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既然确定了要结婚,接下来便是约双方父母见面,定婚期。
为此,杜晓特地和顾亦北定好中秋节小假期中的某一天来调整日程,又早早地通知了杜远、阳春,并让阳春转告段丛山;顾亦北则告知了顾天立、顾夫人以及顾亦南。确定所有人均有时间到访后,才选定中秋节当晚,在i市最富盛名的凯宾大酒店中餐厅订好了包间。
却不料顾亦北的公司在中秋节前一天出了件大事——由他正在代理的一款英国游戏版权突然出了问题,涉及纠纷,需要立马停运游戏及与英国那方进行及时协商。这款游戏刚刚上线,颇受好评,正炒得热,而也是因为拿下了这款游戏的代理权,才让顾亦北后来的生意蒸蒸日上。如果这款游戏出现版权纷争,顾亦北的游戏公司将陷入重大危机。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正是中秋节前一天将要下班,顾亦北留住公司高层、市场部和法律事务部员工加班通宵开会紧急商讨此事,连担任公司法律顾问的顾亦北堂兄顾聿衡也被牵连着加班。
杜晓晚上带着一大堆小食去探视慰问的时候,顾亦北和沈洛正和英国那边开完视频会议,叫着顾聿衡一起的。三个十分养眼的男人从会议室前后出来,粗看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但如果细看,却轻而易举就能发现他们脸上的疲惫。
顾亦北和顾聿衡算是并肩走在前面,正说着些什么,当抬眼看到杜晓的时候,顾亦北脸上的倦容被惊喜冲散了些,三两步走到她面前,弯起手指刮了刮她秀气的鼻梁,没等她问就笑着说:“我没事的,放心。”
杜晓点点头,也对他露出个轻松的笑容:“嗯,我相信你。”说是这样说,她却知道他现在肯定会难过。毕竟,这是他事业上遇到的第一个大挫折,还不知前路如何,如果处理不当,他创业的事便可能就此夭折,下次东山再起又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而且她知道的,当初他坚持着自己独立出来再进行创业,虽是为了自己的梦想,虽是不想一辈子活在父母和兄长的羽翼下,也是真正瞧准了这块市场,但现在很想做好这家公司还有个原因是为了她。就如他说的,这家公司做好了,他便自主多了,到时候想去香港还是想留i市,都能自己做主。
他压力大,她却也不能帮上太多忙,商场上的事她是完完全全的新手,自己公司的领域也主要偏重在传媒娱乐时尚这边,与IT、游戏基本沾不上边…而她,忙起来,连陪他的时间都很少…
一想起来,觉得自己做这个女朋友,或者可以说是未婚妻,做的十分不称职,心里愧疚不已。可目前却只能收起这些情绪,抚上他的脸,大拇指腹温柔地摩挲了下后,又说,“我带了吃的,随便吃点吧?”
这时候顾聿衡走过来,做作地咳了两声,挑挑眉梢笑道:“这浓情蜜意的,啧啧,看的羞煞我们这些闲人,沈洛你说呢?”
沈洛依旧是笑意温文,对杜晓弯了弯唇角,点点头算作打招呼。
杜晓也招呼他们一起去吃点东西,那边已经开动的一众员工看着自己老板揽着杜晓过来,一阵起哄。
顾亦北便瞪他们:“起什么哄?啃什么鸡翅?吃什么叉烧?还不赶紧来给你们老板娘问好!”
顾亦北手下的员工都是一批极有生机活力的年轻人,听顾亦北一说,起哄声更大了些,先有人组织着站直,齐刷刷一声:“老板娘好。”再纷纷围过来,虽还是怀揣着小心,依旧七言八语地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认识多久了,顾亦北是怎么追到杜晓的云云。
“你们就这么笃定是我追的她?明明当初…”顾亦北趾高气昂、一脸自得地说到这,就被面前杜晓温柔甜蜜毫无破绽的笑容给吓的噤声,转过身屁颠屁颠地奔向给他们三人留的食物去了。
大会议室里顿时又是一阵狂笑,有大胆的女孩子脸颊绯红地追问一句:“究竟谁追谁啊?”
顾亦北笑了笑,没看那女孩子,桃花眼倒是瞄向一边的杜晓:“公司开了那么久,她这是第一次来公司,我却去她公司不下三十次,你说是谁追谁呢?”
那女生有些惊愕般哑口无言,杜晓脸色泛红,红中还有些发青,目光嗔怪地瞅着顾亦北,却得到他似安抚似戏谑的一笑——
“当然,”他话锋一转,又徐徐说,“我这不是怪她对我冷淡。这是我第一次遇到问题,她却和个闯祸包一样,时不时就捅娄子,捅完篓子还得在她的员工面前像现在出现在你们面前一样正经,只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咬着手指不停地问我,‘怎么办呢,顾亦北,我又做错事了,你说我要不要放弃好了?’
我很荣幸能看见她那么傻气和无助的一面,并陪着她一点点成熟,更高兴今天我遇到事情的时候,也能有她陪在这里。成立这家公司和追到她,是我人生目前为止最引以为傲的两件事,而且其实,‘目前为止’四个字很多余。”
他说完后,大会议室里一时没有半点声响,倒是他,信手抬腕看了看表,又微笑着说:“听完八卦,吃饭该是更香,也该更有精神干活了吧。准备一下,十五分钟后开会,十一点前争取放你们回家。”
说完后,不待众人反应,他牵起已然石化的杜晓的手,提起便利袋,再对顾聿衡和沈洛点点头,低声说:“我们去刚刚的小会议室。”
8
杜晓就这样一路呆呆傻傻地被他牵进房间。顾亦北看见顾聿衡和沈洛没有及时跟过来,就先掩上了门,用手在她面前晃了晃,一乐:“突然收到当众告白,太惊喜了?被吓傻了?”
杜晓耳边隐隐听到外面复苏的哄声,脸愈发地红,一反应过来就一巴掌拍向顾亦北肩膀:“我踹!谁是闯祸包?谁傻气了?而且你敢说你没抱怨我不关心你?你还利用我!利用我来团结员工、重建信心、鼓舞斗志,我还惊喜?惊喜个毛毛!我拍死你!”
顾亦北笑出声,一把拉住她扣进怀里,低声问她:“不感动?假话。”
杜晓哼了一声,嘴硬:“根本不感动!”想想,还是又爱又恨地牙痒痒,张嘴便咬在顾亦北手臂上。
顾亦北轻轻“咝”了一声,待她松开后扶额叹息:“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这才把你拉进来,何等先见之明。不然我以后在员工面前形象何在?”
“何在个毛毛,你拽什么文言文,我会是那种当面扁你的泼妇么?”杜晓怒目相向,甩开他的手,走到会议桌边,将排骨饭外的铝箔纸撕开,将勺递向他,酸溜溜地说,“而且你员工本来就不怕你好吧?我看那几个女生,可是喜欢你的很啊…”
“别吃醋,小女生的膜拜心理很正常,谁让你老公我太优秀了呢?”眼见杜晓一个勺子要向自己戳来,顾亦北及时打住,勾勾唇角走过来,在椅子上坐下,又一本正经地扬眸问她,“说我公司员工不怕我,那只是表面,倒是你公司的人怕你么?”
“呃…”杜晓仔细回想了下,“貌似比较怕…兰姐?”
顾亦北又笑出声,摊摊手做了个无奈的姿势,杜晓愤然,一勺子戳到他面前饭里,怒吼:“吃饭!”
会议室门被有规律敲响,顾聿衡轻咳两声推开门,打趣般看向他们:“没打扰?”
杜晓摇摇头:“快进来吃点东西。”
顾聿衡走进来,手扶在一把皮椅的背上,看看顾亦北又看看杜晓,唇角弯了弯,却微一蹙眉,对顾亦北说:“我没记错的话,明天中秋晚上你们两家人要一起吃饭商量婚期对吧?”
顾亦北点了点头,杜晓想了想开口:“其实不一定的,如果你们这边有事的话,我便跟爸妈还有叔叔阿姨那边解释一下,再单独陪他们吃顿饭聊聊天就是。婚期,可以以后有机会再定嘛,也不必那么急…”
“急!怎么不急?我很急,”顾亦北打趣般截住杜晓的话,却又认真看向顾聿衡,“刚刚你们是商量这件事么?结果是?”
顾聿衡看向门口,站在那处的沈洛取下鼻梁上的眼镜,叠起,再缓缓接话:“我和顾聿衡打算明天去英国一趟,这件事的确有些棘手,过去当面和他们交流,效果或许会好些。”
“嗯,就是这样,”顾聿衡摊了摊手,又一笑,“当然,这件事本来你跟我一起去比较好,但你嘛,人生大事比较重要,沈洛就说代你去,留你在这边驻守。所以呢,你好好谢谢他。明天本来中秋团圆,我是圆缺先抛弃我去了香港找她小表舅谈生意,沈洛可是为了你抛妻弃子…”
顾亦北神色有些复杂地看向沈洛,后者温文而无害地一笑,开口:“也没那么严重,事情处理完后给我补几天假就行。”
顾亦北似还有些顾虑着没开口,杜晓看了看他的神色,便犹疑着说:“其实,或许可以顾亦北不参与,我和长辈们定婚期?”
“哈哈,哪有一开始新郎就缺席的?多不吉利。这种事顾亦北要是敢缺席,我们奶奶估计会打断他的腿,”顾聿衡笑道,又冲杜晓眨眨眼,“而且,我觉得顾亦北也会担心弟妹你擅做主张把婚期定的太晚了吧?他不是很急么?”
杜晓脸又刷一下红了,顾亦北则忍俊不禁,完全没有办法地笑了一声,手指凌空点了点顾聿衡。沈洛也微笑着摇了摇头,开口一锤定音:“那这件事便这样定了吧,明天一早我和顾聿衡先过去。如果你订婚的事弄妥当了,我们还没处理好,你再飞过来也不迟。”
顾亦北点头,长长呼出口气,站起身迎向沈洛,一拳头轻砸向他手臂,爽朗地说出:“谢谢。”
“不用。”沈洛一扬唇角,回以相同的动作,再和顾亦北击了下掌。两人相视而笑。
杜晓一边看着,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这算是一笑泯恩仇么?”
“男人间的惺惺相惜吧。”顾聿衡摸着下巴,很应景地配合。
“是啊,”杜晓点头,很有诚意地总结:“真是应了一句古话,惺惺相惜,适合搞|基。”
“…”
52、风云突变战1、2
1
晚上很晚的时候,顾亦北才和杜晓一起回家,两人随意冲了冲澡便相拥而眠。杜晓最近也很疲惫,挨着枕头就睡着了,等醒来时身边已不见顾亦北,只是床头柜上的手机下压了张纸条:“老婆,早点准备好了,你起来的时候如果凉了就用微波炉热热,不过小心被烫。今天公司需要我去守着,爸妈那边可能要辛苦你了,随时联系,最迟晚上见——全世界最爱你的老公”。
杜晓用还没办法完全睁开的眼睛读完纸条,嘴角上扬到极限,拥住被子在大床上又滚了一圈后,趴在原本属于顾亦北的枕头上仔仔细细地嗅他惯用的洗发水的味道,将脸蒙在里面半晌后,终于长长伸开手脚,翻身起来。下床时,又多看了一眼手上的纸条,稍稍撅起唇,不屑地嘟囔:“你才会被烫呢…”可一边念叨,一边却弯下腰,用床头柜上的笔在纸条下面一笔一划地写——“谢谢老公”。
写完后好像觉得太过肉麻太过恶趣味,又舍不得毁掉这证据,便脸通红地将纸条塞进了自己的钱夹里。
吃过早饭已是接近中午,杜晓收拾打扮好,急匆匆地往顾家老宅赶。
阳春和段丛山是前两天便回了i市的,赶在中秋节前,两人去了i市近郊的度假村和古镇旅游,昨天联系杜晓说今天会直接赶到凯宾;杜远也不必说,晚上径直去酒店便是,倒是顾亦北的爸妈因为工作原因要中午才到i市,顾亦北有事,委托了兄长顾亦南去接的机,接完一并回了顾家老宅。
说到这里,要先提及杜晓他们现在的住处。因为之前为苑飘飘的事情俩人闹翻过一次。那一次杜晓质问顾亦北是不是一直住在老宅这个小区只为了和苑飘飘做邻居,让顾亦北哑口无言。险些失去杜晓的顾亦北,将她从香港追回来后,便另外在别的小区买了处大房子,和杜晓一起搬了过去。
这样在顾亦北家人回i市时,也能顺利去老宅落脚,不至于见到他俩同居的种种迹象和证据而觉得尴尬,即使“同居”这件事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
航班没有延误,杜晓到顾家的时间也不早不晚,刚好等到顾天立和袁慧夫妇到达并进行完简单的休憩整理。路迟也在,乐呵呵地到门口来接她,接过她手里提的一些东西,压低声音告诉她:“你看到我短信的吧,奶奶也来了。”
“看到了的,开车,就没来得及回。”杜晓做了个深呼吸,顺着路迟眼神示意看过去,便见到欧式沙发上端坐了一位银白头发的老妇人,脊梁挺直,气质非凡,正向她们这个方向看来。杜晓露出个乖巧的笑容,仪态端庄地由顾夫人袁慧拉着走过去给她介绍:“晓晓,这是顾亦北的奶奶。”
“奶奶好。”杜晓立马点头,微笑着唤道。
“嗯,你好,”顾家前任当家主母、为顾家如今地位做出不可小视的贡献的章小西女士冲杜晓微微一笑,点点下颔,招呼她到身边去坐,“这是我第一次见你,叫你晓晓好么?”
“当然。”杜晓自是点头。
章小西近距离仔细端详着杜晓,随后抬头冲顾夫人笑了笑:“是个漂亮孩子,虽不及圆缺,但比迟迟好看。”
“怎么又拿我来比?”路迟一边不满地“哇哇”大叫,又委屈地靠在章小西身边,“奶奶,虽然不是顶漂亮的,但我长得挺可爱的呀,而且我很能干的好不好嘛?就是才貌不能双全的确是个遗憾来着。”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厚脸皮了,想来亦南将你宠上天了,”章小西拍了下路迟的膝盖,又继续打趣她,“要真能干就该早些结婚,亦南这样的好男人要是你抓不稳,看你还敢说这两个字?而且,我始终认为,断不该有弟弟在哥哥前面结婚这种事发生。”
一句话,杜晓的脸色便瞬间苍白下去。心跳更加迅疾,直想,莫非顾亦北的奶奶回来,竟是要反对她和顾亦北在一起的?是她出了什么错了么?
章奶奶说完,路迟也呆住了,幸好顾夫人打岔笑着说:“妈妈真是说笑了,现在都是新时代了,哪里还讲这些?”
一直默默关注着这边的顾亦南此时也走过来,坐在沙发侧首,浅浅一笑,淡淡说:“奶奶,您忘了,迟迟是要出国进修的。”
章小西无法认同地摇摇头:“出国进修也可以先把婚结了啊,孰轻孰重也该分清才是。何况,据我所知,晓晓不也只是本科毕业么?”
“奶奶,结了婚让我怎么忍心放那么大一个帅哥在家里独自出去留学啊,心里肯定跟掏心掏肺似的,”路迟挠着头,急得不行,想了想一咬嘴唇,“那如果实在要比晓晓先结婚的话,我就不出国了吧…或者我和晓晓一起结婚呀?”
脸色苍白的杜晓看着路迟,轻笑了下:“迟迟,出国是你的梦想,难得见你上进一次,没得为我牺牲吧…”
“啊,这怎么能说是牺牲呢?以后总有机会嘛,而且奶奶说的对,我也觉得该死死将顾亦南拴住比较好。”路迟说着就去握顾亦南的手,顾亦南对上她急切的目光,神色温柔地用手指拨了拨她额发。
“妈,怎么就说到这事上了?”一直坐在沙发上不言语的顾天立此时终于插口,语气稍显威仪严肃,“今天是讨论晓晓和小北的婚事的,我觉得他们先结婚没什么不好,你那都是老思想了。”
“唉,我不过开个玩笑,”章小西略显活泼地笑笑,握住杜晓的手拍了拍,“别为了我老太婆的胡言乱语坏了兴致,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插不上手了。迟迟你如此上进想去读书也别为我一句话改了计划,女孩子趁着年轻到处走走,年纪大点才能安稳地持家。”
路迟忙不迭地点头,又挽着奶奶撒娇,连声说:“奶奶最好了。”一边撒娇一边还给杜晓做出让她安心的表情,杜晓微微勾起唇角,悄悄对她摆了摆手。
旁边的袁慧注视着正恬淡笑着,笑意里却仿佛带着些自讽的杜晓,心里微微一叹,面上却露出温柔笑意,拍拍杜晓的肩:“晓晓,你跟我来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2
杜晓跟袁慧去了楼上的主卧。袁慧从样式古朴又精细的梳妆台里拿出一个楠木雕琢的盒子,递给杜晓,“打开看看。”
杜晓微怔着接过,打开,只见盒中央的深蓝色天鹅绒布上躺着一只通体剔透的圆镯,绿的像最温和养眼的湖水,在似晴非晴的天色下柔柔地铺开一抹波光。杜晓被诱惑般伸手去触那镯子,入手温凉润泽,真是极品好玉。
“这…”杜晓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向袁慧,袁慧正用慈爱至极的目光凝视着她,随后伸手取过盒子里的镯子,牵过杜晓的手,将镯子为她抹上手腕。她看着这镯子的眼神也是极其眷恋,仿佛在看一位老情人,随后浅浅一笑,“晓晓你皮肤白,戴这镯子真好看。”
“这镯子?”杜晓知道,这镯子必定有个很特别的来历,而现在她未来的婆婆要送给她。
袁慧拉着她在房内的太师椅上坐下,抚着她手腕上的镯子说,“这镯子是天立的曾祖父给他曾祖母的聘礼。顾家先祖是在晚清做大官的,随后的时间,也一直在宦海起伏,直到天立的父亲那一辈,开始一半从商一半从政,从政的大多是旁支,留在大陆,从商的却渐渐移往香港,为了扎根势力,和香港当地的大家族多有联姻,奶奶她便是一个完完全全的香港大家闺秀,所以思想可能比较传统些,之前就和我们讨论过亦南和小北该谁先结婚的问题。但你别介意,她一向是以孩子的幸福为先,像迟迟,你知道她这样的出身,身子又有可能不能有孕的缺陷,可奶奶现在照样将她捧在手心上,当亲孙女那般疼,可你去问问迟迟,最开始她也是经历了奶奶的刁难和考验的。”
“我懂的,伯母,”杜晓说完后,还觉得自己该承诺些什么,便又嗫嚅着说,“我很珍惜和顾亦北的感情,会对他很好的。”
“嗯,那便好,”袁慧微笑,目光再度落在杜晓手腕上的镯子时,唇角多扬了半分,“还没跟你讲完这镯子。这镯子本是一对,十分珍贵,代代相传给主房媳妇。你知道顾聿衡和辛圆缺?顾聿衡的爸爸顾天行是天立的弟弟,当年奶奶给了顾聿衡妈妈一只镯子,可她和顾聿衡爸爸离婚后,就将镯子还了回来。后来辛圆缺的妈妈肖雪嫁给顾天行,奶奶也没将镯子再给肖雪。因为虽然肖雪是她看着长大的,她很喜欢肖雪的温柔善良,却觉得自己的儿子为她乱了心智,而后来辛圆缺嫁给顾聿衡,奶奶同样没把镯子给圆缺。一大概是认为在这一代,圆缺和顾聿衡也算是偏房,另外的原因,也是觉得圆缺折磨了聿衡太多年,她心里有些介怀,但听说了你和小北的事后,便将原本还到她手里的那只镯子给了我。这下,我手里便有了一对。你如果刚刚还对奶奶的态度拿不准,现在该更明白奶奶的意思了吧?她是看好你的。”
见杜晓点头,袁慧便继续浅笑着说,“我准备将奶奶新给我那只留给迟迟结婚时给她,你手上这只,是我戴过的。当年,我还险些摔碎了它…”似是想到什么好笑的事,袁慧眉梢弯弯,唇角轻扬,此时的她不见半分素日凌厉干练的样子,仿佛就此落入了柔软的回忆。停了片刻后,她又笑起来,“我好像还没对你讲过,当年我曾经怀疑天立喜欢你妈妈…”
下午就这样聊了会儿天,杜晓便先告辞去了凯宾,在定好的包厢里再等着他们先后到来。
顾亦北刚给她打完电话,说他已经下班,英国那边的事也有了解决办法,还问她是不是对他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了。
那声音是真正欠扁,却让她十足亲切,听了便仿佛就地满血复活,充满力气地愤愤骂了句:“滚!”
他嘿嘿的笑,她傻傻的听,问他什么时候到,他的一句话又让她忧虑起来:“我在回老宅的路上,先换个衣服再接奶奶过来。她居然赶来了,我很惊喜,她怪我之前邀请她没诚意,我得想方法哄哄,你们下午见过,聊的开心么?”
“挺好的,你赶紧的吧,我再给我妈她们打电话。”匆匆收了线,杜晓心头一阵慌乱,怕顾亦北奶奶会不会说她什么不好的话,或者说动顾亦北在娶她一事上再多考虑考虑,将时间定的晚些…
其实这些事并不需要她太担心,她知道如果奶奶的要求太无理,顾亦北便会率先拒绝,结婚这件事,从一开始着急的便是顾亦北而并非她…
或许是他给她的幸福感太重,让她前所未有的快乐,却也害怕这快乐某一日突然碎裂,她被打回原形不说,手上还只有一滩永远也抓不住的泡沫…
杜晓在房内的沙发上没多少仪态地坐下,手耷拉在沙发上时,腕间一凉,有些惊到了她。她垂眼看去,发现是那只才得到的玉镯。厅内偏黄的灯光,让那翠色变得更浓厚了些,仿佛下一刻就能滴出水来。摩挲着这镯子,细腻柔润的触觉使杜晓的心渐生平静,她想了想,又从钱夹里拿出早上夹进去的纸条,认真看过顾亦北飞扬的字体,看着那还有些陌生的“老公”和“老婆”两字,唇边一点点生出一抹笑意。
她是和顾亦北过日子,又不是和他奶奶过;她又不是人民币,注定不是谁都喜欢她,干嘛计较这样一个小插曲?总归她要好好地对顾亦北就是。
看着时间差不多了,她收好纸条站起身,刚好包厢门被轻敲两声,由服务员推开,提醒她有客人来了。她起身,顺着门看出去的瞬间便浑身僵住…
这这这,太不靠谱了啊,她爸怎么能把她后妈带来了呢?
杜远怎么能把宋婉带来了呢!?
连个官方的笑脸都还没来得及摆出,正想对她爸使个颜色看能不能现在、立即、马上让宋婉消失,杜晓却听得高跟鞋踩在地毯上“笃笃”闷响又从走廊那头传进没关的房门…
一看到阳春和段丛山的身影,再看清阳春眼睛瞄到宋婉时脸上出现的嗜战的兴奋…杜晓就有了上吊的冲动…
杜远和段丛山…宋婉和阳春…袁慧和阳春…顾天立和阳春?
杜晓忽然生出一种感觉,如果她要安稳地结这个婚,应该重新投胎,绝对不要眼前这个红颜祸水得太过招摇的亲妈…
53、风云突变战3、4
3
“暖暖…”杜远看到阳春的一刹,脚下不自觉上前一步,声音低缓得仿佛这两个字在他心口已经百转千回无数遍。
阳春听到这两个字步伐间似是也有了点凝滞,随后却移转目光,看向自己身边那神色突然冷厉了许多的段丛山,娇媚一笑,问:“你也不记得我有这样一个乳名了吧?”
她用了个“也”字,隐隐说明她自己对这两个字已经无比陌生…
杜晓觉得她娘是真的心狠,虽说当年的确是杜远迂腐在前,懦弱为因,逼得阳春离婚远走,她也因此而对杜远心有介怀。但或许她还是同情弱者的,此时眼见自己亲爸脸色瞬间苍白下去,竟然隐隐觉得不忍。
而此时杜远或许是过于激动的原因,竟身形微晃,手捏成空拳掩在唇边开始剧烈地咳嗽,随后又掏出手帕掩着,闷闷地咳,依旧久久停不下来。挽着他的宋婉先或许是有些计较那“暖暖”二字,随后却觉得心疼,帮杜远一面温柔拍着背一面问他怎么样,又鼓起眼睛去瞪阳春:“姐姐可是出息了,但至于这般趾高气昂、全不念旧情的样子么?”
“旧情?”阳春微微勾了勾唇角,放低声音,凑近宋婉饶有兴致地说,“如果我念旧情,你就该担心、害怕、吃醋、恐慌了吧?”
“你!”宋婉一急,手指都指了出来,气得重重哼了一声,别过脸,“你以为你在老杜心里还有多少分量?少高估自己的魅力了,多大的岁数了还不知道自知之明四个字怎么写么!?”
阳春懒懒地用手在脸旁扇了扇,迎着宋婉的气急败坏只轻描淡写地说:“我知道怎么写啊,妹妹需要我写出来教教你吗?”
宋婉战斗力比阳春不知是低了多少个级别,脸色胀得红中发紫,可绕来绕去只能愤愤说一句:“阳春你这个毒舌妇,难怪老杜当初不要你!我想段先生以后也不会要你的!”
“小婉!”杜远此时其实并未完全缓过气来,却匆匆叠起手帕收好,喊住宋婉,手却紧紧握住她的,声音也缓了下来,还带点才急咳过的嘶哑,“别说了。”
宋婉依旧一脸不平地斜睨着阳春,却咬着嘴唇慢慢放松下来。可阳春却被她刚刚那句话彻底掀开怒火,此时冷冷一笑,在宋婉的乍然安静中凉凉开口:“杜夫人,我是毒舌,杜远是不要我,可是我也不稀罕,没了他,我照样能好好活,毕竟我和你这种只知道依靠男人的女人价值观完全不同。至于丛山…”
阳春抬眼看一眼身边唇角只有极浅极薄笑意的段丛山,对上他深沉的目光,柔了声音,“我倒是想他有一天不要我,让我再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可惜我上蹿下跳、黔驴技穷,也没能如愿。可能是因为这世上再没有人能比他更了解我,所以即使错过了二十年,最后我还是没翻出他的手掌心。我是真心在谋算‘他不要我’此事,可惜他好像已经见过我所有的丑陋面,我不知道要如何是好。不如妹妹不吝赐个教?”
“都给我停了!谁再说就给我出去直接定了生死再回来!”这次不待宋婉语塞或是发飙,杜晓便急冲冲喊了“卡”,瞪出来的霸气眼神先扫过杜远和宋婉,再落到阳春与段丛山这边,尤其是警告般看着阳春许久。见两方都安静了,她冲众人撇了撇嘴,下巴抬向包间内的沙发,冷声说:“先坐会儿。”
宋婉像是对杜晓这般态度有些不满意,可见到杜远率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便也跟着坐下,只是落座时还有些愤愤不平的模样。阳春倒没坐,反而挽着段丛山随杜晓到了走廊上,恨铁不成钢地叹了一声,戳了戳她额头:“我这是给你出气呢!你倒是胳膊肘向外弯!”
“行行行,出气,”杜晓还头疼着,看一眼段丛山后又说,“可你刚刚的表现我还以为你是还为我爸吃醋。”
“吃醋?”阳春瞪她一眼,下巴往身边的段丛山抬了抬,“我既没瞎又不傻,吃哪门子醋?”
杜晓听了,立马看向段丛山,果然段老先生刚刚还很僵硬的唇角此时浅浅扬了上去。
嗯,显然他也听明白了阳春的意思,是说她现在有了好的,哪里会计较那可悲的过往。
真难得看阳春示一次软,是否说明她现在已经被段丛山软磨硬泡的没有办法,只能敞开了她那冷艳高贵的心扉?
想到这里,杜晓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苦痛…原谅她吧,这把年纪的肉麻她实在看不太惯。
“不过…”
在杜晓浑身起鸡皮疙瘩的时候,阳春又出声说:“杜远是怎么想的才把宋婉带来?”
“我怎么知道?”杜晓用极低的声音警告阳春,“但你别招惹她,算我求你,今晚很重要,等会儿要是你们在顾亦北家人前掐起来我才真是不好说。”
阳春闻言扶了扶盘上去的头发,微微一笑,“我是自然不会和她一般见识,拉低了我的身份。”
杜晓一撇嘴,“看你这傲慢样子,我倒想问,为什么段叔叔今晚会把你带来?”
“喂,我是你亲妈!”阳春愤然,听见身边段丛山的一声轻笑更是愤然,作势要打杜晓,最后却只是轻轻拍了她脸颊一下,脸上的愤慨渐渐平息,美丽的眼眸中情绪浮浮沉沉,只得一句慨叹般的轻语,“你居然都要嫁人了。”
杜晓心中酸涩,视线却静静斜着她,蹙眉:“把‘居然’二字去掉我或许更感动。”
阳春“哈哈”一笑,“我慨叹时间呢,你想到哪里去了?不过你真考虑清楚了要嫁给顾亦北那小子?隐隐看出来你今晚有点心烦意乱,嗯?”
“不是恐婚,”杜晓嘀咕了一句后,抿了抿唇,最后还是迟疑着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心慌,觉得有事要发生,刚刚看到我爸带着宋婉来的时候就是这感觉,顾亦北给我打电话说要先回趟老宅接他奶奶的时候也总觉得不稳当…”
“回老宅接他奶奶怎么了?”阳春不解。
“下午…”仿佛下了莫大的决心,杜晓才嗫嚅出声,“我看出他奶奶不喜欢我…”
“不喜欢你?她凭什么不喜欢你?”阳春稍稍抿起唇角,隐隐藏着怒气,“她要是敢对你挑三拣四,这个婚我们不结!又不是我们求着她,姑且不算丛山的身家,只是我就能保你过富足至极的生活,何况对你有意思的可不止顾亦北一个…”
知道她在说段淮的杜晓脸隐隐红掉,偷偷看了段丛山一眼,却见他只是望着自己温和的笑,倒没有责怪她欺负了他儿子之类的。然后她突然想起段丛山对段淮的一贯冷漠态度,心口一滞,暗想如果什么时候合适的话,或许她可以跟她继父谈谈——段淮怎么也算是他的亲生儿子,而且虽然他和阳春错过那么些年,现在却也是终成眷属,那当年的恩怨便该顺理成章地过去了,不该对段淮还那么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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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什么神呢?”阳春的手在若有所思的杜晓面前轻轻一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