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若蘅迟疑,其实是不要紧,可是芷蕙不肯吃药,所以一直缠绵病榻,她对顾锦书摇摇头。
“我可以看看她吗?”
邱若蘅低头看一眼药碗,这些天不管她怎么劝,芷蕙也不跟她说话,让她意识到自己要么不犯错,要么犯的就是无可挽回的大错,顾锦书看她沉默,忍不住道:“大小姐,求求你!”邱若蘅看着他一向春光明媚的脸上,头一次满是忧色,突然心就软了,她把药递给顾锦书,低声说:“帮我劝劝她。”
两人前后进屋,邱芷蕙听到错杂的脚步声,尖声怒道:“出去!”
顾锦书不由好笑又担心,道:“芷蕙,生了病怎么可以不吃药?你不乖噢。”
话音刚落,只见邱芷蕙丢出一个枕头来:“滚!你来干什么!”
顾锦书认认真真地道:“芷蕙,我一早就说过,我是非你不娶的。”
邱芷蕙狠狠道:“我也一早说过,我不喜欢你!现在更是讨厌你!”
“为什么?”顾锦书问,“请你告诉我,为什么?”
因为你这个莫名其妙的人,平白就抢走了我姐姐的心,邱芷蕙咬着牙,这理由却说不出口。
帐中突然就沉默起来,顾锦书转向邱芷蕙,不解地问:“大小姐,你知不知道为什么?”
邱若蘅哑然,这些天她看在眼里,思来想去,芷蕙恹恹寡欢,甚至于折磨自己,也许是因为她其实已经对顾锦书动了情,却不肯承认。
如果她捅破这层纸,这对璧人,还是有可能在一起的。只是……
她竟做不到不自私,虽然顾锦书对着芷蕙时所有关切的细枝末节,都仿佛钝刀一样一下一下的拉割着心脏,她宁愿痛着也还是舍不得放开他。
她听见自己说:“对不起,二公子,我没能劝服芷蕙。”
我在说什么,邱若蘅不由皱起眉头,我应该告诉锦书,你和芷蕙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芷蕙她虽然嘴硬,心里却是有你的。邱若蘅心中默念着,然后,欣然退出,成全他们,若蘅,这才是你,曾几何时你变了个样,更可怖的是,这变化连你自己都没有察觉。
她骇然觉得真正的自己,被另一个不知不觉冒出的邱若蘅关了起来,不管怎样喊叫,声音始终只能回荡在心底那个深渊大洞里。
邱若蘅发着怔,对面顾锦书抿紧嘴唇,深吸一口气说了出来:“大小姐,要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对不起,我不能娶你!我早已在心中立下誓言,今生今世,顾锦书只愿和邱芷蕙一起度过余生。”
邱若蘅呆住,不觉扯出一个笑容,顾锦书的话,粉碎了她最后一丝希望,他那双因为认真而明亮的眼睛里,从头至尾也不曾有过她的倒影。
许久,邱芷蕙涩声问:“你,当真不会娶我姐姐?”
顾锦书道:“要是我娶了芷蕙以外的女人,就让我不得好死。”
他这么随口一说,邱芷蕙面露讶异,邱若蘅惊叫道:“不要乱讲!”
邱若蘅垂下眼睫,淡淡道:“我明白了,回头,我会让爹爹把彩礼退还。”
她步出门外,忽然只想逃离,哪怕一小会也好,暖儿小心翼翼看着她,欲言又止,邱若蘅赶在她开口安慰自己之前道:“我出去一下。”就狼狈地来到了街上。
她不愿被找到,就这样躲躲闪闪一路上都拣那些人少的地方去,不知不觉到了山脚。
邱若蘅最后遇到的人是一个挑着柴的樵夫,在岔路口,她问那人两条路分别通向什么地方,樵夫稳了稳柴垛道:“这条么是往梅花谷的,这另一条是往娘娘庙的,姑娘你是要去娘娘庙求姻缘吧?”他边说边同情地瞥了眼邱若蘅眼角的胎记。
邱若蘅不答,谢过樵夫就往梅花谷那条路走去。
这条路比较平缓,风景很好,却没有人来往。
路的尽头是一座陡坡悬崖,邱若蘅意外地发现这荒郊野外竟然也会有亭子,而且非常特别,形如扇面,她走近了细细观看,扇亭一面是青灰色的实墙,一面是栏杆,栏杆下长着未过人头的丛竹,亭中有石凳石桌,邱若蘅累了,刚要在凳子上坐下歇息,目光却不经意瞥到竹子中隐匿的一座墓碑。
她先是一惊,然后转愣。
谁会把人葬在这里?看那墓碑,分明是很讲究的,有这财力为什么不找一处风水宝穴呢?
她忍不住拎着裙摆,小心翼翼地顺着斜坡走到竹子里面去,碑前有一块平地,摆放几样祭品,邱若蘅吸了口冷气,那是极好的一块上等汉白玉,刻寥寥几字“妻冯小屏夫人之灵”,其余全是空白。
邱若蘅不禁呆立碑前,指尖鬼使神差地触摸那一行字。
是谁呢?这样将你厚葬,却吝惜只字片语的怀念,甚至连姓名都不愿意留,邱若蘅忽然好像明白过来,淡淡一笑,难道你和我是一样命运?他的心,到底还是另一个女子的。
邱若蘅靠着墓碑席地而坐,抱膝喃喃道:“你知道吗,我第一眼看见他的样子,我就想到了一句诗……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他就像这句诗写的那样,表里澄澈,但是,他看到我的第一眼,恐怕脑子里什么句子也没有吧。”
她自嘲的笑道:“我不像妹妹,第一眼就能让人喜欢上,我明知自己配不上他,却还是忍不住痴心妄想,现在可好,被他一点也不留情面地拒绝,也活该是我咎由自取,怪得了谁呢。”
她说到这里,骤然生悲,不禁把脸埋在膝头,放肆地哭出声。
不知哭了多久,只觉发泄得淋漓尽致,邱若蘅隐约听到一阵若有若无的笛声,她下意识凝神细听,笛声仿佛回应她似的,越发清晰可辨,有人来了?她顿时屏息,然而直至曲终,也没有看到半个人影出现。
邱若蘅起身,小心地张望,朝着方才笛声传来的方向找去,下一个坡子,拐一个弯,眼前赫然立有几间房舍,门敞着。
她口渴了,想讨些水喝,听那笛声不像是心存叵测的人吹得出来,便鼓起勇气跨入,屋里的布置看着像是书斋,没有人在,她环视一圈,来到案前,一张纸上新写了一首小诗,墨迹都还没有干透。
邱若蘅移开纸镇,拿起来看。
岭春冰化雨,唁客践祭约。
扬花新涧道,拂尘旧冢阶。
恍惚终老去,憔悴度休歇。
今夜月懂人,思君微如缺。
一字一字映入眼帘,在唇齿间击叩,她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不觉就想到那座精美的孤坟,以及坟冢中沉睡的女子。心中突然被不知名的情愫翻涌充盈,电光火石间,她竟然做了一个自己都为之惊讶的举动——将纸揣入怀中,逃也似的匆匆离去。
被邱芷蕙气倒下的邱澍才刚有起色,阮春临紧跟着步了他后尘,顾锦书那句“若娶芷蕙以外的女人就不得好死”杀伤力太过强大,让从来没有被他顶撞过的阮春临根本不知如何招架。
顾沁文一方面气顾锦书不知好歹,一方面又不得不帮着他哄阮春临,她知道阮春临爱好听戏,便去联系扬州府最红的永春班,正巧班头说刚排了一出新戏,还没演过,顾沁文喜不自禁,想也没想赶紧付了定银。
演出这天她先卖个关子,把阮春临骗出去,轿子抬到教场外,阮春临确实被吓了一跳,但十分受用,脸上溢出一丝喜色。
顾沁文暗自得意,待入上房坐下,顾锦书也推门进来,笑容满面地喊了声:“太奶奶,文妹!”阮春临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他,顾锦书一愣,笑道:“我不是故意迟到的,实在是春饼太难排了。”
顾沁文忙看准时机煽风点火:“太奶奶,你最爱吃的春饼!我哥特意去买的!”
阮春临斜一眼,仍是不理,但从顾沁文的角度看过去,她的嘴角不自觉地扬了一点点。
顾沁文心下大喜,朝顾锦书比个成了的手势,顾锦书笑着坐下来。
两人又你唱红脸我唱白脸地哄了阮春临几句,说话间到了开演,阮春临便道:“去!小猴崽子轻点声,别吵我看戏!”
兄妹俩安静下来,顾沁文探头扫一眼,嚯,满场座无虚席,她不由庆幸地吐吐舌头,喜滋滋专心看戏。
这永春班最红的旦角小胜仙,并非是自小唱戏,而是余班头从京城教坊司那里高价买来,落难前也曾是官宦家妾室所生的小姐,因此身上有一股戏子演不出的清高味道,她盈盈走到台上一角,眼波流转唱道:“手把绣帕细端详,一双鸳鸯润且光。白日里草梦长,夜半起思量。出阁年华已过半,幸春光,怕将向晚不结郎。”
这时几名官差押着一个老者上,齐齐动手除下他的官袍,然后推在地上,小胜仙惊呼:“你们做什么!”
老者仅身着小衣,哭道:“兰芷啊,我的女儿。”
名唤兰芷的小胜仙着急道:“他们为何这样对待爹爹?”
老者叹口气道:“女儿,爹爹得罪了那当朝权贵,已遭免官罢职,所幸你姐姐荷秀与扬州贾家曾有婚约,可前往投靠,了我心愿。
顾沁文哈哈笑道:“怎么这么巧,演的也是家道中落的小姐要出嫁?若是好看,我改天也叫若蘅姐姐来看。”
阮春临有些不安地看她一眼,心忖道,哪有这么巧的事,竟然也是嫁到扬州。
兰芷退场,老者刘父又唱又说了一段,片刻后演秀荷的女子步出,一样是小胜仙所扮,只是眼角有一块胎记,她满面愁容唱道:“东拼凑西典当,不得已卖绣庄,凑足盘缠下扬州,但求爹爹宽心肠。”
顾沁文和顾锦书嗑着瓜子扯道:“真是太巧了,哥你说是不是。”、“嘿,可不就是吗!”
戏接着往下演,刘家父女三人终于凑够了盘缠千辛万苦来到扬州,贾家少爷见了脸上有胎记的姐姐,立刻要求改娶貌美的妹妹兰芷,被兰芷严词拒绝,贾家因此不认婚约,父女三人只好流落街头。
演至此处,观众一片唏嘘,骂的骂,哭的哭,阮春临早已是满脸铁青。
顾沁文终于意识到不对劲,面红耳赤站起来道:“这分明就是在说我们顾家!我,我找班头说去——”
“文妹!文妹!”顾锦书看她那个恨不得拆了台子的炸相,急忙追出去阻挡,留阮春临一人在原座上。
顾沁文带着两个家仆冲到后台,一把抓住余班头,怒道:“这是谁写的本子,谁准你们演的!”
余班头愕然道:“奇怪了,顾三小姐,难道永春班演什么戏还要经过你批准不成?”
顾沁文抢过余班头手里的茶碗摔在地上:“你这永春班岂有此理,亏我和我太奶奶常常捧你的场,你却不安好心!写的什么破戏本,竟敢讥讽顾家,抹黑我哥哥背信弃义,你说,你到底想怎样?”
余班头跺脚:“我才问你到底想怎样呢,三小姐,我哪一句台词有说这是在演顾家吗?你们听见了吗?”
他问戏班其他人,其他人纷纷摇头。
“岂有此理!我就砸得你承认!”顾沁文一声令下,两个家仆开始为她砸东西打下手,不过手刚扬起来,就被顾锦书攥住了。
“文妹,不许胡闹。余班头,对不起,我这就带她走。”
顾锦书三下五除二就把顾沁文拖出去了。
余班头松口气,探头出去看了半晌,确定他们不会回转后七拐八绕来到长廊深处一楹屋子,推开门迎面有扇屏风,余班头绕过,后头一张雕花桌,两边各自坐一个年轻公子和一个三十来岁的白胖子,正望着戏台看得津津有味。
余班头躬身堆笑道:“二位,这戏怎么样?”
白胖子脱口说了一个好字,又道:“余班头,这可是我第一次看到这么真的戏,简直比真的还真!贤弟,该赏啊!”
年轻公子淡淡一笑,从镶着圈白色裘毛的袖口中掏出一个钱袋丢在桌上,慢吞吞道:“的确。”
余班头拿起一掂,分量比想象中沉得多,顿时笑道:“不敢当,那是因为公子给的这个戏本,写得着实好!”
白胖子道:“可要多演几场,最好全扬州的人都看过。”
余班头道:“那是自然。”他又鞠了一躬,道:“不打扰二位了,二位慢慢欣赏。”
余班头身影消失在屏风后,随着门合上的声音,白胖子擦了擦湿润的眼窝,道:“其实,若非贤弟把刘荷秀的戏写得太感人,我想全天下的男人都会暗自同意那个贾家少爷改娶貌美如花的刘兰芷,只能说,贤弟你这支笔真厉害,这下二少爷可要当回过街老鼠了。”
顾凌章一手支颐,好整以暇,微笑道:“只是一出戏罢了。”
朱冠亭也笑嘻嘻附和:“是啊,一出戏而已,散场了就忘了,不必当真,哈哈。”
顾沁文被顾锦书往回拖时,戏正演到□,刘父在贫病交加中死去,刘兰芷抗争不过,被强娶进贾家,刘荷秀心灰意冷,打算出家为尼,路遇一个去参加科考的试子……但听戏台下各种情绪混杂交替,顾锦书终于把顾沁文安抚下来,二人走进屋子,只见阮春临半靠着倒在桌旁,竟是被气晕过去,只有出的气,没有多少进的气了。
顾锦书和顾沁文差点没吓死,赶紧一边把阮春临往家弄,一边去惠济斋请相熟的孔良大夫,孔良号过脉,叹着气道:“老夫人身体虽然硬朗,却怎么也是八十多的人了,尽量别让她受这么大刺激。”
顾沁文愧疚地低下头,顾锦书摸摸她后脑勺,柔声道:“不怪文妹。”
顾沁文得知阮春临没有大碍后慢慢回过劲来,恨得牙痒痒道:“永!春!班!”
“也不怪余班头。”顾锦书拍拍她肩膀,“算啦。”
“怎么能算了!”
“他只是演他的戏而已。”
“他乱演!他演得根本就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
“文妹,”顾锦书笑眯眯,“谁规定了一定要演事实啊?”
“可是——”
“戏这个东西,大家喜欢看就行了,管它演什么呢,对吧?如果你去纠正,反而惹人怀疑,倒显得理亏了。”
这倒是,顾沁文又气又憋,难道就没法子整治这个永春班?对了,以彼之道还治彼身啊!她也找人写个本子,再找个戏班,跟永春班对着演!本子写什么呢?哼,就写邱芷蕙那个趾高气昂的小狐狸精,写她心术不正,跟姐姐抢男人!
没几天,顾锦书始乱终弃的流言传遍了大街小巷,平时被二公子抢尽风头的扬州酸文人写诗声讨他,填词影射他,青楼楚馆里的妓女们编曲唱他,虽不至于人人喊打,可声望跟之前相比确实是一落千丈。
对此,顾锦书全不在意,逢人还是朗朗地笑,看到洗衣妇的衣服被河水冲走,仍然会踏水捞回来放在盆中。
也有清楚他为人的,劝他去找永春班讨公道,他笑道:“余班头也没有做错什么,区区小事,何必呢。”
“哎,二公子你人这么好,我就不明白怎么有那么多人瞎了眼,平白相信一出戏!”
“呵呵。”
顾锦书把飞上屋顶的母鸡抓下来还给村妇,掸掸衣服告辞转身,突然看见不远处的柳树下,邱若蘅挎着一只篮子,定定望着他。
见他发现自己,邱若蘅尴尬地对他点头致意。
顾锦书一愣,然后灿烂地笑了,扬手喊道:“大小姐!早!”
“别叫我大小姐了,我已经不是什么大小姐。”邱若蘅低着头轻声道。
“怎么会呢,你明明就是大家闺秀呀!”顾锦书认真地道。
傻瓜。邱若蘅微笑,叹息,明知他说这话是要自己开怀,却忍不住愈加怅然。
“那你为什么直呼妹妹名字呢?难道她就不是大家闺秀?”她一本正经质问。
“……”顾锦书压根就没注意到这其中的差别,所以无言以对地傻了眼。“对啊,我怎么没发现……可是,若是叫大小姐你若、叫大小姐你名字,实在怪极了!”
邱若蘅摇摇头,换了个话题道:“那出戏,我听说了,他们真过分。”
顾锦书挠头,笑道:“不会啊,我觉得还满好看的。”
邱若蘅讶异地看向他,许久低声问:“你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吗?”
“不介意!我还想知道是谁写的戏本呢,把大小姐你和芷蕙写得很像呀!”
他这样一个难得的磊落之人,心里没有半点污秽,那些故意丑化他的人,在他面前竟是如此可笑可鄙。邱若蘅痴痴看了他一眼,失笑。
他在她心中,原是可爱的,现在,更是可爱又可敬,只是,自己第一眼给了他,他的第一眼,却是给了芷蕙。
邱若蘅掩上房门,在绣架边坐下,定礼都退回去了,以后真的得靠自己重振绣庄了,一步登天的期望落空,人反倒踏实起来。
她收敛心神,开始绣屏风上的竹子,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圭如璧。她微微一笑,忽然想起梅花谷中吹笛的守墓人,想起他的无名诗。恍惚终老去,忧伤度休歇,今夜月懂人,思君微如缺……为什么,造化要如此弄人,除了锦书,他当是邱若蘅所遇为数不多的、让人心生倾慕的男子,只是这两人,都与她命中无缘。邱若蘅一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收了针离开绣架,来到书桌旁坐下,取出那张纸,对着它出了会神,拿起笔,在那首诗的空隙中,写了八句批注。
跹蝶应有情,何以花无情。
落花应有情,何以水无情。
流水应多情,安能动山岗?
青山谓无情,脉脉葬仃伶。
第六章
第六章
傍晚的时候下起了小雨,顾凌章便以此为借口,婉拒了朱冠亭同去扬花尘的邀约。
丫头银秀接过微湿的氅衣,道:“大少爷,老夫人让你一回来,就去祠堂说话。”
顾凌章有些诧异:“祠堂?”
“嗯。”
顾凌章淡淡一笑,阮春临一向不准他进祠堂,今天首度破例,是不是意味着他的目的达到了?
他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