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莲的马车内铺着厚厚软软的褥子,布置得极为舒适。西门杉扶着尤莲坐了进去,小萍正拿着包袱站在旁边,衣袖却被人拉了一下,一看,原来是白衣。

白衣笑容满面:“小萍姑娘的马在这边,”他腰一弯,做出个“请”的姿势。

小萍也是江湖儿女,也不客气,就随着他过去,骑上了一匹温顺的枣红色母马。

骑上马后,她往尤莲的马车望去,只见西门杉正站在马车外同尤莲在说话。不知道尤莲笑着说了句什么,西门杉扶着车框就上了车。小萍马上把眼睛移开了,她想起了自己跪在谢伤身前发的重誓,她决心用生命来捍卫自己的誓言。

一路之上,尤莲和西门杉说起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西门杉也谈了岳父岳母的事情,告诉尤莲,已经派妥善人把岳父岳母送到东京去了,安排在距离汴水不远的一个宅子里。

两人乍一重逢,都有如在梦中之感,只恨时光匆匆易度,仿佛有说不尽的话,诉不完的情,却又嫌话语多余,有时只是紧紧依偎在一起,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倾听对方的心跳。

西门杉隔着衣服抚着尤莲高高隆起的腹部,忽然感觉到手好像被踢了一下,赶紧叫尤莲:

“尤莲,你肚子在动!”

尤莲掀起衣襟,解开了裙带,只见圆鼓鼓的肚皮上很快凸起一个包,仿佛是小手的形状,紧接着又有了一个凸起,西门杉赶紧摸了上去,凸起却又很快不见了。西门杉兴奋极了,在尤莲肚皮上抚来摸去,想和尤莲腹中的宝宝玩,可是又等了半天,孩子却不再动了。

看到西门杉稚气的样子,尤莲笑着说:

“小宝宝早累了,他恐怕已经睡着了,你别打扰他睡觉。”

西门杉俯身在尤莲肚皮上吻了一下,这才帮尤莲整理好衣服。

“西门,”尤莲心中无限甜蜜,“你想要男孩子还是女孩子?”

西门杉想也不想就答道:“女孩子!”

尤莲有点奇怪,男人们不是都盼着头胎生男孩子的么?就问道:

“为什么呀?”

西门自从得到尤莲怀孕的线报那天开始,每当寻不到尤莲感觉绝望的时候,就幻想尤莲腹中的孩子是男是女,自己该怎样疼她,将来一家人怎样生活:

“尤莲,老大是个女孩子才好啊,女孩子可以帮忙照顾下面的弟弟妹妹!”

尤莲有点错愕:“弟弟妹妹?那你打算生几个呢?”

“当然是越多越好了!”西门杉理直气壮,“我爹娘只生了我一个,虽然有大哥在,可是年龄差了几岁,大哥和我玩不到一起去,我小时候太孤单了。咱们生他个十个八个,将来他们可以一起玩耍,打架了可以一起上!”

西门杉平时话很少,颇为沉默寡言,可是面对着尤莲,不知怎么的,无论多幼稚的话都说得出,常常滔滔不绝说些非常孩子气的话。

尤莲想到自己未来的岁月要在在大肚子——生孩子——坐月子——大肚子中循环往复,脸都有点白了:

“西门杉,我,我可得告诉你,我只要一个孩子,多一个我也不生!”

西门杉眨眨眼睛,赶紧讨价还价:

“只生一个?那怎么行!孩子多孤单啊!你忍心么?生六个好了,六六大顺,多吉利!”

尤莲板起脸:“只生一个!”

西门杉一把抱起尤莲轻轻放到自己膝上:

“尤莲,我退让一步,生五个好了!”

尤莲努力把脸扭开:“不要!”

西门杉嘴角向上弯了弯,双手伸向尤莲的腰部。

尤莲的腰部最为敏感,西门杉的手刚一触上,尤莲马上摊成一汪春水:

“好了,好了,我同意生五个了!好了!好了!”

“到时我们找个安静的风景秀丽的地方住下来,种种菜,养养花,生生孩子——”

“你就知道生孩子!”尤莲伸出手指在他脸上轻点了一下,“讲点别的吧!”

西门杉想了想道:

“对了,我已经吩咐人把咱们在东京分舵的东西都搬到汴水宅子去了,就是岳父岳母住的那个宅子。”

尤莲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西门杉接着解释道:

“汴水那个宅子比较安静,”他的目光深邃,“最重要的是,那里都是我自己的人,住在那里我才放心!”

他低下头,吻了吻尤莲的额角:

“尤莲,以后我到哪里都会带着你!”

尤莲没有说话,仰首吻住了他。

因为正是春节,官道上的行人并不多。有时经过一些村庄,却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的,尤莲拉开车窗往外看,看到村里妇女儿童身着新衣怡然而乐,心中也是欢喜。

这一路上,白衣一直在观察小萍。他知道这个小萍是梵音教教主谢伤的心腹,不理解少夫人为何要把小萍带到身边。

小萍和少夫人相处的模式也很奇特。小萍对少夫人甚为关心,每次打尖歇息,她都会为少夫人预先准备好荤素搭配正好、适合孕妇食用的菜肴,每次上车出发的时候,还细心的帮少夫人准备好药草茶,装进特制的暖瓶里以备路上饮用。少夫人的各种衣服饰物金银物事也都是小萍在打点着。

少夫人对小萍也非常信赖,无论什么事都不避讳,还特地叫白衣过来,单独对白衣说:

“小萍以后就是我西门家的人了,你要把她当自己人看!”

白衣自然诺诺。过后就去找西门杉。

谁知西门杉听完只有一句:

“少夫人说什么你自听从不就行了!”

云台山距离东京并不甚远,初四晚上众人歇在了中牟县城,初五一早出发,傍晚就赶到了东京西郊的金明池。

虽然正值新春佳节,可是依旧如同寒冬腊月一般天寒地冻,金明池上也是结了厚厚一层冰,四周的树木也都光秃秃的。

苏瑞和朱影带着一群人早已等在金明池路口的长亭,看到尤莲的马车,朱影等人就迎了上来。

尤莲的马车一停下来,早有朱影身边的丫鬟上前拉开车门。车门一拉开,从车子里弯着腰先下来的是西门杉。西门杉下了车之后,又回过身向着车门伸出双手,一双白嫩修长的手伸了出来,放进了西门杉的手中,一位美丽的粉衣少妇挺着高高隆起的腹部被西门杉小心翼翼的抱下了车。

看到尤莲的腹部,朱影和苏瑞对视一眼,很快微笑着迎了上去。

苏瑞自和西门杉说话,朱影则是上前搀着尤莲的手臂,连声说道:

“弟妹受苦了!”用手抚摸着尤莲的脸,“看看,这脸都瘦了不少!”

尤莲笑得有点僵,瞎子都能看出来尤莲自从怀孕之后丰韵了不少,脸上身上都多了不少肉,可是朱影这样说,尤莲又不能反驳,只好扯开话题:

“嫂子,你家小宝宝呢!”

朱影爽朗一笑:“我家那丫头还有点小,天太冷了,不敢带她出来,奶娘在家招呼着她呢!”

两人寒暄一阵,携手上了尤莲的车,其他人依旧骑马入城。

春节期间的东京,街道干净整洁,家家户户门前挂着桃符辟邪祛灾,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可是店铺大多没有开门。

到了东京分舵,尤莲这才见到已经半岁的苏大姐儿。苏瑞的这个闺女长得巧,长得像苏瑞,不像朱影。

尤莲笑着说:你家大姐儿长得好像她爹爹!”

朱影爽朗一笑,小声说:

“你也看出来了?幸亏长得不像我!”

尤莲也笑了。

接着就是接风宴了。这次宴会规模不大,参加的都是白云城内部的人,分男女两席。

女眷这边人并不多,有东京分舵舵主的夫人和三个女儿、副舵主的夫人和儿媳,加上尤莲和朱影,人并不算多。

即使是女席,除了尤莲怀着孕不愿饮酒之外,大家也都是推杯换盏喜笑颜开。

正值酒酣耳热之际,朱影向着尤莲笑了一下,道:

“尤莲,方才大夫说你这肚子已有六个月了,”

她笑着对着大家举了举杯,成功的吸引了众女眷的注意力,“到三四月份就该产了吧!”

尤莲没说话,只是低头微微颔首。

朱影又大声道:

“你这丫头,和杉弟你俩也太腻了吧,我刚才推算了一下,你这可是成亲没几天就怀上的啊!”

她话音一落,那几个未婚的姑娘马上羞红了脸,直往自己娘的怀里钻。

这时分舵主的夫人马上笑道:

“大少夫人这张嘴真真…那边还有几个未出嫁的小姐呢!”

朱影做出方才光然大悟的样子,捂着嘴:

“哎呀呀,瞧我这张嘴,该打该打!”

那两位夫人也忙站起身,一齐向尤莲道贺:

“恭喜二少夫人了!”

尤莲谦逊了一句,取出朱影提前替她准备好的几件簪环送给各家的姑娘媳妇做新年礼物。

她虽然话里不说,但是心里明白朱影对自己的维护。酒席散后,临行前,她拉着朱影的手,只说了一句:

“嫂子,妹妹谢你了!”

朱影也拉着她的手摇了几摇才道:

“自家人说那么多做什么!”

她调皮一笑,道,

“再说,我说的也是实话呀!你们不就是刚成亲就怀上的么!不用谢我,应该谢谢杉弟的努力耕耘才是!”

她话音刚落尤莲就举着拳头打了过去。

辞了朱影一家,西门杉和尤莲坐车,白衣小萍骑马,一起往乾元门而去。

出了城门,行了大约七里路,就到了汴水镇。

此时天色已晚,镇上早已万籁俱寂,只有个别人家窗口还有灯光闪现。

西门杉所说的宅子就在镇子的东头,临着汴水。

到了大门前,白衣下马叫门,大门很快被打开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的白衣人一脸惊喜站在门后。

“是姑爷回来了么?”尤大娘的声音远远传来。

“娘——”尤莲听到母亲的声音,马上就要奔上前去,却被西门杉用力拉住了:

“尤莲,你如今有了身子…”

“是小乖么?”

尤大娘和尤木匠踉踉跄跄相携而出,来到尤莲面前,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等大家终于平静下来,西门杉这才找到机会上前向岳父岳母见礼。

尤大娘抚着女儿的脸道:

“瘦了,瘦了!”

尤莲忍着爆笑的冲动,道:

“娘,我明明胖了那么多!”

尤大娘又摸摸尤莲的肚皮:

“你这么小就怀孕,难为你了!”

尤莲嘟囔:

“娘,你也是这个年纪怀上我的好不好!”

尤木匠则和女婿西门杉在一起,一边望着尤莲,一边喝茶。

鸳衾暖、凤枕香浓

话说尤莲一家重聚,母女两个自是有说不完的话。西门杉虽不爱言语,也同岳父坐在一起喝茶,顺便聊聊尤莲童年的一些趣事。

尤莲这时问母亲:

“你和爹爹去寻我,那弟弟呢!”

尤莲问的就是从尤莲叔叔家过继的弟弟。尤大娘叹了口气道:

“那时候一收到姑爷的信,我和你爹就商议着去契丹找你,想着契丹远在千里之外,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再加上筹措路费,就张罗着把咱家的铺子给典了出去。你婶子看我们要带着小弟出远门,就非要留下小弟,所以就给了点银子还了回去,倒也安生!”

尤莲摸着尤大娘的手:

“娘,别担心,我能养你的老!娘,你就留在这里陪着我吧,我有点害怕!”

尤大娘抚摸着尤莲的头发,慈爱的说:

“我和你爹早就寻思着想在这里伺候你坐月子,等孩子出生就帮着你带孩子。不过这件事你得同姑爷商量一下。”

尤莲和西门杉对望一眼,二人脸上俱有喜意,西门杉更是长身而起向尤木匠尤大娘行了个大礼:

“小婿在这里先谢过岳父岳母大人了!”

慌得尤木匠夫妇忙起身搀扶,连声道:

“不敢当!不敢当!”

过了一会儿,尤莲有些疲累了,就爹娘道了晚安,和西门杉慢慢走了回去。

尤莲爹娘住的是正院东边的偏院,里面只有一丛竹林,别无它物,倒也疏阔。

正院是预备西门杉平日处理事务的地方,正院东边有一个小门,从小门进去就是宅子的后园了。

后园也未曾收拾,只是种了几株花木。一个两层的小楼矗立在中间。

西门杉揽着尤莲,对尤莲说:

“园子我特地命人不要大动的,待你回来再慢慢筹划,你爱怎么整治就怎么整治。”

尤莲答应一声,已经开始在心里筹划园子的布置了。

一楼房中早已点了灯烛,尤莲二人刚走到门边,小萍已经打开了门,把西门杉二人迎了进去。

里面本来就是布置好的,小萍一到这里就过来把尤莲的东西规整了一下,已经收拾停当了。

小萍帮尤莲预备下热水巾栉之物就离开了,她晚上同西门杉的两位女属下一起住在西偏院。

西门杉帮着尤莲洗了个澡,然后运起一种带有热风的润阳掌帮尤莲吹干了头发。尤莲有点好笑问他:

“这个什么阳掌你当初练它是为了什么?”

西门杉也笑道:

“明玉功偏阴偏寒,为了中和明玉功的阴寒之气,我就研练了这至阳至刚的润阳掌,如果润阳掌练到最高层的话,和明玉功相辅相成,那么明玉功的修练也会事半功倍!”

尤莲掀开被子坐在了床上,西门杉也脱下外衣上了床。

尤莲这时有些好奇,问道:

“明玉功最高能练到几层?”

“九层。”

“你练到几层了?”

“九层,”西门杉揽着尤莲躺了下去,“其实我在杭州时就在试练这润阳掌了,咱们成亲前就把明玉功练到了第九层。”

“你好厉害!”尤莲侧过脸看着他,眼中满是敬佩,“西门杉,你能做一代宗师了!”

西门杉虽然淡定,可是最亲爱的人的赞美还是让他很开心,在尤莲脸上吻了一下:

“我也只是对这些有些兴趣罢了!”

尤莲懒洋洋躺在他怀中,两人慢慢聊着,尤莲很快就睡着了。西门杉看她睡熟,俯身专注的望着尤莲,眼中满是爱意,看了好大一会儿之后,在尤莲唇上轻轻亲了一下,又帮尤莲整理好被子,这才一弹手指熄灭了烛火,自己也躺了下去。

他以前其实很少真正躺在床上睡觉的,都是待尤莲睡下后再起来打坐练气,只是这半年来风雨奔波,身体却是疲惫到了极点,而尤莲因为怀孕,夜里容易受惊,为了就近照顾尤莲,他就每晚陪着尤莲,睡在尤莲身边。

早上尤莲一醒来,就发现西门杉早就起床了,正坐在床头的榻上打坐呢!

尤莲一醒,西门杉就察觉了,起身从暖瓯子里倒了一碗温开水过来,扶着尤莲喝了下去,然后把一早就放在暖炉旁烘烤的尤莲的衣服拿了过来。

尤莲有点好笑道:

“西门杉,我是怀孕了,又不是小孩子,不用你这么伺候,你该干吗干吗去!”

西门杉一边帮她穿衣,一边道:

“正是春节里,兄弟们都回家去了,我又无事,正好照顾你几天。”

“他们的家都在这镇上么?”

“都在啊!不过有的家人也在这里,有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