身,想抓住傅九辛的手以求个安慰,不料傅九辛忽然腾地一下坐起来,唬了窦阿蔻一大跳。

“先生?!”窦阿蔻惊疑不定地抚着胸口。

“阿蔻,你看那里。”傅九辛的语气有些波动,显露出了他罕见的情绪激动。

窦阿蔻顺着傅九辛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他们上方那一方用大块平整的砖石砌成的顶,镶嵌了几颗排列形状奇特的夜明珠。

这……好像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啊。窦阿蔻眨了眨眼,心里纳闷。但她又知道傅九辛不可能无缘无故让她看,于是费了点心思去琢磨那几颗夜明珠,看着看着,眼前看似毫无规律的排列忽然之间成了一个整体,窦阿蔻如醍醐灌顶般顿悟,激动地指着头顶大叫:“我们有救了!”

他们头顶上,正是用夜明珠排列而成的机关图,细看像是八卦阵图,却远没有那般复杂而繁复,但若不仔细去琢磨,一眼瞄过,也就这么忽视了。

生门和出口就近在咫尺,他们却平白错过了这么多天!

窦阿蔻和傅九辛互相凝视。什么叫柳暗花明又一村,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他们现在算是知道了。

傅先生无所不能,他看了那阵图一会儿,脑中默默地盘算推演,而后转头让窦阿蔻走远一点,只见他暗自提气,在地上跑了几步,就着冲势踩上石桌,足尖一点,整个人腾空而起,在空中极漂亮地翻转侧身,像一尾身姿灵活矫健的鱼。

窦阿蔻惊叹连连,欣赏着傅九辛的空中表演。傅九辛凌空而起后,单手抓住粗大的房梁,另一手去搬弄那些夜明珠。

不出他们所料,这些夜明珠果然是可以移动的。傅九辛移一颗便端详一番,再去移动另外的珠子。窦阿蔻不懂机窍,在地下仰着头看,只看到那些珠子在傅九辛的摆弄之下渐渐演变成了奇特的形状。

傅九辛把最后一颗珠子移到正确的位置,只听轰隆一声,头顶上严丝合缝的顶板开始颤动,石板摩擦石板的声音令人牙酸。

窦阿蔻捂着眼睛躲避那些纷纷落下来的灰尘和泥土,傅九辛早在机关开启之时就敏捷地躲闪开去,现在也落了地,和窦阿蔻一起等待机关静止。

颤动的轰鸣声过去后,窸窸窣窣落下的尘土在地上积起了薄薄的一层。窦阿蔻悄悄睁开一只眼睛,看到他们头顶上方,静悄悄露出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

两人相视一眼,傅九辛当机立断下了决定:“阿蔻,你先上去。”

窦阿蔻轻功不精,得亏傅九辛在底下用内力送了她一程,才轻飘飘扶摇直上,扒住了那个洞口。

她挣巴两下,钻进那个洞口后,立刻伸手:“先生,你上来吧!”

依傅九辛的功夫,其实用不着窦阿蔻伸出援手,然而他看见窦阿蔻满脸焦急,一副可怜巴巴的望眼欲穿的模样儿,不由自主地就把手伸了过去。几乎是立刻的,窦阿蔻一把抓住他的手掌,往后用力一拉,两人双双跌倒在洞里,气喘吁吁地抱作一团。

这个黑黢黢的入口里头是一条坡度较缓的窄道,像是用手挖出来似的,十分逼仄,甚至无法直立。

两人只能手脚并用,一前一后地像婴儿一般的在这窄道里爬行。通道太窄,一抬头就能撞到顶,那些岩石像山一样地迎面向人压来,几乎令人喘不过气来。

在幽闭狭窄的通道里爬行不是什么愉快的感受,窦阿蔻觉得浑身不舒服,被压抑得恨不得能舒展四肢大喊一声,可看看前方,却依然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不见一丝光亮。

黑暗中一点儿活人的气息都没有,只有岩石深处传来的水滴的声音,不紧不慢地一下一下击打在岩石上,听得久了,这声音好像就滴在心尖儿上,像是催命的脚步声。

窦阿蔻心慌,空间狭小无法回头看,也不知道后面跟着的还是不是傅九辛,窦阿蔻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得心惊胆战,她停下来,怯怯地叫了一声“先生”,她的身后立刻传来沉稳的一声:“我在。”

窦阿蔻吁了口气,凭空觉得踏实了不少,定下心来继续往前爬。这窄道想必是设计者留的生路,但是大概用到它的机会不多,地上坑坑洼洼,还有不少碎石坷垃,窦阿蔻一路爬去,膝盖并手肘磨破了不少地方。

窄道依地势而建,最窄的地方甚至都无法膝行,人几乎以贴着地面的姿势如毛虫一般蠕动而过,苦不堪言。

好不容易捱过了这一段,窦阿蔻觉着自己简直被削了一层皮,好在眼前峰回路转,地道逐渐宽敞起来,可容半人高,地势也渐渐往上,虽然形势好像并没有什么突破,但两人至少不用连贴着地,一点一点蠕动身体了。

光明出现得总是出人意料。窦阿蔻起初只看到了前方朦朦胧胧的一圈光晕,麻木地想难道她是出现幻觉了么。她闭眼再睁眼,眼前这光亮不仅没有消失,反而随着她的前进越来越亮,窦阿蔻思考了一秒,猛地跳起来:“先——哎呦!”

她忘了身处窄道,冷不防脑袋结结实实地与岩石死磕了一下,她却连呼痛都顾不上,兴奋地指着那光亮大喊大叫。

人于极限之处迸发的力量是无穷的,更何况如今希望就在眼前,窦阿蔻连爬带蹭,奔着向往的光明而去,日光照在脸上的一刹那,她双臂用力在两边一支,猛地蹿出了洞口。

傅九辛紧随其后,两人一齐蹿了出来,大片大片火辣辣的日光立刻将两人淋了个一头一脸,窦阿蔻睁开眼睛,直视那刺眼的日光,逃出生天的感觉如同破水而出,阳光雨露风沙云彩,每一样事物都如此美好。

傅九辛还有理智,捂住窦阿蔻的眼睛:“阿蔻,小心刺伤了。”

窦阿蔻在他的掌心里眨眼,拿下傅九辛的手掌,嘿嘿笑道:“先生,我们逃出来了!”

她往后倒去,放任自己的身子摔在丰茂的草地上,看着浩浩长空,内心的激动澎湃半天也无法平息。

傅九辛也放松下来,转头对上窦阿蔻的眼睛,两人手握着手,一齐笑得像两个傻子。

激动过后,两人冷静下来,开始考虑接下来该怎么走。

傅九辛站起来,去附近走了一圈,回来时已经有了打算:“阿蔻,你瞧这儿眼熟么?”

窦阿蔻闻言仔细看了看四周,景致确实眼熟,好像曾经来过一般,她皱着眉头努力回想,忽然一拊掌:“是阿娘的墓!”

傅九辛点头。

原来他们兜兜转转,阴差阳错之下找到的出口,竟然离傅九辛娘亲的坟不远,就在这一片山头上。

说也奇怪,这毫辉城的地下迷宫错综复杂,绵延百里,这唯一的出口居然是在傅九辛娘亲的坟附近,不得不让人叹一声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窦阿蔻认真地说:“先生,我觉得一定是阿娘在天之灵在保佑我们,所以才让我们误打误撞逃了出来。”

两人在地下也不知困了多久,在地下又是逃命又是爬地,现在两个人都灰头土脸,归心似箭,迫不及待地往龙凤镇的家里赶。

两人打算去山边的那汪小水潭里洗把脸就走,刚掬了捧水,忽然听见林中窸窸窣窣的,慢慢地走出一个人来。

窦阿蔻定睛一看,那人是丁紫苏。

她也好不到哪里去,一头长发乱糟糟地披在肩上,身上那衣服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她平常精心打扮的模样完全不一样,简直判若两人。

窦阿蔻愣了一愣,不知道该对她说什么话;傅九辛则是对窦阿蔻以外的人都不甚热心,于是两个人都诡异地沉默了,只是回头继续清洗手和脸,好像根本没看见丁紫苏这个人一般。

窦阿蔻慢腾腾地清洗着指甲里的泥土,看似从容自若,其实心思全在丁紫苏身上,她很想看看丁紫苏现在在干嘛,可背后又没有眼睛,所以觉得全身不自在。

她正胡思乱想,水面上渐渐显出了一个倒影,就在她的倒影旁边。窦阿蔻吓了一跳,一个猛子跳起来,手已经按在了刀柄上。

丁紫苏浑然未觉傅九辛的杀气和窦阿蔻的紧张,她喃喃地自言自语:“找不到医书……找不到医书……他不会要我了……”

窦阿蔻惊呆了,眼前的丁紫苏,好像已经是个半疯了。

丁紫苏盯着自己水中的倒影,慢慢蹲下|身去,把水泼在自己脸上,露出一张白皙姣好的面容,她爱怜万分地摸着自己的脸颊,忽然又痴痴地笑起来:“我还是漂亮的!美人!英雄都爱美人!没有医书有什么要紧!”

窦阿蔻不知道这些日子来她遭遇了什么,她同徐离忍狼狈为奸,在地下迷宫时向众人下迷药,这些都让窦阿蔻万分厌恶并且讨厌她,可看到她现在这个样子,窦阿蔻忽然又觉得可怜。

她从来没有得到过真正的、不计较得失的、纯粹的爱,她和徐离忍之间的关系,竟然要靠一本医书来维系,说她是咎由自取也罢,自食其果也罢,起码在此刻,她尝尽了天下最苦涩悲哀之味。

作者有话要说:刚刚把盗八看完。我会告诉你们其实我从头到尾就没看懂么!嗷嗷嗷谁能来告诉我青铜门后头到底是神马啊!那个阴兵借道是怎么回事啊!!我唯一看懂的就是小哥要在后面等十年啊!坑爹哪这是!我要去长白山找小哥啊啊啊啊啊!三叔我要HE啊!!

终归家

窦阿蔻默默无言地站起身退开去,把溪边的位置让给丁紫苏。傅九辛从刚才开始就好像根本没看到这个人似的,从头到尾连眼风都不瞥一下,淡然自若地示意窦阿蔻:他们该回去了。

窦阿蔻走了几步,又忍不住转身回头看丁紫苏,这可悲的女人此刻仍蹲在溪边疯疯癫癫地喃喃自语,背影看上去仓惶而可怜。

“咳咳。”窦阿蔻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放慢了脚步,企图拖慢傅九辛的进程:“先生,我记得,我们好像有那本医书啊……”

傅九辛看她一眼,嘴角一勾,算是回应了。

窦阿蔻挫败,她就知道自己这点儿小心思在傅九辛眼里就根本不是什么秘密,见微知著向来是傅九辛的本事。她干脆耍赖:“先生,她挺可怜的,要不,咱把书给她吧?”

傅九辛回头看她,窦阿蔻微微仰着红扑扑的脸,眼睛眨巴眨巴,无限期盼地瞧着他,那眼里的诚恳和期待杀伤力巨大,令身经百战的傅先生也忍不住心软了一下,他轻轻叹了口气,把那句“妇人之仁”咽回肚子里,从包裹里拿出那本医书,递给窦阿蔻,以眼神示意她,去吧。

窦阿蔻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一会儿,悄悄又走了过去,把书轻轻放在了丁紫苏的身侧。

傅九辛看着窦阿蔻的背影出神。这就是他的阿蔻,他本来以为这一次历险让她长大,也将她的心磨练得硬了一点,可其实她依旧是那样柔软的窦阿蔻,不是矫情,不是装样子,她的内心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好似这世上这人间有再多辜负她的伤害她的事物,她也能坦然的释然,就像原谅曾经的他一样。

丁紫苏不过是两人归途的一个小波折,别过她后,两人正式踏上了归途。此处离龙凤镇不远,加上他们又是归心似箭,半个时辰后,便遥遥看到了城郊那家茶摊支起的幌子在迎风招展。

几个日夜的遇险逃难、末路狂奔让两人此刻看起来像两个亡命徒,走在热闹的街上,人群自动自发离开他们两尺远,看着他们的眼神既带着些鄙视瞧不起,又有点恐惧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