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初晴,远处的天际边渐渐升起一抹火红的阳光,映照在人心却让所有人心底浮现出城破时的惨烈与血腥,那些手无寸铁的百姓在一个个早已杀红了双眼的叛军眼里,只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只能在极度的恐惧中等死。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那暗卫始终注视着天空中的冷静的眼神骤然一变,周身气息瞬间转冷,即便是容云鹤亦是察觉出他的变化。

见那暗卫脸色比之方才更加的严肃冷峻,一股不详的感觉突然袭向容云鹤的心头,只见他极快地转过身,双目冷沉地盯着身后的暗卫,沉声问道:“王爷如何回复的?难不成事情又有变数?”

闻言,那暗卫神色一暗,却还是将实情告知容云鹤,“辰王昨日后半夜竟率军逼宫,如今京城已尽数掌控在辰王的手中。王爷的二十万大军被城防军挡在京城之外,如今王爷面对海王与辰王这两个劲敌,只怕这场仗难打了。”

听完暗卫的禀报,容云鹤面色瞬间泛白,一个箭步跨向暗卫,双手握住那暗卫的肩头,带着急切地口吻问道:“那王妃呢?难不成王妃已经落入辰王的手中?”

暗卫见容云鹤这样反射性的问话,心中一紧,顿时敛下眼目,却是实话实说,“王妃此时尚在京城楚相府中,辰王暂且还未对城中的士族下手。而此时辰王霸占了皇宫,这于王爷领军却是一个不小的阻力。”

暗卫话中有话,这样客观的分析,让容云鹤心头一震…

第三百二十九章

那暗卫见容云鹤在听完自己的话后,竟是半晌也不曾开口,仅是紧皱眉头立于院落中,心底不知在想些什么。

只是,端看容云鹤神色肃穆带着严谨之色,便知他此时定是在考量极为重要的事情。

暗卫也不催促容云鹤立即下定决心,只是安静地守在他的身旁,以防有人行刺。毕竟,苏启与广威将军在通州破城时便失去了踪影,如今他们在明,苏启等人在暗,自然是要万分小心。

“你身上,可有携带西楚地图。”容云鹤沉思半晌,终于缓缓开口,心思沉重让他出口的话音也带着一抹凝重,如这清晨的雾珠般透着沁心的凉意。

“有。公子是想熟悉西楚地形再定夺行程?”那暗卫极其灵敏,容云鹤的话刚说出口,他便已了解了容云鹤的心思。

闻言,容云鹤抬眼看了他一眼,心中却不得不佩服楚飞扬手下之人皆是可堪大用之人。

慎重地点了点头,容云鹤与那暗卫一同踏进屋子。只见那暗卫极其快速地从衣袖中掏出一张羊皮地图摊在八仙桌上,两人同时低头看向地图上的山脉城池。

与此同时,那暗卫亦耐心地对容云鹤讲述已经被海王攻下的城池,将官道山路水路等一应详尽地分析了一遍。

“容公子请看,海王如今攻占了通州、郑州、义城等东南西北四座城池,连带着这四座城池周边的城池也被攻下无数,这已经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说着,暗卫有力的手指以那四座城池为顶点,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四方形,继而继续说道:“海王控制着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的交通要道,不管是圈内还是圈外,皆可掌握主动权,也因此可在官道上阻拦王爷援军的到来以及粮草的供给。”

“若是走小道呢?”听着暗卫详细的解释分析,容云鹤眉头微皱,目光已是转向用蓝线标明的羊肠小道或者山间小路上。只是不等那暗卫开口,容云鹤的眼底便已浮现出一抹不满与否定。

暗卫瞧出容云鹤神色间的转变,面色也紧跟着严肃了起来,继而开口,“小道自是可以走,可一来这些小道均是没有修葺的,路面窄地面凹凸不平不说,相较于官道却已是绕出了极大的圈子,这对于行军打仗时间便是一切而言,这一般是不会被将领们所采用的。二来,想来海王定也是已经想到了这一层,只怕这些小道上,定也是埋伏重重,粮草援军能不能到达目的地,恐怕要二说了。”

一通分析下来,容云鹤抬眸看向那暗卫,心底微微诧异,脸上却平静淡然道:“你倒是成你家王爷的说客了。”

暗卫自是明白容云鹤话里话外的意思,但他心中却也知容云鹤并无恶意,脸上的神色依旧肃穆凛然,视线始终放在地图上,淡淡地开口,“容公子心中也知,辰王心中最计较的一为皇位、二为咱们王妃。如今辰王逼宫,京城内尽数是辰王的城防军,最不安全的地方,便是楚相府。王爷离京前,曾将所有暗卫集中起来保护王妃,可王妃心中却放不下辅国公府、云相府与容府,生生将暗卫分了几拨去保护这三个府邸…”

“你说什么?”闻言,容云鹤心神巨惊,从未想过云千梦在此时还能想着容府,心底不禁划过一丝暖流,却又有些气她不懂保护自己。毕竟,与容府相比,云千梦的处境更加艰难,辰王断是不可能放过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的。

只见容云鹤的脸色渐渐被抽白,素来充满寡淡目光的眼底也急速地聚集焦急之色,骤然低下头来,双目带着急迫地细细查看着桌上的地图,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自己此时所处的方位轻敲着,遂又滑向周边的城池,沉稳的气势之下隐藏的是不易察觉的睿智与精明的心思。

只瞅着容云鹤的手指在几个并不显眼相对安全的城池上多点了几下,随即抬起头来看向暗卫,这才重新开口,“王爷身边有你这样的人,当真让容某钦羡不已。方才你话中的意思,我已明白,虽说辰王逼走了皇上,可在天下百姓与百官心中,此时这西楚的皇帝依旧是玉乾帝。百官依旧是听命于玉乾帝。苏启又因圣旨而远离京城逃过一劫,又与忠于皇上的广威将军在一块,想必定会趁机为难王爷。若是他这个漕运使趁机拖延粮草运输的时间,即便王爷有通天的本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届时定是连累了整个楚王军吃败仗。我容家别的没有,银子粮食倒是足矣充足。且西楚各地均有我容家的钱庄与米铺,想要周转大军的军粮,倒是可以先用容家的,不但放心且能够节省时间。”

暗卫不想容云鹤竟是这般爽快,立即朝着容云鹤抱拳,朗声道:“多谢容公子鼎力相助。今日一事,是卑职多嘴了,还望容公子莫要见怪。”

容云鹤却是举起一手制止暗卫自责的话语,带着一丝怅然道:“并非是因为你方才的话才让我下定此决心的。容家自很久以前,便已与王妃、与楚王联系在一起。这样的时刻,若咱们不团结一致拼得一个前程,只怕将来大家都不会有好下场。你且告诉王爷,我暂时哪也不去,江南调粮一时便交给我吧。顺便替我通知肆儿,让他尽快赶去北方,督促梅、左二人。”

话并未说明,只点到为止,但容云鹤却相信暗卫能够听明白。

暗卫心头一紧,遂对容云鹤点了下头,便转身步出正屋…

皇宫中。

两军交战,兵戎相见,硝烟四起,殿堂楼阁内外尽是尸体,金碧辉煌的皇宫已是血流成河,四处是宫女太监逃窜的身影,尖叫大喊求饶声不绝于耳,人间惨象尽数展现在人们的眼前。

激战过后,辰王军歼灭禁卫军两万六千多人,己方损伤不到八千人,实力悬殊让人咋舌。只怕无人能知,平日里只会严守城门的城防军,竟隐藏着这样的实力。

“王爷,除去禁卫军副统领夏吉被我们生擒,其余人等尽数被歼灭。”宁锋手持长剑走到辰王的身边,禀报着战况。

而一旁早有侍卫押着夏吉走上前,两名侍卫死压住夏吉的肩头,想让夏吉对辰王行跪拜大礼。

不想夏吉骨头极硬,不但直射向辰王的眼中带着冷漠与讥讽,双腿更是站立地笔直,任由两名侍卫怎样按压他,却始终不肯屈膝跪下。

“好一个硬骨头,到了这个时候,竟还不肯屈服本王。”辰王一身盔甲上早已沾染了无数的鲜血,杀红了眼的他即便此时已经尽数掌握了皇宫,眼底的杀气与身上的戾气依旧浓烈萦绕在眼底周身,望之让人心生胆颤,不敢再直视这样一名犹如从地狱中走出的勾魂者。

可偏偏夏吉却也是杀红了眼,加之江沐辰杀了他全家,使得夏吉心中对江沐辰恨之入骨,自然是不惧辰王的威压,双目瞪大地射向江沐辰,恨不得将辰王扒皮抽筋。

见辰王到了此刻竟还奢望自己跪拜于他,夏吉顿时仰天大笑三声,随即冷寒下一张沾满血迹的脸,朝着辰王怒道:“乱臣贼子,竟还望向本将跪拜于你,你自己想当叛贼,却少把本将拖下水!你于皇上不忠、于百姓尚无半点怜悯之心,将本将一家赶尽杀绝,还妄想本将下跪求饶,辰王,你死了这份心吧!本将誓死也不会跪你这等卑鄙无耻的小人!本将不屑于你说话,呸!”

一通淋漓尽致的谩骂,顿时让夏吉舒缓了心中的积怨,脸上浮现大快人心的表情。

但宁峰等人听完夏吉的话后,手心均是不由得冒出冷汗,一道道冷光射向面前势单力薄的夏吉,想以此压制住夏吉的张狂。

却不想,夏吉如今孤家寡人一个,自是什么都不怕,照单全收四周射过来的凶狠目光,径自笑得嚣张洒脱。

宁峰立即闪身来到夏吉的身后,右脚猛地朝着夏吉笔挺的腿弯处踢去…

‘咚…’众人只听见一声极其清脆的触地之声,夏吉竟已是单膝跪在了辰王的面前。

见辰王等人欺人太甚,夏吉忍着膝盖上的剧痛扭头瞪了宁峰一眼,随即转头怒视辰王,即便是跪着,可他的身上却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气势,只见夏吉仰高头颅张口便骂道:“尔等想逼本将就范,即便本将跪了你又如何?本将心中不服,本将绝不会认你这叛王为君主!辰王,你死了这份心吧!你我之间不共戴天!”

江沐辰却是不言不语任由夏吉骂个够,只见他立于金銮殿外,目光远视前方,看着自己的将士们还在浴血奋战之中,江沐辰猛地收回视线转向一脸不屈不服的夏吉,带着一身冰寒气息地上前一步,寒声道:“你倒是忠心于玉乾帝,放心,本王会让你死得其所的!”

“哼,有本事现在就杀了本将!”夏吉早已看透生死,岂会怕了辰王话语中的生生死死、砍砍杀杀?

“现在就杀了你?哼,本王会让你死得有价值!待本王整顿好这皇宫,本王会亲自操刀将你的人头砍落祭旗!”一声冷哼,辰王便挥手让侍卫将夏吉拖了下去。

而辰王却是转身,抬眸看着面前庄严肃穆的金殿,一步一步踏上台阶,踩着染血的红毯走向金殿。

红毯的两旁早已站立着与辰王出生入死的将领们,众人恭迎辰王一步步走进金殿,一步步迎向那至高无上的九龙宝座。

辰王每踏出一步,靴子底部便会沁出丝丝鲜血来,而他面色冷肃带着还未褪去的杀气,混合着与生俱来的贵气,在众人的注目中踏进金殿,那双鹰隼般的冷眸瞬间射向十丈之外的九龙宝座。

为了这一天,他走了整整二十四年,其中的艰辛无人能知。

为了这一把九龙宝座,他付出了太多,甚至是错失了云千梦这样绝无仅有的女子。

只不过,只要他坐上那把九龙宝座,这西楚的天下便尽数掌握在他的手中,即便云千梦逃到天涯海角,他也不会再放开她。即便他与云千梦之间隔着一个楚飞扬,他也会先将楚飞扬挫骨扬灰,将云千梦抢回来。

思及此,冷凝地眼眸中划过一抹坚定,江沐辰走向玉阶的脚步缓缓加快,眨眼间便已立在龙案前。

只见他目光沉静地盯着下面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渐渐地举起了手中的长剑…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宁锋第一个跪倒在辰王的面前,高呼圣上之名。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其余人见辰王身边第一侍卫已经开口,立即紧跟着宁锋下跪行跪拜大礼,高呼之声直冲云霄。

“传朕的命,昭告天下,先帝玉乾帝不幸染病暴毙,将皇位传于辰王,从今日开始,改元德夕!”冰冷的声音自江沐辰的口中吐出,而他眉宇间的坚定更如千年玄冰无法融化。

可听到‘德夕’二字的宁锋,表情却是一怔,眉头不着痕迹地皱了一下,一颗心顿时咯噔一下。

楚王妃闺名云千梦,‘梦’字乃一个‘夕’加两个‘木’。而‘德’与‘得’同音。皇上竟是定年号为‘德夕’,这是不是说明王爷打算对楚王妃动手?

因为江沐辰所说的年号,宁锋背后竟沁出一层冷汗,皇上若是夺人之妻,只怕将来会受尽世人的诟病,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臣叩首,拜见德夕帝。

“禀。”只是,原本在宫内搜查玉乾帝等人下落的侍卫匆匆跑进大殿,双膝跪下禀报,“皇上,卑职们已将皇宫搜查了一遍,却没有发现先帝、太后皇后等人的行踪。此时已将先帝的其余妃嫔聚集在凤翔宫中,等候皇上发落。”

“哼,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他以为逃离了皇宫,朕就拿他没有办法了?传朕的旨意,遇到玉乾帝、太后皇后三人,格杀勿论。”冷哼一声,江沐辰已发出第二道圣旨。

“皇上,其余的大臣呢?咱们此次歼灭的禁卫军不足半数,想必其余的禁卫军定是随着先帝逃了出去。”消失的可不仅仅只有那三人,还有朝中不少重臣,这些人在朝野有着举足轻重的分量。

一如端王,他虽鲜少参与政派之争,对于朝政之事也没有多大的野心,但此人却深受百姓的爱戴。

一如文家的文携,文家名满天下,西楚儒生大多是出自文家,若是文家在外散播留言,于皇上地位的巩固却是极大的不利。

皇上此番仓促登基,天下儒生定会有所怀疑,到时候文章桥段流出,定会有损龙威。

但若是有端王等人的共同作证,相信这样的流言定会被很快地压制下去,皇上的龙椅才能坐得顺畅。

更何况,那五万人的禁卫军竟在一夜之间随着帝后消失无踪,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着实让人放不下心来。

江沐辰显然也已想到了这一层,只见他敛目沉吟半晌,冷声道:“其余人等只得生擒,待朕见过他们后再下定论。先帝的妃嫔以及身边伺候的宫女,尽数赐一碗红花汤,全部打入冷宫,有不服者就地正法。至于禁卫军定是会贴身保护玉乾帝等人,若是被我军遇到,格杀勿论,不可放过一个!”

“吾皇英明、吾皇万岁。”众人再次高呼。

“皇上,京城的百姓应如何处置?如今楚王是二十五万人马和海沉溪的几万人马依旧驻扎在城外,以一敌二对咱们而言实在是不利。”宁锋始终担忧城外的那几十万大军会把矛头转向京城。

尽管王爷手中如今握有一百二十万大军,可这些兵力却是分布在西楚的东南西北,短时间内想要聚集起来,实则是极其困难的事情。

江沐辰平静地听着宁锋的分析,任由下面的武将们各抒己见,心头则已有了一个腹案。

“皇上,这城门是绝对不能打开的。微臣早已统计过京城内的存粮,足够京城百姓生活一年有余。”此时,曲炎满面笑容地走上前,禀报着自己手上所掌握的数据。

闻言,江沐辰冷淡地点了点头,却又下命道:“军粮物资是重中之重,切记不可出任何的纰漏。海全楚飞扬均是极其狡猾之人,在战场上亦是无所不用其极,想要击败他们,首先便是防备他们有所行动。”

“微臣明白,请皇上放心。”曲炎弯腰立于大殿上,踩着脚下的泊泊鲜血,心中却是万分得意。

“如今京城百姓尽数掌握在我们手中,楚飞扬断不可能在没有把握的情况下攻城。宁锋,传令下去,所有世家大族、官家王府,均派人紧盯,严禁任何人出入自家府邸,违令者斩。同时带着劝进书前去,若他们不肯签名,就将全族老小尽数关入大牢,直到他们签名为止。”江沐辰当机立断下命。

遂见江沐辰坐到龙椅上,抽出一张空白的圣旨,执起龙案上的毛笔,在圣旨上挥洒笔墨,最后从龙案上拿出玉玺,在圣旨的左下角盖上了大印。

江沐辰将墨迹还未干透的圣旨交给宁锋,继而起身郎朗开口,“此番诏书,一则向天下百姓交代玉乾帝已暴毙而亡,由辰王继位。二则,楚王海王叛变,成为西楚叛贼,朕将携西楚百姓擒贼擒王。望各位爱卿与朕同心协力,共同保卫西楚天下。”

“吾皇英明,臣等愿陪同皇上死战到底。”事实到底如何,已不是殿上众人所能关心的问题。他们的心中脑海中早已是幻想出自己即将到来的青云直上,高官厚禄、美女环伺,已让他们心中的欲望无限放大膨胀,迫不及待地向江沐辰表明忠心,以为自己谋一个好前程。

宁锋手捧江沐辰所书写的圣旨,定睛一看,心中不禁诧异,不知从何时起,王爷竟能把玉乾帝的笔迹模仿地如出一辙惟妙惟肖,即便是再有经验的学士,只怕也辨别不出这字迹的真伪。难怪王爷一踏进大殿便直冲龙椅而去,原来王爷早已做好了准备。

如此一想,宁锋不由得心潮澎湃,有了这道以假乱真的圣旨,所有的局势将会逆转,楚王海王将成为逆贼遭到天下百姓的唾骂,而王爷,哦,不对,是皇上则能够名正言顺的登基。

与此同时,又能够轻而易举地解决掉玉乾帝,即便将来对方起兵声讨,只怕也无人能信。

“现如今,叛王楚飞扬与海全始终对京城皇宫虎视眈眈,还不是咱们庆功的时候,各位爱卿切勿因为现下的胜利而忘形。希望各位爱卿始终记得咱们君臣曾经走过的艰苦岁月,待朕的江山稳定、四海升平之时,朕定会重重奖赏各位爱卿。”江沐辰此言,既是安抚人心,亦是提醒大殿内的众人。此时京城的门外还有两头猛虎紧盯着,切切不可因为眼前的胜仗而得意忘形,否则莫说将来封王拜相,只怕连性命也会不保。

“臣等谨记皇上训斥。”方才还为胜利沾沾自喜的众人,因为辰王的话纷纷变了脸色,心中的姿态瞬间摆正,异口同声地高呼。

“皇宫中密道极多,宁锋,你亲自领着人一条条给朕检查一遍。那些其余人则随朕出宫。”却不想,江沐辰既然自行登基称帝,为何舍弃华丽的皇宫,却急着出宫呢。

唯有跟随江沐辰多年的宁锋明白,现在皇宫虽然掌握在了他们的手中,但始终没有找到玉乾帝等人逃生的那条密道,以防万一,皇上是不会在皇宫久留的。更何况,宫外的情形也不见乐观,楚王妃被关在城内,楚王定会有所行动,皇上自然要防范于未然。

只是,想到皇上见到楚王妃时便会失去往日的冷静自若,宁峰心头却又浮上一层深重的担忧。

抬头看向已经走下玉阶对群臣交代事情的德夕帝,宁峰只能恭送着江沐辰离开,自己则领着侍卫前往后宫。

第三百三十章

辰王府中。

元德太妃已回到了辰王府中,此时正斜躺在软榻上歇息。

对于这一日一夜间京城发生的一切事情,元德太妃均是冷漠以待,丝毫没有因为外面百姓的受苦受难而心存不忍,径自闭目躺在软榻上静静地养神。

蒋嬷嬷守在外间,细心地为元德太妃准备着茶点,这些日子太妃在皇陵真是受苦了。

虽说是配合王爷的计划,可皇陵中整日只能吃些青菜萝卜,莫说是太妃,就算是普通人,只怕也吃不消吧。

蒋嬷嬷小心地将瓷盅中盛着的燕窝粥舀到碗中,打算放凉后给元德太妃端进去。

“来人。”元德太妃浅眠过后,出声轻唤蒋嬷嬷,自己则已从软榻上坐起身,目色清冷地看着内室的一切。

“太妃,奴婢在。”赶忙放下手中的事情,蒋嬷嬷快步走进内室,搀扶起元德太妃走到圆桌前,等候元德太妃的吩咐。

“宫里可有消息传来?王爷是否已经抓到玉乾帝了?”冷然的眼眸中尽是一片得意,元德太妃此时心情十分痛快,憋屈了这么多年,昨夜终于一雪前耻,怎能不让她身心愉悦?

只是,却不想在节骨眼上让玉乾帝逃了,否则此时辰儿早已登上大宝,何必如此的大费周章?

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元德太妃,蒋嬷嬷低声回答着,“回太妃,还未抓到玉乾帝。王爷此时还在宫中,亲自带人搜查。”

元德太妃接过茶盏,微冷的目光一扫冒着热气的茶水,眼底却是划过一抹恨意,继而问道:“太后呢?”

玉乾帝是辰王的事情,元德太妃最为关注的显然是太后。两人斗了大半辈子,先是太后压着她整整十八年,如今她迫不及待地想要看一看太后落魄的样子了。

蒋嬷嬷岂会不明白元德太妃的心思?这么多年对太后卑躬屈膝,元德太妃早已是满腹怒意,如今有了翻盘的机会,自然是恨不得立即看到对方跪倒在她的面前。

“太后、皇后与玉乾帝一同消失了,连同昨夜在皇宫的大臣也没了踪影。太妃且放心,如今京城皇宫已尽数在王爷的手中,相信王爷定会揪出他们的。”蒋嬷嬷走到元德太妃的身后,轻柔地替她捏着肩头,为她消除疲劳。

可听完此言,元德太妃心头却是闪过一丝懊恼。

原本辰儿趁乱逼宫是绝佳的机会,只消从玉乾帝手中拿过退位的诏书,辰儿登上皇位则就变成名正言顺的事情。

可不想竟生出这么许多的枝节来,这么多人居然凭空消失在皇宫,难道这些年玉乾帝为了防备辰儿,命人重新修建了地宫密道?

更何况,登基一事宜早不宜迟,城外有海王的人虎视眈眈,又有楚王的二十万人马欲闯进来,若不尽早让辰儿登上皇位,只怕会夜长梦多啊。

元德太妃目光微转,低头轻抿了一口清茶,开口问道:“城中所有的出入口均已掌控在辰儿的手中了?”

“是,王爷早已命城防军把控了所有的出入口,即便是一只蚊子,也是飞不出去的,太妃请放宽心。且方才宫中传来消息,说是王爷即将告知天下,玉乾帝暴毙而亡,留下圣旨让辰王继位。王爷已经改元德夕,并下旨捉拿海王楚王两叛贼,以正国法。”蒋嬷嬷有些捉摸不透元德太妃的心思,却是照实回答。

可元德太妃却在听完蒋嬷嬷的禀报后,一双雅致的秀眉顿时轻蹙了起来,眼底渐渐浮上一抹杀气,正要开口,外面却传来一道请安声。

“奴才参见太妃娘娘。”这时,太妃院外响起一道低沉稳重的声音。

元德太妃于蒋嬷嬷均已听出这是辰王府管家的声音,只见蒋嬷嬷心头有些不解地看向垂帘外,似是在思索此时管家前来太妃院的用意,难不成宫中又有消息传来?

元德太妃眼底亦是藏着浅淡的疑惑,只见她隐下心中方才想起的事情,冷冽的目光淡扫蒋嬷嬷一眼,示意她出去看看出了何事。

蒋嬷嬷会意,朝着元德太妃恭敬地福了福身,将手中端着的瓷碗搁在小桌上,这才折身掀帘走了出去。

蒋嬷嬷走出正屋,见管家恭敬地立于院门口,便立即走上前,低声开口,“太妃正在歇息,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吧。”

“如今老身想见太妃一面,想不到竟比登天还难啊!”却不想,一道苍老却满含威信的身影缓缓走进蒋嬷嬷的眼帘。

“奴婢见过老太君!”蒋嬷嬷心头微微一惊,没想到太妃刚刚回到辰王府,林老太君便找上门来,尤其此时见林老太君满面冷峻的模样,想必定是有要事与太妃商量。

如今真是德夕帝夺取天下最为重要的时刻,断断不能让皇上与元家发生不愉快,免得届时元家抽身事外。

思及此,蒋嬷嬷立即放低身段,恭敬地对林老太君福了福身。只是,蒋嬷嬷眉目间的坦然与不卑不亢却丝毫没有动摇,并未因为林老太君的盛气凌人而跟着摆出自己的身份。

见蒋嬷嬷这般识趣,林老太君脸上的寒意稍稍缓解了些,只口气依旧带着一些怒意,精明的双目往正屋的方向扫了一眼,随即沉声问着蒋嬷嬷,“听闻太妃在皇陵受了重伤,老身这个做母亲自然是要来看望的,不知太妃的伤势如何?”

语毕,便见林老太君领着身边一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越过一旁的蒋嬷嬷,径自往院内走去。

蒋嬷嬷自是不好拦下元德太妃的母亲,只能快步走到林老太君的身旁,引着二人踏进正屋,自己则快速走进内室禀报。

“太妃,老太君来了,还有…”蒋嬷嬷走进内室,却见元德太妃已经起身,只是身上的衣衫还未换上宫装,胸口的位置尤能看到一抹淡淡地血渍。

见元德太妃面色微微发白,蒋嬷嬷立即走上前,小心地扶住她的身子,关切道:“太妃可是身子不适?”

元德太妃却是摇了摇头,隔着门帘射向外屋的目光中带着一丝冷忙,同时抬手示意蒋嬷嬷开口,随即命令道:“既然母亲来了,那就请她进来吧。”

说着,元德太妃端庄地落座在圆桌旁,一手端起桌上的瓷碗,轻轻搅动里面的燕窝粥,等着林老太君的进来。

安静的内室响起一阵有节奏的拐杖点地声,随着门帘被掀起,林老太君一身雍容华贵地踏进内室,见元德太妃神色淡漠地端坐在内室,林老太君敛下心头的怒意,微微福身朗声道:“老身见过太妃。”

而紧跟在林老太君身旁的中年美妇亦是跟着行礼,“见过太妃。”

见自己的母亲竟将元府的大夫人带了过来,元德太妃放下手中的瓷碗,淡笑道:“母亲与弟妹怎么来了?都坐吧。”

说着,元德太妃指着自己面前的两张圆凳示意林老太君与元夫人坐下,不等二人开口,紧接着又说道:“本宫刚刚回王府,还没有来得及前去元府看望母亲。京中这一两日发生这许多的变化,不知母亲可有受到惊吓?”

“多谢太妃关怀,府里一切安好!如今王爷即将顺遂先帝遗旨登上大宝,咱们元氏一门也算是苦尽甘来,娘娘也应当保重身体,日后母仪天下好辅助皇上啊。”林老太君淡淡地观察着元德太妃的神色,见她今日有些寡淡,林老太君便多了一个心思,并未立即说出自己的来意。

只是,坐在林老太君身旁的元夫人却是有些坐不住了,脸上眼中均是挂着极浓的担忧,奈何此时此景没有她说话的田地,她也只能心中干着急。

元德太妃并未立即回答林老太君的恭维,只是用眼神示意蒋嬷嬷为二人斟茶,随即才缓缓说道:“母亲的教诲,本宫记在心中。母亲也请放心,只消皇上的皇位坐得稳,元家自然会屹立不倒。”

殊不知,元德太妃的这段保证,却惹得林老太君眉头紧皱,脸上一片惨淡之色,连连叹息三声,与方才在院中的气势截然相反。

“太妃美意,只怕元家无福消受!”半晌,才见林老太君面色为难地开口。

元德太妃轻刮碗沿的手微微一顿,半垂的眼底浮现一抹冷光,口气却是带着一丝诚恳之意,“母亲此言何意?难不成母亲以为本宫与皇上是过河拆桥之人?竟这般信不过本宫母子二人?”

林老太君不想元德太妃竟这般装糊涂,自己已经将话挑明到这个程度,她竟还揣着明白装糊涂,一时间,林老太君心头微怒,面上却依旧挂着浓重的担忧,“太妃心中也知,海王大寿宴请京城所有世家大族的嫡子嫡女,却不想这是一场鸿门宴。前去的嫡子嫡女尽数被扣留在海王府。就连庆舟与沁沁如今在成了人质!更何况,沁沁腹中怀着的可是元家的嫡孙,怎能不让老身担忧?”

元德太妃见自己母亲与元夫人担忧不已的神色,眉头微皱了下,却是冷硬反问,“母亲的意思是,让皇上在此刻派兵前去阳明山将庆舟与沁沁二人救出来?母亲可知阳明山是海王的老巢,那里精兵环伺,就连禁卫军乌统领如今也失去了踪迹,我们又如何能冒险?更何况,这城外还有楚飞扬的几十万大军虎视眈眈,您认为现在是营救庆舟的好时机吗?”

“难不成你让老身眼睁睁地看着海全那逆贼杀了老身的嫡孙吗?为了辅佐皇上登上皇位,难道就要牺牲我元家的子孙?”林老太君一扫脸上的愁苦,凌然地直射向元德太妃,眼底含着极重的怒意。

而元德太妃亦是毫不示弱地回视林老太君,两张极其相似的脸上均是渐渐浮上狰狞地冷漠之色,让内室的气氛一时间降入冰点。

“有牺牲,才有成全。哥哥正值壮年,还可再生许多的子嗣!可这西楚的皇位却永远只有一张,皇上已经与那皇位失之交臂过一次,这一次,本宫绝不允许任何人再阻拦皇上的脚步。”半晌,元德太妃脸上浮出一抹讥笑,随即一字一顿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将心中地意思说了出来。

口气之强硬,态度之张狂,让林老太君心头大怒,声音随之微扬道:“这么说,你是不打算理会庆舟与沁沁的死活了?”

“母亲何必如此,本宫何尝愿意看到自己的侄儿受苦?只是,江山社稷与个人生死,自然是前者为重,还请母亲分清才是。”元德太妃丝毫不让步。

元家的确是江沐辰坚强的后盾,将来江沐辰登基为帝,元家也将是辅国之臣。

只是,外戚的身份加上此等功勋,可以预见将来元家即将势力庞大,元德太妃固然是元家的女儿,却决不允许有人牵绊住自己儿子的前程脚步,更不会允许有人威胁自己的儿子。

因此,从现在起,她既要借助元家的势力,却也要压制元家,不能看其坐大,免得将来难以应对。

“太妃可真是心系西楚江山啊!可太妃别忘了,这京中还有位楚王妃,皇上的心思可是很难琢磨的,难不成这楚王妃便会坏了事。相信与楚王妃相比,庆舟的事情只怕是不堪一提了吧。”林老太君的双眼也是毒辣的,江沐辰这一年多的所作所为早已被她看透,若非今日元德太妃执意不肯帮忙,她又岂会说出这样的事情?

“母亲好手段,竟来威胁本宫了!”元德太妃双目半眯,眼中射出点点寒光,压迫地一旁的元夫人早已低下了头,唯有林老太君始终与元德太妃对视。

“不过,多谢母亲的提醒,本宫自会处理好这件事情,来人,送老太君与元夫人出府。”却不想,元德太妃压根不吃这一套,随即便命蒋嬷嬷将二人请了出去,丝毫不给二人再次辩解的机会。

只是,林老太君与元夫人方离开太妃院,元德太妃的脸色便冷寒了下来,随即站起身,吩咐道:“替本宫更衣,准备马车前去楚相府。”

第三百三十一章放箭射杀

“太妃…”蒋嬷嬷眼底划过诧异,不由得轻呼出声,心中显然已经明了元德太妃的用意。

可王爷一早便有命令,辰王府众人不得出府半步,这…

“太妃,您身上还有伤,还是莫要走动奔波,免得伤口裂开,届时王爷定会心疼的。更何况,京城虽被皇上掌控,但那些世家大族想必也有不少不服气的,万一他们想趁乱对太妃不利,太妃此番出行岂不是让他人有可趁之机?”想着太妃院门口站着的十数名带刀侍卫以及辰王府内外面色肃穆的一纵城防军,蒋嬷嬷只觉头疼。只话里行间却又不能让元德太妃察觉到辰王府如今的异样,蒋嬷嬷只能耐着性子劝解着。

辰王早已知晓元德太妃看楚王妃不顺眼,因此这才百般防着太妃对楚王妃不利。

可对元德太妃而言,区区一个女子与儿子的江山相比,自然是没有半点可比性。更何况,在很早以前,元德太妃对于德夕帝在面对楚王妃时所表现出的优柔寡断而心生不满,自然是容不得楚王妃红颜祸国。只怕为了一个楚王妃,这对患难母子又将再起争执。

“本宫身边侍卫无数,何以怕那些家丁小厮?”一道冷芒射向蒋嬷嬷,元德太妃挑出一件皇太妃朝服命蒋嬷嬷服侍着穿戴整齐,又用正红口脂涂上略显苍白的双唇,点缀出极好的气色与庄严的气势,最后挑出一支凤凰朝天的金簪别于发间,这才缓缓站起身。

蒋嬷嬷被元德太妃铜镜中的凌厉眼神一射,心头微微发虚,只能垂下眼眸,低声开口,“太妃,俗话说得好,暗箭难防啊。若是这些世家大族联手,咱们贸然出王府,岂不是让皇上为难?如今城外海王抢占城池,楚王死守京城,皇上以一敌二定是辛苦不已,咱们…”

元德太妃冷眸扫向蒋嬷嬷,精明如元德太妃,她不但了解辰王更了解蒋嬷嬷,见蒋嬷嬷这般吞吞吐吐外加阻拦自己离开太妃院,元德太妃已从她的话中猜出自己儿子下的命令。

嘴边泛起一抹冷笑,元德太妃讥讽道:“辰儿即便登上了皇位,本宫依旧是他的母妃,依旧是你的主子,你且别弄岔了!”

闻言,蒋嬷嬷心头一颤,扑通一声跪在元德太妃的面前,低头不敢面对元德太妃泛冷的容颜,只能不断磕头表明自己的忠心,“奴婢对太妃绝无二心!请太妃明察!”

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自蒋嬷嬷的头顶传来,随即一道不似方才凌厉的声音渐渐响起,“本宫知你担忧什么,也知道辰儿害怕什么。可是,本宫岂能让一个女子坏了辰儿的千秋大业?更何况,她不是普通的女子,那是进宫受过册封的楚王正妃,是曾经诏告天下的楚王妃。辰儿就算是用武力让那些世家大族臣服,却不能杀了他们,否则将来辰儿继承大统却朝中无人,岂不是让百姓议论新皇残暴无德?可留着那些世家大族,他们之中又有几个人没有见过楚王妃?若辰儿与楚王妃纠缠在一起,岂不成了天下的笑柄?夺人之妻,百姓更会认为皇帝昏庸好色,岂会拥护辰儿?你说,孰是孰非,孰轻孰重,本宫该如何做?”

蒋嬷嬷听完元德太妃的解释,心下早已了然,若是想要两全其美,那只能从楚王妃下手,在皇上将楚王妃保护在身边之前下手,否则一切都晚了。

元德太妃俯视着脚边的蒋嬷嬷,见她思绪已经发生转变,这才低声下命,“让我的人将院外挡路的尽数清除掉。”

从辰儿的反应看来,他还没有对楚王妃死心。他这般在乎云千梦,便说明云千梦越不能留在这个世上。

自己可以为了让儿子登上皇位吃尽苦头,可绝不容许一个女子阻拦了儿子的前程。

一个被玉乾帝赐婚的女子,一个被天下人孰知的女子,怎能够再陪伴在辰王的身边?这岂不是让天下人嘲笑辰王?还如何让他坐稳那张龙椅?

蒋嬷嬷见元德太妃态度坚决,也知此事的确是王爷过分了,便只能轻点了点头,转身出了内室。

楚相府。

发生海王辰王的事情之后,洪管家每日亲自守在相府的门口,严防紧守小心小人的靠近。

此时见远处一纵成百上千的侍卫手持长剑护着一辆马车朝着楚相府而来,那严谨有序的踏步声震得青石路险险有裂开之势,洪管家领着十几名侍卫来到门房处,眯眼看着远方气势汹汹而来的队伍,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在扩散,随即给一旁的小厮一个眼神。那小厮接到洪管家的眼色,立即会意地反身跑回相府内…

待那些侍卫站定在楚相府的门口,洪管家这才沉声问道:“来者何人?”

语毕,洪管家细细打量着面前这些侍卫的衣着,不是城防军的衣着,不是禁卫军的服饰,一时间倒是让见多识广的洪管家心中犯难,加上中间马车亦是十分的普通,让人猜不出来人的身份。

“元德太妃前来探望楚王妃,尔等狗奴才还不大开相府大门接驾?”蒋嬷嬷自马车内走出来,立即盛势凌人地朝着洪管家一干人等吼道。

见是元德太妃身旁的蒋嬷嬷,洪管家便知那马车内坐着的定是昨夜刚被辰王接回京城的元德太妃。

顷刻间,洪管家眉头不着痕迹地微皱了下,这才往前踏进一步,抱拳有礼道:“奴才参见太妃娘娘,奴才代我家王妃多谢太妃好意。只是,我家王妃昨夜受了惊吓,此时正在府中休息,实在是不便见太妃,还请太妃回去吧。”

一番话,说得有理,却又极其明白地将元德太妃阻挡在楚相府的大门口,让其不得而入。

闻言,蒋嬷嬷眼底燃起怒意,继而怒道:“刁奴,也不看看今日前来的是谁?太妃乃是西靖帝皇妃,岂容小小楚相府放肆!你可别忘了,如今楚王乃是西楚叛贼,太妃乃是秉着往日与楚王妃的交情,这才前来探视,你等若是再挡住太妃的路,就地正法。”

语毕,便见马车旁的侍卫尽数拔出手中的长剑,一时间楚相府门口寒光四射,形势极其严峻。

而蒋嬷嬷眼底亦是浮现一抹杀气,心底对太妃之前的担忧有了更深刻的了解,这楚王妃的确足智多谋,就连楚相府的一个管事也这般难缠,若不除掉这些人,只怕将来定会绊住皇上的脚步。

“奴才这就不明白了,太妃是来探望我家王妃的,却不知太妃的侍卫在楚相府门口亮剑是何道理?更何况,我们王爷是奉玉乾帝之命围剿叛贼,怎么到了蒋嬷嬷的口中竟这般颠倒是非?”有些话,洪管家自是聪明的点到为止。毕竟如今是辰王掌控了京城,若是太过逼迫元德太妃等人,只怕吃亏的还是楚相府。

“好大胆的狗奴才,连本宫的路也敢挡,不想活了?”正在此时,马车内传来一道极其冷寒的声音,带着天生高高在上的疏离与威严,让此时的气氛一瞬间降入谷底。

洪管家见元德太妃出声,便知今日定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了,洪管家立即警惕起来,面上却依旧含着浅浅淡笑,恭敬地对着马车内的人开口,“太妃严重了,奴才自是不敢挡了王妃的路。只是我家王妃今日身子确实不好,还请太妃谅解。”

“哼,本宫又不是没有生产过,你竟拿此事来搪塞,不想活了。来人,撞开楚相府的大门,本宫倒要看看,一个罪臣之妻何来这般大的架子!”殊不知,元德太妃丝毫不给洪管家解释的机会,训斥完挡在楚相府门口的众人,随即便下命令随来的侍卫强行闯入楚相府。

“慢着!”却不想,洪管家却不是被吓唬着长大的,此时见元德太妃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硬闯,洪管家随即一声大喝,原本守在府内的侍卫顿时涌出不少站在洪管家的身后。

只见洪管家再次往前踏进一步,冷笑道:“太妃,这是楚王府邸,里面住着的是楚王妃。依着玉乾帝的旨意,这楚王可是尊贵无比,即便今日辰王谋权篡位想要诬陷我家王爷,可天理昭昭,百姓双眼都是雪亮的,太妃光天化日之下便硬闯功臣之家,难道就不怕百姓非议?太妃连一介怀孕的妇人都不放过,将来就算能够母仪天下,只怕也只是一个笑柄!更何况,辰王的皇位来得不明不白,早就引起天下百姓的猜忌!”

纹风不动的车帘,在洪管家说出这番顶撞的话后,被里面的元德太妃用力掀开,只见元德太妃满面怒容的踏出马车,指着面前楚相府的一干侍卫怒道:“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当着本宫的面议论朝中大事。你别忘了,玉乾帝早已驾崩,如今是辰王继位为德夕帝,尔等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拦本宫的架,本宫定当让你们死无全尸!”

“我看谁敢硬闯!”洪管家奉命保护云千梦的安全,自然是不能放别有用心的元德太妃入内,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不要怪本宫!来人,给本宫杀进去,胆敢挡路者,格杀勿论。”元德太妃怒极而笑,随即咬牙切齿地开口。

元德太妃身边的侍卫二话不说便举剑朝着洪管家等人杀去,他们均是元德太妃培养多年的侍卫,武功自是不在话下。

而洪管家则是退至后面,原本立于他身后的侍卫则是纷纷上前,与元德太妃的人拼杀了起来,他们均是楚飞扬留给云千梦,自然个个都是高手。

一时间,双方僵持不下,可元德太妃的人数却占了优势,那些已经成功突破相府侍卫的辰王府侍卫立即打开了楚相府的大门,迎着元德太妃踏进楚相府…

“王妃,元德太妃闯进来了。”拦不住带人硬闯的元德太妃,上官嬷嬷得到小厮的禀报,只能抄小路先行来到梦馨小筑通知云千梦。

“嬷嬷莫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咱们不用惧怕于她。”云千梦轻拍了拍上官嬷嬷的手,冷然的目光射向已经疾步走进院子的元德太妃。

方才京城响起急报声,宣称玉乾帝暴毙,让位于辰王,辰王已于大殿取出玉乾帝密封圣旨,当场让百官验证后,取得玉玺,择日登基。

而辰王上位的第一件事情,便是把楚王海王定为叛贼,将举全国之力围剿杀之。

好个江沐辰,果真是心狠手辣,不但散播谣言,更是伪造圣旨。那大殿上站着的大臣,可都是辰王的心腹,自然是偏袒辰王,为他说话。

原本这些均与自己无关,可江沐辰把自己的夫君定为叛贼,云千梦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

如今元德太妃这般嚣张硬闯楚相府,想必当真是把自己当作太后了。

只见云千梦清澈的眼底浮现一抹轻藐讥笑,看着走到自己面前的元德太妃,冷漠道:“太妃不是在皇陵吗?怎么会出现在楚相府?难道是仗着玉乾帝不在宫中,便抗旨逃离皇陵吧。”

云千梦决口不提德夕皇帝,却偏偏说着玉乾帝,惹得元德太妃心头涌上一阵怒意。只是想起往日云千梦伶牙俐齿的模样,却暂时忍住怒意,指着被侍卫押上来的洪管家,怒道:“好个楚王、好个楚王妃,本宫好心来探望于你,你竟纵使府中恶奴伤害本宫。而楚王作为世袭的亲王,府中竟养了这么许多超出编制的侍卫,如同谋反。本宫今日就替天行道,杀了你们这群乱臣贼子。”

云千梦顺着元德太妃手指的方向看去,见两名侍卫押着洪管家,而洪管家的脖子上则是架着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只见云千梦目色一沉,心底渐渐浮上一抹怒意,脸上却是笑如莲花,淡淡开口,“太妃带着侍卫硬闯我相府,欺我夫君不在,欺我弱质女流,现在反倒诬陷我楚相府,端的是好计谋。如今天下,谁人不知辰王趁着楚王出城讨伐乱贼海王之际锁城逼宫,更是书写假圣旨意图模范,太妃却在本妃的面前惺惺作态,是以混淆视听,当真是可耻!”

“云千梦,你含血喷人!遗诏乃玉乾帝亲笔所书,玉乾帝暴毙也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你楚相府为了躲避皇上追究,竟这般颠倒是非,真正可耻的,是你楚相府吧!”元德太妃怒道,看向云千梦的目光中如淬了剧毒的蛇眼,让人不寒而栗。

云千梦却是不怒不惊,双手工整地叠放在腹部,小心地护着自己的肚子,这才接话,“是吗?玉乾帝暴毙?既然是暴毙,消息又是从宫中传出的,那说明玉乾帝是在宫中驾崩。本妃请问太妃,玉乾帝的尸首呢?俗话说,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想必宫中找不到玉乾帝与各宫娘娘的尸首吧!那圣旨,知晓请熟知玉乾帝笔迹之人代笔,自然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太妃,请您解释下方才本妃所提出的这些疑点。况且,太妃在皇陵身受重伤,昏迷数日,怎么今日竟这般盛气凌人地闯入我楚相府,想必这些日子以来,太妃在皇陵假装的也很辛苦吧。”

云千梦嘴角含着讥讽之笑,口气却带着云淡风轻地反问着元德太妃。

“你…”被云千梦一阵抢白,元德太妃脸上惊怒交加,一阵青一阵白,唯有那射向云千梦的双目依旧含着天大的恨意。而云千梦这般戳穿她的行径,更是让元德太妃下定了决心,此女不除,即便将来被辰儿收为皇妃,只怕也与自己不对头,倒不如早早的收拾了,免得将来后患无穷。

思及此,元德太妃想也不想便朝着云千梦的脸颊挥出自己的右手…

云千梦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更是不会吃这个亏,莫说现如今她怀有身孕,即便是平日里亦不会平白无故让人掌嘴。

只瞧见云千梦一个轻松的侧身,瞬间闪过了元德太妃的掌风,亭亭玉立地站立于正屋的门前,面带讥笑地看着满面涨红的元德太妃,缓缓开口,“太妃可是后宫嫔妃的表率,岂能动手打人?更何况,本妃行为举止可没有触犯宫规,太妃岂能动用私刑?”

元德太妃因没有打到云千梦,早已是面上无光,此刻又听云千梦的奚落,更是眼露凶光,二话不说便朝身后挥手,数百侍卫瞬间涌进梦馨小筑。

看到这样的架势,乔影身影快速地挡在云千梦的身前,手中长剑早已出窍,冷目死盯着面前的元德太妃,恨不能将此人碎尸万段。

云千梦的表情却如古井般无波,只是闪现冷芒的眼底,则深深浮现出对元德太妃的藐视。

元德太妃当真是心急了,以为辰王自行称帝,这西楚天下就是她元德太妃的了?

殊不知,此时京城中危机四伏,到处都有人想逮住辰王府的女眷,以期换得自己逃生的机会。

而元德太妃却急于解决自己,以至于乱了阵脚,居然自动送上门来。

元德太妃见云千梦面不改色,又瞧云千梦嘴边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粉嫩的菱唇竟是轻轻吐出两个字,“放箭。”

‘嗖嗖嗖…’

一时间,铺天盖地的箭雨从上往下射向院内的侍卫,辰王府的侍卫还未来得及反抗尖叫便已倒在了地上,漫天的血腥味直直冲向云霄,闻之让人欲呕。除去元德太妃此时依旧安然地立于院内便只剩方才被押着的洪管家没有受到箭矢的伤害。

看到这一幕的元德太妃面色煞白,抬头看去,只见梦馨小筑的四周早已是围满了楚相府的侍卫。元德太妃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疏忽与心急,想拔腿逃离,可脖子上却已架上了一把冰凉刺骨的匕首。

“太妃既然来了,又何必着急离开?本妃还没有找太妃清算辰王诬陷我夫君的事情呢。”云千梦手持匕首立于元德太妃的身后,眼底的冷意让人心寒,脸上的冰霜足以传达出她心头的怒意。

“云千梦,你敢伤了本宫,皇上不会饶了你的。”尽管心中害怕,可元德太妃依旧面含玄冰,高高在上的口气让人听之不爽。

云千梦贴近元德太妃的耳边,声音轻柔地吐词,“哦?是吗?辰王不会饶了我。那岂不正好,本妃也可与辰王算一算总账。太妃,您别发抖呀,您不是很硬气吗?你可知,无辜的百姓在面临战争死亡时是怎样的心情,只怕比您现在还要恐惧几万倍吧。”

“云千梦,你不要命了,本宫定要皇上灭你九族!”元德太妃尖声尖叫起来,可脖子上的肌肤触及到那冰冷的匕首,却让素来冷静的元德太妃失去了冷静。

“皇上?真是可笑,这种不顾他人死活之人也配称皇上?太妃,本妃现在心情十分不好,你若是再多话,本妃不敢保证这匕首是不是会割破你的咽喉。”云千梦声音冷寒地反击。

语毕,她手上的力道却在渐渐加重,只见锋利地匕首已割破了元德太妃细嫩的肌肤,鲜红的血液从她的脖颈一路流到衣襟,染红了淡金色的衣襟。

“丫头别恼。”这时,从上往下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众人抬头看去,却见楚南山领着侍卫从屋顶飞身下来。

“爷爷。”见到楚南山,云千梦面现诧异之色。不是说辰王堵住了所有道路吗?为何爷爷会出现在相府中?

“楚南山,你看看你的孙…”元德太妃的心头更是愤怒不已,正要开口谩骂云千梦。

楚南山竟快速挥出手刀,用力地劈向元德太妃的肩颈处,只见元德太妃的身子瞬间一软,倒在了地上。

“来人,把她带出城。”时间紧迫,楚南山立即对身后的侍卫下着一道道的指令。

而他身后的侍卫亦是极快地出现在元德太妃的身边,拦腰把元德太妃抗在肩上,几道身影立即消失在众人的面前。

“丫头,快随爷爷离开。”楚南山细细地看了云千梦一遍,见她毫发无伤,这才放下一颗悬着的心。

第三百三十二章夫妻团聚

众人均是抬头看着楚南山从天而降,纷纷面露诧异与惊喜,不由得尽数跪倒在地行礼道:“参见老王爷。”

“都起来吧。”楚南山快人快语,此时见云千梦不但毫发无伤,更是很好的保护好她自己,楚南山提着一日一夜的心终究是放了下来。他向飞扬打包票定会带回梦儿,若是食言,只怕此生均是再无颜见飞扬了。

“乔影,快扶着梦儿前去偏门小巷中,焦大已经在外边等候,咱们立即启程。”冷目扫了眼梦馨小筑内遍地的辰王府侍卫尸首,楚南山身上隐约地散出一股怒意与杀气,只是如今时间紧迫,容不得楚南山杀进皇宫,只能命自己的侍卫领着楚相府众人尽速地撤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