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留君醉纵火,她被烧死了。”莫离的神情十分漠然,甚至是带了几分快意的。
呃,纵火?香宝脑海里立刻出现了一双时而阴郁时而天真的眼睛,会是他吗?
“那个纵火的人,抓住了吗?”香宝有些小心翼翼地问,心里竟隐隐希望那个人平安。
“没有。”莫离摇了摇头,正在香宝稍稍放下心来之时,她却又道,“但他应该也受伤不轻。”
香宝眨了眨眼睛,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姐姐,甘大娘死了,我们怎么办?”
“我会继续留在留君醉。”莫离浅笑,“留君醉在重建,我将是留君醉的新当家。”
香宝眼睛腾地发亮。
八、权宜之计(中)
莫离成了留君醉的新当家?
“真的吗?!”
“嗯。”
“我我我!”香宝指了指自己,眼睛亮晶晶的,跟小狗一样。
莫离笑了起来,“你想回去吗?”
“嗯嗯!”香宝忙不迭地点头,那是她的梦想啊!
“等我把手头的事情处理好就来接你,你记得跟范大夫辞行就好。”
香宝忙乖乖点头。
“那我先回去,你在院中再坐一会儿,我去跟范大夫说一下。”莫离笑着摸了摸香宝的脑袋,转身离开。
看着莫离离开,香宝美滋滋地沉浸在美妙的幻想世界…
忽然头顶似乎飘来一片乌云,挡住了她的阳光,香宝疑惑地抬头张望,看到一张放大的熟悉脸庞。
“卫琴?你怎么进来的?”
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凑到香宝身边挤进她的椅子里坐下。
香宝被她挤到一边,只得不爽地瞪他。
“留君醉的火,是你放的吧。”香宝歪着脑袋看他,简单明了先发制人。
“我去留君醉找你,可是找不到。”卫琴低头道。
“然后?”
“我看到一个又老又丑的女人在房间里数钱。”卫琴顿了顿。
又老又丑…
默。甘大娘会死不瞑目的…
“然后我听说你被卖掉了。”卫琴好看的眉皱了起来。
“所以,你烧了留君醉,烧死了甘大娘?”香宝叹气。
“嗯。”卫琴低低地应了一声,“我找了你好久,可是都找不到。”他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然后呢?你怎么找来的?”香宝有些好奇。
“我跟踪刚刚那个女人过来的。”
“不是那个女人,是我的姐姐莫离。”香宝纠正他。
卫琴没答腔。
“你找我干什么?”香宝没趣地摸了摸鼻子,又问。
“为什么你要替我挡那一刀?”蓦然抬头,卫琴很认真地看着她。
呃…他这么执着地找来,就是为了问她这个问题?
“呵呵…”香宝傻笑起来,“很重要吗?”
“从来没有人会为我受伤…”卫琴又低下头去,“因为,我一直都是一个人…”他有些闷闷地道。
看着眼前的红衣少年,香宝心里忽然有点难受,堵得慌。
“你是第一个…为什么?”卫琴看着香宝,眼中满是困惑,“为什么?”他紧皱着眉,十分倔强地想要得到答案。
香宝傻笑着一巴掌拍上他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架势,“当然是因为不希望你受伤嘛!”
闻言,卫琴愣愣地看了香宝好半晌。
“怎么了?感动得想哭啊?”香宝伸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卫琴回过神来,有些别扭地甩头不看她,“才没有!”
“明明就有!”
卫琴便扭头不再理会她。
看着他仍有些单薄的背影,香宝收了笑,心里隐隐约约有点刺痛,他是怎样的桀骜不逊,又是怎样的偏执孤傲啊。和一路伴着血腥成长的他相比,她真的…是再幸福不过的人了。
“嘿,生气啦!”香宝弯起眼睛,笑眯眯地又一巴掌拍到他肩上。
卫琴闷哼一声,有些难受地皱紧了眉。
但他应该也受伤不轻…香宝忽然想起刚刚莫离说的话,伸手就去解他的衣衫。
“你干什么?!”卫琴一脸紧张地拉紧衣襟,后退一步,脸“唰”地一下又红了。
“耶?我不会侵犯你的啦!”香宝忙撇清。
卫琴狠狠瞪了她一眼,脸更红了。
“…听说范大人花一千白银买了个酒家女回来。”
“是啊是啊,我见过,真是漂亮得不可思议啊!”
“哼,漂亮有什么用,她是个酒家女耶!脏死了,真不知道大人怎么会买这种女人回来…”
隔着几颗树,隐隐传来侍女的议论声,那些声音越来越近。
香宝有点紧张,这毕竟是范府的庭院,卫琴又是不请自入,而且他又跟留君醉的纵火事件有关,万一被范蠡发现,那可就糟了…
这么一想,香宝回头去看卫琴,却被他吓了一跳,只见他的双眼一片阴郁,双拳紧握,微微发颤,像要冲出去的样子。
“喂,你干什么!”香宝忙拉住他。
“她们!”卫琴咬牙,竟是比她还气愤的样子。
香宝暗自叹息,想了想还是直接去她房里比较安全,便干脆一把拉了他的手便走,她可不想明天会稽城里又开始流传范大夫家的侍女死于非命…
这家伙…是个不折不扣的危险分子!
“丑八怪,你带我去哪儿?!”卫琴有些抗议地挣扎了一下,但还是没有拗得过她。
躲开府里丫头的耳目,香宝一路拉着卫琴悄悄回到房里。
“丑八怪,你…”
“坐下!”香宝瞪了他一眼,便梆梆地嘣出两个字,转身去翻箱倒柜。
翻了半天,好不容易找出一些干净的布,一转身,却见卫琴正乖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莫非是因为她刚刚那句“坐下”?
香宝笑了起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脑袋,“好乖。”
闻言,卫琴有些别扭地瞪了她一眼。
香宝笑着伸手去解他的衣裳。
“丑八怪…”卫琴坐在椅子上动来动去,屡屡不让她“得手”。
“放心啦,我对你的身体没兴趣!”香宝笑着龇牙,“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啦!”
似乎没有料到香宝会讲出这样的话来,卫琴有些尴尬地乖乖坐好,再不敢乱动。
终于解开他的衣服,香宝却是再也笑不出来了,他身上的伤她不是没见过,上回在客栈的床上也远远见过一回,只是这一回,香宝轻轻触上了他身上的疤痕,左肩那一道粉色的新肉,应该就是上一回受的伤,只是那伤疤旁边又新添了一道伤口,似乎是箭伤,那伤在左肩下方,她不敢想象那箭如果再射偏一点,深一点,那么便会直直射入他的心口!
心里隐隐有一丝痛泛滥开来,一滴温热的液体轻轻打落在他单薄的肩上。
卫琴轻轻颤了一下,没有回头看她。
这一回,他是因为去烧留君醉才会因此差点送了性命吧,她难辞其疚的。
“因为甘大娘欺负我,所以你烧了留君醉?”细细地将他肩上的伤包扎好,轻轻地将那布条打了个结,香宝忽然开口。
卫琴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肩,没有回答她。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无论是为了什么,都不值得你以命相搏。”香宝苦口婆心。
卫琴低头,还是没有开口。
冷不丁有人敲门,卫琴警觉地站了起来。
“香宝。”是范蠡的声音。
卫琴有些奇怪地看了香宝一眼,转身快步走到窗口,纵身便从窗口跳了出去。
“喂!”香宝大惊,忙追到窗口看时,他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他非得每次都选择这样奇怪又危险的方式离开吗?!
“你在看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香宝吓了一跳,忙回头看,是范蠡,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开门走了进来。
“你在看什么?”见香宝愣愣地看着他,范蠡笑了起来。
“当然是…看风景!”香宝喘了好大一口气,正色道。
八、权宜之计(下)
范蠡没有开口,只是看着香宝,很高深莫测的样子。
香宝被他看得心里直发毛,几乎要怀疑他是不是知道刚刚卫琴在房间里了。
“你怎么自己回房了?”好半天,他终于开了尊口。
香宝吁了一口气,忙道,“刚刚被太阳晒得头晕,就自己回来了,原来我的伤已经好了很多,自己走路没有问题了,以后不用麻烦你了!”
“你姐姐回去了。”范蠡淡淡地道。
“嗯。”
“你姐姐说,你要回去?”缓了缓,范蠡又道。
“是啊是啊,甘大娘死了!”香宝顿了顿,暗自检讨自己不应该把死人的事情说得如此兴高采烈,低头小小忏悔了一下,调整了一下面部表情,再度抬头,一脸的悲痛欲绝,“甘大娘死了…”
“嗯,所以呢?”范蠡扬眉。
“所以姐姐成了留君醉的新当家!啊哈哈哈…”香宝又兴高采烈起来。
“你很高兴?”
“是啊是啊。”
“可是留君醉是你姐姐的,又不是你的,你高兴什么呢?”
“呃?”香宝眨了眨眼睛。
“你不是说你要开一家比留君醉还要大的歌舞坊吗?”范蠡缓缓开口,语气充满诱惑。
香宝支着脑袋,有点动心。
“而且…你借了我白银一千。”
“啊!我没拿你的银子!”香宝忙跳起来撇清。
“可是我把银子给了甘大娘,用来替你赎身,不多不少,正好白银一千。”范蠡一脸的为难。
“啊?!”香宝傻眼,“那可怎么办呀…”
“目前…可能你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了。”
“为什么?!”香宝瞪大眼睛。
“因为你签了契约。”
“契约上说了什么?”香宝开始觉得有点不妙。
范蠡慢吞吞地从怀里掏出竹简,香宝张口结舌,这家伙有备而来啊!只见他缓缓展开竹简,忽然抬头微笑,“我念给你听啊。”
香宝愣愣地点头,忽然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只掉进大灰狼嘴里的小白兔。
“香宝向范蠡借取白银一千,如未能按期归还,则以身相抵。”
“以身相抵?!”香宝惊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