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离忍一路走,一路想象窦阿蔻生气的模样,不由得哂笑一声。
迎面走来一人,看到他福了一福:“皇上。臣妾在这等你很久了。”
徐离忍眼神闪过一丝不耐,嘴角的笑却更浓:“紫苏,外面风大,你在里头候着就行了。”
丁紫苏娇笑一声,身子就柔若无骨地挨上了他,有意无意地用胸磨蹭着他的手臂。
徐离忍哈哈大笑,挽着丁紫苏进了翠微宫,摈退众人,压着她在桌子上就摸进了她的裙底。
丁紫苏想借他的权势做皇后,他想借丁家医术治好自己的毒,男有情女有意,一拍即合,肉体上的欢愉不过是附带品罢了。
不过也就这样了,这个世上,还有谁会真心待他,不管他是琴师还是太子,是只能活到三十岁还是长命百岁。
徐离忍在丁紫苏身上驰骋,身下的女人一直在意乱情迷地叫,他捂住丁紫苏的嘴,脑子中忽然闪过他和丁紫苏在草音湖里寻乐时,躲在树后震惊又单纯的那双眼睛。
这双眼睛的主人,曾经真心待过他。
徐离忍忽然有些作呕,他意兴阑珊地从丁紫苏身子里退出,起身整理衣服。
丁紫苏迷蒙地张开双眼,好一会儿才从情潮中退出来,她关心地抚上徐离忍的胸膛:“怎么了?”
徐离忍冲她一笑:“有点毒发的感觉。”
丁紫苏连忙搭上他的手腕:“脉象尚稳。你赶紧休息吧。”
徐离忍系好自己的衣带:“你真的能解我的毒?”
这不是他第一次问丁紫苏了,丁紫苏迎上他的眼睛:“当然。我只是缺几味奇珍药材罢了。”
徐离忍点头:“好。等你解了我毒的那一天,就是你成为煌朝国母的那一天。”
他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那个银青光禄大夫,我瞧他很不顺眼。下一回我办一个宫宴,你想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给他下点毒。”
丁紫苏应道:“好。”
她等徐离忍走远了,恨恨地起身梳洗,唤了人进来:“今天皇上见了谁?”
徐离忍虽然还没给她任何名分,连个嫔妃的头衔都没有,但她却是紫微宫里唯一随侍徐离忍的女人,宫里虽不知道她的来头,但也不敢怠慢。
于是宫女一五一十地说了个清楚:“是窦家的小姐。”
“窦家?皇商窦家?不是被下狱了么?”
“是。窦家其他人是还在狱中关押着。只窦小姐一个人,今天被皇上带进宫了。”
丁紫苏眯起了本就狭长的丹凤眼,她记得,徐离忍第一次到百草经丁家的时候,说是窦家的琴师,想必和窦阿蔻应该有些渊源。
她从前看窦阿蔻呆呆傻傻,压根就没把她放进眼里,没想到却是她看错了。这小丫头,能让徐离忍把她从天牢里放出来,看样子是她大意了。
她披上衣服:“皇上安排她住哪?”
“赤微宫。”
“那就往赤微宫走一趟。”
窦阿蔻在赤微宫里生闷气。这宫中富丽堂皇,所用之物都是上好的,床上是柔软真丝织就的锦被,可却没有给她一点安心之感。
窦阿蔻在床上抱着被子捶了几捶,翻了几翻,心想,还没有清墉城她那张木板床好睡。
她暴躁地跳起来,把那张被子扔到床下去,她想抱着阿辛睡!
丁紫苏进赤微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窦阿蔻披头散发的模样。
窦阿蔻听到人声,吓了一跳,手立即摸到腰间,想按自己的佩刀。可是摸了一个空,她才想起来,自己的刀在入狱的时候就被搜走了。
她紧张地回头看来人,愣住了:“丁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丁紫苏穿着宫中女眷的华服,满头珠翠,手上又是手链又是戒指,衣裙层层叠叠十分繁复,分明是从一个江湖女侠变作了深宫里的女人。
丁紫苏抚了抚鬓边,媚态中带着一丝阴毒:“这话该问你,你怎么会在这?你该在地牢中,等候皇上发落的。”
窦阿蔻正在看丁紫苏的这一身打扮,她看得难受,心想她这样穿,还怎么动武。
闻言,她老实回答:“徐离说带我去找阿辛。”
丁紫苏眼神一闪,心里霎时明白了徐离忍的盘算。她的杀意减了下来,笑道:“原是这样。下月十五,西烈堡举行武林大会,皇上也是要去的,那个时候,你会在西烈堡见到傅九辛。”
窦阿蔻先是放下心来,高兴地想,阿辛既然在西烈堡,那说明他没事。然后她纳闷:“武林大会还没结束么?”
原定于三月二十五的武林大会,她入狱的时候已是三月初了,又在牢中关了那么多天,按理说,早该过了那时候了。
“本来是要举行的。后来先皇驾崩,举国服丧,这武林大会就推迟了一会儿。”丁紫苏仔细地研究窦阿蔻的表情,这个傻子喜怒形于色,一瞧就瞧出了心中所想。
嗐,她居然还在为傅九辛平安而高兴,只是不知道她见到傅九辛的那个时候,她又会是什么表情呢。
司幽国
深宫里的生活很难捱。窦阿蔻宁可在乌漆抹黑的牢里啃青菜萝卜,也不愿意吃着赤微宫里味同嚼蜡的精致食物。
她多次想闯出赤微宫找徐离忍,都被挡了回来。她又不知外面形势如何,心里很焦急。
窦阿蔻刚开始想以绝食来表示她的抗议,捱了两顿饿,没有抵挡住红烧肉的诱惑,她吃了。
这样不成,不成。
窦阿蔻想了半天,又想出了一个法子。这一天她问侍卫要了佐餐的烧酒,扯了幔布下来浸在烧酒中,撕下来揉成团扔在宫里各个角落,然后火折子一点——大功告成。
她本来只想搞点小动静出来让徐离忍现身,不想这赤微宫都是木质结构,刚开始冒了几缕青烟后,忽地蹿起了火苗,火势迅速蔓延,哔哔剥剥地烧着了大半幢房子。
窦阿蔻看傻了。等她连连反应过来,赤微宫外一阵喧哗,侍卫和宫女提着水桶疾奔而入,冲进火堆救火。
“走水了!赤微宫走水了!”叫声嘈杂,人声纷乱,大家谁都没有注意到站在一旁的窦阿蔻。
窦阿蔻意识到,完了,她闯祸了。
忙乱中小太监一声高亢的唱喏:“皇上驾到!”
徐离忍匆匆赶来,脸色阴沉,手指神经质地颤抖着,他看着眼前冲天而起的腾腾火焰,颤声问:“里头的人呢?”
“没见到窦小姐,大概还在里头……”
“废物!”徐离忍一拂袖,甩开了答话的小太监,“叫人进去救人!”
众侍卫面面相觑,火势烧得正旺,这个时候冲进去救人,只怕人没救出来,还得搭上自己的命。
徐离忍眯眼看着着火的宫殿。他等不及看到窦阿蔻被傅九辛毁去,却先看到了她这么偏激的诀别。这个世界上,唯一肯真心待他的人,也要走了。
也许是滚烫的烟火熏了眼,徐离忍感到了眼里的酸意,他失神地往前走了一步,又往前走了一步……
“皇上!”他随侍的侍卫抱住了他的腿,“皇上龙体金贵,可不能有什么闪失!您还要泽润天下的苍生黎民哪!”
徐离忍猛地回过神来,他已经走得很近了,滚滚热气扑上面孔,滚烫的气浪将他的袖子吹得鼓胀。
他连连往后退了几步,定下神来:“让人进去搜!要是救不出里头的主子,孤让你们统统陪她黄泉路上走一遭!”
到头来,他到底还是把自己摆在第一位。他才刚坐上龙椅,还没有享尽这无边的繁华与奢靡,他还不想死,不过就是一个窦阿蔻罢了,不过就是一个窦阿蔻罢了……
“徐离!”
徐离忍猛地一震,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去。
窦阿蔻低着头,磨蹭到他旁边:“我……我不是故意烧房子的。”
徐离忍盯着她,一直盯着她,久久没有开口。
窦阿蔻索性耍赖:“我没有钱赔你的!”
徐离忍的表情,震惊中带着三分狂喜,三分期待,“你……”他吐出了一个字,忽然回过神,脸色迅速变幻,依旧变作从前那样不屑又邪媚的样子,“你还活着啊。”
毕竟烧了一栋房子,窦阿蔻很心虚,提要求时有点气势不足:“徐离,你什么时候放了我爹和姨娘?还有,我想早点去西烈堡见阿辛。”
徐离忍很不痛快,不耐道:“到了四月十五,自然会带你去西烈堡。你爹和姨娘,我不会动他们,但也不会放了他们。”
窦阿蔻很气馁,她就知道徐离忍会这么说,她退了一步:“那你把我的刀还我。”
宫中禁兵器,除了龙子身边的一品带刀侍卫,其他人等皆不可带兵戈进宫。徐离忍看着窦阿蔻很久,看到她那双眼睛里是全然的单纯不知世事,才缓缓点了下头:“好。”
窦阿蔻换住兰微宫了。徐离忍差人送来了一把刀和一摞书,转达了这样的意思:要是实在闲,就练练武看看书,不要再妄图烧房子,哪怕烧了整个紫微宫,他也不会放人。
窦阿蔻先拔刀出来看,这刀鞘很华丽,用彩色的宝石装饰着,刀柄还有红色流苏,可是刀却很脆,寻常人看来,这刀也算是好刀了。但是在惯于使刀的窦阿蔻看来,这刀就像是给小孩子玩儿的。
她叹了口气,把刀别到腰间,聊胜于无嘛。
接着她翻了那堆书来看。徐离忍显然还算是花了点心思的,这堆书里林林总总包含了各种类型。窦阿蔻翻了几本异怪杂志,又翻了几本才子佳人的小说,觉得无聊,丢在了一边。
最底下的是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封面泛黄,显然已经很古老了。窦阿蔻一拿起这本书,几页纸张就掉落下来。
她甩去书中爬出的一只书虫,翻开扉页,这书似乎是一本地方志,而讲的地方,是那已经没落了的古国,司幽国。
窦阿蔻心里一动,司幽国地底有宝藏的消息是近来才传出来的,一夜之间传遍了江湖,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而讲司幽国的古书又恰巧在这个时候出现,窦阿蔻只觉得这是老天在帮她,全然没想到这是徐离忍有意或无意的举动。
书中所讲,司幽国有上百年的历史,沉淀积累,形成了自己的衣着服饰、语言文字以及文化制度。虽然司幽国处在煌朝以西较荒凉的地带,但因靠近绿洲水源,还是十分繁荣昌盛的,历来的国主都定都毫辉城,祖上世代相传名剑楚蚀剑,传说谁拥有楚蚀剑,谁就是司幽国默认的国主。
煌朝自煌太祖立朝以来,也才过去了五十五年,和这个有上百年历史的司幽国比起来,就像一个黄口稚儿。煌太祖初登位时,曾忧虑不已,担心强大的司幽国会侵犯煌朝国土,因此日夜练兵,将紫微清都的城墙又加高了一丈。
但他这个担心却是多余了。五十年前,司幽国国境刮了一场百年难得一见的大风暴,风卷狂沙,刹那间将整个毫辉城埋在了地下,城中人口畜牲死伤无数。
这几乎是一夜之间发生的事。当年的煌太祖接到消息立刻派人去探查,回报的探子说,昔日毫辉城所在,如今只剩一片茫茫黄沙戈壁,只有毫辉城最高的建筑千层塔的一个塔尖还露在黄沙之上,其余的房子、街道,都被掩埋在了黄沙之下。
煌太祖惋惜不已,不仅仅是惋惜曾经这么繁盛的一个国家一夜之间灭国没落,也是惋惜跟着毫辉城埋入地下的楚蚀剑和司幽国历朝历代积累的财富。
后人也曾试图挖掘过毫辉城遗迹,但都无功而返。渐渐的,这个历史上显赫一时的国家被人淡忘了,再无人提起。曾经的毫辉城遗址,现在只是一片荒凉。
窦阿蔻废寝忘食地读完了整本书,合上书发呆。她想,司幽国的宝藏毕竟是别人的,假如这个司幽国还有后人或者幸存下来的子民,也肯定是不愿意他们这群江湖人去抢夺财宝的。
但她是希望司幽国已经无主了。这样,她也许能找到那把楚蚀剑。阿辛使剑,但他的剑在上次弟子试炼与厉三比武中,被厉三的枪截断了,如果她能找到楚蚀剑就好了,阿辛那样高超的剑艺,也只有楚蚀剑才配得上他。
一连几天,她都在翻来覆去地看那本书,等到看完,已是过了好几天。
她算了算日子,离武林大会的时日不远了。这意味着她很快就能见到阿辛,爹爹和姨娘的事也许也会出现转机,不由得精神振奋起来。
她所在的兰微宫平常根本无人来访,这一天却突然闯进一个人来。
丁紫苏喝得有些醉,跌跌撞撞地闯进兰微宫,把窦阿蔻唬得一愣一愣的。
窦阿蔻小心翼翼:“丁小姐,有话好好说,你别这样。”
“别这样……别怎样?你们每个人都让我别这样……窦阿蔻,徐离忍他要选妃了!”
“喔。”窦阿蔻虽然不大明白这和她有什么关系,但想到丁紫苏千里迢迢从百草经跟着徐离忍到紫微清都,为了徐离忍又抛掉江湖女儿的自由和豪气,心甘情愿当一个深宫里的女人,不由得也觉得她可怜。
“他明明说,会让我做皇后的……可我名分还没定,他却要选妃了!”
窦阿蔻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木讷地说:“可能,可能他也是不得已。”
“是……我知道,他刚上位嘛,还没坐稳龙椅,这个元老的女儿,那个重臣的侄女,也是没办法的事。可是我跟他才几天啊!何必这么快,这么快!”
窦阿蔻默然了,她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拿醉酒的丁紫苏怎么办。她们俩本就没什么交情,丁紫苏还隐隐有些看不起自己,可在这深宫中,她被逼得只能对窦阿蔻吐吐苦水,也确实是可怜。
丁紫苏打了一个酒嗝,又忽然高声喊道:“哈哈!我不怕!我会治好他的毒,然后做皇后!我肯定能当皇后!”
她喊完这一句,盯着窦阿蔻看。她在她这样的年纪,早在家里和几个妹妹争宠爱、玩心计,勾心斗角夜夜不得安眠。凭什么窦阿蔻就能这么天真无邪,无忧无虑。这样的稚善里头,会不会都是傅九辛的血肉?
她看着窦阿蔻,冷冷道:“愿你不会蹈我覆辙。”
她虽醉了,但仍清醒,发了酒疯后,又独自走出了兰微宫,只是留下了那句话,让窦阿蔻百思不得其解。
西烈堡
窦阿蔻的计划,去的时候先摆脱徐离忍,然后趁他不注意去找顾怀璧和唐寻真求救,可她没想到,徐离忍根本没打算去西烈堡。
“你和我一起去?就我们两人?”窦阿蔻小心翼翼试探着丁紫苏。
丁紫苏因为徐离忍不去,正心情低落,闻言瞪了窦阿蔻一眼:“你当我愿意?谁要和你这个傻子一起去!徐郎他是皇上了,不方便时时出宫,才让我跟着你去盯着你的。你可别得意,也别想中途逃走,你爹爹姨娘都还在我们手里呢。”
四月十五的武林大会,她们在四月初八出发,徐离忍在紫薇宫门相送。窦阿蔻和丁紫苏都是利落的装扮,两人分明没有相差几岁,但丁紫苏看上去就是个妩媚的女人了,而窦阿蔻还有点孩子气。
徐离忍盯着窦阿蔻看了很久,心里想,她就是该这样维持着一点点懵懂的天真才好。
他冲窦阿蔻叫:“你过来。”
窦阿蔻在丁紫苏毒箭一般的眼光中不情不愿地蹭过去,低着头不看徐离忍:“做什么?”
“你的刀。”徐离忍自腰带上解下佩刀,“你原来的那把,被那几个草包弄折了,这把先赔给你。”
窦阿蔻眼睛一亮,纵然她不大想拿徐离忍随身的佩刀,但也不得不承认这把刀比她之前的那把好了太多,比她在宫中那把刀鞘镶满珠宝的就更好了。
徐离忍把刀塞给窦阿蔻,不等她说出拒绝的话,看向丁紫苏:“行了,你们出发吧。”
这一路,窦阿蔻身无分文,盘缠与干粮都在丁紫苏那儿。因为徐离忍赠刀的举动,丁紫苏没什么好脸色给窦阿蔻看,住客栈时,她自己住天字一号房,窦阿蔻住最简陋的柴房;进食时,她吃从客栈打包的芙蓉酥鹅儿卷,窦阿蔻啃干巴巴的干粮,连口热水都没有。
丁紫苏冷眼看着窦阿蔻什么时候会被她折磨得受不住,却没想到窦阿蔻过得自得其乐,有的睡就睡,有的吃就吃,丰润的脸白白嫩嫩,于是丁紫苏愈发郁闷了。
一路往北,江湖打扮的武林中人越来越多,歇脚的茶摊上,也大都在谈论这司幽国的历史和宝藏,说什么的都有,甚至有人说司幽国下埋了一棵能许愿成真的青铜树。窦阿蔻暗中观察,这些武林中人的底子都相当不错,看样子各门各派都遣了上等弟子,势要分一杯司幽国宝藏的羹。
第五天上,她们到了离西烈堡最近的龙凤镇落脚。镇里的客栈都被江湖人定满了,走在路上,一个招牌砸下来,十个中有九个是武林人士,还有一个是武林人士的随从。
丁紫苏财大气粗,找了镇上最好的客栈,砸了二十两银子,硬生生把客栈掌柜砸得让出了自己的房间给窦阿蔻她们住。两人在大堂点了一桌酒菜,一边吃一边听大堂里的众说纷纭。
丁紫苏扫了一眼,冷笑道:“七杀连环坞、公孙墨家、水路十二排、磅礴门、江南厉家,都到齐了。一言堂的大小姐在西烈堡里,大概我们丁家也先进堡了,就差你一个清墉城了。”
窦阿蔻没有说话,她现在的心思不在寻宝中,而在找到阿辛和救出家人里。丁紫苏吃完了,率先上楼,抛下一句话:“先说好了,等会儿你打地铺,别和我挤床。”
窦阿蔻冲着丁紫苏的背影悄悄做了个鬼脸,她不想这么早进房看丁紫苏的冷脸,和她相看两相厌,于是放下筷子,偷偷溜出了客栈。
龙凤镇中一条河穿城而过。河边有人卖花灯,三三两两的少女挤在一处,在花灯上悄悄写上自己意中人的名字,娇羞地放在河上。窦阿蔻正看着卖糖葫芦的摊子流口水,忽然有一声极软糯的声音蹿进了她耳里,这河边人声嘈杂,可窦阿蔻却清楚地听到了这个声音,因为那声音实在是太过娇软,真让人酥了骨头。
她循声望去,看见一个穿青色裙衫的少女袅袅婷婷地站在河边,手中一盏花灯,对着身旁的一个男子说:“九哥哥,你说,写什么好呢?”
男子说了什么窦阿蔻没听清,她只看到那个背影十分的熟悉,熟悉到和她梦里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重合起来,分毫不差。
她跳起来,朝河边跑去。
河边人多,几个姑娘嫌她太过鲁莽弄皱了她们的衣衫,窦阿蔻头也不回地叫着对不住,在人群中搜寻刚才惊鸿一瞥的两个人,等她气喘吁吁跑到河边,却是空无一人,只有几盏花灯在河中央漂着。
河对岸有人在放烟花,金丝银线盛放在空中。窦阿蔻疑心的那个人,就像烟花一样,遁在黑暗中,消失不见了。
惊梦一场的后果是窦阿蔻当天晚上睡得很不安稳。丁紫苏从床上砸枕头下来:“消停点!我还要睡呢!”
窦阿蔻好不容易打了个瞌睡,天就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