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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段淮看着她有些怔忪的神情,唇畔再次缓缓漾出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来:“那恭喜你要当妈妈了,杜杜。”
杜晓抬头,对上段淮似藏着千言万语的深邃眼神,愣了下,最后却也笑了出来,完美无缺:“也恭喜你呀,要当舅舅的人。”
段淮顿了顿,笑容又甚,颔首,仿似应下,终是妥协:“对,我是舅舅…大舅舅。”
5
打了鸡血的阳春实在堪称可怕。
草草设计了几件时装周的华服后,她就对生意完全放了手,每天便是通过各种方式查孕期注意事项。上网、电视、私教等各种手段用齐还觉不够,孕期营养班、生产瑜伽班、心理辅导班统统参加。每天给杜晓灌各式补品,亲手下厨烹制各式营养大餐,为了保障胎儿营养供给甚至逼杜晓剪了已经齐臀的乌黑长发,还督促杜晓听各式高雅音乐,读各式智慧故事,从诗词歌赋到人生哲学,均有涉猎…
杜晓一天的生活必须严格遵守她请专人设定的健康作息时间表进行和开展不说,去产检更是绝对不能偷懒。自生下来就没见阳春狗腿过,不,是根本不敢想她会狗腿的杜晓,却在面对产科医师时,满是血泪地发现了,她娘实在是有狗腿的一面的…
得当年影后如此殷勤对待,曾经是阳春粉丝的医生几乎是使劲浑身解数,看家本领全往杜晓身上招呼,恨不得自己替杜晓受这怀孕之苦一般。
杜晓想起无知的过去,还以为阳春督促自己去做近视手术已经是“积极”的极致,即使是督促产检也万万超不过,如今想来,她真是太过天真。而且也真是乌鸦嘴!提什么产检!让她当时提什么产检啊!?
面对此情此景,杜晓忍无可忍,只想伸长了手高呼“救命”。
她不是没想过解救办法的,就连段丛山也被她搬出来过。她的这位继父同样对阳春的状态表示了忧心忡忡。可当杜晓满怀希望地看到他降临纽约家中并找阳春恳切长叹后,得到的却是无济于事的怜悯与安慰:“晓晓,放宽心吧,你妈妈对于当时生下你却没有好好见证你成长,心怀太多遗憾,你要体谅她。”
杜晓黯然看着段丛山长叹着离去,更加哀怨——凭什么啊…当年被抛弃的是她,为什么现在还要她受这个罪以表达对当初罪人的理解啊…呜呜呜,她不依!
综上所述,无处可逃的杜晓,只能满怀怨气地看着她已经开始变得圆鼓鼓的肚子,委屈骂道:“顾亦北,都怪你!我恨你恨你恨死你了!”
我因为你受这么多苦,你要是敢比我先找到更好的,我就恨你一辈子…
不,我让孩子不认你!不、认、你!
6
四年。
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段时间。
顾亦北的游戏公司在这四年业务蒸蒸日上,运作的火火红红,产业也多元化起来,在与网络生活的多个方面均有涉猎,在近期更是有希望争取一大笔来自美国的融资作为上市筹码。
而好事成双,恰好美国一家影视公司看中了由他公司独立开发设计的一款大型魔幻游戏,准备购买版权投资开拍电影。顾亦北便想干脆去美国一趟,将两件事都亲身做个更详细的了解与谈判,于是便带着沈洛一起飞往美国。
何况,他已好久没见她。
顾亦北想起了杜晓起飞前那条只有两个字的短信——“再见”。
不知道这次去纽约,他能不能和她再见。
沈洛找助理查过,欲和自己公司合作的影视公司虽然小,背后最大的东家却是段氏…想到此点,他的心就稍微安稳了一些。
也许,这是她的暗示与邀请。
也许,她也是想见他的。
与他一样。
“呵,真不该啊。”飞机上的顾亦北看着自己左手中指上的铂金戒指,自嘲一笑,拉下了额上眼罩。
飞到纽约的第一天休息整顿,第二天将融资的事考察清楚,只待他最后确认,第三天才是与影视公司的人见面的日子。
美国这边的游戏代理商带他们去的,而影视公司这边负责接待他和沈洛的是个叫Terry的美国男人,职位是版权部门经理。三十出头,身材高大,外貌却相对普通。待人彬彬有礼,十分周到,回答问题也是滴水不漏,对他们提出的条件均给出了让人满意的答复,双方交谈愉快,几乎是一拍即合。
可是顾亦北心底却隐隐失望,即使他提醒过自己不该有此期盼,却还是十足失落。
也好,他想,如果她真的如此突然而主动,为了他做出如此事来,他倒无措了。
或许,她是真的从不肯放下姿态来爱他吧。
正因此走神,也便忽略了Terry抱歉起身让他们稍等片刻,只点了点头让他随意,便转首看向窗外。身处31层,低眼,曼哈顿的繁华街区便尽收眼底。
直到Terry回来,笑着对他说:“容我为大家介绍下,这是我们公司的执行总裁Michelle。”
他被唤回意识,因礼节本能站起身,然后她的笑脸便一下子撞入视野,晃的他眼前一花,竟险些没站稳。
她将他的失态看的真切,笑容好像更甚。唇角弯弯,是他喜欢又熟悉的弧度——无数次想要吮入腹中的弧度。
她画着淡妆,看上去没胖也没瘦,骨纤肉丰的模样;穿着线条简单的橘色连衣裙,外罩黑色小西装,很如常的打扮;扎着利落的马尾,头发没以前长了,却还是又黑又多,似是烫了下,发梢卷着的大波浪在行动间摇曳背后,为她添了几分女人的妩媚;黑色漆皮高跟鞋是细根的,如今她驾驭起来也是驾轻就熟,更托得她露在裙子外面的小腿均匀纤长。
他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个真切,而她此时也已经和美国代理商的代表及沈洛握完手,直接站在了他的眼下,微笑着向他伸出手来:“嗨。”
他握上去,渐渐用力,唇角勾出莫测笑意,将刚刚听来的英文名缓缓重复了一遍:“Michelle?”
她又浅浅地笑了,礼貌地用英文解释:“对不起,刚刚有个重要会议所以迟到了。”
“没事,”他也微笑,意有所指,“你…毕竟没有让我失望。”
7
杜晓赶来的时候,一直在想,她这个决定会不会是正确的…
从开始这个筹划开始,到他的游戏公司接下她的橄榄枝,再到他决定来美国…一个月时间,她没几夜安睡。脑中只是徒劳又新鲜地反复回忆他的模样,一遍又一遍幻想见面时的场景,不停揣测、设想、更换开场白和出现的方式,打扮也是一套又一套地变,看的阳春和那个小人儿端着杯子一模一样的姿势靠在衣帽间的门边,长吁短叹。
她其实没有多大信心能和他再在一起。
或许是胆怯,这四年她没向国内打探过他的任何一件私事,就连路迟在这边读书的一年半,顾亦南经常过来探视,她也忍住或避开,没敢问起他的只言片语…直到他的游戏半年前打入美国市场并大受欢迎,她才知道他工作进展很顺利。而至于他身边有没有良伴出现,她依旧半点不知。
她相信他也是一样的,没有过问她半点事情。毕竟只要稍一打听,他就会知道那件事;而如果知道了,不会一直不过来找她…即使再怎么生她的气。
他现在还恨她么?还是依旧确定她没有付出真心爱过他?他现在身边有没有出现别人?
她什么都不知道,没有信心,没有把握…就连对自己,也不确定这几年过后,她就真的成熟到能对一些事情淡定处之。
但她知道,她十分想念他。这么多年,她没有一时半刻敢忘记他…
于是,在将他的游戏的单机版玩到通关后,她做了这个决定,用自己新成立的公司向他发出合作邀请。
而他欣然接受,并施施然来赴了她隐晦的邀约。
杜晓心里有升起冉冉的希望,可那希望却在故作淡定与他握完手后,被摔得粉碎…
她看到了他握完手后,从身后侧活动起来的左手中指上,戴着的戒指。
铂金的,简单低调的一个环,没有镶钻,可她却觉得那本来是磨砂的金属戒指,使她双眼刺痛无比,几乎就要立即落下泪来。
随后坐在会议桌边,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大概是强颜欢笑,若无其事的。原本因为紧张而突突直跳的心脏,渐渐缓了下来,虽慢,但每一下都很清晰很重,一下又一下,取代了所有人的声音,榨干了她全部的力气。
时间不能比这过的更慢了,好容易挨完,所有合作内容都商榷下来,Terry辨着她脸色,不知道该不该留客人…尤其是中国的客人们共进午餐。杜晓扶着桌子站起来,吁出口长气,再次与所有人握手,微笑着说:“希望合作愉快。”没有提半句午餐的事,然后将所有人送到电梯口,吩咐Terry送他们下楼。
她知道他其实在看她,却没敢和他对视半秒,带着笑容一直持续到电梯门合上开始下行,她才转身,去摁了另一组电梯。
而此时的电梯里也并不安静。门一合上,沈洛便推了推眼镜,温文笑着与Terry搭话,问了他一些很细琐问题,如“你们老板平时开什么车来上班?”“这写字楼停车该在哪里?”“她会有专属或惯于停放的停车位么?”之类的。待问清楚后,电梯刚好到达一楼,Terry摁住了“开”键待客人们出去,沈洛迈步之初便回手拍拍顾亦北的肩,似笑非笑地说:“听清楚了么?知道去停车场该怎么找吧?”
站在角落里的顾亦北唇角一勾,眼神像是晴朗星空般明亮,往沈洛肩膀回了一拳:“兄弟。”
8
于是,便有了杜晓在地下停车场一边愤愤诅咒顾亦北一辈子吃方便面没有调料包,一边踩油门提速,就被突然闪现在面前的顾亦北微笑拦下的“心跳”事件。
杜晓吓得瞳孔放大,圆睁双眸,喘着气半晌回不过神来。而肇事者却丝毫无惧,还神情闲适地信步绕过离自己已经只有5厘米的车头,走到驾驶座边,扶着窗框俯首问她:“美女?能搭个车么?”
这场景如此熟悉,那次在路迟的高层公寓下,他就是这样混不正经地要蹭她的车…
只是当时的车变成了法拉利,当时的人…似乎成熟了许多。
时间在一点点拨转,快速地闪过了许多她与他的回忆。甜蜜的,伤感的…她和他的那些争吵,那些她现在想来越来越不值得计较的事情…
因为她的自尊,她究竟放弃与错过了什么?
不过,也好…
既然她是这么容易就可以被放弃掉,或许也没有什么太值得遗憾的…
想到这里,她终于回过神,向顾亦北慢慢露出个笑容:“Call me Michelle.”
顾亦北笑容有些维持不住,心里暗骂一句:Michelle个毛毛!
直到杜晓帅气地一使眼神,示意他上车,他才勉强放下一肚子腹诽,决定暂避敌人嚣张锋芒,先攻占山头有利地形再说。
“你要搭我车去哪儿?沈洛呢?”见他上车后,杜晓再次启动车子,问他。
“哦,原来Michelle小姐是认识我们的呀,”顾亦北微微一笑,说的绵里藏针,“我还以为是我认错人了呢。”
“顾亦北…”她扁着嘴缓缓摇头,啧啧两声,又继续念他名字,“顾亦北啊顾亦北,你在这嘴上好像一点都没变啊。”
顾亦北很诚恳地点头:“彼此彼此。唔,既然认识,就带我随便逛逛?当初我学校在西部,也没多少机会来纽约。”
“好吧,”杜晓注意力不在此上,轻易妥协,眼尾又扫扫他左手上的戒指,一抿唇,似再次品到苦涩,声音却还是顽强地轻松着,“毒舌不改,身份却像是要变了,你订婚啦?”
顾亦北也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唇角隐有上扬,只随意应了一声。
杜晓觉得呼吸紧迫,语声飘忽:“什么时候?哦,我是问什么时候举行婚礼?”
“还没定,”顾亦北笑容不多,却十足暧昧,“得选个我们都有空的时候吧。”
有空…
记忆被拉回那一天傍晚的沙发,她靠在他怀里,喂他剥好的葡萄,他的手抚上她脸,微眯眼睛坏笑着,却又是非比寻常的认真,问她:“有空的时候,我们结个婚?”
连那时心跳快停止的感觉都这般记忆清晰,可如今,他有空的时候,结婚对象却换了人。
杜晓极其厌恶自己现在不停的自怜自艾,不断地回忆过去…这是她的选择,当初也是认定了彼此不合适才义无反顾地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恭喜,”她眨了眨眼,才勉强将眼睛中的酸涩压抑下去,平静的祝福出了口,却还是忍不住心口憋着的那股气。
刚好红灯,她停下来,手支在窗沿,掩住额头,深吸几口气后,才哑着声音问,“那既然如此,你今天还为什么来呢?”
顾亦北将她全部动作一点不落地收入眼底,玩世不恭的笑意却依旧浮在唇角,“来谈生意啊…”
“别跟我说你来之前不知道将要和你们合作的人是我!”杜晓忍无可忍地断下他的话来,锁住他平静无波的视线,再开口时,已是抑不住的颤抖,“顾亦北…你真的做的出来…”
的确,今天见到他,整个人不算脱胎换骨,却也变化极多。身上原本还残存一些的男孩子气褪的一干二净,笔挺的定制西装包裹之下的俨然是一个成熟至极的商界精英。从再见他的第一眼起,她便觉得既熟悉又陌生,可她完完全全想不到,他虽然应约而来,却带着他要结婚的消息,如此残忍地让她的心情一天之中大起大落,最后直坠入谷底…
“怎么了?我做什么了?”顾亦北眉心皱起,有些苦恼有些探究地望向一脸灰败的她,沉吟片刻才一扬唇角,“对,我是知道。但首先,我来美国也不止为了这一件事。其次,即使单论此事,在商言商不说,我也的确很久没见到你了。毕竟我们曾有过那么一场,顺道来看看你不过分吧?这样有伤到你?莫非你其实不是单纯想和我公司合作而是有其他打算?唔,你原本什么打算的?”
绿灯亮了,杜晓原本掩在鼻梁上的手滑落到疼痛不堪的心口,狠狠一按,然后服输般笑了:“罢了,不说了。我钱包里有一样原本该属于你的东西,你拿回去吧。”
顾亦北桃花眼微眯:“什么东西?”
“你自己找找,钱包票据栏里,一张纸条。”杜晓声音也平静下来,直视前方认真开车,指挥着顾亦北在她钱包里翻找着。
顾亦北如她所言找到了那张纸条,是文定宴那天早上,他写给她的——“老婆,早点已经准备好了,你起来的时候如果凉了就用微波炉热热,不过小心被烫。今天公司需要我去守着,爸妈那边可能要辛苦你了,随时联系,最迟晚上见。”
落款是“全世界最爱你的老公”,后面还有她一笔一划写得歪歪扭扭的四个字:“谢谢老公”…
纸条被收存的很好,叠的整整齐齐的,可是边角以及折叠的地方却早已经被磨绒,显然曾无数次被人查看摩挲最后又妥帖收藏。顾亦北突然有些哽咽,手指掩在唇边掩饰所有异状,但却无法控制逐渐沉重的呼吸。
杜晓并不侧首看他,只微笑着说,“不能再留这张纸条了。”
顾亦北沉默,低首将纸条再度折好,解开衣服,将纸条放在了最贴近胸口的口袋。本来要将杜晓的钱包合好,放回她包里,目光却触及一边相片格中的照片,于是若无其事开口:“咦,你又换回你弟弟的照片了?”
“我弟弟那会儿哪有那么清晰的像素?而且穿的可是裙子呢,”杜晓低低笑了声,今天大概是忆旧的日子,所有对话都似曾相识,她眨眨妩媚的丹凤眼,侧过脸问顾亦北,“长得像我吧?”
顾亦北一动不动看着那照片,心中如电流般窜过一个念头,如一记猛锤将他敲傻,手开始不受控制地猛烈颤抖,声音几乎发不出来:“这是…?”
“其实不像我对不对?”杜晓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只是笑着自顾自往下说,“倒是长得比较像某头猪…果然女儿像爸爸…”
“停车!”顾亦北再也受不了,冷冷吐出这两个字来。
杜晓也没料到他这般反应:“啊?”
“停、车。”顾亦北眼睛都已经红了,手捏成拳,抵在车门上,像是下一秒便要忍不住将门砸出一个洞来。
杜晓有些被吓到,无措地在路边停车,还没停稳,顾亦北便开门下了车。
此时车正好开到东河附近,眼见顾亦北大步往河滨走去,杜晓也连忙下车,踩着尖细的超高跟一路追去,期间还差点撞上一个正骑环岛自行车的金发男孩,更加慌乱窘迫。
等她终于走到顾亦北跟前,她缓下步子,从侧后方看着正望着不远处港口吸烟的他。匀净的手指夹着烟身,一口接一口吸的很猛,却是十足的好看与性感。风稍嫌湿热咸涩地吹来,杜晓心情越发复杂起来…
“顾亦北…”她开口,细声唤他。
他又吸了一口,转过身看她,笑了笑:“杜晓,还是你厉害,你心狠。”
听他这样说,杜晓不觉得意,反是有了愧疚,一时低下头,没有搭话。
“取了什么名字?”
“…顾礼,礼物的礼,读起来也有家乡故里的意思。”
顾亦北吐出烟圈,掩住眸中翻江倒海的情绪,缓缓嗤了声:“顾礼,倒真是个惊喜的好礼物。”
杜晓眨了眨酸涩的眼睛,继续补充完整,“还取了英文名叫Lisa。”
“上帝的誓约?”顾亦北似笑非笑。
“是有这个意思,但我不信这些,当时主要是为了和‘礼’字像…”
“很好,”顾亦北点了点头,“那么,你是什么意思?嗯?”
“我…”杜晓一时理不清思绪,最开始让他去找钱夹里的纸条,其实便是想让他看到女儿的照片。那时心如死灰之下,一心存了报复的念头,想让他震惊,毁了他气定神闲将她戏弄于鼓掌之间的得意。却不防,见到此时的他,不见痛快,倒觉得将他有个女儿这件事瞒他那么多年实在过分。毕竟当年离开时,他和苑飘飘的事早解释清楚,却是她太过决绝,如果他真的如他所说那般只爱她一人,那么有所亏欠的本来就是她…想到这里,“对不起”三个字便很自如地说出了口。
“对不起?”顾亦北又斜着唇角笑了,“有什么对不起的?至少你还让女儿跟我姓了不是?”见杜晓噤声不语,他终是沉下脸来,冰凉又缓慢地问,“为什么要瞒我?我就那么惹你嫌?因此不配当你女儿的父亲么?”
“不是这样的!”眼前一片朦胧,眼泪滑下眼眶,杜晓匆匆擦去,挤出一个十足勉强的笑意,“我和你那个时候分手了呀…”
“所以孩子没有我的份?别提抚养,就是知情权我也不够格享有对不对?”顾亦北眼眶通红,别过头又吸了口烟,将烟头扔在地上,才含着清冷的笑,轻轻点着头声音喑哑地说,“杜晓,我究竟做了多对不起你的事,让你这么恨我?恨到要跟我完全划清界限老死不相往来?那你干嘛生下孩子?你把我找过来又是为什么?你不是更应该瞒我到死么!?”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杜晓颤着身子,泪盈于睫,嘴唇上下磕碰着看了顾亦北好久,才上前一步,走到顾亦北身边,看着刚才他看过的那片港口,用力呼吸了好几次,才低声开口:“那时候你认定我不爱你,或者至少是不会再爱你和信任你,你觉得我无理取闹,不尊重你,和你在一起更多不过是自私与寂寞作祟,所以没了耐性…你让我怎么告诉你孩子的事?我不知道怎么告诉你,把Lisa当作筹码或者其他都是不行的,也许是我做母亲不负责任,但我不愿意单单因为Lisa和你复合。那样问题不会解决不说,你又会怎么想?依旧认定我不信任你,不过是因为孩子,而我…也说不准会再因为苑飘飘的事情和你大吵大闹。”
她摇了摇头,仰脸看入他已经没了方才杀气的眼睛,上嘴唇轻轻一掀,“顾亦北,我爱你的,如果我不爱你,压根不会折腾你的同时更折磨我自己,我爱你爱到连我自己都不想去承认的地步。可爱情在现实的坎坷、波折与考验面前算什么呢?
你知道我性子不肯服输,看着骄傲其实是因为自卑。我什么都没有,不漂亮,脾气坏,跟你在一起的时间不及你和苑飘飘在一起的十分之一,你让我怎么和她拼?我简直怕的要死,怕你爱我不过是因为将就…越是恐惧,越要的多,以至于为了你一段过去的情史纠缠不休。
而你呢?你又给了我多少信心了?你不完美,有一点甚至和我很像,那就是用坚硬的外壳来掩盖自卑。因为苑飘飘那段过去,你在感情上也没那么笃定,而且自我保护的极好,几乎是不敢再抛下一切地去给予感情,在我这里稍一碰壁,你就会退缩。你给我的,已经到了你所能给的极限。其他的,如你所说,你改变不了过去,也不可能对苑飘飘视而不见。
那我们之间,谁该去妥协呢?”
“而且…”杜晓摁了摁眉心,“文定宴那天,你在公司忙工作,留我一个人去你家,我是没有任何怨言,可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我爸妈离婚的原因你知不知道?他们就是不够相爱而将就的一对,轻而易举地就被我奶奶施加的压力拆散。至今两人倒是握手言和,互不责怪了,可他们当初压根就没有一个人顾虑过我的感受。父母和奶奶,都是我至亲的人,最后却将我变成最多余的存在。你奶奶在下午就对我和我们的结合挑三拣四,我一个人根本应付不来,我有多么害怕和难过,那时在公司的你知道么?随后晚上你直接去老宅接奶奶,我有多紧张和担心,你又知道么?包厢里我后妈和我妈针锋相对,你爸妈又在现场,我还是一个人,所有的头疼和心烦,你依旧完全不知情。而后来,你还出那样的事…在我当时看来,的确就是你为了苑飘飘丢下了我,这能怪我反应过激么?”
杜晓噙着笑抹了抹眼角的眼泪,继续说:“变故一桩接一桩,我后来无数次怀疑是不是老天爷也真的不想我们在一起…本来我接你电话,是想听你解释,然后稍微拿一下腔调吊一下你便回去的,结果你在电话中却因为苑飘飘吼我。当然,诅咒她是我不对,可我还是觉得很伤心。这种伤心还没平复,我又得知爸爸竟然得了癌症…最后那天晚上,我为什么要和你做那些,是因为我贱么?是因为我觉得你是我心中最信任的人呀…当然,那晚上我也有错,不该一副利用你的模样,可顾亦北你为什么要和一个当时被伤糊涂了的人计较呢?你多陪陪我不行吗?也许第二天早上,我就会和你一起去看我爸,告诉他,我还是要成为你的新娘,因为我爱你…可是我们双方,都没给自卑的对方那么多信心与安全感,又没有妥协,没有低头,分手也就成了理所应当。
那时我认定我们真的不合适,我不想重复我爸妈的悲剧,不想成为你的将就,更不想因为我的多疑再和你因为过去那些事争吵,直到最后和你互相伤害到两个人都心如死灰…所以我便走了,想冷静思考一下,也或许觉得就这样相忘于江湖也是不错的结局。至少在我上飞机给你发再见的时候是这样想的。所以那天的短信本来还有“我爱你”三个字,我也删了。我猜你没来送我,或许也是下了和我一样的决心,我不想在临起飞什么都没想清楚的时候给你困扰…”
“那天我去送了你的。”
杜晓的这番话,顾亦北从震惊到痛苦到恍然大悟到遗憾与懊悔,听到此处,已是平静下来,语声轻缓地接了口,“那天我在机场,很远地看着你,不断克制着冲上前将你抱住的冲动。去之前我认定,即使你不爱我,需要我也是好的。可你当时目不斜视,所以我退怯了。我想,你这般坦然地走,或许是连需要都没有了。那晚上,我很丢人地又一次酩酊大醉,还哭了一整晚。”
眼泪滑下脸颊,杜晓却没意识到一般“噗”地笑了声:“你看,所以我说我们不合适。奶奶说我们是两只刺猬,想来真像。我们将自己的心藏得太深,把刺留给对方,除了互相刺探伤害,最后那段时间,就没做其他什么了。”
“还有自残。”顾亦北唇角斜斜一扬,补充了一句。
“对极了!”杜晓拍了下手,丹凤眼角因为笑而勾出娇艳曲线。笑了阵,她侧过身,对着顾亦北摊了摊手,“后来怀孕不告诉你的原因刚刚也说了,就是觉得没想清楚,不愿意因为孩子的事改变什么。而这次找你来…”杜晓拄着下巴吃吃一笑,“是我按耐不住了吧。这四年,我每天都要想一遍我为什么要和你分开,来告诉自己,我和你真的不合适。也因为此,刚才才能说出那么多分析,你别笑我…刚到美国不久,我看了句话,说爱情无非两种结局,一种是相濡以沫,最后厌倦到终老,一种是相忘于江湖,却怀念到哭泣…怀孕期间情绪波动本来就大,我一到晚上就偷偷流泪,告诉自己我是为了怀念你一直到我死去。但最近玩了你的游戏,我的心每天就跟有人用羽毛在挠一样,痒极了,于是我一拍桌子,想TMD怀念个毛,我宁愿和你厌倦到终老,但至少是我陪你到最后一刻的!
有了这个想法,却还是不好意思直接说,而且更不确定你这些年对我还有没有感觉。思来想去决定用生意把你勾过来。我知道你一定能查到合作对象是我,那么你愿意过来,多半说明有希望,结果…”杜晓微微笑着,低头看向他手上的戒指,却还是藏不住心中高砌的苦涩,“还是来不及了…我错过你了,顾亦北。”
顾亦北也看向自己手上的戒指,良久,笑了声:“你还是怪我的吧,觉得我比你先走出来,所以其实告诉我孩子的事也是想打击下我?”
杜晓哈哈大笑:“或许是吧,我刚才在车上气得咬牙,所以就直接想用这消息镇住你,让你别那么得意。不过好没意思啊,我真的该不说的…当初都决定不说,现在说了显得多小气呀,还跟另有所图似的,”她娇俏地眨了眨眼,用手肘撞了顾亦北一下,“喂,你不会因为孩子的事动摇你结婚的决定吧?”
顾亦北倒没思索,就直接摇了头,“不会。”
“你回答的这么快也太没良心了吧!”杜晓用了更多的力气才维持住不正经的戏谑笑意,“就不怕我带着孩子去大闹婚礼,吓跑你的新娘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