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过去两个小时十分钟,男人只是给她发了条消息,问她鞋子的码数。

盛千夜琢磨着买束花而已,你问我鞋子大小干什么?

但最后还是很“好脾气”地回了。

入夜时男人才姗姗来迟。

盛千夜靠在树下,看了一眼手表:“你迟到太久太久了。”

“你要的东西太难买了,有的还是限量的,三个小时怎么够?”

男人喘息着把袋子放到她面前:“核对一下。”

“…有的?限量?”盛千夜也被折腾得一头雾水,“你买什么了?”

袋子打开。

一对卡地亚的满天星手镯,一只阿玛尼的满天星手表,还有一双阿迪达斯的满天星运动鞋,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

“哦,原来这么多东西叫满天星的?我都忘了。”盛千夜转着手里的东西似有所思。

怪不得他去了那么久,这个鞋好像的确是不好买。

傅修撑着桌角:“什么意思?你要的不是这个?”

他几乎把能搜到的叫满天星的都买了。

“我说的是花啊,”盛千夜说,“满天星――花――没听过吗?”

男人眯眼:“但是片场隔壁不远就是花店。”

盛千夜的声音更加干脆:“是啊。”

意识到什么,傅修滞住。

她无奈地戳了戳他手臂:“学校说的那种送分题送到面前都不要的人――就是你吧?”

他以为她是出了个难题要考自己,没想到原来一开始,考题就在放水。

她一开始就没准备为难他。

盛千夜脱下自己的高跟,换了那双运动鞋,码数正好合适。

“还行吧,”她跺了跺脚,“勉强凑合。”

两个人顺着走到片场以外的某个篮球场里。

盛千夜没想到他也换上了和她同款的鞋,天一暗,两双鞋不约而同地散着微弱夜光,也算是清晰抢眼。

天暗下来就能零零散散地发着光,是这双鞋被叫做“满天星”的原因。

围栏外有狗仔在拍,盛千夜也懒得遮了,转头示意:“看到了吗,跟我谈恋爱的代价就是这样,永远都被很多双眼睛关注着。”

她在给制冷空调打预防针,也在提醒他会有的弊端,结果制冷空调冷静回复:“无所谓,不和你在一起我也被很多人关注。”

“…”

夜色下,他也问她:“那我任务算完成了没有?”

她轻咳几声,盯着脚尖说:“凑合吧。”

“凑合是什么意思?”

“就是你求求我,我勉强可以跟你在一起试试的意思。”

男人没有说话,手绕过来,拉住她手腕。

静谧得只剩虫鸣的篮球场里,盛千夜悠然开口――

“如果你敢胡来…”

“怎么?”

她声音清脆:“我会联合一百个营销号把#傅修渣男#送上热搜第一,让华彦股票跌停。”

“…”

“好。”

【盛千夜X傅修-完-】

第79章 番外 盛星雨X江茵

故事开始在九年前。

在遇到江茵之前, 那一年的凛冬对盛星雨来说,漫长得几乎让人绝望。

姐姐盛千夜同华彦签约,顺便捎上了他。

盛千夜在经历过专业的培训后,公司给出的建议是做演员, 少女嫩得几乎能掐出水来,安排到任何一部偶像剧内都很适配。

虽然样貌同样出众, 但他当年只有十六岁, 偶像剧内需要这个年龄段男演员的太少了,都市正剧就更不必说。

何况少年的成熟期本就来得晚, 没有足够细腻的心思去分析人物,也没有足够的阅历去完善表达。

于是他被遣送去国外,进入和华彦有合作的韩国公司, 成为一名练习生。

――从练习生到出道要走多远?需要多久?

他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也不知道“成名”二字究竟有多重,只知道从父母辞世之后他们的选择就愈来愈少,想要冲破逆境, 这或许是唯一的出路。

去公司的第一天语言不通,周围几乎全都是陌生的脸孔,公司安排的语言老师明早才会抵达,并且一天只有一个小时的语言课。

幸好他还年轻, 学习能力强,一周之后已经会了些简单的沟通, 随便一问,练习生的训练年龄, 以“年”计数。

一年两年乃至五年――并且并不是时间够久就有资格出道。

一千个练习生里供给出道的名额只有一位,没被选中的要么继续练习等待下次时机,要么不得不放弃回归平庸的生活。而大多数人,最后只能选择后者。

被命运眷顾的实在少之又少,认命是这繁华圈内迫不得已的归途。

窗外大雪纷飞,长街静谧。

寒气从敞开一个小口的窗子里钻进来,盛星雨就躺在地板上,枕着湿透的衣衫,呼吸着汗和冰冷的空气,让自己清醒。

生活只有练习,枯燥无聊又机械化,回忆起来一片空白,只剩镜子里不断寻找着最佳平衡感的自己。

特殊的家庭环境让他较同龄人成熟不少,对肩上责任也有了更清楚的认知。

但独在异国三个月之后,他被紧张的环境和几乎看不到未来的压力逼得喘不过气来,连个能说话的朋友都找不到,对姐姐也是只报喜不报忧。

中国造星业素来没有韩国发达,这里的多数韩国训练生都比较成熟,为数不多的几个中国人却还在反复磨着基础,隔壁的韩国训练生连路过时眼神都暗含嘲讽。

争端终于在对方说出“中国人都是废物”时一触即发,盛星雨和一票中国训练生冲上去和那边开始鏖战,也顺便为淤积的情绪找了个发泄的出口。

他是冲在最前面的那个,被工作人员拉开的时候手臂上全是伤,脸上也密密麻麻地挂了彩。

他痛得不行,却强忍着一言不发,吃完饭又装作无事一般地继续练舞,等到练习室的人走光,这才脱力般抵靠在墙角。

他想给盛千夜打个电话,手机却早因为群架摔得四分五裂开不了机。

盛星雨烦闷地把手机往垃圾桶里扔,结果没命中,滑到了门口。

穿着平底鞋的女人正巧走到门口,拾起他的手机。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江茵。

深夜的月色温柔得不像话,她白衣长裙翩然欲飘,带着真实而又不真实的烟火气息。

她走路的步伐很轻。

江茵也没有说话,安静地坐到他身侧,把手机电池重新装了一下,这东西居然又奇迹般地开了机,绰约光亮映照她的侧脸。

她看了他一眼,说出的第一句话是――

“衣服怎么湿了还不换?没有带换洗的?”

居然是中国人,那时候的他歇了口气,回:“衣服在宿舍。”

“以后多装几件上衣带到练习室,衣服被汗湿就要及时换,不然容易感冒。”

江茵从包里拿出一瓶酒精和几个创可贴:“出来得太急,只拿了这些,你回去之后处理一下伤口,避免感染。”

少年曲起腿,一种久违的情感袭上心头,可惜少时的他并不能分辨那到底是什么。

他想问她的身份,可又害怕着某些期待落空,最终喉结滚了滚,没开得了口。

盛星雨拧开酒精瓶盖,生涩地往伤口上倾倒。

她说:“我们公司的人,哪怕打架也是不能输的。”

“我没有输,”少年用带着倔气的低沉嗓音说,“打到他们哭我才放手。”

江茵像是笑了,怜爱地摸了摸他发尾:“不管是舞台还是这里,都是实力称王的地方。”

“今天你能让他们闭嘴,不久之后的舞台上,一定也可以。”

他一怔,有细密的电流感钻进肌理。

江茵眼见该交代的都交代差不多了,起身以正脸瞧着他,然后对着他脸上的伤口皱起了眉头。

“还有…”

“什么?”

“下次打架记得护着脸。”

女人毫无暧昧气息地抬起他下颚看了看,像是在欣赏自己即将完成的一件作品:“你这张脸,比他们的值钱多了。”

她低眉问:“记住了吗?”

“嗯,记住了。”

月华如练的窗口下,他听见自己这样回答。

她最后留下了一件宽大的白色短袖:“幸好我平时喜欢买男款,如果不介意你就先换上吧,从这里回去还要吹一阵子的风,受凉生病影响训练。”

他背对着她换好,衣服上有专属于她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水香。

等少年再回头的时候,她已经走了。

///

第二天夜里他等到十二点,但她没有再来。

他懊悔,自己甚至没能问出她的名字。

后来他在各方消息的拼凑中才知道,那天打架的事传回了公司,高层怒不可遏地想终止他们的练习生涯,是江茵力排众议地说还想给少年们一次机会,并且亲自请示到了总裁那里。

她最终为他们争取到了留下的权利,并于当晚赶来练习室看了一次,可惜时间太晚只有他还在,他们才独处了那短短十几分钟。

第五天,江茵出现在了练习室。

她告诉他,这个项目现在由她负责了,不管他们最终是否能出道,她都会尽自己所能,给予他们后援。

老实说,他不知道为什么。

她在国内分明是已有几分名气的经纪人,放弃大好的飞升机会跑来韩国,扶持几个甚至不知道能否出道的练习生。

他们是在边沿的、差点被放弃的人,并不是公司精心打造的重点项目,只是为了应景塞来试水的手段。他们没有团队亲手包装华丽的人设,更没有国内成型的偶像市场支持。

所有人当他们是试验品,但江茵不一样。

江茵把他们当宝藏,某些对视的瞬间,盛星雨看到她眼里有光。

于是他比以往更拼命地练习,更用力地训练,他想哪怕其他的训练生都不能出道,那又怎么样,他盛星雨一定要出人头地,让她风风光光,带着宝藏回到中国市场。

他要证明她的珍视是值得的。

练习室里所有的人都在赌,用青春赌一个瑰丽的梦。

他做到了。

近三年的灰色的练习生涯后,他作为团体内唯一一个中国人兼主唱出道,组合一时间风头无两,不仅揽尽韩国各项大奖,在中国也刮起了一阵狂潮。

那段时间的组合红到什么地步呢,连学校门口的不知名音像店都在放他们的歌。

他和韩国的合约只签了两年,给双方公司共赢了一大笔钱后,合约到期,他回到内地发展,人气只增不减,红极一时。

如果说纪时衍当时是为偶像市场开启了通道并做好预热,那么盛星雨则是在纪时衍转型后,靠着一己之力带起了内娱的偶像市场。

他自己的能力诚然重要,江茵也功不可没,经此一役,她成功晋升为一线经纪人。

盛星雨问过她:“那时候为什么会留在韩国?”

“我确信内地一定有偶像市场,只是还差一把火把它烧起来,”江茵停了停,“我眼光不错,你做到了。”

她留下并没有感情方面的私心,也不是为了他,只是单纯而固执地要证明自己的猜想,重新划分娱乐圈的蛋糕。

他也以为自己没有私心,只是单纯为了回报她的赏识,为了回报她在韩国孤单时日的陪伴,为了回报她嘘寒问暖事无巨细的关切。

她用心对待了他,因此他要回应等值的用心。

直到她笑着和朋友说起后面的计划,说把他扶持到某个程度就退位,因为她的野心和梦想都已完成,事业做到这里已经全部足够了。

不做经纪人之后呢?

她云淡风轻地说,找个人结婚吧,然后生个孩子,过普通的那种生活。

名利场内兜转太久,她也想归于平淡。

江茵说完之后又看了他一眼:“别听姐姐们说话就春心萌动了,你得谨记不能恋爱。”

自此,他想,原来在某个瞬间,在她的未来里,他被完全划分在她的时空之外。

那是他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控制自己的情绪,昏黄的路口,少年仗着身高优势把她禁锢在怀里,颤抖着声音问:“说过两年就把我交给别的经纪人的话…是骗我的吧?”

原来他根本不是想回报她,他喜欢她。

喜欢她,所以不想让她的付出和期待落空;不想让她被人嘲笑;不想她无功而返。

或许是那个飘着雪的月夜里,她只当他是个没长大的十六岁小孩儿,顺手递过自己的一件衣裳。异国他乡寒风吹拂,少年湿着衣服受凉,是换上了她的,才感觉到了一丝温暖――不可转移的、确切的,只有她能给的温度。

江茵多聪明,何况大他九岁,怀抱的温度里带着什么情愫,她比他更清楚。

女人没有说话激怒或安抚他,只是等他平静下来后,镇定又残忍地后退两步,抬头说:“你是爱豆,这是什么职业,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你贩卖的是人设和梦想,现在你想服从于人类的七情六欲,那粉丝怎么办?你觉得对她们公平吗?”

“没毕业的爱豆,没有资格谈爱情,”江茵摇摇头,“盛星雨,这是爱豆失格。”

这是她一手建立起的王国,亲手划分的规则,他是国度里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复刻的神话,现在这神话说,要亲手打碎这一切。

她怎么可能会同意。

说完这些江茵径自离开,听到他在身后说:“你只是在说服我,也在说服你自己。”

他说对了。

那晚她辗转反侧,终于后知后觉自己给的爱超出了界限,这份感情不再是当年对着小小少年的心疼,也不是经纪人面对着器重艺人该给的照顾,她不知不觉几乎把全部都给了出去。

她以为自己想要的是圈外平淡的爱情,但在他拥抱她的那一秒,她又何尝没有震动。

只是她早已经过了头昏脑热的年龄,才维持住了后退的理智。

她没有掌握好和艺人应该有的距离,让艺人接收到这个时间点不该接收到的讯息。

她作为经纪人,更是失格。

深思熟虑后,江茵决定辞去自己的经纪人职务。

她素来对人狠对自己更狠,这样的工作疏忽于她而言是大忌,她不能接受自己将错就错,辞职这是她对这个职业保有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惩罚。

交接用了三天时间,最后一天,为了让他接受新的经纪人,她亲自去找了他。

他在家里也待了整整三天,延迟所有活动,连饭都不怎么吃。

“等会新的经纪人会和你联系,后天的通告很重要,多留点时间做功课。”她惯例嘱托着,最终深呼吸一口,缓缓道,“不是所有人都会像我一样顺着你,以后绝食的戏码不要再闹了。”

既然总有一方要逼着另一方放弃,那么,让她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