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哼了哼,极为不屑的模样。阿梨有了讶异,她抬眼望着杨劼,眼前的少爷比往昔多了一份强势,这本是她所希望的。可是她的内心却谈不上欢喜,辨不清味道,一丝一缕的伤感,正慢慢渗入她的五脏六腑。
“少爷,我还是原来的阿梨吗?我怎么感觉自己变得拖泥带水了?”她幽幽地问。
她眼里的忧伤沾了冬日的颜色,把杨劼的心都凛冻住了。回想刚才自己的态度,他感觉自己有点过了,不由将她往怀里拉了拉,真诚道:“世事浮沉,你我都在变,可我对你的感情不会变。”
阿梨感动得几乎凝噎,却甜甜地笑了。
“要不我把那些首饰变卖掉,你去僻静地方租个房子。旅舍人来人往的,不安全。”她说。
杨劼摇头,“那些是你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将来还有用。等你嫁给我了,可是你的嫁妆呢。”
阿梨扑哧一笑,轻打杨劼的肩,“还分什么你我?眼下找个房子才是当务之急,你也可以安心用功。万一你出了什么事,我守着这些金簪银镯的有什么用?”
她说得句句在理,而且口吻勿容推辞的,杨劼也笑,“过了这个月咱们租房子去。”
阿梨使劲点了点头。
这日午后,杨劼从覃府出来。
昨日阿梨告诉他,裴元皓这些天在府里公务,她不能过来了。杨劼习惯了寂寞,想着回旅舍尚早,自己很久没有独自走街了,便慢慢往热闹地带逛去。
冬至已过,小寒漠漠,碎叶添寒声的时节。阳光携带都城特有的阴冷气息,托起他满腹心思。
转眼,一年又将尽。过了这个冬天,他就满二十岁了。
二十年来一事无成,身世漂泊前途零落,不是不茫然的。他本是多愁善感的人,这样的天色愈加叹起自己的命运来。
不知不觉已到皇城地带,九重宫阙如绸带,屹立在眼前。老远能望见高高的宫墙,一树宫柳长得定是阴浓叶盛,在褪色的墙壁下探头,漫天飞舞霏霏如春华。
杨劼想起了袁黛儿。
他模糊忆起,袁黛儿身着富贵牡丹的织锦绸服,边跑边呼唤他的名字,身上的瓣瓣裙摆顺着风飘起来。其实他不喜欢她女装模样,她讨好的表情多少满足了他的虚荣心——她的身份可是皇家公主。
那天痛快答应静心师太,不过是争一时之气。回转头,他发觉自己做错了。有生不幸遭乱世,弱肉强食官无诛,袁黛儿是他唯一接触的皇族子弟,他必须依靠她。
杨劼忍不住叹息,人被他赶走了,后悔也没用。
往回走了大半个时辰,前面便是通往小旅舍的道路。一辆带篷马车从后面急驶而来,车轱辘声和清脆的铃铛声交织一片,道上的行人纷纷让路。杨劼也躲闪一边,看着马车绝尘而去,又慢吞吞继续赶路。
人又恍惚起来,若果袁黛儿再次出现,他定会好言好语待她,不会再冲动了。
“唉,不过是幻想罢了。”
“杨公子!”似乎是旅舍老板兴奋的招呼声,杨劼抬起了头。
小旅舍外面停着一辆带篷马车,车上的铃铛声随风轻摇,发出叮当的声响。那声音飘渺遥远,极细极脆,声声扎进杨劼耳内。他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心内血潮汹涌,狂喜万分。
旅舍门口,袁黛儿临风而立,那对意味深长的眼睛里浮动着水雾,凝望着他。
天色豁亮透明。老天爷难道真的眷顾他杨劼了吗?
杨劼故作镇定地走到袁黛儿面前,笑意浮上脸,“三公主…”
袁黛儿嘴角一抽一抽地,委屈的眼泪掉落,她嘤嘤哭起来,“好你个绝情的杨劼…我要问个明白…”
杨劼大惊,慌忙拉住她上楼,进了房间关上门,又赶紧连窗户也关了,这才回头哄她:“你娘亲自过来,我也是有自尊的人,难道要我跪地求情不成?”
袁黛儿一头扎进杨劼怀里,哭声反而更加响亮了,“我的命咋这么苦啊!自打认识你,母妃三番五次阻止我不说,还要求皇上替我找个夫君,说你来路不明,骂我糊涂不懂事…”
杨劼被撞得连退两步,好容易稳住身形,继续哄她,“我本是清白之人,四处飘零没可炫耀之处,自然不敢提家世了。你若定要知道,我以后慢慢告诉你就是。”
袁黛儿破涕为笑,心里的阴霾一扫而光,说话又叽叽喳喳起来。杨劼本来嫌她话语多,若是以前定会大皱眉头。今日却少见的耐心,甚至给袁黛儿倒了茶。
不知道聊了多久,杨劼眼见太阳渐渐西落,便催袁黛儿回宫。袁黛儿也是少见的温顺,不再死死硬缠着他,依依告辞走了。
第二日午时不到,袁黛儿又来了。
一大盘葱香鸡块,葵花虾仁…果脯鲜藕外加陈酿美酒,满当当铺了一小桌子,看着袁黛儿变戏法般从竹匣子里掏出这些,杨劼睁大眼睛,惊得亦是不能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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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折之卷 不道人间】 激烈
袁黛儿给杨劼倒了酒,用筷子夹起一大肉丸子,递到杨劼面前,不无得意地说:“这是狮子头。我让小六子从御膳房搞来这些,今日我陪你一起喝酒。”
眼前的三公主含着笑,神色极为温柔,晶亮的眼里闪着光。不知为何,杨劼被感动了,不由自主一口咬下,笑说:“真香。”
“你要是喜欢,我天天来陪你。”袁黛儿大胆地说着。
杨劼迟疑地想说什么,袁黛儿将酒盏端到了他的嘴边,一口酒下去,连带刚才想说的话都吞下肚了。
两个人对饮。满屋子的欢声笑语,随着酒香,一缕缕向窗外飘荡。
酒过三巡,袁黛儿的脸上泛起酡红。她本是性急的人,喜怒哀乐尽显脸上。此刻她痴痴地望着杨劼清俊的五官,起身,一个踉跄坐在杨劼身边。杨劼下意识想躲避,袁黛儿长长的发缕缠上了他的颈脖。
那细碎的呼吸撩在耳鬓,有些酥麻,让杨劼逐渐失去往日的平静。仿佛听见血脉流动的声音,一下又一下,震得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虚脱感觉,他不由颤抖地搂住了她。
袁黛儿靠着杨劼的肩,满足地呢喃:“我拿命当赌注,赌你将来会娶我。”杨劼惊醒,想摆脱袁黛儿缠住的手臂,无奈袁黛儿整个身体斜在他身上,他一时动弹不得。
正在这时,似乎有阵风起房间的门吱嘎响了。两人闻声同时侧头看去,似被定魂针钉住了。
阿梨站在门口,亮得骇人的眼睛直直地对着他们。一对柳叶黛眉在阴翳中,不见昔日的妩媚,只见狰狞。
今日裴元皓突然有事去将军府,阿梨闲着没事,掏出从喜春坊私藏的金银首饰,大概估算了一下,就全部拿到街上变卖,最后换成了银票。银票的数目不多,却也够解居无定处之苦。
她喜滋滋地往小旅舍赶,想给杨劼一个惊喜。也许兴奋过头,她丝毫没有在意楼下老板诧异的眼光。直到听到杨劼房间里有女子的说话声,脸上的笑意才消失。她略一迟疑猛然推门,撞见的便是这番旖旎景致。
杨劼没料到阿梨会突然出现,慌忙推开袁黛儿,失措地唤了声:“阿梨…”
阿梨一步一步走到他们面前,眼光死死盯住袁黛儿,语音却是镇定,“你是谁?”
明知杨劼与阿梨的关系,袁黛儿却无半点让步之意。她抬起骄矜的下颚,反问:“真好笑,连我是谁都不知道。不过我倒认得你,你就是南门喜春坊的名妓阿梨姑娘。听说你已经被裴大人收了,怎么上这儿来了?”
“我来找自己的未婚夫。”阿梨目光如炬。
“未婚夫?没听说过。”袁黛儿讥诮道,心里却恨得痒痒。
“是啊,我跟杨劼是定下婚约的,也许他忘记告诉你了。”阿梨淡淡地回敬,眼光却幽怨地飘过杨劼,杨劼心虚地低下头。
她想起来了,秋天河畔与他相逢的时候,远远站立观望的所谓的“朋友”,就是这个女子。
那是,他们一定在交往了吧?而她却蒙在鼓里——他还有多少隐瞒着她的?想到这里,阿梨的心隐隐作痛,却勉力忍住,用一种强硬的姿态面对着袁黛儿。
阿梨幽澈的眼眸愈深,深得不见底。在这样眼眸的逼视下,袁黛儿失去了耐力,她发怒道:“杨劼早晚会平步青云,你配得上吗?我劝你还是乖乖离开他,省得到时候一哭三上吊的,招人笑话。”
“招人笑话的不会是你吧?”看着袁黛儿脸色突变,阿梨现出一个百媚千娇的笑容,“我跟着少爷十多年,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清清楚楚。对于你这样的女人,只能逢场作戏,并不符合他的胃口。”
说完,她款款靠近杨劼,将头枕在他的肩膀,挑了个软款款的眼风,问:“是不是这样?少爷。”
这样的神态,让杨劼尴尬得忘记怎么回答。事情来得突如其来,他知道阿梨有生俱来的那股子烈性,以前七夫人稍微动了点异心就被她差点毁容,不知道下一步她会怎样对待袁黛儿?他莫名地起了恐惧,脑子也混成了一团,干站着不言不语。
那边的袁黛儿却不干了,一甩手将桌上的酒壶打翻在地,边狠狠地骂道:“杨劼,看她一副轻佻相,分明是窑子里教出来的!”
酒壶在地上发出震响,里面剩余的酒淌了出来。
阿梨不怒,只是冷眼看定袁黛儿,响声却把杨劼震醒了,他定下神来,心想还是先把袁黛儿支走再说。
“三公主,你先回吧。上回你帮忙给赎金,我还没感谢你呢。等下次叫来伍子,我们仨人一并请你。”
袁黛儿抬眼间杨劼蹙眉,眼睛暗淡了一圈,于是瞪了阿梨一眼,不情不愿地出去了。
阿梨站在窗前,俯看道上正扬起尘土,袁黛儿的马车渐行渐远。她定定看着,窗外的景物一点点地模糊,只感觉巨石压在心头,越来越沉,沉得连呼吸都困难了。
她喃喃道:“原来她就是三公主。”
“阿梨。”杨劼在后面伸出双臂,环住她。
“为什么不告诉我…合着你和伍子想隐瞒我?”她哽咽道。
“你别多心。你知道我初到都城人生地不熟,我不过是想认识她,有时候做事就方便多了。”杨劼解释道。
阿梨觉得心口有无数火星字乱溅,也不知道是伤心还是气愤,她转过身质问:“只是图方便吗?方便到她可以任意进出你的房间,两个人搂搂抱抱吗?”
“不就搂了一下而已。你在窑子里不知道被男人搂了多少次,我在意过吗?”杨劼本意是解释,因为心里发虚,不该说的话脱口而出。
阿梨细密的睫毛抖动,隐忍部落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原来你是在意这些的…”
杨劼脑子又是嗡的一声,热血涌上心头,情绪便不受控制,“是男人就会在意!当初,我一个人在都城流浪,你却在那个地方卖色求欢,多少男人围着你团团转,日子过得多风光啊!我天天在想,以前的阿梨还在吗?她会不会忘记我们的誓约了?哼,风流花月魁,哪知路有冻死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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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折之卷 不道人间】 艳色
就像一把鞭子抽打着阿梨的神经,她睁大眼睛看着杨劼,感觉每一寸肌肤都是灼热疼痛。她咽了咽喉咙,颤抖着说话:“你以为我那么喜欢被人搂搂抱抱的吗?我是为了你才被抓进窑子的!在那里的苦难你是想象不到的!可我守着我们的誓约,一直盼着你能救我出来…”
“够了!”
杨劼兀地打断了阿梨的话,压抑已久的情绪爆发,直直冲向阿梨,“别老拿这套话压人!要我跪下了谢你,还是要我一辈子对你内疚,你才舒服了?我已经承诺过将来娶你,难道还不够吗?你到底要我怎样!”
“我从没要求你怎样!”阿梨气得眼泪飞溅。
杨劼冷声道:“当然,我没裴元皓有本事,啥都没有,你有要求我也做不到!一个三公主就闹得天翻地覆的,你天天在那个裴元皓身边,我岂要死拼晟阳府了?”
“你太不讲道理了!”
“是你不讲理!袁黛儿不过是陪我喝喝酒,你也可以回去陪姓裴的,我不阻拦!”
阿梨已经气得面色苍白,咬牙道:“好,我这就回去陪他!”
房间里安静下来,掺着浓郁的酒菜香,空气变得异乎寻常的僵冷。杨劼疲倦地坐在桌旁,听到后面门扉剧烈的吱嘎声,一股清凉的风灌入。
他知道,阿梨走了。
酒菜已凉,一地狼藉。日影掠过窗帘,阴暗如潮如水。杨劼似是惊醒,起身快步走出房门。楼梯口早已不见阿梨的踪影,只有一缕余香幽幽飘散,杨劼惆怅地站住了,正看见对面几名方可探头往这边张望。
“看什么看!”
杨劼恼怒地喝问一声,回了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十天后的某个夜。
月亮在云层里时隐时现,满府寂静只闻得三声更鼓,偌大的晟阳王府笼罩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裴元皓却起来了。披上了厚重的裘袍,没有惊动任何人,悄然出了房门。
内院的厢房位置被高大的梧桐掩蔽,前面是粼粼的荷花池,屋檐下一盏琉璃纱灯在夜风中摇晃,池水扯出一道五彩霓虹,让裴元皓能够清晰地望见池畔的动静。穿过花茎,面对着水池,他止了步。
果然,阿梨静静地坐在池畔,月光剪起她纤柔的背影,茶色的棉裙在灯下如花绽开。裴元皓默默地望着她,陷入了沉思。
将近十日,他看不到她脸上的微笑。
这个明艳的女子,欢悦是因为杨劼,冷寂也是因为杨劼。即便他有纵横天下的才情,在她眼里不如杨劼的一颦一笑。而这些天,她更是恢复了以往的生疏。她伺候他,为他整衣铺被,弹一段琵琶,仅此而已。
他略微整理思绪,轻咳一声。阿梨转过脸来,半明半暗的光下,看不出神情。看见裴元皓出现,她站了起来。
“怎么不去睡?”
略带责怪的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惊诧于声音的深沉。或许这样寒冷的天,把人的情绪都冻住了。阿梨“嗯”应道,手背下意识抚过脸,那里泛着的水光闪了闪。
裴元皓吁了口气,若无其事地说话:“后天就要搬到城南区,是不是舍不得离开这里了?”
阿梨含糊地应了一声,低着头慢慢走。裴元皓脸上这才浮起一抹笑意,摘下身上的裘衣,披在她的身上,一只手顺势拉住她,牵引着她往厢房走去。
感受到她的手的冰冷,他握她更紧。阿梨心头一暖,一时辛酸苦辣交织而过,竟然忘记去摆脱他。
十天来,她日夜被郁悒煎熬着。虽然她向来是迁就杨劼的,也渐渐明白过来他与袁黛儿交往,有不得已的原因,但是她还是无法释然。因为内心的那份倔强,她强迫自己不去找杨劼,而相思如疯长的藤,缠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
裴元皓一直送她到厢房门口,站定,一字一句告诉她:“以后,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心事重重的样子。如果你不高兴,我的感觉也会不好。”
阿梨真心地表示自己的歉意,“对不住,奴婢谨记大人教诲。”
裴元皓这才满意,眼望荡荡天光,放软了声音,“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那日能让你开心。”
“大人要怎样?”阿梨惊奇地问。
在这样的夜色下,她的眼睛清澈晶亮,好像透过它能够望见遥远的地方。裴元皓的手缓缓举起,想去抚摸,手指停在半空中,又放了下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他狡黠地眨动眼睛,口气前所未有的轻松。接过她递过来的裘衣,不再多言,走了。
月光渐呈浅淡,耳畔传来夜风轻柔吹落树叶的细微声响。裴元皓修长的背影隔着树荫,时隐时现。阿梨有些失神地望着,直到他步履声消失在夜色中,才回房入寝。
两天后,位于城南的覃府上空,突然炸响了第一记炮仗,紧接着,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响彻整个城南。人们从四面八方往巷子里涌来,望着金漆泥金的朱门,和外面车水马龙的热闹景象,惊诧的,不平的,叹羡的,窃窃之声此起彼伏。
凡是去过覃府的客人,许多年以后仍对那次的华筵津津乐道。不光是豪华精巧的装饰、流水般不尽的珍馐佳肴,还有那暗香轻撩的美娟歌姬,莺歌燕舞。
最让他们难忘的,是新府的女主人,晟阳王的新宠阿梨。
天如水,花艳杂娇云,正是笙歌齐发风光好。在众人翘首以待中,阿梨身着繁丽叠缀的花鸟纹饰锦服,在一群小俾花团簇锦下,一路迤逦这款款走到众人面前。坐在主席上的裴元皓放下手中的酒盏,含笑朝她伸出手。
四周变得安静,在人们惊艳的目光下,阿梨脸带微笑伸出手去,以一个轻盈的姿态行礼,直接坐到了裴元皓的身边。众人这才纷纷落座,欢喧哗声丝竹声又响起来了,一时众宾欢饮,觥筹交错。
裴元皓带着淡淡笑意,侧身举杯与阿梨共饮。阿梨断然在座,脸上也是一抹略带寒凉的笑,眼光掠过众人。这种场合、这些诶诧异的目光,她已沾染了一年,怎不熟悉?唯一不同的是,便是这些人的身份——全是他裴元皓请来的皇孙贵族,虎将枭雄。
为此,她是心存感激的。裴元皓此番大肆铺张的目的,就是告诉世人,从今往后,南街喜春坊那个阿梨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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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卷 【折之卷 不道人间】 浮华
一个崭新的阿梨出现在世人面前,正无限风光地端坐在万顷花海中。但是她深深知道,世间众生对她刮目相看,除了美伦绝艳的姿容外,重要的她是晟阳王裴元皓的女人。可这有何关系?那些嫉恨的目光、蠢动污浊的评议,都不过是细枝末节,裴元皓是不会放在眼里的。而她呢,也根本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