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婉想知道许苗觉得哪里不对。
许苗却问她:“何香菊是什么时候做的手术?”
“上个月二十五号,就圣诞节吧。因为是节日所以我记得比较清楚。”
“上个月。”许苗不由冷笑,“今天都十号了,也就是过去半个多月了。半个月,孩子奶都吃了不少了,何香菊的家人这会儿才想起来为她的子宫讨说法,不觉得奇怪吗?”
今天这事发生得突然,温婉的心一直乱糟糟的。这会儿许苗一说她才反应过来,也跟着皱起眉头:“确实有点怪。要真不高兴的话,手术当天就该吵了。”
“就算回家找帮手需要时间,也不用花半个月吧。前面这十几天他们干嘛去了,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闹了。”
温婉对此无解,想了想勉强解释道:“也许回家后他们越想越不满意,产妇可能也跟着闹情绪,所以才…”
“温婉,”许苗叫了她一声,然后举起了三根手指头,“我入院三年,给人摘过三次子宫。三次的情况都是一样的,手术前的签字家属肯定是犹豫半天,签了之后手术做完的当天或是后两天,他们一般会有后悔的情绪出现,也跟我讨过说法。尤其是产妇醒来后知道自己子宫没了,哭啊闹的都是很常见的事情。你应该也碰到过吧。”
温婉点头。
“可像何香菊这一家的表现太奇怪了。手术结束后他家也没说什么,至少没大闹,要不咱俩肯定有印象。何香菊出院那天我还记得,咱们在楼下碰到她了。当时她抱着孩子还冲你笑了笑,跟你说要走了。当时我看她挺平静的,我还问你来着,她割了子宫没找你闹,你说没有。怎么这回家一个多礼拜,他们全家人都跟如梦初醒一般,突然想着要讨说法了?”
许苗的分析一针见血,两个人又一起回忆了这起手术的全过程,从决定手术到何香菊出院,中间没出过一点大事儿,甚至连小事都几乎没有。摘子宫这个事情虽然颇为遗憾,但大部分人最后都接受了现实,转而将注意力放到了新生儿身上。
何香菊的一家是唯一的特例,本因是最手忙脚乱的时刻,他们却有心思来医院大张旗鼓地闹,实在太反常了。
“还有今天…”许苗接着分析,“李大发肯定不是从医院一路跟踪你到家的,我当时跟你一起回的家,他要跟着我们肯定能发现。再说他要能在门口堵着你,干嘛不直接跟你闹。他那可是人多势众啊。”
这个想法温婉也有过。所以她更倾向李大发是查到了她住在哪里,特意等在那里的。
“那就更奇怪了。他是怎么知道你家住哪里的?而且即便他知道了,为什么不找人一起去闹你,偏偏一个人去了?温婉,这事情太诡异了。”
许苗说到最后一拍大腿,两眼一瞪:“你丫的该不会是得罪人了,有人故意给你使绊子吧。”
“我能得罪什么人?”
“这个真不好说,你不知道吧,医院里恨你的人挺多的。你跟顾元关系那么好,他又是只大金龟,偏偏你还是个带娃的女人,不知道有多少人背地里对你羡慕嫉妒恨呢。”
“你也是其中一个吧。”温婉半开玩笑道。
“我不一样,我跟她们不是一类人。再说我知道我跟顾元没戏,搞不好你俩也没戏。听说了吗?顾元有未婚妻了,好像是个姓姜的女人,家里给安排的人,估计肯定挺漂亮。顾元那种人,不漂亮他能肯嘛。当然了,”说到这里许苗扫温婉一眼,“你除外。”
温婉尴尬地笑笑,不由想起姜艺珊来:“确实挺漂亮的。”
“什么意思,你见过啊?”
“嗯,那是我同学。”
“同学!”许苗跳了起来,“我的妈呀,这世界也太小了吧。你跟顾元关系这么不清不楚,结果他跟你同学要结婚。你们是什么时候的同学,大学吗?”
“不,中学。名牌大学医学部毕业的。”
“还是高材生啊。那她在哪家医院?”
“这个我倒不清楚。得看她家里怎么安排吧,我记得她父母都是医科大学的教授。”
许苗默默闭上了嘴巴,少见得安静了片刻。如果说之前她对顾元的未婚妻还有点看不上的话,听了温婉的话算是彻底歇菜了。美女、高学历、家境好,样样都比她强,还有父母方面的因素,许苗怎么做梦也不会这么不切实际,认为自己能和这样的天之骄女相比。
但温婉却拍拍她肩膀鼓励道:“别泄气,据我所知他俩还没订婚,你还有机会。”
许苗一把抓着温婉的手臂:“亲爱的,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吧。”
“你想知道什么?”
“比如说,顾元喜欢那女的吗?那女的喜欢他吗?”
温婉仔细想了想,虽然这是别人的*,但她和许苗关系更亲近。反正就她们两个人,说也就说了。
“他们应该都不喜欢对方。怎么说呢,这么说吧,两人对对方都不来电,不过姜艺珊有跟顾元结婚的打算。至于顾元嘛,我看他还没玩够呢。”
“姜艺珊,原来她叫姜艺珊。”连名字都比她的好听,许苗真恨父母当初不负责任。许这个姓氏明明挺梦幻的,取个好听的名字不是难事儿,可他们偏偏胡乱挑了个“苗”字,害她顶着这个颇具乡土味的名字混了二十几年。
一想到顾元许苗不免有些情绪低落,连江承宗的事情也忘了再追问。江承宗毕竟离得太远太不现实,她的心还是对顾元念念不忘的。
温婉看她不大高兴的样子,知道她是在跟自己较劲儿,也就没吵她。自己进了房间从包里拿出带来的睡衣,正准备进浴室洗澡,手机却又响了。
这次是顾元打来的。温婉一愣,赶紧把房门关严实,然后才接了电话。
电话那头顾元的声音充满关切:“你现在人在哪里?”
“我在许苗家,怎么了?”
“哦没什么,我听说李大发去你家找你了。我这会在你家门口呢,摁门铃没人应,怕你出事就打个电话问问。你没事就好。”
“我挺好的,你别担心。”
“我不担心,”顾元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再次开口的时候声音变得柔软了许多,“可我的心做不到。”
这话的深意太明显了,温婉简直不知道该怎么接了。尤其许苗还在外面客厅,她却在里面听顾元讲情话,要让许苗知道了,非把她赶出去睡走廊不可。
“顾元啊,我有点累了,我想休息了。”
顾元轻叹一声,勉强挤出点笑意:“好吧,那你早点休息吧。明天要不请假吧,别来医院了,我去找你们主任说。现在这情况只怕你也没心思好好工作,好好在家休息吧。”
“不用了,不去上班回头该被人说闲话了。”
“我知道你在顾虑什么,怕我对你额外照顾,又惹人说闲话。温婉你大可放心,反正医院里关于你的闲话已经铺天盖地了,也不差这一条。没错,我顾元就是要罩着你,不管别人怎么说,我就这么做了。今天这个事情我会搞定,你不用担心。我们没有违规操作,他们想告就让他们告吧。医生也不都是软柿子,他们既然不想好好过年,我奉陪到底。”
“别这样顾元。”
“这也不光是为了你一个人,这也是为了我们所有人。这股风气要不压下去,以后谁还敢接病人谁还敢做手术。咱们为了他们的生命安全考虑拼死拼活,回头人家倒打一耙反咬一口。再这么下去,医生的心都要寒透了。这次这个事情我绝对不会妥协,我舅那里我会去说,白纸黑字他们签的手术同意书,真当是一张废纸吗?”
顾元说了一通后不等温婉开口就挂断了电话。然后他站在温婉家门口抽了支烟,最后把烟头往地上一丢,狠狠碾了几脚才大步流星走下楼梯。
知道温婉在许苗家让顾元放心了不少。他最担心的是温婉会受伤,但除此之外他还有一件担心的事情,那就是江承宗。他真怕刚刚打电话过去是个男人接的,或者温婉接电话的时候小心翼翼,背景声里还有男人说话的声音。
江承宗是和温婉生过一个孩子的男人,他在温婉心里的地位不言而喻。从前顾元觉得自己挺有机会的,毕竟温婉身边没出现比他条件更好的男人。
但现在这个男人出现了,并且因为小柔的关系两人注定要藕断丝连。顾元平生头一回对女生产生了不确定感,再不像从前那样对每个女人都尽在掌握。
他觉得自己掌控不了温婉,更控制不了江承宗。一旦他们两人之间产生点火星苗子,大火迅速蔓延开来的话,想再灭火可就难了。
顾元还注意到,今天的晚间新闻男主播换人了。江承宗不在新闻台好好待着,这更令他感到不安。他越来越有一种领地被人侵犯的感觉。而温婉这只他已经划定了猎物,眼看就要被更强大的雄性叼走了。
顾元一边开车一边想,他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第39章 逃命
温婉在许苗家里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的时候家里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
她洗漱干净后出来找吃的,看见许苗留在餐桌上的便条:“冰箱里有菜,自己炒两个。晚上回来一起吃饭,爱你。”
温婉骂了句“肉麻”,脸上却忍不住露出笑意。许苗昨晚说的是对的,她跟那些人都不同。即便她喜欢顾元,也不会因此而冷落她疏远她。真正的好朋友好姐妹就是像许苗这样的,她虽然朋友不多,可这辈子有许苗这一个也就够了。
肚子有点饿,可温婉不想做饭。她在屋子里犹豫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出门去找吃的。李大发再有本事也不会找到这里来吧。
为了安全起见温婉没搭公交车,直在小区门口打的,去了市中心的热闹商场。对她来说现在一个人待着反而有些害怕,和许多人在一起才令她有安全感。
临近新年商场里人潮涌动,各个商店里都挤满了购物的人群。温婉就想给女儿买几身新衣服。妈妈之前就打过电话来,说过两天就带小柔回来。这一趟天津之行虽然没能的到爸爸,好歹知道了一点他的下落。
“…你大姨他们还会继续帮着找的。我就先带孩子回来,毕竟快过年了。”
一段时间没见女儿,温婉心里着实想她,给她买东西的念头也就越来越浓了。她直接搭电梯上到六楼,那里全是儿童商品区,从衣服鞋帽到各类玩具小饰品应有尽有,温婉一钻进里头心里就只剩下女儿,一时倒把李大发和何香菊给忘了。
各个专柜都推出了冬春季新款,五颜六色样式各异,尤其是女孩子的衣服大多很漂亮,温婉挑着挑着就挑花了眼。
她拿着一件新款大衣在那儿琢磨,女儿最近的身高似乎长了一些,再穿这个号码是不是不大够了。如果买大一号的话,明年冬天应该能再穿一季。
正这么想着,温婉不经意地越过那件衣服看了一眼门口,就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从门边的落地玻璃前走过,似乎想往里拐,但很快又抬脚走过了。
温婉一时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用力眨了眨,发现那个人已经不见了。出于好奇她放下手里的衣服追出门去,在一堆来来往往的人里却没能找到那个背影。
于是她慢慢转过身来,重新走进店里,一边走一边想,是她眼花吗?刚才那个身影看起来那么像江承宗,可真的是他吗?
印象里江承宗跟六楼的氛围是很不搭的。他虽然长得漂亮但为人比较冷,跟孩子也不大亲近。从前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几乎不见他跟小孩子打交道。很多小朋友见他长得漂亮都喜欢跟他套近乎,可一对上他那张冷若冰霜的脸又都吓得跑了回去。
温婉那时候总笑话他,说他这副德性,将来若有孩子肯定不招对方喜欢。
当时江承宗怎么回答来着?他似乎伸出手来,一把搂住她的肩膀,状似不在意地说道:“别人的孩子跟我没关系。如果是我的孩子,我一定会做到最好。”
“可你不是不喜欢孩子吗?”
“自己的孩子,怎么可能不喜欢。”
温婉听到这个答案的时候有些意外。因为一直以来她都认为江承宗是不大想要孩子的。这和他的童年经历有关。从小到大他都过着极为艰难的生活,尽管从没说过抱怨的话,但偶尔两人谈起关于孩子的话题,江承宗总是传递着一个信息。
如果照顾不好孩子,不如不要孩子。
他十分爱他的母亲,可他同样认为自己是不该被生出来的。如果他妈妈不生他,她不会活得这么辛苦。同样他也不会为生活所折磨。
他一直是抱着这个信念顽强地生存着的,所以那一次他说会做到最好时,温婉觉得他只是随口说说罢了。后来刚怀孕的时候她也在想,这下子总算有机会验证一下他的话是真是假的。只是没想到…
幸福来得很慢,走得却异常地快。
而今天在童装店门前看到疑似江承宗的身影时,温婉不由又想起了当年的情景。她想一定是自己眼花了,昨天让这个男人压在沙发里时间太久,以至于大脑出现了幻觉。
想到这里她用力甩了甩头,把这个恼人的身影彻底甩了出去。
重新回到刚才的货架前,温婉还想去找那件大衣,翻了几下却没找着。一转身就见更衣室里走出来个小姑娘,穿着那件粉嫩的呢大衣,整个人显得特别漂亮。
温婉立马眼前一亮,拉着走过的店员道:“麻烦给我拿一件这个,就要这个尺码。”
说完这话她已经在幻想小柔穿上这衣服该是什么样了。她的小柔从小就长得特别漂亮,完全继承了她爸爸的优良基因,这令温婉十分庆幸。
虽说女孩子要有智慧才行,可做一个既美丽又聪明的女人,不是更好吗?
那个试穿衣服的小姑娘似乎也注意到温婉在打量自己,冲她腼腆地笑了笑。这时候一个年轻女人走了过来,小姑娘立马抬头冲她笑:“妈妈,好看吗?就买这件好吗?”
年轻女人翻了翻衣服后面的吊牌,微微皱眉道:“换一件好吗,妈妈觉得这件不大好看。”
这时候店员给温婉送来了衣服,温婉接过来顺便看了看价格,一千五百八,价格真的很辣手,一件女童大衣而已,居然要这么贵,难怪当妈的会犹豫了。
要不是好久没见女儿了,温婉觉得自己可能也会犹豫。但这会儿她母爱泛滥,一时头脑发热,直接抽出信用卡就跟着店员去结账。
付完账拿着衣服走人的时候,她路过那个小姑娘身边,只见她微微笑着表情十分喜悦,两只手摸着新衣服,摸了一下又下。而她的妈妈却没有看见,只留小姑娘一人在原地。
就在温婉走过小姑娘身边的时候,外面突然起了一阵骚乱。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温婉就看见原本悠闲走路的人一个两个都跑了起来,尖叫声瞬间响起,一声盖过一声。
温婉吓了一跳,拎着购物袋冲了出去,刚走到门口就被一阵人流拥着被迫往前走,什么都没看清就已经走出了一大段。
失控的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温婉搞不清楚状况,只能跟着大多数人往前跑。奔跑中她隐约听到有人在喊:“杀人了,有人杀人了。”
“炸弹,那人绑着炸弹!”
在这样的叫喊声中,温婉几乎是被人推着挤在电梯口的。可电梯前挤满了人,每次电梯一开人群就往前拥挤,往往没挤进几个人就有人高喊:“满了满了!”
温婉知道搭电梯逃命不现实,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指示牌,胡乱拉过身边的人说:“走那边,安全通道。”
这话给了众人提醒,那些挤不上电梯的人又调转方向,齐齐往安全出口跑去。温婉也跟着一起跑,边跑边回头看。可她什么也没看到,没有人举着刀杀过来,也没有人绑着炸药朝人群冲来,人们似乎是被自己的恐惧给吓着了,毫无头绪地一通乱跑。
温婉心里谈不上害怕,但也不想在此地久留。到了安全通道后又是一阵疯狂的拥堵,男人女人乱成一团。有些身手好的男人直接搭着扶手就往下面的楼梯口跳,而女人们大多穿着高跟鞋,频频有人摔倒在台阶上,又是一阵哎哎叫唤。
温婉的鞋跟不算高,可跑楼梯也不方便。尤其是她身后的几个人拼命推搡她,几乎要把她整个人往楼梯上撞。温婉不免有些生气,这还没见到杀人狂呢,这些人倒是准备制造事故了。
她只能用力往旁边挤,扶着墙根一步步往下挪。在走完两个楼梯时,她不经意在拐角处看到了一个小小的身影。
矮矮的,穿着粉嫩的呢大衣,正睁大眼睛惊恐地望着她。温婉一眼认了出来,就是刚才试衣服的那个小姑娘。可她身边没有妈妈,小小的人儿紧贴着墙根一动也不敢动,样子可怜得要命。
温婉赶紧过去抱住她,小声问:“妈妈呢?”
“不见了,我找不到妈妈了。阿姨,我害怕。”
“别怕别怕,阿姨在呢。”温婉说着就抱起孩子,刚准备继续下楼,后面一波人群尖叫挤了过来,把她和孩子生生地撞了出去。
温婉脚下一个趔趄,本能地抱紧孩子,双膝就直直地跪了下去。一股钻心的疼痛瞬间将她包围,她刚想喊一声,不管不顾的人群却又冲了过来,好几个走过她身边的人都撞了她一下,她几次想站起来却又被人撞倒,重新跪了下去。
那一刻温婉真是狼狈到了极点。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抱紧孩子不撒手。这么小的孩子一旦被卷进人流里摔倒的话,真的会被人活活踩死的。
就在温婉进退两难疼痛无助的时候,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胳膊,直接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身边似乎空出了一块地方,那些横冲直撞的人全都被推到了一边。
紧接着另一只手伸了过来,直接把小姑娘从她怀里抱走,然后搂着她一路向下走。
温婉只觉得那只摁在自己肩膀上的手强劲有力,给了她无限的安全感。而江承宗冷峻的侧脸此刻看来也分外坚毅,更让她心头微微一紧。
这男人,真是man到了极点。
第40章 提心吊胆
在经历了七八分钟的拥挤和煎熬后,温婉终于跟着江承宗随人流到达一楼大厅。
她刚想跟着众人往大门口跑,却被江承宗一把拉了回来。
在撞进他怀里的一刻,温婉忍不住问:“怎么了?”
江承宗却不说话,只用眼神示意她跟着自己。两人带着一个孩子反其道而行,甩开大队人马绕过几个化妆品柜台,最后江承宗带她在一扇门前停下,一抬脚就把厚重的大门直接踢开。
温婉往里一看,发现是个逃生通道,刚踏进去一股霉味儿扑面而来,想来这地方鲜少有人来。她忍不住咳嗽两声,边走边问:“这里通向哪里?”
“商场后面的小巷。”
温婉想问你怎么知道,但情况紧急来不急多问,只能匆匆走下楼梯,一直到离开商场,进入一条光线晕暗的巷子才最终停下脚步。
暂时脱险之后,温婉靠在巷子的墙上不住地喘气。刚刚发生的事情总共不过十几分钟,可却像过了几小时那么漫长。温婉其实并不害怕,只是被人群的那种慌乱给吓着了。那种不知道具体情况没着没落的感觉占据了她的心房,让她觉得十分不舒服。
江承宗则把小女孩往地上一放,仔细打量了一眼才道:“这不是温柔,你抱错孩子了?”
“没有没有。”温婉边说边摆手,“这孩子是我在商店里认识的,她大概和她妈妈走散了。我怕她被踩踏,才带着她一起跑的。”
“那温柔人呢?”
这一声问得有点急,温婉还没听出味儿来,江承宗自己倒是愣住了。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记挂着那个顽皮捣蛋的小姑娘。明明并不喜欢小孩子,可他却总忍不住想要关注她。
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因为她是温婉的女儿吗?隐隐的江承宗总觉得没那么简单。温柔这孩子并不算懂事听话,撇开高老师与温婉的那些微信对话,就他几次和她打交道来看,这丫头鬼灵精怪得很,而且十分有自己的主意。
按理说他不会喜欢这样的小孩子。那些不吵不闹懂事听话的他尚且懒得搭理,更何况是顽皮吵闹的。
可他就是在意温柔,每次看到她心情总是不错,没有烦躁也没有厌恶,甚至还有微微的喜欢。像是今天他本来是为自己来逛商场的,想买几件秋冬的衣服,可不知怎么的他居然逛到了六楼童装区。
当他在某家童装店门口看见里面的温婉时,心里不由微微一怔。当时他下意识地就走开了,直到商场里发生疑似伤人事件,他才想起温婉来,并且在安全通道里及时救下了她…和一个女孩子。
现在这孩子要怎么办?
江承宗看着那孩子,那小姑娘也直直地望着他。两人对视了片刻后,小姑娘突然“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声音响彻整条巷子。
江承宗一下子就觉得头大无比。他果然还是不喜欢小孩子,尤其是爱哭的孩子。这一点温柔还不错,捣蛋归捣蛋,她倒不怎么爱哭。
温婉一听孩子哭了赶紧安抚她:“我们去找妈妈好不好?你刚刚怎么跟妈妈分开的?”
“我,我不知道。我缠着妈妈买衣服,妈妈就去付账。后来身边的人都跑了起来,有人拉着我的手一起跑。我以为是妈妈。可后来那个阿姨看了看我,又扔掉我往回跑了。我、我就找不到妈妈了。”
温婉一下子听明白了。肯定是店里某个家长把小姑娘误认成自己的女儿给拉着跑了,跑出去一段发现孩子弄错了,就把她扔了回去找自己的女儿。
虽然理解那位母亲的心情,可温婉还是觉得她太不负责任。认错孩子本就是她的错,发现错了之后居然就把不相干的孩子给扔了,就不怕这么小的孩子遇到危险吗?
温婉抽出纸巾给小姑娘擦眼泪,边擦边问:“你记得妈妈的手机号码吗?身上有没有带着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
小姑娘边哭边摇头,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温婉抬头去看江承宗:“现在怎么办?”
“送警察局吧,孩子妈妈肯定会去找的。”
温婉刚想说好,小姑娘却大叫了起来:“不去不去,我不要见警察叔叔,阿姨你别把我送给警察叔叔,我害怕。”
她边说边抱紧温婉的大腿,整个人几乎都挂她身上了。温婉一时半会儿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最后还是江承宗出了主意:“那就先去医院。如果孩子妈妈受伤了,肯定会被送医院。如果没受伤,可能也会去医院看看,毕竟孩子比较容易受伤。”
小姑娘一听“医院”两个字又想大哭,江承宗却一脸严肃地蹲了下来,视线与她齐平。他抢在孩子哭之前开口:“阿姨流血了,得去医院处理一下。阿姨是为了救你才受伤的,你陪她去医院好吗?”
他的声音极有威严,音量虽不高语气却十分坚定。小姑娘心里有点怕,哭声就给咽了回去。另外她发现江承宗长得十分好看,又有点眼熟,思索了片刻后就点头同意了。
温婉这才留意到自己的两个膝盖都给摔破了,血流出来沾在了丝袜上,她轻轻拉了拉袜子,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凉气。
看来还真得去医院处理一下了。
于是江承宗重新抱起孩子,两人走出小巷,在马路对面拦了个辆的士,去了附近最近的大医院。
医院里陆续有受伤的患者送进来,江承宗出去打听了一圈,回来跟温婉“汇报”情况:“目前看来伤了十几个,有几个重伤送进了手术室。听说行凶者只有一人,身上绑了炸药,有点同归于尽的感觉。”
“听起来怎么像报复社会啊。”
“有可能。选择在这种人流量极大的商场作案,他和受伤者应该不认识。无目标冲动性杀人,这人要么是个变态,要么极端仇视社会。还有一种可能…”
“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