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决道:“有可能。”

“有可能?”

“更可能是他看她不顺眼。”

席停云笑了,“不知道真正的细腰公主对你送过去的凶手是否满意。”

“我不知道她满不满意,但我知道颜初一一定很满意。用自己的敌人为自己顶罪,这样的生意再划算不过。”他伸手搂住他的腰,往床上带。他正值少年,血气方刚,在情事上的需求堪称无度,若非席停云时时克制,恐怕两人能整月整月的不下床。

席停云按住他的手,“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霍决不悦地皱眉。

席停云拉着他走到外间,对着空荡荡的墙壁道:“哑声呢?”

霍决沉默半晌才道:“收起来了?”

“为何?”

“既已出鞘,便不该放在这样,展露其锋芒。”

“出鞘?”席停云怔住,“何时?”他记得霍决在京师用的是枪。那把枪因为路上携带不便,被暂时留在了京师附近。

“与阿裘决战时。”霍决顿了顿,脸上露出奇怪的表情。

席停云道:“有何不妥?”

霍决问道:“你见过方横斜的武功吗?”

席停云凝神想了想,摇头道:“他身边多能人,根本无需出手。为何这么问?”

“好奇。”

“好奇?”

“好奇谢非是和方横斜的武功究竟是高是低。”

若是一般人,必定会问方横斜和谢非是的武功有多高,毕竟他们出身东海逍遥岛,是江湖公认的当世高手。可席停云知道霍决这么问一定有他的用意。

“阿裘的武功虽高,却没有到难逢对手的地步。”

席停云道:“或许他与谢非是大战之后,伤势未愈?”阿裘打败的高手并不是谢非是一个,就算谢非是徒有虚名,那还有曾是天下第一高手的长生子。

霍决皱眉想了想,“或许吧。”

席停云微微一笑,“无论如何,他败了。”

无论阿裘曾经多么风光,多么令庄朝武林闻之色变,那都是曾经。如今他败了,为何而败,如何而败,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阿裘无敌的神话已经被打破,他不再是剑指庄朝锐不可当的阿裘,他只是输得一败涂地连自保能力都欠奉的阿裘。

破庙风大。

门前血迹斑斑,尸体横七竖八地堆在阶梯上,面容朝下,像是无颜见人。

阿裘坐在庙里,默默地喝着酒。左袖不知去向,露出的胳膊正淌血,顺着手臂滴滴答答地落下来。他好无所觉,依旧喝着酒,慢吞吞地喝着酒,神情虔诚而恭敬,好似这是他为之奋斗一生的伟业。

石阶上,脚步声渐近。

阿裘放下酒壶,拿起放在身边的剑。

门外一声叹息。

阿裘浑身一震,抬头看去。

月光如雪,白衣如雪,来着清冷如雪。

“师父…”阿裘茫然如深海的眼睛瞬间绽放出烈阳般耀眼刺目的光芒来。

“伤势如何?”

“无碍。”他想站起来,奈何大战刚过,全身乏力,又跌坐回去。

白衣人摆手道:“坐着吧。”

阿裘乖乖地坐下,眼巴巴地看着他。

“难为我们这么久没见面,你还记得我。”

阿裘道:“记得,一直记得。虽然只见过师父一次,但师父是我这一生最尊敬的人,如果没有师父,就没有现在的我。”

白衣人道:“凝生功虽然厉害,却不能持久。你练了五年,已到头了。”

阿裘脸色微变,“我自愿练凝生功。只有凝生功才能让我这样笨的人成为高手,就算会死,我也愿意。”

白衣人从怀里掏出一只净白瓷瓶放在他面前,“服下此药,废去你的内功,或可再活二三十年。我会派人送你回苟贺。”

“不!”阿裘面容血色尽失,咬牙道,“师父,我愿意死,但是不愿成为一个废人。”

“你可能只有两个月的寿命。”

“够了。”阿裘道,“两个月的时间,我还能继续练功,还能再向霍决挑战一回!”

白衣人沉默。

阿裘缩腿跪地,用力地磕着响头,“求师父成全。”

“凝生功乃是至刚至猛至损的武学,你练到如今,已到了顶,莫说还有两个月,即使还有两年,也不可能打败霍决。”

阿裘面色灰败,“求师父教我。”

白衣人负手转身。

阿裘跪着前进了两步,匍匐在白衣人身后,“求师父教我。”

“的确有一门武功可以再令你武功大进,只是练了之后,你的命就真的回天乏术了。”

阿裘急切道:“徒弟愿意!”

“霍决已启程回南疆,即使你练会武功,也来不及约战。”

阿裘道:“我要学,不找他,我可以找别人,找方横斜!”

白衣人微微一笑道:“若我不许你找方横斜呢?”

阿裘愣住,“师父以前不是说,要是想挑战天下最厉害的高手,只要认定方横斜吗?”

白衣人道:“因为眼前有一个更好的对手。”

“谁?”

“贺孤峰。”

“和霍决齐名的贺孤峰?”阿裘热血沸腾。

白衣人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和一本秘籍,“这是凝血功,与凝生功同出一位高手之手,你有凝生功为基础,更可事半功倍。这瓶是毒药,一滴毙命,毫无痛苦。”

阿裘将两样东西一起收入怀中,认认真真地磕了两个响头,“多谢师父。”

“我会派人送你去见贺孤峰。”白衣人道,“但有一件事你要记住。你可以不出手,我绝不怪你,一旦出手,便是不死不休。”

阿裘听惯了白衣人的话,不问缘由地应诺道:“是!要不他死,要不我死,要不一起死!”

白衣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眼底流露出一丝悲悯,转瞬即逝,想说珍重,又忍住了。明知此别是诀别,又何必说些假惺惺的话。他叹了口气道:“你放心练功,不会再有人打搅你。”

阿裘见他起步往外走,不舍道:“师父要走了?”

白衣人头也不回道:“想全力应战,先将伤养好。”

“师父,我可不可以问一个问题。”

白衣人脚步顿住。

“我想问师父的名字…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在死之前知道自己的师父是谁,这样,我死了也不会有遗憾。”

白衣人无声地叹了口气,仰头望着远处山峰的皑皑雾色,缓缓道:“方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出鞘》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

不管庄朝以后会怎么样,反正霍决童鞋和席停云童鞋很幸福!

新开了《大湖小妹》,欢迎大家跳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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