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爷,奴家自小不吃鸡。”

说完低着头,做出一副羞涩的样子。

小王爷哦了一声,慢条斯理的问:

“那你爱吃什么呀?”

“除了鸡什么都不挑!”

“可现在园子里的厨房只剩下这只鸡了。”

尤莲很饿,可是她自小就不爱吃鸡,很不爱,于是只好屈服:

“奴家什么都听你的。”

小王爷舒畅的笑了:“侍寝!”

尤莲望着只到自己嘴巴的看起来不超过十三岁的小王爷,有点目瞪口呆。

小王爷看起来很淡定,很淡定:“一碗肉丝炝锅面!”

尤莲的口水马上分泌出来并从嘴角涌出,一个“好”字即将脱口而出,可是又不忍心自己的初夜就值一碗肉丝炝锅面,斗争了又斗争,拿出壮士断腕的勇气“深情的”表白:

“爷,这是莲儿的荣幸!”

小王爷微微一笑,轻轻拍了拍手。

“属下王良参加小王爷!”门外响起侍卫的声音。

当一碗超大分量的肉丝炝锅面吃完,尤莲的心就开始颤抖。

卧房内出现了一个装满热水的大木桶,水面上还飘着许多花瓣。

“把自己洗剥干净。”

尤莲洗完澡爬了出来。

“漱口擦牙含香茶。”

尤莲照办。

“穿上衣服,上床躺着。”

“穿上衣服,上床躺着?”虽然有点疑惑,尤莲还是照办了。

小王爷“扑”的一声吹灭了灯,坐到了床上。

虽然有点紧张,可是尤莲还是很想知道十三四岁的小毛头怎么搞船戏。怀着期待的心情正激动的尤莲觉得旁边床铺一沉,原来小王爷也上床了。

“你,你,你干嘛?”

“别抠我肚脐!”

“疼死我了!”

“老抠肚脐眼你这是什么毛病?”

“…”

小王爷终于沉沉睡去,尤莲坐在床边哀怨极了,身体的某处疼得难受。

尤莲起身端起床前小几上的茶杯揭开盖子喝了一口。然后就着烛光查看自己的肚脐,呀,有点红了!

回头端着蜡烛观察这位小王爷,白嫩嫩的脸蛋,浓长的睫毛,高高的鼻子,怎么看怎么可爱,可是,床上的爱好怎么这么奇特呢?

尤莲帮小王爷盖好被子,然后放下纱帐,关上床门,在衣柜里找到一个薄被和一个枕头,放在床侧的榻上,然后起身来到窗前。

窗外一片寂静,一点灯火都没有,四周静悄悄的,淡淡的月光之下,花园里的花与树此时黑魆魆的,一阵微风吹来,带来浓郁的花香。

尤莲想:他现在在干嘛呢?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离开了南阳呢?他大概不会关心了吧?!

远处传来一阵歌声,依稀是温庭筠的《菩萨蛮》,尤莲轻声跟着唱着:

“夜来皓月才当午,重帘悄悄无人语。

深处麝烟长,卧时留薄妆。

当年还自惜,往事那堪忆。

花露(落)月明残,锦衾知晓寒。

…”

尤莲长长叹了口气,她想起自己才十五岁啊,还有漫长的岁月呢!

寂寞画堂深院

这一天天亮的很早。尤莲晚上睡得早,因此小鸟一开始在窗外鸣叫她就醒了。

可是小王爷还在睡,尤莲也只好僵直的躺着。

感觉过了好久,忽然窗外传来悦耳好听的女声:

“小王爷,该起床了。”

尤莲望着身边的小王爷,只见他黑黑的一字眉动了动,长长地睫毛抖了抖,眼睛慢慢睁开,露出了大而黑的眼珠。大概是刚睡醒,眼神看上去有点迷茫,白皙如玉的脸蛋红扑扑的,看上去让人想扑上去咬一口。

尤莲不由看呆了,正发愣,窗外的女声再次响起:

“小王爷,奴婢进去了啊!”

尤莲一着急,马上跳下床,胡乱捡起地上衣服抱着衣服跑到床后。

尤莲刚躲到床后,门就被打开了,房内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大概是小王爷正在穿衣服。

尤莲穿好衣服站在床后,不知道该不该走出去。

“小莲,出来吧!”小王爷声音变得有点低沉,和昨晚带着娃娃音的声音一点都不一样。

尤莲慢慢走到小王爷面前,道了一个万福。

小王爷的脸没有一点表情,任由一个穿浅紫春衫深紫百褶裙的丫头帮自己穿衣服,看起来和昨晚也完全不同。

“轻怜,这是小莲。以后就让她在明月楼侍候。按二等丫头的待遇。”

帮小王爷穿衣服的女孩子退后几步,行了个礼道:

“是。”

又上前来四个丫头,一个捧着装着水的金盆,一个捧着洁白的丝巾,一个捧着铜镜,一个捧着梳子之物。捧盆的丫鬟走至跟前,双膝跪下高举金盆,起先帮着穿衣服的丫头上前来帮着小王爷卷起袖子,小王爷才伸手洗脸。

小王爷梳洗停当之后,五位丫环便一起退了下去。

尤莲这才一屁股坐到了床上,长出一口气:“你排场可真大!你家规矩可真多!”

小王爷也舒舒服服坐到了床上:“知道我家规矩多,你可得什么都听我的,出了这房门,什么话都不要乱说,免得死了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知道了!”

“跟着我用早膳去吧。”

“来喽!”尤莲听到吃饭的消息,马上一跃而起。

到了一楼正堂,早饭早已摆好。小王爷自在主位坐下,尤莲见厅里并没有他人,也坐在旁边吃将起来。

一时用毕,自有丫鬟进来收拾。

小王爷自去书房上课不提。

尤莲回到昨日待的厢房,刚刚坐定,一个小丫鬟来叫她,说是管家妈妈宋妈妈叫尤莲过去,尤莲只好随她而去。

一时分花拂柳来到园外,管家娘子们住的自成一院,小丫鬟引着尤莲来到正房。

房中正中八仙桌旁一左一右坐着两个四十多岁的妈妈,左边的稍显丰满,穿着黑色缎子直领对襟褙子,深紫衫子;右边的瘦一点,穿的是深红色直领对襟褙子,黑色衫子。

尤莲进去以后,蹲身道了个万福。

“你叫尤莲?”右边的瘦妈妈问道。

“是。”尤莲垂首回答。

“南阳城西尤家营人氏?”

“是。”

“你的卖身契已经交给管家,明日户籍即可转入王府。你入府之事今早已通报王妃,不过王妃王爷今晨已出发进京,所以,一些事情就交托给我和宋妈妈来办,我姓张,我和老宋都是王妃的陪房,王府内的琐事暂且由老宋和我调遣。”

尤莲又福了一下。

旁边的宋妈妈端起水杯喝了一口,说道:

“秉照小王爷的谕旨,你暂为二等丫鬟,月钱为一两,专门负责小王爷房内事务。等一下你可按二等规格跟着冬梅去领衣服妆奁等物。”

“是。”尤莲躬身答道。

“冬梅秋菊退下!”张妈妈厉声道。

房里很快只剩下尤莲和两位管家妈妈。宋妈妈仔细打量着尤莲,张妈妈低首喝水。半晌,张妈妈缓缓道:

“小王爷还没过十三岁生日,年纪尚幼。王妃一直怕那干狐媚子带坏了他,因此一直未设房里人,原打算满了十六岁,在府里头家生子中挑选端庄知礼的,没想到…”

张妈妈停下来又喝了口水道: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也只能如此。你要知恩谨慎,好好服侍小王爷。”

宋妈妈接着道:“你大名叫什么?多大了?”

尤莲低首回道:“大名叫尤莲,小王爷叫我小莲。十月生的,快满十五了。”

“那就比小王爷大了快三岁了!”张妈妈声调变得有点高,“那你服侍小王爷一定要有度,不可狐媚惑主,要体恤小王爷的身子,有什么差错仔细你的皮!”

“是。”

“我看你就一副狐媚的样子!”张妈妈捂住胸口,“我可怜的小王爷呀!这个小冤家打哪儿找这么一个狐狸精!防来防去防着轻怜玉爱,却被着狐狸精得去了小王爷的童子身…”

张妈妈还在骂骂咧咧,宋妈妈挥手道:

“小莲,你先出去吧!和冬梅一起去领东西吧!”

尤莲在张妈妈的谩骂声中慢慢退到门口,转身离去。刚出门尤莲马上做了个鬼脸:你们那个小王爷才多大,多个屁,想太多了吧!转眼想到自己被强买入王府,不是到什么时候才能见到爹娘,心里一阵阵的难过,转而又想到王府好新鲜又有点开心。

带她过来的小丫鬟在院门口等着她,见她过来,忙向她招手道:

“我叫冬梅。你叫小莲吧?我比你小一岁。叫你小莲姐姐好吗?”

尤莲忙带笑道:“怎么敢当,我只不过痴长一岁罢了。”

“你多厉害呀,一来就能伺候小王爷,轻怜姐姐和玉爱姐姐早就是一等了,可还是连小王爷的明月楼都还没进!”

尤莲只好说“哪里哪里”。

小丫鬟一笑:“我的姐姐,这里这里。”

尤莲被这快言快语的冬梅逗得一笑。

“冬梅妹妹,我平常的职责是什么我还没闹清楚,还得请教你一下呢!”

冬梅边思索边道:“侍候小王爷早膳,收拾小王爷卧室,把该洗的衣服拿出来给洗衣房,其他的你可以吩咐秋莲,碧卿,慧心。不过,轻怜,玉爱,阿空,阿难,明月,菡萏六位姐姐你可轻易不要使唤。”

“冬梅,谢谢你!”尤莲拿出早上顺小王爷的一个银锞子塞给冬梅,“不要跟姐姐我客气呀!”

冬梅意意思思推让了几下,终于挡不住尤莲的热情,欣然笑纳,两个人边走边谈,好不亲热,仿佛已经成了推心置腹的好姐妹。

到了晚间,自有人送来晚饭,尤莲和小王爷用毕,丫鬟收拾不提。

上楼回到卧室后,小王爷从书架上取了一本书靠着床看起来。尤莲走近一看,原来是一本《世说新语》,便也到书架上寻了一本《李义山集》,坐在床前踏板上看起来。

小王爷看着书,却也关心着尤莲的动向,这时看到尤莲拿了一本《李义山集》,而且书还没拿倒,还读的似乎津津有味,不由有点惊奇,好奇心和理智开始斗争,忍了半天,好奇心终于占了上风,问道:

“大脸猫,你认识字?”

尤莲等的就是这一问,连忙摇头摆脑得意洋洋说道: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义山的诗,读来似有无穷韵味啊!”

再一想,忙追问:“什么是大脸猫?你什么意思?谁是大脸猫?”

小王爷把书一扔,双手扶着尤莲双肩:“大脸猫就是你,你就是大脸猫!你看人家姑娘家,哪个不是晶莹小脸上嵌着一对杏眼,你呢?你是银盆大脸上嵌着铜铃大眼,不正叫大脸猫?”

尤莲平生最恨人说她脸大,顿时火冒三丈:“我脸哪里大了?哪里大了?你才脸大,你们全家才脸大!”

“有人被踩到痛处了!”小王爷笑嘻嘻比着脸嚷道。

“我的脸虽然大了那么一点点,可是下巴尖,眼睛大,正相称!”

“那是尖下巴吗?尖下巴可是瓜子脸,世上有那么大的瓜子吗?”

尤莲气急了,起身扑到小王爷身上双手,双手撕住他的双颊,用力往两边扯,边扯边嚷着:

“你才是大脸猫!你个小白脸!”

“你不正喜欢我这小白脸吗?”

“谁喜欢你了?”尤莲松开手,慢慢坐直,“我喜欢的男子需比我大三五七岁,有着小麦色的皮肤,细长的眼睛,个字呢,要高高的!”回头望了一眼小王爷,有点鄙视:

“你看你,小白脸,大眼睛,矮冬瓜,小鬼头,谁会喜欢你?”

小王爷有点呆滞:“你不喜欢我?你没有对我一见钟情?”

尤莲跳起身,对着小王爷羞羞脸:“小孩子,思春天,羞羞羞!”

小王爷倒也不羞,望着巧笑嫣然的尤莲,心里想:她会不会是因为爱上我不好意思?会不会是因为正喜欢我这种型故意说喜欢小麦色细长眼?至于个子,我早晚会长高的!

尤莲忽然停下来走到床边:

“呀,你的脸——”手已经抚上了小王爷的脸,“流血了!是我的指甲划破的!怎么办?”

小王爷还没来得及动,尤莲已经捧着他的脸,用舌头在他伤口上舔了几下。小王爷先闻到清淡的香气,紧接着脸上麻酥酥的,一时紧张的说不出话来了。

“唾液最能止血了!”

小王爷想说“好恶心”,可是看着尤莲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半天方闷声道:“睡吧!”

尤莲神秘兮兮的凑近小王爷:“那今晚你的手如果再…的话,还是一个银锞子!”

“好啦,好啦!”小王爷推开尤莲,拉起被子就要睡。

“你的鞋还没脱呢!”尤莲把小王爷的靴子脱下,“真是小孩子!”

灯很快熄灭了。

尤莲等小王爷均匀的呼吸声响起,方轻轻起身,依旧拿出被子枕头,来到榻上睡下。

月光如水,从窗口柔柔照进来,照在房内的家具器物上,照着榻上翻来覆去的尤莲。

世事漫随流水

次日早晨,依旧是昨日那个叫轻怜的丫鬟带着四个小丫头侍候小王爷盥栉。

尤莲立在一旁仔细打量着,这轻怜和那明艳俏丽的玉爱虽同为一等丫鬟,可是看上去不太一样。轻怜瓜子脸,淡淡的眉眼,看上去并不出众,却自有一番风韵,惹人怜爱,怪不得叫轻怜。

看到小王爷脸上的划痕,轻怜的手只是稍滞了一下,并未言语。盥栉完毕,轻怜率众丫鬟退下之时还朝着尤莲善意的笑了一笑,令尤莲大有好感。

轻怜回到房中之后,刚刚坐定,玉爱就推门进来。

“小王爷是不是真的和那野丫头——”

话还没说完,轻怜马上轻声细气的打断了她:

“玉爱,我们做奴婢的,怎么管得了主人的事?”

玉爱不忿:“我就看不上那野丫头,什么阿物!谁知道用什么卑鄙手段怎么勾搭上小王爷的!”

“听说园子西南角的桃花开得正好,我们去玩赏一下吧!”轻怜再次打断了玉爱的牢骚。

桃花开的的确很美。王府的桃花经王妃刻意引进,种类繁多,姿态各异,此时正值盛放,深红嫣红浅红粉红,美不胜收。

站在一株桃花之前,轻怜低叹一声:“唉,小王爷的脸,不知怎么样了!”

玉爱连忙追问:“小王爷的脸怎么了?”

轻怜道:“小王爷的脸没什呀,我什么话都没说啊!”

玉爱狐疑的看了轻怜一眼,来不及追问,急匆匆道:“我去看看!”说话间人已跑远。

轻怜徜徉在桃花林中,流连了好久才尽兴归去。

中午用过小丫头送来的午饭,尤莲正在楼下自住的厢房里看那本《李义山集》,忽然冬梅来了道:

“尤莲,张妈妈要见你!”

尤莲忙问:“冬梅,发生了什么事?张妈妈叫我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