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乾帝见云玄之败下阵来,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继而接着开口,“王妃与楚王同心,飞扬如今东征西讨,哪里还有功夫应对这样的事情?朕今日召王妃前来,便是想问问王妃,朕该如何处置容家?”

云千梦将玉乾帝终于将用意说了出来,心中冷笑一声,随之便轻提裙摆跪了下来,满面严谨肃穆道:“皇上,臣妇方才已说,国家大事,岂有臣妇一介妇人插手的道理?即便是战乱时期,也断断不可乱了规矩。况且,朝中还有父亲一干德高望重的大臣支撑,何时轮到臣妇胡乱开口?再者,容家与我楚家以及辅国公府关系甚好,臣妇此时开口,只怕也会有所偏私,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说着,云千梦便朝着玉乾帝重重磕头,丝毫不见她有松口的迹象。

只是,云千梦最后一句话,却是点明了重中之重,丝毫不避嫌地将容楚曲三家绑在一起,玉乾帝即便此时想动容家,只怕也要掂量后果。

果真,云千梦话落,室内便一片寂静,玉乾帝脸上骤然寒霜如冻,云玄之眼底则隐隐浮现怒火。

“难不成,朕不但不处罚容家,还要褒奖容家?”半晌,才见玉乾帝咬牙切齿地吐出这句话。

云玄之见玉乾帝已是动怒,目光隐含责备地扫了云千梦一眼,继而开口劝道:“皇上,臣倒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第三百四十三章

见云玄之出面,玉乾帝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下来,只是目色依旧冰冷如霜,极其冷漠地看了地上的云千梦一眼,心思翻转不下百次,半晌才沉声开口,“楚王妃起来吧。素闻楚王妃巾帼不让须眉,如今怎么也这般闺中无知妇孺的姿态了?”

云千梦听玉乾帝的口气,已知自己几次的推拒,已是让玉乾帝心生出许多的不满。只是却并未与玉乾帝多加争执,也并未就方才的指责为自己辩解,单单是安静地朝玉乾帝磕了个头,这才谢恩道:“臣妇多谢皇上。”

语毕,便见云千梦缓缓站起身,那敛的容颜上静如湖面,冷静的眸子中折射出的唯有屋内的点点亮光,让人窥测不出她此时心中所想。

“你身为右相这么多年,朝中的事情自然了然于心。既然你已开了这个口,自然是揣测过的,不妨说来听听。”玉乾帝见在云千梦这边没有突破,只能将视线转向云玄之,半恩半威地开口。

云玄之目光自云千梦的脸上扫过,继而半垂着头恭敬地回着玉乾帝地问话,“回皇上,此次江南地区出事的时机,偏又凑巧遇上海王叛乱,白无痕已经掌控了大半个江南地区,难保这不是海王一众叛贼想出的离间计。”

说到此处,云玄之稍稍停顿,眼帘微抬快速地看了玉乾帝一眼,见玉乾帝的脸色随着他的话而渐渐阴沉了下来,云玄之心头百般揣测,继而又开口,“自然,即便这是海王等人的诡计,可容家明智如今时局严峻,却没有看顾好自家的米铺,导致出现这样的丑闻,容家也是要担上失责的罪责。只是,皇上,如今皇宫被辰王霸占,户部中又均是辰王的势力,楚王大军想要打胜仗,这军粮自是重中之重,容家此时愿意一力承担军饷,咱们断不能在这个时候将容家定罪。但若是放任容家不管,将来若是军粮出了问题,那就后悔莫及了。依微臣之见,不如让漕运使督促容家运输粮草之事。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闻言,云千梦敛着的眼中划过一丝冷芒,心头淡淡冷笑,双手微缩紧却并未立即开口,只耐着性子等着玉乾帝的回复。

而听完云玄之此言的玉乾帝,亦是沉吟了半晌,含着凌光的龙目紧盯着面前的云玄之,见对方眼底赤诚一片,声音却略微高扬与恍然大悟地开口,“苏启?你今日不说,朕倒是将此人忘记了。”

见玉乾帝这般口气,云千梦心头一片冷然,玉乾帝根本不是忘记苏启此人,而是他的注意力始终盯着容家那偌大的家财而忽略了其他的人或事,亦或者玉乾帝想以容家的事情逼着楚家交出丹书铁券,可如今看到自己软硬皆不肯让步的模样,只能退而求其次顺着云玄之的话提到苏启。

思及此,云千梦微微抬起眼眸看了云玄之一眼,这个父亲可真是会揣测圣意啊。只是,云玄之这般做,只怕不仅仅如此吧。

“朕听闻,苏启的妹妹,曾是云相府上的妾室,很得云相的宠爱啊。”玉乾帝并未表态,平视云玄之的眼眸中划过一丝精湛的光芒,其中却又带着一抹戾气,让云玄之心头一紧,应对之时更加的小心谨慎。

“回皇上的话,却有此事。只是苏氏已经过世,微臣与苏家走动地也不如往日那般勤快。”停顿片刻,云玄之继续开口,“如今海王辰王叛乱,朝中大臣跟着两个叛王的不在少数,皇上,咱们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只要苏启对皇上忠心耿耿,自然能够办好差事。”

此言一出,就连方才怀疑云玄之用心的玉乾帝,一时间也沉静了下来。

云千梦静默立于一旁,听着云玄之的话,心头却不得不佩服云玄之的滑头,一句‘对皇上忠心耿耿’,便让玉乾帝心意渐渐转变。知晓苏启的心不是向着海王辰王,也不是忠心于楚王,那便是可用之才。

“苏启是漕运使,由他督促此事是再合适不过的!既然云相已是分析地这般透彻,那便命人前往江南找到苏启,让其将容家的事情接掌过来。容家的事情,更要命人查清,届时朕再与容云鹤算账。如今楚王肩负重任,朕自然不能在军饷上委屈了楚王和众位将士!”此番话,玉乾帝说得大义凛然,目光更是似有若无地扫了云千梦一眼。

只是,不管玉乾帝是怎样的态度,对楚家的态度是褒是贬,云千梦却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如一直软绵的靠枕般,打上去竟是半点成就感也没有,让玉乾帝心头暗恼,却又不能发作出来,唯有沉下的脸色让人能够窥测出圣心圣意。

云玄之见玉乾帝暂时将容家的事情压了下去,悬着的心总算了放了下来,便拱手恭敬地开口,“既如此,那微臣便先行告退。”

玉乾帝见今日没有让云千梦松口,心头暗自生气,却再也没有借口留下云千梦,只抬起右手挥了挥,略带不耐道:“小余子,送云相与楚王妃出去。”

“臣妇告退。”闻言,云千梦与云玄之一同朝玉乾帝行礼,父女二人一起随着余公公踏出屋子。

刚踏出木屋,便见候在外面等待的慕春迎夏朝云千梦快步走了过来。

云千梦正欲抬起头来,目光却突然扫见木屋的转角处竟飘过一道淡黄裙摆,那宫制的衣料以及上面的花纹让云千梦眼神微微一沉,脚下步子稍稍放缓了些。

“王妃可是身子不适?”慕春眼明手快,见云千梦眼底泛出一抹稍纵即逝的寒光,随即走上前扶住云千梦的手臂,担忧地询问着。

“可能是方才站得有些累了,暂且歇一歇吧!”云千梦顺着慕春的话停下脚步,纵使是送她们出来的余公公见状,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促崔云千梦尽速离开,只能耐着性子候在一旁,等候云千梦歇够了再起步。

一阵微风拂过,吹得发丝稍稍凌乱,云千梦抬手轻撂耳畔青丝勾于耳后,这才笑着对余公公开口,“皇上身边离不开人,公公还是尽速回去吧。本妃自是认得回去的路。”云千梦见云玄之也跟着自己停下脚步,便知云玄之定是有话想对自己说明,借着玉乾帝身边离不开人的说法,将余公公支开。

余公公已是人精,岂会看不明眼下的行事,便点了点头,向云千梦云玄之行了礼,这才返身回到玉乾帝的身边。

“王妃,您的耳坠怎掉了一只?”此时,慕春突然开口,小手指着云千梦秃了的耳垂低声提醒道。

顺着慕春的眼神,云千梦抬手轻抚耳垂,果真发现耳坠少了一只,立即回身往方才踏出的一路看去,却发现路面干净平整,并未多出其他的饰物。

“方才本妃倒是看到一名穿着淡黄宫装的宫女在附近,你留下替本妃好好找找吧。”见云玄之尚在此处等着出谷,云千梦便嘱咐慕春几句,随即与云玄之往山谷的入口处走去。

“王妃好本事,连皇上也奈何不了王妃。”走出了玉乾帝的监视范围,云玄之这才低声开口,声音中少了以往的温和,多了一抹凌厉的责备。

云千梦走在云玄之身侧,眼角余光瞟到云玄之略沉的脸色,不由得浅笑开口,“父亲难道不认为,今日之事,皇上实在为难本妃吗?不过方才多谢父亲为女儿解围,否则女儿还真不知该如何收场呢!”

“哼!你能够坐上楚王妃的位置,又岂会不知如何收场?为父却是真真正正被你吓了一跳,皇上本就不喜容家,你却执意趟进这浑水中,竟还将楚家曲家拉了进来,你难道是仗着如今楚王手握兵权便肆无忌惮吗?”云玄之却是心头恼怒,只是在满山满谷的禁卫军面前,他依旧保持着平静的表情,依旧是那个在殿堂上沉稳镇定的右相。

听出云玄之低声的责备中带着气急败坏的怒意,云千梦只是低低一笑,继而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道路,缓缓而低浅开口,“皇上如今将我传唤过去,便已是将楚家容家看作一党,即便我再如何撇清也是无用。倒是父亲好计谋,竟让皇上在此时用了苏启,难道父亲忘记苏源故意陷害云相府的事情了?”

话锋一转,云千梦骤然停下脚步,微抬眼帘,眼底凛冽之光倏而射向云玄之。

云玄之早已知晓这个女儿厉害,如今看来,只怕这个女儿还知晓自己不知的事情,见云千梦眼底神色凛然带着杀气,云玄之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继而开口,“你已将容府与楚家绑在一起。楚家云家乃是联姻,你以为容家出事,云家会安然无恙?苏家既然与我们不对盘,那苏启自然不可能帮着咱们,如今粮草一事交由苏启,将来事好事坏也与苏启脱不了干系。也只有这样,才能让皇上暂时移开盯着容家的视线。本相只希望你莫要义气逞能,将家族利益置于一旁不管。”

说到最后,云玄之的口气越发加重,听之似是在训斥云千梦一般…

第三百四十四章

见云玄之的语气越发低沉,云千梦转眸望向渐渐走近的山谷入口处,淡淡地开口,“覆巢之下安有完卵?父亲,对我们而言,如今最重要的便是打赢这场硬仗。否则,即便我们在营党之间取得了胜利,又有何用?难不成海王辰王见我们战胜了苏启等人,便会对我们另眼相看?与其将心思放在一些身外之物上,不如想想如何协助王爷做好后方事宜,否则前方一旦战败,咱们的死期也就到了。”

云玄之原以为云千梦会想方设法劝说自己站到容家这一边,却不想云千梦心中丝毫不担心容家的事情,又听她说起如今三王之间的争夺战,云玄之的眉头皱地更紧,微叹口气带着一丝无奈道:“海全本就是武将出身,行军打仗最是熟悉不过。辰王身边将领谋士无数,自然也是难以对付。楚王这一战十分艰难。你能顾全大局自然是好的,只是在皇上太后等人面前,也万不可再如今日这般鲁莽,免得牵连了他人。”

父女二人谈到此处,已有禁卫军牵过马匹朝着云玄之走过来,云千梦收回视线转向云玄之,浅笑道:“父亲放心。父亲一路走好。”

语毕,便见云千梦领着迎夏稍稍往后退了几步,见云玄之领着一纵队的侍卫骑马离开山谷,这才转身往里走去。

“王妃,您看…”两人路过帝后居住的木屋时,则见慕春与一名身穿淡黄宫装的宫女立于外围说着话。

云千梦放眼看去,平静的目光暗自打量着那名宫女的身量,对迎夏稍稍点了点头,由迎夏扶着走了过去,同时温和出声问着,“慕春,找到本妃的耳坠了吗?”

两人见云千梦前来,纷纷行礼,“见过王妃。”

慕春更是上前两步扶住云千梦,恭敬地回道:“回王妃的话,方才奴婢问过小怡姐姐,均没有看到王妃的耳坠,还请王妃责罚。”

“你这丫头,本妃差你去找,你竟偷懒询问起旁人来了。”见慕春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模样,云千梦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随即将视线尽数放在那名名叫小怡的宫女身上,声音柔和道:“你在何处当差?”

那宫女见云千梦问起自己,便款款上前一步,朝着云千梦福了福身,浅声道:“奴婢是皇后娘娘身边伺候的。顶了原先琴儿与碧儿两位姐姐的差事。”

“哦,原来如此。”闻言,云千梦稍稍点了下头,目光看向小怡身后不远处帝后的木屋浅笑道:“这会子,你不在皇后娘娘身边伺候,怎么出来了?”

只见小怡面色坦然,镇定地回答着云千梦的问题,“皇后娘娘见皇上迟迟不用午膳,便让奴婢前来询问余公公,只是却不能替王妃寻回耳坠,还请王妃见谅。”

“既如此,你便赶紧回皇后娘娘身边吧。”云千梦也不再询问其他的事情,只淡淡地挥手让小怡离开,自己领着两个丫头往暂居的木屋走去。

慕春与迎夏扶着云千梦,两人心中均是有些不解,便纷纷回头偷看了那已经转身离去的小怡一眼。

三人回到木屋外,见乔影已经回来,待云千梦坐下后,乔影这才开口禀报,“王妃,卑职先后派了五批暗卫出去暗访公主与曲小姐的下落。”

“辛苦了。”云千梦微点头,目光则是放在慕春的身上,问道:“方才与那小怡是如何遇到的?”

慕春立即走上前回道:“回王妃,是在木屋外。奴婢瞧着那小怡立于木屋的转角处,便故意走过去。瞧她站的位置,倒十分适合偷听。”

“王妃,难道她打算动手了?”乔影听完慕春的回禀,眉头忽然一皱,随即便出口询问。

云千梦淡雅一笑,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纤细的手指在桌面上轻点了几下,这才开口,“今儿个见玉乾帝将本妃召过去问话,她便找了个借口偷听。”

况且,帝后本就是同住一屋,皇后又何必多此一举地派人过来询问皇帝用膳一事?

“那是不是需要卑职…”乔影现如今最担心旁人将注意打到云千梦的身上,不由得上前一步,右手做成手刀状在脖间轻轻一划…

“按兵不动,只是必须拦下她送出去的所有消息。”云千梦却是否决了乔影的提议,但见她一手撑在桌面,一手轻抚腹部,眼底目光轻柔中闪着坚毅,心头的决定无比坚定。

若是没有今日的事情,或许自己未必会这般做。但今日一事,显然已经惹怒了玉乾帝,留着那个小怡,或许还有…

“是。”乔影退到一旁,低眉顺从地听从云千梦的吩咐。

西楚东部义城附近。

“曲大人,前面五十里外便是义城,只是咱们靠近不了,海王刘冥红率军攻占义城后,更是让大军驻扎在义城附近。一来方便吞掉附近的城池,二来能够防止我们与辰王的偷袭。”一纵队人马在疾奔中突然勒住缰绳停在一座小山坡上,一名紧跟在曲长卿身后的侍卫见状,立即指着远处那座城门禁闭的城池,向曲长卿解释着现如今义城附近的状况。

曲长卿腰杆挺直端坐在马背,盔甲上虽因为数日的狂奔而覆上了一层尘土,但那双镇定冷静的眼眸却透露出少有的沉着,黑眸清晰地望向远处的城池,曲长卿薄唇轻抿,握着缰绳的双手微微缩紧,露出泛白的骨节,半晌才出声,“咱们先去楚王军的大营再做商量。此处太过显眼,万一被发现便糟糕了…”

‘嗖…’可曲长卿的话还未说完,众人便听到一道破空而来的箭声从远至近地射过来…

曲长卿眼神一凛,面色骤然一沉,整个人猛地往后扬去,直直地倒在马背上…

正在此时,那箭羽在顷刻间自曲长卿方才端坐的头部处射了过去,若是晚上一分,只怕曲长卿早已血溅四方…

“有埋伏!”只见曲长卿瞬间直起身子,一手抽出腰间的佩剑,一手紧紧握住缰绳调转马头,领着身后的侍卫往楚王军营的方向奔去…

“曲长卿,只怕你有命来没命回去了…”正在这时,一道粗犷的声音由上至下的传来…

曲长卿奔跑中抬头往那立于山头上的人看去,只见那人一身金光闪闪的盔甲,奈何背对着日光让人瞧不见他的长相,但那有别于西楚将领的衣着却让曲长卿半眯的双眸顿时圆睁,立即怒道:“你是东羽的人!你竟认得出本官!”

与此同时,曲长卿心头只觉百思不得其解,西楚与东羽素来相安无事,也鲜少有往来。可那人显然对西楚的地理状况以及百官的情况了解地十分透彻,否则岂会立即叫出自己的名字?

“哼,本将自然是东羽之人!给本将杀,一个活口都不准留下!”那人一声冷哼,只见他立即举高手中的长剑,烈日下剑身的寒光闪过众人心头,无数的箭羽由上而下破空而来,直直朝着小山坡上的曲长卿等人射过来。

“保护曲大人!”上百名侍卫团团将曲长卿围住,护着曲长卿往楚王军营的方向奔去…

“想逃?”那人突然从侍卫手中接过一柄长弓,随即从身后背着的箭筒中抽出三支长箭架在长弓上拉开,瞄准曲长卿的方向快速地拉开弓弦,眨眼间便射出了手中的三支长箭。

“啊…”护在曲长卿身后的两名侍卫身受箭矢瞬间跌落下了马背,眨眼间便被四周狂奔的马蹄践踏的血肉模糊。

‘嘶…’最后一支箭却是射中了曲长卿坐下的马匹,只见那马儿仰天长啸一声,随即倒地不起,将曲长卿整个人甩了出去…

曲长卿瞬间松开手中的缰绳,在即将摔倒在地时眼角余光瞥到身旁的马匹上空无一人,便立即脚尖点地,借力腾空而起的同时伸手握住那马头上的缰绳,一个翻身便稳稳坐在了马背上。

曲长卿心头大怒,快速取下马背上挂着的弓箭,随即反身坐好,极其快速地架弓朝着那人的方向放箭,连放十箭,竟有半数射中了那人身旁的侍卫…

“将军方才何必与曲长卿废话,现如今可好,给了对方逃跑的机会。”而这时,一名蓝袍男子竟是出现在那将领的身旁,带着一丝责备地阴沉开口。

“大人,此地不宜久留,不宜恋战。”眼看着后面的追兵越来越多,曲长卿身旁的侍卫立即开口,经过方才的一阵厮杀,己方已是死伤一大半,若不再想办法突围,只怕定会全军覆没。

曲长卿丢掉手中长弓重新坐好,稳住心情四下看着此处的地形,见此时敌方正在补充箭矢,立即领着剩下的侍卫往视野死角的方向奔去。

半百人顺着山坡往下奔去,后面是上千人的追兵紧追不舍,前方竟传来阵阵铁骑之声,隐隐带着大地震动…

曲长卿等人面色骤然凝重肃穆,眼底却是露出坚毅不屈的神色,众人咬牙握紧手中佩剑,朝着那雄雄镇山之声冲去…

第三百四十五章

众人屏息看着前方越行越近的军队,待看到那高举的旗帜上赫然写着一个‘海’字时,曲长卿立即沉声开口命令道:“众将听命,宁愿战死,也不可被敌人活捉。”

后有东羽追兵,前有海王大军,他们区区半百的人数,无论如何也是不占优势。与其做战俘,不如战死,更能提升楚王军的气势。

曲长卿身边的侍卫闻言,众人半丝犹豫也无,异口同声大声回道:“是!”

无畏之势顿时从半百人的身上冲出,但见他们人人一手紧持长剑,一手紧握缰绳,眼底萦绕誓死而归的凛然之气,冲向海王军的速度越发地迅速果断…

“停!”而这时,原本不断往曲长卿等人本来的海王大军中则传来一道号令声。

上万的军队应声在瞬间停下了前进的脚步,震山之声渐渐停息…

只是这样反常的举动却引得曲长卿等人越发警惕小心,众人持剑的手微微一转,打照在剑身上的日光瞬间被反射出去,直直地冲向前方的大军,气势丝毫不见减弱,更觉隐隐有压过万人大军的趋势…

“放箭!”却不想,方才那道声音竟又再次出声,低沉冷酷的声音中含着浓浓的血腥之味。

丝毫不含情绪的命令让冲过来的曲长卿等人全身戒备,手中的长剑已是护在了身前…

‘嗖嗖嗖…’只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那朝着曲长卿等人架起的长弓,竟是将上面的箭矢射向曲长卿等人身后紧追不舍的东羽士兵。

“啊…”在漫天的银光寒芒的箭雨中,东羽士兵惨倒一片,冲在最前面的士兵更是身中数十只箭矢,口喷鲜血直直摔下马背,沦为马蹄的践踏之物。

人肉鲜血混合在一起,如烂泥一般在马蹄的践踏之下四处飞溅,幽幽山谷中瞬间充斥着浓郁散不开的血腥味,令人作呕不已。

看着前面冲锋的士兵倒下一大片,后面紧跟着的士兵立即拉住缰绳,停下追逐的步伐,再也顾不得追赶曲长卿等人,均是高举手中长剑,挡住那一波紧接着一波的射击。

而他们坐下的马儿却也在这场混乱中受了惊吓,纷纷嘶叫低吼摇头摆尾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时间,由于海王大军的加入,东羽军队在一瞬间陷入慌乱之中,不知是该撤退还是继续追杀曲长卿等人…

“撤!”一道粗犷的声音传来,那些抵死抵挡箭雨的东羽士兵顿时松了一口气,双脚均是轻敲马腹,手牵缰绳调转马头急急往后撤退。

“岂能就这么放过曲长卿?这样的好机会一旦错过,下一次指不定要等上多久!”而骑马与那东羽大将并肩立于山坡上的蓝袍男子见状,立即语带气急败坏地低吼道,那双看向曲长卿背影的眸子中瞬间染上无以复加的恨意,握着缰绳的指关节泛着白光,一副恨不能吃了曲长卿的模样。

那身穿金色盔甲的东羽大将听完男子的低吼,眼底划过一丝讥笑,粗狂的声音中透出一抹斥责,“公子何必这般心急?总不能为了你,牺牲我东羽将士的性命吧!”

语毕,那东羽大将不再理会身旁双目爆红的男子,径自指挥手下将士接应撤回来的士兵,随即抬眼看向与海王大军对峙的曲长卿,眼底露出一抹阴鸷冷笑,继而抬手往后一挥,原本立于山坡上的东羽大军瞬间齐齐往后扯去,眨眼间便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穷寇莫追!”海王大军中有人蠢蠢欲动,似有士兵想要前去追击那落荒而逃的东羽大军,却被方才出声命令放箭的男子勒令撤了回来。

曲长卿厉目射向那出声的男子,随即冷笑道:“想不到今日能够在此见到刘将军,看来海王已经将此处当作海王府的地盘了!”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海王麾下四大猛将之一的刘冥红。

刘冥红自攻占义城之后,便积极在义城附近布局,更是忙于蚕食西楚东边的城池,今日竟出现在这不起眼的小山坡,看来是提早得到了消息。

只是,让曲长卿不解的是,刘冥红是得知东羽之人会出现在此处,还是得知自己会路经此处?

若是前者,这说明海王已是掌握了东羽的动向,若是后者,则说明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

只是,不管是哪方面走露了消息,足可见海王等人已经对东边的动态掌握在手中。

“曲尚书何必心生不快?你我本都是西楚的子民,本将既然奉王爷之命镇守东边疆土,自然是不容东羽之人在此放肆。看来曲尚书方才定是受了惊吓,不如随本将回义城让大夫诊治一番。”语毕,便见刘冥红右手轻挥,海王大军中有一纵队的士兵朝着曲长卿等人走来。

“哼,不必了!你我道不同不相为谋!”说完,曲长卿眼底寒光一闪,示意身旁将士立即进入应战状态,即便是战死此处,也不可被海王俘虏而打击楚王军的气势。

刘冥红见曲长卿誓死不降,心中亦是有数,便也不再规劝,嘴角扯出一抹冷笑,继而冷声道:“既然曲尚书不吃敬酒,那就只能饮下这杯罚酒。”

语毕,方才的箭羽再次铺天盖地地射了过来,仅剩的小半百侍卫将曲长卿团团围住,护在最中间,为曲长卿挡去了大部分射过来的箭矢…

‘呲…’奈何射过来的箭矢太过密集,侍卫接二连三地倒地不起,曲长卿右肩头更是被箭矢射中…

“停!”刘冥红看着仅剩一人坐在马背的曲长卿,见他身中几支长剑依旧硬挺地坐在马背,眼底不由得浮现一抹赞赏,只是心头思及此人冥顽不灵丝毫不听自己的劝降之言,刘冥红心头顿起杀心。

只见刘冥红抽出配在腰间的长剑,同时挥退身旁的一众将领,双脚猛敲马腹,整个人顿时如离弦的箭般冲向曲长卿…

曲长卿看着与自己同来的侍卫尽数被诛杀,心头怒意大起,悲愤之意充斥胸腔,右手胡乱在身上一抹,将肩头流入手心的温热鲜血抹去,随即紧紧握住长剑,架起战马迎向已经逼近眼前的刘冥红…

‘噹…’两人隔空相交,寂静的山谷中顿时发出刺耳的击鸣声…

第一次相击之后,两人错身而过,刘冥红依旧稳坐马背。

曲长卿的身子却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受伤的部位更是因为强烈的震动喷出鲜血来,只见他面色肃穆、眼中目光坚毅,左手更是紧紧握着缰绳瞬间稳住身子,随即调转了马头,不给刘冥红半点调整的时间便又冲了上去。

刘冥红亦是战场老将,瞬间便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在曲长卿不要命地冲向他时,亦是策马迎向曲长卿,手中的长剑已是高高举起,势要在这一个回合中取下曲长卿的头颅。

‘噹…’再次相击,曲长卿为了躲避刘冥红的斩杀,一个侧身翻落马背,跌在地上,手中的长剑为了挡开刘冥红的长剑被打落在地,剑尖深深地CHA入面前的黄土地中…

“曲长卿,看来今日胜负已定,你乖乖受死吧!”刘冥红在一瞬间来到曲长卿的面前,端坐马背冷眼俯视坐在血水中的曲长卿,寒光剑尖已是指向曲长卿的脖颈。

“哼,乱臣贼子,要杀要刮随便处置,何必这么多的废话!”曲长卿仰起头来,面色凌然不屈,眼底不卑不亢,一声冷哼道尽心中所有的怒意,面对架在脖子上的冰冷长剑却能够面不改色,倒是让刘冥红另眼相看。看来楚王调教的人还是有用处的,只是这样的人对于海王而言却不是一件好事。

不再多言,刘冥红随即抬起右手,手中长剑朝着曲长卿的脖间砍去…

‘噹…’却不想,原本认命受死的曲长卿竟突然从靴子中抽出一把匕首,在闪身躲过砍过来的长剑时,左手撑地而起,右手的匕首猛地朝马背上的刘冥红刺去…

“保护将军,放箭!”事出突然,刘冥红的副将见主将危险,立即出声发令。

“放箭,保护曲大人!”而这时,由远而近传来一道低沉稳重的命令声…

那副将忙转头看向不知不觉出现在不远处的军队,心头猛地一跳。

而那方才出声之人亦是冷目打量着海王大军,只见他右手果断挥下,密雨般的箭矢直直朝着刘冥红的方向射去…

刘冥红感受到危险,再也顾不得斩杀曲长卿,忙不迭地驾着战马奔回海王军中…

而那出声之人则是领着十几人的侍卫队立即策马奔到曲长卿周身,亲自将面色惨白的曲长卿拉上马背,一时间两军对峙不下,形势严峻。

“想不到是焦将军,多年不见,焦将军如今是打算出山了?”待看清了来人,刘冥红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冷声开口。谁曾想到,楚南山竟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焦大派来了义城。

焦大面色坦然,让侍卫护送曲长卿回队伍中,这才将注意力放在刘冥红身上,反问道:“刘将军是打算在东羽面前自相残杀吗?”

第三百四十六章

“哼,若不是本将领兵前来,只怕曲尚书早已被东羽大将射杀了。焦将军岂能冤枉了好人?”刘冥红回到队伍中,那双阴沉冷鸷的眸子紧盯着不远处的焦大,心头涌上一股杀气。

焦大却是面色冷静,平静的眼眸中折射出常年沉淀的稳重,见刘冥红的心思已是发生转变,焦大不动声色地提高警惕,同时淡漠地出声应付着刘冥红,“刘将军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本将不知道吗?你若是有心相救,岂会让东羽大军踏入我西楚的疆土?你我如今不同阵营,又何必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来糊弄彼此?”

见焦大将所有的事情点破,刘冥红心头暗自恼怒,却也知焦大此人的性子。此人素来说一不二,与楚南山的个性极其相似,却又深得楚南山兵法剑术的真传,是西楚少有的人才,也是让海王十分忌惮的人物。

今日自己虽没有斩杀曲长卿灭了楚王军东边军队的气势,但能够将焦大逼出来,却也是意外中的收获。知道了自己的对手是谁,有助于己方排兵布阵。更何况焦大当年跟随楚南山东征西战,自己对于焦大的作战手段也是有所了解,倒是更加有利于己方。

心思转了几番,刘冥红目光一览焦大身后的军队,目测焦大此时所带的人数,继而狂笑三声,带着不可一世的狂妄道:“焦将军真是有胆有识,以为只带区区上千人便能够从本将的手中救走曲长卿?只怕你们有命来,却没有命回去!本将规劝焦将军一句,如今天下民心所向,玉乾帝失德失信,诸王群起而诛之,焦将军何必为这样的昏君暴君保江山?不如我们一起联手,将来海王定不会亏待了将军!”

曲长卿见刘冥红如今这般嚣张,惨白的脸上显出忿怒之色,握着缰绳的指关节处泛着白光,显然是气急了。

更是因为这个原因,曲长卿即便身上重伤处疼痛欲裂,却依旧硬挺着端坐马背,就连坐姿亦如往常一般挺直如松,丝毫不肯示弱。

焦大则是冷静地听着刘冥红的劝降,对于刘冥红许诺的未来丝毫不见焦大脸上有动心的神色。

众人反而从焦大那沉静的瞳孔中察觉出一丝不易发现的讥讽,继而耳旁响起焦大冷淡的声音,“这只怕是海王的一面之词吧!本将自追随楚王那一日开始,便断了投敌的念想。否则将来本将如何面对世人?如何面对先祖?刘将军有这等口才和心思,还不如规劝海王收起他的野心,还百姓一个清宁的西楚河山。至于本将今日是不是有来无回,这只怕不是刘将军所能决定的!”

闻言,刘冥红眉头猛然一皱,心中算计起此处距离两军的距离。

从此处出发,距离义城大约五十里的路程,可距离楚王军营却只有三十里地,难怪焦大如此沉得住气半点不露害怕的神色。

只是,若在此时露出胆怯的表情,只怕是踏进了焦大的诡计中,刘冥红心头一紧,可面上却从善如流稳住情绪轻笑道:“那又如何?待你们的援军前来,只怕你们这上千人早已被本将给歼灭了。”

“那本将就拭目以待!”焦大冷声开口,但见他身后的弓箭手早已架起了弓箭,竖起了盾牌,瞬间进入了作战的状态。

快速地准备让刘冥红意识到焦大今日是有备而来,否则岂会这般从容不迫?

而自己今日所带的军队也只有上万人,此时与焦大硬拼只怕是占不到任何的好处。更何况焦大已经出现在此处,难保楚王军营中不会还有其他厉害的人物。

思及此,刘冥红立即给了副将一个眼色,示意众人往后撤退,自己留着收尾,“焦大,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如今你我双方旗鼓相当,现在相斗难免双方实力受损!万一那东羽卷土重来,得利的便是他们!反正来日方长,我们有的是较量的机会,也用不着急在一时,你说呢?”

焦大见刘冥红让步,面色依旧冷静沉重,半丝喜悦也不曾显露,只见他沉吟半晌,这才缓缓点头,“下次相见,便是战场杀伐之时!”

语毕,便见海王军与楚王军纷纷往后退去,双方紧盯着对方,以防敌人有其他的小动作。

直到看到刘冥红的身影消失无踪,焦大这才迅速地转过身,策马奔到曲长卿身旁检查着他的伤势。

“迅速护送曲大人回军营。”见曲长卿面如白纸,焦大眼底闪过一丝焦急,立即对身旁的侍卫下命。

黄土轻扬,马蹄阵阵,楚王军营的大门瞬间打开,迎着焦大等人奔回大营。

天色渐晚,才见几名军医从营帐内走了出来。

焦大吩咐完其他的事情,快步走上前询问曲长卿的情况,“曲大人如何?”

几名军医脱掉沾染了鲜血的外袍,摸去满脸的汗珠,这才开口,“幸好只是伤了肩膀与手臂,否则耽搁这么长的时间,就算是大罗神仙也救不回曲大人的性命。只是曲大人此次伤了右臂,可要好生调养,否则将来这条手臂可就要废了。”

焦大细细地记下军医的话,这才点了点头,嘱咐道:“曲大人就拜托各位了。”

语毕,焦大掀开帐帘抬腿走了进去,便见曲长卿身上盔甲被放在一旁,上身包裹着层层白纱躺在床上,面如纸白,只是神色见却隐隐透着不屈的坚毅,让焦大心中不由得点了点头。

“将军,可查到是何人投靠了东羽?将军怎么正巧出现在那里?”方才拔箭时,曲长卿制止军医用麻醉散,现下受伤部位传来火辣辣的痛楚,但意识却极其清楚。想起之前在山坡上遭遇的埋伏,曲长卿面色凝重地询问焦大。

焦大见曲长卿失血过多,便倒了一碗温水递给曲长卿,这才开口,“东羽近日不断骚扰侵占西楚东边城池,我们也是例巡在军营四周巡逻,以防东羽以及海王的人偷袭。不想这般凑巧,就遇到了你们。至于那投递叛国之人,我们也多有派人前去查探,但东羽却将那人藏得极好,我们一时尚未查出此人的真实身份。两位王爷可好?”

见焦大这边进展不大,曲长卿眉头稍稍一皱,不由得用左手支起身子坐起身,沉声道:“王爷已经领兵前往西边的朝城。路上还算顺遂,将军大可放心。只是这叛国之人一日不除,对于西楚而言始终是一个极大的隐患。下官前来之时,王爷曾分析,东羽此番主要针对的是楚王军,或许咱们能够从这条线索查过去,兴许能够查到蛛丝马迹。”

焦大听之,不禁点了点头,遂起身嘱咐曲长卿,“你好生休养,此事交给我去办。”

却不想曲长卿听完后竟是摇了摇头,口气坚持道:“这点小伤不足挂齿,此事还是让我去办吧。”

语毕,曲长卿已是从床上下了地,一手拿过一旁干净的里衣快速地穿好,随即套上盔甲,眼神总透着一股倔犟。

焦大面色中不由得浮现一抹担忧,正要开口阻止曲长卿,却被对方抢先开口,“我是奉命而来协助将军的,岂能因为我拖了整个楚王军的后腿?更何况,我倒要看看是什么人敢在这样的民族大义上投敌卖国,也会那枉死的百名兄弟报仇!”

焦大见曲长卿决心已定,便知自己多说无益,又见跟随曲长卿前来的侍卫尽数死于方才的埋伏中,出声唤进自己的副将,让他为曲长卿准备一支侍卫队,供曲长卿差遣。

曲长卿对焦大抱拳致谢,随即领着身后的百名侍卫踏出营帐,行动与常人无异,让焦大不禁赞许地点了点头。

东羽大营内。

“来人,送几个干净的军妓过来。”那东羽大将在刘冥红的面前吃了亏,面色阴沉不定,心头始终窝着一团火,马匹尚未挺稳便见他跳下马背朝候在营帐外的侍卫吼道。

而始终跟在他身后的蓝袍男子却在听到那东羽大将的吩咐后,面色不改地跟着他踏进营帐,却是语带责备地说道:“将军怎么说也是东羽数一数二的大将,没想到今日竟这般畏首畏尾,错过杀死曲长卿的好机会。你以为,以楚飞扬的精明,会让我们得逞第二次吗?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将军难道连这么浅显的道理也不懂吗?”

那东羽大将心头本就窝火,此时见那长相柔弱的蓝袍男子竟也对他指鼻子瞪眼,心头怒意更甚,手中的马鞭顿时被他挥了出去,竟是硬生生挥断了一张木桌。

饶是这样,也不能让他心头的怒意消减半分,直对着蓝袍男子低吼道:“若不是看你对东羽还有点作用,你认为本将会容忍你在此指手画脚?别以为你如今攀上了公主,本将就拿你没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你若是再这般嚣张,本将就不客气了!”

说着,东羽大将便扯过几名哭哭啼啼地西楚女子,撕拉一声撕开她们身上单薄的衣衫,当众便为所欲为起来。

蓝袍男子眼神微闪,一抹恶心划过眼底,却丝毫没有解救那些女子的意思…

第三百四十七章

东羽行宫中。

一名身穿淡紫锦袍的男子懒懒地斜躺在软榻上,纤细的手指剥开葡萄皮,露出里面晶莹剔透的果实递给与他同坐在榻上的英气女子。

只是那女子的注意力却放在手上的兵书上,并未看到眼前讨好的一面。

男子沾着甜蜜果渍的手指捧着葡萄,将鲜嫩的果实送进女子嫣红的菱唇中,随即拿过小几上的白绢擦拭干净双手,这才张开双臂抱住女子充满馨香的身子,将下颚轻搭在女子的肩头,径自在女子的耳畔吹着热气,带着一丝撒娇道:“公主,前方传来战报,说这一次秦将军竟是放过了斩杀曲长卿的大好时机,更是不顾他人的劝阻在军营中大发雷霆。”

女子一面听着男子的禀报,一面翻过一页兵书,眼角眉梢竟是半点波澜也不曾掀起,看得男子心中微微诧异,却也知此事不可操之过急,便不再开口,双手灵活地穿入女子的衣襟中,肆意揉捏…

女子看完手中这一页的内容,这才带着一抹漫不经心地开口,“是吗?他是如何大发雷霆的?难不成他不满皇兄此次的安排?”

男子见女子终于开口,心头暗喜,面上却依旧慵懒无比,艳红的唇轻咬住女子的耳垂,带着一丝暧昧地开口,“其他的事情我自然不清楚。只一条却是让我心生畏惧。秦将军当时可是说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说这番话,岂不是明摆着针对我们?恐怕真如公主所说那般,他心中对于皇上此次将他派去讨伐西楚有些不满吧。亦或者,他不满公主对我的好…”

说着,男子的唇已是含住女子的红唇,灵活的舌头勾住她的,手法熟练地游走在女子周身…

一双带着书墨香气的手却在此时抵在男子的胸口,抵挡住男子的进攻…

一只隐约带着一丝力道的纤手顺势勾起男子的下颚,一双冷静中带着冷酷的眸子望进男子来不及收起来的情迷双眸中,带着一抹兴味道:“你说,楚飞扬是个丰神俊朗的男子?得到他,则与得到这整个天下不远了,此话可当真?”

在女子冷血的神色中,男子心头一紧,顷刻间便压下身上蓬勃的情欲,双手拉好胸前松开的衣襟坐好,半敛的双眸中闪过一抹极其浓重的恨意,这才慎重地开口,“楚飞扬名扬天下,公主想必早有耳闻。他若是没有这个实力、没有那样的相貌,海王府的海恬、南寻的南蓝又岂会为了得到他而大费苦心?只不过,楚飞扬的心中却始终只有一个云千梦,公主若要得到楚飞扬,首先便要除去云千梦。”

尽管男子脸上已尽量平和淡定,但在提及‘云千梦’三字时,却还是含着极大的愤恨之意。

这让那东羽的公主不由得勾起了眉梢,一抹了然划过眼底,搁下手中的兵书站起身,冷笑道:“就是那名让楚王拒绝天下美人的楚王妃?本宫倒是好奇她的长相和手段,竟能够让楚飞扬为她做到这个地步。”

见东羽公主对云千梦产生好奇之心,男子眉头不着痕迹地一皱,继而跟着站起身,低声道:“公主何必好奇她?说到底,云千梦也不过是个卑鄙的小人,当初她若不是借着楚王府的势力,又岂会…”

说到一半,男子猛地打住,带着几分小心地抬眸看了那公主一眼,见她神色淡漠并未对自己方才的话追根究底,这才放下一半的心,继而换了个话题接着说道:“公主若是有心协助龙羽皇帝夺得这天下,最好的办法便是拉拢楚飞扬。小人虽手不能提肩不能扛,但对西楚却是十分了解,自会尽最大的努力协助公主。”

“哦?看样子,你已经想到对策了?”东羽公主微侧身,目光尽数放在面前卑躬屈膝的男子身上,眼底带着浓浓的好奇。

男子见机会已在眼前,立即上前一步,附唇在东羽公主的耳边极小声地说出自己的计谋。

“这么说,你愿意以身犯险?”听完男子的计策,东羽公主握住他那长着薄茧的双手,关心道:“你这一路吃了这么多的苦,当初的翩翩公子如今却是双手长茧,只是为了我东羽的大业,却还要劳累你。”

“公主不必如此,这一切不过是我心甘情愿的。公主与皇上志在天下,而小人的心愿却只是报仇而已。既然公主也同意了小人方才的提议,那小人便先下去准备准备。”说着,男子往后退了三步,朝东羽公主行完礼后便转身踏出殿宇…

看着男子离开,东羽公主随即出声,“来人。”

“公主。”一名侍卫立即从殿外走了进来,单膝跪在她的面前。

“近日西楚可有大的变故?”东羽公主坐到桌旁,端起桌上早已沏好的茶缓缓抿了一口,等着侍卫的回答。

“回公主的话,江沐辰已在京城祭天登基继位,并在出征前将玉乾帝的禁卫军副统领夏吉当众祭旗。如今楚王赶往西边的朝城,德夕帝的大军也已经整顿完毕,只怕就在这几日便要领兵出征。”那侍卫将得到的消息尽数禀报给东羽公主。

但见那东羽公主细细地听着,手指轻捧着茶盏想了片刻,才出声问道:“可有楚王妃等人的消息?”

闻言,那侍卫的脸上闪过一抹难色,只能诚实地回道:“回公主,还未查到楚王妃的下落,楚王将她藏得极好。如今海王与德夕帝也无人知晓楚王妃藏身的地方。”

“既如此,尽量满足他的要求。还有…”说着,东羽公主招手让那侍卫靠近,在侍卫附耳过来时才低声说出自己的计划…

西楚山谷中。

“王妃,容公子终于有消息了。王爷也命人送了信件过来。”清晨,乔影手持竹筒走进内室,立即将手中的竹筒交给云千梦。

云千梦刚起床,顾不得梳妆便急急地接过竹筒,取出里面的纸条仔细地阅读起来。

“王妃…”慕春将薄衫披在云千梦的肩头,见云千梦盯着纸条看了几遍,脸色却平静无比,慕春心中不禁有些担忧,遂想出声问道。

云千梦则是放下纸条,原本紧绷着的脸却在抬起时恢复如常,眼底的紧张渐渐化去,融合成了一抹放心。

“幸而他早有防备,否则着了苏启的道,只怕有口也说不清了。”语毕,云千梦站起身,慢慢踱步到窗边,见外边的天色依旧蒙着一层灰色,雾蒙蒙的一片水汽中带着沁心的凉意,让人心情舒畅却又含着一丝寒气。

云千梦拆开另一支竹筒,取出楚飞扬送来的信件反复看了几遍,秀眉不由得淡淡拢起,心底有些为受伤的曲长卿担忧。

心中思量着容云鹤信中提到的另一件事情,将如今西楚所有的事情串联在一起,云千梦返身回到桌边,素手摊开桌上的地图,纤细的手指划过一重重的山脉、一座座城池,心中的计划随即渐渐成型,这才唤过乔影,与之一起分析现下的形势。

“辰王已在京城称帝,他自是不会看着西楚江山落入海王的手中,更不喜见得王爷为玉乾帝重新夺回江山。想必这几日便会出京征战。”云千梦用炭笔在地图上圈出京城的位置,详尽地与乔影分析着,“韩少勉将京城的城门把持住,辰王军自是不可能从城门出入。”

说着,云千梦双目镇定地看向乔影。

乔影领会了云千梦话中的意思,语带惊喜道:“王妃的意思是?”

见乔影反应过来,云千梦嘴角含笑地点了点头,继而接着开口,“辰王大军与海王军一样,均是分散在西楚四处。此次辰王出城定不会带太多的兵力。方才云鹤信中还提到一事,北方已赶制出二十支火枪,虽不能大规模使用,但小范围内,却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王妃…”这一次,乔影已不仅仅是声音透着喜色,就连眼底也渐渐沾染上了笑意,“若是能够生擒辰王,这于王爷而言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云千梦却没有乔影的欢喜,楚飞扬心中提及叛徒一事,如此算来,如今楚飞扬面临的不仅仅是海王辰王这两个对手。一如他战前的分析,西楚内乱,周边列国定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如今东羽便是一个极好的例子。

辰王出征,防备定是极其的严密。若是想单凭二十支火枪定乾坤,未免太不自量力。且此次行动并不适合派出大量的暗卫,否则暴露了山谷的存在,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云千梦断不会做出让楚飞扬担忧的事情来。

云千梦只不过是想拖住辰王的步伐,稍稍打乱辰王行军的步骤,同时测试火枪真正的威力。

“我们离京之时,曾留下不少暗卫保护辅国公府、容府、云相府,你设法与他们取得联系,密切注意京城的动向,确定辰王会从哪一条路出城。”炭笔再次勾出京城通往外面的所有道路,云千梦极小声地吩咐道。

第三百四十八章

夜半三更,京城通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通道均被疏通,每条道路上均有上千人身骑战马在月色的掩护下快速地奔出京城,朝着西楚的四面飞驰而去。

往南面的道路上,身穿盔甲的将士一路穿过茂密的丛林,银色的月光在树叶的遮掩下零零散散的落在赶路的夜行人身上,隐射出路人脸上那肃穆的表情与眼底忽明忽暗的煞气…

寂静的只剩蝉声的树林中徒留马蹄踏过土地的铮铮踏地声,隐秘在四处的野兽感觉到扑面而来的杀气,纷纷躲在暗处不敢现身,唯有时不时低低地低吼几声表达心头的不甘。

“皇上,这路上似乎有些不太平。”月色隐去、旭阳初上,一路竟是平安地出了京城的地界,宁峰回头看了眼依旧被树荫笼罩在昏暗中的丛林,心头萦绕着一股不详的预感。

“哼,他们还不敢在京城的地界下手。”江沐辰自是个十分敏锐的人,宁峰能感知到的事情,他岂会不知?

一路上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这一行人,江沐辰心中自然有数。

曲长卿在前往朝城的路上遭到东羽大军的埋伏,导致上百人的队伍最后仅剩曲长卿一人活着。这便说明,如今各方早已是草木皆兵,所有的动作都逃不过众人的眼睛,而如今比得则是谁的速度更快。

而此处距离京城极近,贸然动手袭击自己只怕会打草惊蛇,因此他们才能够顺利的通过那片树林。

只怕接下来的路途,不会如昨夜那般平静了。

宁峰见德夕帝眼底一片了然之色,便知江沐辰在离开京城前便已洞悉了各方的心思,思索了片刻才出声,“再行半日便到了前方的驿站,皇上辛苦了一夜,则可休息一番。卑职也可再增加些人手保护皇上。只是,如今却是委屈了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