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说法挺新鲜,像江承宗这种不怎么混网络的人当然没听过。但他也知道医院的工作不轻松,徐朗的老婆也在医院工作,他常听他说起他老婆的一些事情,加班加点熬夜通宵都是常有的事儿。很多人甚至觉得压力太大,干了几年就把工作辞了干别的去了。
像温婉这样的细胳膊细腿,江承宗从来都觉得她不适合当医生。
可当年上高中的时候她就铁了心要考医大,总是梦想着做一名白衣天使。如果不是因为他的话,温婉现在应该不会是产科医生,她应该更优秀更出色,或许会是脑外科,也可能是心胸科,总之会是一个高精尖领域的人才吧。
可都是因为他…
江承宗想到这里心念一动,开口劝道:“既然这么辛苦,不如换个行业吧。”
“换行业?我能做什么。我现在除了接生也不会干别的了。换到其他科室也一样,搞不好比产科还要累。”
“那就辞了医院的工作,干点轻松的。”
“那可不行,像我这样的辞了职什么也干不了,最多托关系去公司干个文员。可那才能挣几个钱。我跟你不一样,我拖家带口上有老下有小,医院的工资虽然不算太高,好歹也够我们一家子的开销。要离了这份工作,我们全家都得喝西北风了。”
江承宗把筷子一放,两手交叉着搁在桌上,沉默片刻后沉声道:“那就…找个男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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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承宗说这话的时候,温婉正埋头吃饭。
她一时没往那方面的想,反倒给想歪了。她放下饭碗冲对方笑:“你又想调侃我和顾元是不是?说了多少遍了,我跟他不可能,我们只是朋友。再说顾元快订婚了,我不是跟你说过嘛,他跟咱们从前的同学姜艺珊在交往。”
江承宗知道她误会自己的意思了,但也没点破,只顺着她的话头点点头:“行,那就继续找吧,总有一个适合你的男人会出现的。”
温婉应了一声继续吃饭,到快吃完的时候才品出点味儿来了。她就抬眼偷偷去打量江承宗,只见对方根本没吃多少,最后不过喝了半杯水就起身准备走人了。
他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套,然后冲温婉道:“我先回台里,你慢慢吃。”
“不用了,我也回去吧,你要不方便送我我就自己搭车走。”
“你最好还是留在这里。”江承宗把外套往身上一披,身形潇洒地走到门口,“现在外面情况比较乱,你待在这里更安全。李大发不是还没解决?”
“可是…”温婉看看这房间,这么贵的房间她总不能一直住着吧。
“我预付了两天的房钱,你可以先住着。李大发那边的事情我今晚跟进一下,有新的消息随时通知你。到时候再决定你该去哪里。”
“你上哪儿找消息去?”
江承宗看她一眼微微一笑,然后带上门离开了。临走前他还扔给温婉一句清晰的话:“我就是吃这碗饭的。”
说完他关门离开,只留“砰”地一声还在耳边清晰地响着。
温婉重新坐回到餐桌边,有点不知所措。商场爆炸的事情跟她关系不大,但李大发的事情着实棘手。也不知道医院跟他谈得怎么样了,这事儿一天不解决难道她就一天不能回家?小柔马上要回来了,如果李大发还整天来家纠缠的话,她真的要考虑先带孩子和妈妈换个地方住了。
那天在家门口他就敢对自己拔刀,要知道自己有个四五岁的女儿,岂不是更加无法无天?
想到这里温婉头痛欲裂,索性进房间倒床上狠狠地睡了一觉。而另一边江承宗离开酒店后,驱车直接去了电视台。
市中心江南大厦发生这么大的事情,电视台里早已是一通忙乱。派出去的各路记者人数多达七八十个,从各个方面采访报道。留在台里的也是忙个不停,将记者们从外面采访来的信息整理剪辑,做成专题报道在整点新闻里滚动播出。
江承宗到台里的时候,徐朗已经忙得快炸开了。一见他来立马松一口气,抓着他就不放:“兄弟赶紧来顶一下,两点的新闻没人播,你上。”
“人呢?”
“派出去采访了。本来有个小张可以顶,结果这时候给我拉肚子,是要把我逼疯还是怎么的。只能你上了,委屈你了。”
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江承宗从来不介意这种虚名。整个新闻台说白了都是他的,上几点档的新闻很重要吗?
更何况,他从来视名利如粪土。
于是他整了整领带换了件外套,又让人帮自己打理了一下头发,素面朝天就上台了。两点档新闻的女主播一见是江承宗跟她搭档,喜得眉开眼笑,说话都快打结巴了。一看对方白得发亮的脸庞,她赶紧拿出粉扑又往脸上补了层粉。
江承宗却跟没看到她似的,两只眼睛只盯着前面的提词器,顺利把新闻播完之后,他松了松领带往办公室走,走到半路又碰上徐朗。
对方一见他就一个劲儿地拱手赔笑,谢过他的出手相助。江承宗就顺嘴问了句:“江南大厦的案子怎么样了,嫌疑人抓住了吗?”
刚才播新闻的时候他留意了一下,但似乎还没有确切的消息。
徐朗翻了翻手机里的消息,点头道:“抓住了,警方速度挺快,小颜他们在现场采访,说是嫌疑人的身份已经查明了。姓冯,叫什么来着我看看,对了叫冯小虎。年纪挺轻的二十来岁,据说是不想活了,想找几个垫背的。你说这什么人啊,自己不想活了楼上一跳就完了,大过年的出门砍人,听说好几个重伤呢…再说有什么想不开的,就这么想死啊。”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江承宗的办公室前,他一下子顿住脚步,扭头看徐朗:“你再说一遍。”
“什么,我说,重伤了好几个,真是要命,也不知道最后会不会闹出人命来。”
“不是这个,嫌疑人叫什么名字,冯小虎?”
“是啊。”徐朗翻翻手机,里面全是派出去的记者发回来的即时消息,“怎么了,你认识这人啊?”
江承宗开门进去,回了他一句“不认识”就把门给关上了,留下一脸疑惑的徐朗站在门口,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江承宗打开办公室的灯,坐在椅子里想事情。最近这事儿似乎都挺巧啊,他和姓冯的这对夫妻似乎特别有缘,已经撞见好几回了。从竹园小区发生爆炸案起,到后来冯小虎大闹急诊室,又有随后的范珍珍跳楼事件,以及上一回疑似艾滋病事件。一件件一桩桩串起来,他在短短几个月里,和这两个人已经打了不少回照面。
听徐朗的意思似乎大家还不知道嫌疑人为什么要出手杀人。但江承宗似乎已经嗅到了一点苗头。冯小虎的艾滋病已经确认,很可能活不了多久。所以他想要在临死前拉更多人下水?以他冲动好事的性格,江承宗觉得这还真有可能。只是他这一出手,又有多少家庭得面临破碎的风险。
太自私的人,注定是个祸害。
冯小虎是这样,李大发呢?江承宗一下子又想起这个人来,他坐在办公室里沉思片刻,终于摸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电话那头一个中年男子听到他的声音语气不自觉地就柔和了几分,连连点头道:“我在我在,我这会儿就在办公室,要我下去找你?”
“不用,我上来就好。”
说完他挂了电话,只穿一件单薄的衬衫就离开办公室,搭电梯上到十五层。十五层是电视台高层办公室,相比于底下的忙碌热闹,这里显得有些冷清。
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从一间办公室里走出来,看到走出电梯的江承宗不由愣了下,刚想上前打招呼,对方却冲他点了点头,然后直接走过他身边,停在了台长办公室门口。
江承宗抬手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了声“请进”,他就开门走了进去。临关门前他又看了一眼刚才的那个中年男人,眼神似有所指。对方马上心领神会,将今天在十五楼看到江承宗的事情瞬间抛出了大脑。
有些事情看到不如没看到,记得不如不记得。
温婉有时候也这么觉得,可她一觉醒来却沮丧得发现,原本记得的事情还是一样都没忘。李大发也好,江南大厦的行凶案也罢,全都像刻在她脑子里似的,清晰地令人无语。
她起床看了看手机,已经快四点了。手机上显示了几个未接来电,因为电话声音让她关了,所以她都没听到。
打开列表一看,两个是许苗打来的,还有五个是顾元打来的。温婉不由一怔,想不通顾元为什么要打这么多电话。因为好奇所以她先拨通了顾元的电话,对方一开口就直接问:“你现在人在哪里?”
温婉想了想,没直接回答:“我在外面。”
“给我个地址,我现在去接你。”
“不用了,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只是有些事情想和你讲。是关于何香菊的事情。”
一听这个温婉立马来了兴致:“怎么,医院有结论了吗?”
“嗯,事情差不多都解决了,本来白天想接你回医院开个会说明一下的,结果怎么都找不到你人。你这会儿在哪里,我去接你,一起回医院一趟,趁下班前把事情说一下,我想应该就没问题了。”
“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从昨天早上事发到现在还不到四十八个小时,这么一起来势汹汹的医疗纠结就这么平息了?温婉觉得不大对头,但顾元在电话里又不愿多说,于是她只能报了酒店的名字和地址,然后等对方开车来接。
顾元来得很快,半个小时后就赶到了。温婉没让他上楼,自己直接在一楼大厅里等着。待他到了之后就拉着他迅速离开,多一秒都不愿意在现场待。
顾元看看酒店的规格,心里多少有点疑惑,但温婉一副不想人问的样子,于是他也没问,只带着她上车,快速往医院赶去。
在车上温婉忍不住问:“事情怎么这么快就解决了?”
“本来就是他们没理,手术同意书一早就签了,手术也不存在什么问题,他们还能闹什么?真以为找来电视台和报纸就可以了,要是人人都像他们这样,我们还当不当医生了,这医院还能开下去吗?”
话虽如此,但温婉知道顾元轻松的语气背后肯定藏着什么她所不知道的事情。对方有备而来却又迅速偃旗息鼓,总觉得这事儿没那么简单。
于是她又问:“是你帮的忙吧?”
顾元冲她笑笑:“怎么,要是我帮了忙,你是准备还这个人情还是就此揭过不提?”
“如果真欠了你人情,我自然会还。”
“行,那不如现在就还吧。”
顾元一个急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一双眼睛深沉地盯着温婉:“我想要什么,温婉你应该知道的。”
第42章 拒绝
就像该来的总会来一样,顾元对她的表白,终于也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温婉就算再怎么自欺欺人,也听出了顾元话里的弦外之音。然后她就想,自己该怎么回答呢?
曾经在许苗的无数次明示暗示下,温婉也曾想过如果哪一天顾元真的跟她表白,她该用怎样既坚决又不伤人自尊心的方式委婉地回绝。可事到临头,她居然只说得出三个字。
“对不起。”
“我要的不是这个。”
“可我只能给你这个。”
“你…”顾元一时语塞,想了想重重地拍了拍方向盘。喇叭瞬间响起,把走过的路人吓了一跳,温婉也跟着吓了吓。
顾元发泄过后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不由露出一丝苦笑:“这么干脆就拒绝,你就从来没想过跟我合不合适这个问题?”
“其实我想过的。”
顾元眼睛一亮,扭头看温婉。对方冲她无奈耸肩:“可我想不出来我们有哪里合适,大概除了年龄和性别,我们一点合适的地方都没有。”
“能说说吗?比如职业什么的,这还不合适?”
“夫妻两个都做医生,你觉得是好事儿吗?不说别人单看咱们医院吧,夫妻都干这一行婚姻能长久的就没几个。整天加班加点,动不动就值夜班,有时间照顾家里吗?在医院这个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畜使的环境里,男女之间哪怕婚前再有激情,婚后也会慢慢磨光的。”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不选我?”
“倒也不是。”温婉掰着手指头认真数站,“你未婚而我已经离过一次婚。你没孩子我却有个女儿。你挺有钱而我一穷二白,你长得不错我却十分平凡。关键是你们家背景深厚而我只是个小老百姓。顾元你看,我们有太多不合适的,怎么可能在一起呢?”
不得不承认温婉说的都是实话,可这些在顾元看来都不重要。两个人能不能在一起,关键还是看感情,其他都是白搭。再说小柔的生父…
“你说了这么多,无非就是想说我们两个门不当户不对。那你当初怎么跟了江承宗,难道你和他就门当户对了?”
“我本来以为是的,后来才发现我错了。所以我及时抽身和他分开了。顾元,我是经历过一次失败的人,我知道什么路可行什么路不可行。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两次,你也不想我再摔一次跟头吧。”
“何以见得你跟我在一起就一定会摔跟头?”
“因为我已经摔过一次了。顾元,平心而论你自己说说,如果你跟家里人说要娶我,你父母会有什么反应?”
顾元愣了一下,认真想像了一下那个画面,不说山崩地裂起码也得是鸡犬不宁。
“我都不用想,光看姜艺珊我就能明白。她是你父母相中的未来儿媳妇,这说明你爸妈挑选的标准是她那样的。家境好学历好长相好,在他们心中这样的女人才配得上他们的宝贝儿子。你要哪天把我往他们面前一放,你妈估计得直接晕过去。这就好比他们原本是打算买块和田玉给你的,结果你却捡了块鹅卵石回家,他们能不生气吗?”
“可我这人不爱和田玉就爱鹅卵石。更何况…”说到这里顾元凑近了一些,望着温婉似笑非笑,“在我眼里,姜艺珊不见得是和田玉,而你也不是一块鹅卵石。”
顾元的突然靠近让温婉有些紧张,但似乎和江承宗的亲密是不一样的。和江承宗在一起的时候,紧张归紧张,心里还有那么一点甜蜜甚至是期待。就跟吸毒似的,明明知道不好却怎么也戒不掉。
可跟顾元亲近除了令她紧张外就没有别的了。她更多的是担心别人的看法,比如许苗知道了会怎么想,顾元的父母知道了又会怎么看。她一直在考虑别人的感受,却没想过自己的感受。
或许她根本就没有感受。从头到尾她就把顾元看成是别人的物品,她不想争也觉得没必要争,保持之前那种朋友关系就是最好最舒服的。多亲近一分都会令她觉得不适。
想到这里她本能地闪了开去,尴尬地摸摸脑袋:“还是赶紧回医院吧,领导们该下班了。”
顾元感觉到了她的排斥,心里微微一酸,但很快又调整过来。他重新启动车子朝医院开去,一路上依旧在继续刚才这个话题:“虽然你说了这么多我不适合你的原因,不过仔细想想,总算还有一桩是合适的。”
“哪一桩?”
“小柔。这么多年她虽然知道我不是她爸爸,但她一直很希望我成为她爸爸。孩子的意见你也应该考虑一下才是。”
这话说得挺轻松,像是在开玩笑。温婉不由扯扯嘴角:“以后别让她叫你爸爸了。”
“怎么,怕江承宗听见不高兴?”
“没这个意思。他根本不知道孩子是他的。”
“那他知道孩子是你的?”
“本来不知道,在三亚的时候知道了。”
一想到这个温婉不免懊恼,拉着顾元把那天在蜈支洲发生的事情一骨脑儿都给说了。顾元听了不由失笑:“所以我说,你早该找个男人把自己嫁了,省得整天这么提心吊胆的。你要早点从了我,现在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可那样会有更多的麻烦啊。怎么跟许苗交代,怎么过你父母那一关,怎么面对姜艺珊凌厉的攻势。关键是,温婉并不想为了孩子跟人凑和啊。
这话她没说出口,怕伤了顾元的自尊心。说真的他除了换女朋友频繁一点外,其他真没什么缺点。而他的那些女朋友也不像是动了真心的,更多的只是打发时间。温婉是结过一次婚的人,多少也看穿了一些。如果她真的爱顾元,她并不介意和他试着交往。他的真心她能感觉到,也意识到一旦真的动了情,他会和那些数不清的女人划清界限。
可感情有时候就是这么得不理智。哪怕你身边有个十全十美的恋爱对象,可若是你不爱他,那一切都是白搭。
而她爱的那个人,却终究不会属于她。
想到这里温婉一下子变得很沉默,怔怔地望着前面的马路和车流,陷入了无尽的回忆中。她忍不住想,江承宗这会儿会在哪里,在干什么?算算时间他该准备上台播新闻了吧。如果他们不曾重逢,只是每天在电视里看他一会儿,人生是不是就没那么多期待也没那么多烦恼?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路两边的店铺里依次点亮了灯,灯光在温婉面前一一闪过,连带着她的思绪也一并搅乱了。
她并不知道,她心心念念想着的江承宗,今晚并不准备上台播新闻。
下午两点那场播完之后,他去了台长办公室一趟,回来后就找徐朗说话。对方一听他的意思立马炸毛:“什么,你今晚又不播?大哥,你最近到底在闹什么啊,昨天你就没播,今天再不播的话,收视率该跌到谷底了。”
江承宗拍拍他肩膀:“新人需要时间让大家适应,多暴光才能让人熟悉。”
“可那些大妈们想看的是你啊。”
“一档新闻节目如果只能用主播来留住收视率,那我想这节目也该停播了才是。新闻才是关键,什么人播有什么关系?”
徐朗突然觉得他说得好有道理,自己竟无言以对。
而就在他失神的瞬间,江承宗已经拿起外套披上,潇洒转身离去,只留给他一个瘦削颀长的背影。徐朗气得把手里的稿子往桌上一砸,深深在心里骂了句娘。
这年头手下都是大爷,他这队伍人心涣散,是越来越不好带了。
江承宗并不理会徐朗的脾气,离开电视台后先回家一趟,换了一身装束后才重新下楼,开车一路往西,前往这个城市仅有的几片未拆迁的老城区之一。
城西有一条吴宝河,沿着河两岸建的房子还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作品”。那些房子普遍老旧狭窄。那时候没什么城区规划的概念,房子也是东建一处西建一座,显得很是凌乱。弄堂小巷穿插其间,没怎么走过这里的人一进到这一片区域就会迷路。
江承宗把车停在河附近的一片停车带里,然后下来慢慢往里走。原本就不宽的路两边除了各种招牌老旧光线昏暗的店铺外,还有很多菜贩子摆着摊子卖蔬菜和鱼虾。地上一滩滩全是水渍,身边不时有人骑着电瓶车经过,速度快得惊人。
江承宗已经换掉了上班时的那一身西装,改穿一套浅色的运动衬衫。可他人往那里一站,还是显得跟周围的人十分格格不入。很多人抬起头来打量他,目光里满是疑惑和探询,既好奇又警惕。
他是来找人的,并不希望成为众人的焦点。于是他顺路拐进了旁边的一间小店,挑了一顶鸭舌帽带上。然后他走进熙攘的人群里,借着暮色的掩映拐了几条弄堂,最终停在了一条十分狭窄的小巷前面。
他抬手看看表,时间刚过六点,一时冷风吹来透出几股凉意,他却一动不动站在那里,等着他的目标往这里靠近。
第43章 狗咬狗
黄昏时分,李大发灌饱了黄汤东摇西晃地往家走。
回家的必经之路上有一条小巷,巷子两面都是高墙,只开了几个大门。大部分人都不住这里,房子就这么空着,所以一到晚上就显然特别荒凉。
冬日里日头短,六点多钟的时候天早就黑透了。小巷里原本有两盏路灯,前年坏了一盏,去年另一盏也让个熊孩子打碎了,于是这一路走来伸手难见五指,只远远的看到小巷尽头闪着一片灯光。
这是这条巷子唯一的光线来源。
李大发常年走这条路早就习惯了,就算没有光也一样都走回家。但今天他酒喝得多了点,脚步十分不稳,加之心情郁闷不爽,一个人走在巷子里没来由地就发起了脾气。
他一边走一边骂骂咧咧,从西华医院骂到温婉,再到家里的老婆孩子老娘兄弟,没一个能逃过他的嘴。临了他还忍不住朝墙根啐了一口,胡乱抹了把嘴,这才扶着墙继续往前走。
走着走着他隐约觉得不大对,睁着一双倒三角眼费劲儿地往前看。前面巷子尽头的路灯光下,似乎站着一个人影,看样子身材挺高但不是很壮,那一动不动的样子就像棵树一般。
李大发下意识地就想这人是谁呢?印象里他认识的人中没这样的。跟他混得好的都是酒鬼,没这种精气神,走路歪歪扭扭站着也没个站相,更何况那人就这么站在灯下也不动,就像是特意在等着他似的。
想到这个李大发惊出一身冷汗,酒一下子醒了大半。
他有点想跑,可又觉得没必要。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谁,就这么撒丫子跑回头让人知道了多没面子。关键是他也有点好奇,加上酒精的作用大脑并没完全清醒,仗着三分胆子就慢慢地凑了过去。
等走到离那人大概只有十来米的时候,李大发才隐约看清那是个男人,一身运动装,头上还戴个鸭舌帽。他两只手都插在裤兜里,看上去十分洒脱随意,又有那么股子压迫感,让人平白看了就有点惧意。
李大发猛地停住脚不走了。可他也不敢跑,脑子晕的同时他的两条腿也正发软着,就是想跑也跑不动。他心里忍不住骂,今儿这是怎么了,倒霉事情全找上他了,一个两个都跟他有仇是不是?
他抬起头去看那个人,却只看到他隐藏在鸭舌帽下的阴影。他想问人句话,可话到嘴边哆哆嗦嗦得又说不出来。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见对方叫他的名字:“李大发。”
“有!”答了这一句后李大发愣了下,觉得自己真是个傻逼,于是又强撑着道,“你什么人,找、找老子干嘛?”
“你不用管我是谁,不过我确实有点事情要找你,昨天大闹医院有意思吗?”
一听这个李大发头都大了。真是应了那句话,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来想去医院敲笔竹杠的,结果一分钱没捞着倒让别人发了财。他还得花钱买酒买肉招呼那些和他一起去医院闹的兄弟朋友,最后粗粗一算,他居然还赔进去几百块钱。
真是倒霉催的。
于是李大发也火了:“说、说什么说,说个屁啊。你们他妈的没完没了是吧。老子都快让人打死了,你们、你们还想怎么样?”
他这回答出乎江承宗的意料,他立马意识到事情可能有变。但他没露底儿,只继续道:“你做了该打的事情,自然就有人打你。怎么,不服气吗?”
“服、服气。”李大发缩缩脖子,“算你们狠,居然找了邻街的邓寡妇。这臭娘们,为了几千块钱把老子的老底全兜了。现在好了,我老婆娘家的兄弟们非但不帮着我去医院讨钱,还抓着我臭揍了一顿。想想真是冤哪,儿子儿子没着落,老婆老婆不能生,寡妇临了还插老子一刀,钱全让她得了,我一分钱没捞着,你们未免也太狠了吧。”
江承宗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原来他出手还是晚了。本来他打算来找李大发谈谈,看看他幕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操纵,想办法把那个人揪出来,或许事情就解决了。
现在看来有人比他出手还早,走了个迂回路线,把李大发和别人通/奸的事情挖了出来,从内部将他的成员打散,让他们狗咬狗一嘴毛,最后这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