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阿六星眸笑得流光溢彩,伸出一双枯瘦手儿殷勤地为判官大人捶肩搡背,“莫生气,您老年纪也不小了,气出病来无人替,哦,也没有鬼替……”

元慕阳立在不远处。

他来此,是为了亲自挑一匹马送给一位贵宾,却不想在绿树掩映中,蓦见一张笑颜,那笑,由唇及眸,延至眉梢,亮闪闪的睛瞳内烁着令人气恼的顽劣,让一张平凡颜容泛出动人光芒,也使他心臆骤然一撞。

十四 鬼闹

元父五十大寿,元慕阳请了黄梅城最有名的戏班进庄搭台唱戏,欢庆三日。

他是为了使父母欢心,尽人子之责。而元父元母也另有居心,几乎请了黄梅城所有待字闺中的大家闺秀前来捧场。

醒春山庄富鼎江南,元慕阳容姿绝世,前者可使闺秀们的家门趋之若鹜,后者则足以使闺秀们本尊心旌神摇。是以元家请帖一发,应者众,醒春山庄专门用来待客的绛雪轩粉黛云集。这下个,台上锣鼓喧天,台下桃李满园,着实欢庆了起来。而这欢庆中,却不见众家闺秀引颈期盼的贵丽人物现身到临。

“眠儿,你最喜欢看大戏了对不对?今日的戏目,都是我亲自挑选的,都是些喜庆团圆的戏,眠儿要不要给小日儿奖励一下?”二楼小楼内,轩窗高挑,元慕阳拥着妻子凭窗而坐,观赏对面的高台大戏。

虹儿侍立门侧,一双妙目凝睇主子后背,柔情无恨。

阿六则把两只眸儿尽放在戏台。原本是为了不让自己发现太多秘事给当事人难堪,却在过不多时,即被台上那摸爬滚打、恣形恣谑的剧情给当真吸引住了。有好多日子了呢,没听着这欢快的唱腔,没见着这绚丽的喧哗,阳间的确比阴间热闹是不是?

“眠儿,下面就是《大闹天宫》了,是你最喜欢的一出戏。”

阿六拨了拨耳朵,看大戏看大戏,她要心无旁骛的看大戏。

“眠儿,好久没有出醒春园了,开不开心?”

对哦,回头她要问问判官大人,他敢把人带出醒春园,怎突然就不怕地府鬼差前来索魂?

“眠儿,眠儿……”

阎王老爷,她要疯了!这人就不能暂时停了他那些肉麻兮兮的话?她不求他如这世上多数男人那般多情薄幸,只要他能正常一点,让不可回转的事成为往事……

“好了,不吵你了,《大闹天宫》要开始了,你不是最喜欢那只猴子,说好想如他一般可以自在无拘地跳来跳去,做尽任何你想做的事……”

那只猴子并不能做尽任何想做的事……

“阿六,阿六!”小楼的楼梯咚咚响起,总管元通在门外低唤。

元慕阳皱起了眉:知悉他在此处的,除了眼前两个丫头,只有元通,他已经声明了不准任何人打扰,最是体事圆滑的元通为何惹他不悦?

“总管事,有事?”阿六拉开门。

“你快去劝劝你爹!他喝了酒,硬要闯到这楼上来,你说他怎敢在这当口来闹事?”

“……”这位“爹”到底意欲何为?难道他阳世之的使命就是不遗余力地要给她丢人?哼,回头等她小鬼得志,非要在阎王面前参他一本!

来不及向主子告退,她脚步已经迈出门去,不想刚迈几步,已与挣脱几个仆役阻拦冲上楼梯的“爹”遭逢,她灵秀的眸子有瞬间凶恶瞪起,而后,又迅速化出一张乖巧笑脸,“爹,您找女儿有事么?”

“能有什么事?你不是说过让我没事多看看大戏?下面被那些女人全挤满了,我看来看去,这楼正对戏台,楼上视野开阔,正好用来看戏……”

“您……找到这里就是为了看戏?”

“若非为了看戏,你当我乐意爬高爬低么?”

“爹,女儿陪您到外面,随便您想看几场就几场,走啦走啦……”她确定,判官大人这次阳世之行受刺激不浅,脑子指不定在哪块出了漏洞,致使举止严重失常。

“走什么走?”红衣判官甩开被她架着的臂膀,“你不是告诉我这《大闹天宫》里面那只猴子闹完地府闹天宫,把阎王爷都好一阵戏弄?为爹的想看!”

“您老人家不也说过那只是编书写戏人的妄想?再说,《大闹天宫》有什么好看的?那只猴子在闹完这出天宫之后就被压到大山底下去了,戏里面繁华,戏后面落魄,没什么可看的!”她实在是被这个当爹的气着了,怒咻咻说完,不管不顾地扯着当爹的袍衫就走,即使这当爹的被这副躯壳连累跛脚在楼梯上踬了好几回,她也作无睹。

小楼之内,元慕阳凭窗而府的身形始终未动,仿佛室外那场闹剧丝毫未影响他看戏的心情。但是,无人看见他瞳内刹那抹过的巨大惊疑。

阿六回到醒春园时,心中微存忐忑。

她那时一时怒起,揪了判官大人就走,竟忘了两人在这庄内的为仆身份。试想,有哪个奴婢会在主子未准假的当口理直气壮的离去?出了庄,冷静下来,蓦然顿悟,抱头懊悔哀叫半晌,和判官大人经过一通毫无成效的沟通后,原路踅回。元大爷和虹儿都已不在,据闻是回醒春园里了,她不想回来,但只得回来。唉,原来做人家的丫头有这么多身不由己,她生前该对自己的丫鬟更好一点的。

天近酉末之时,初夏的日阳已然西移,映红了半边天空,映出霞光千缕。醒春园内,除却风过树梢,溪过假山,静谧无声。

“虹儿姐姐?”她迈着小碎步,行在各色石子铺就的甬道上。及待推开那道罩着湘竹纱的室门时,先探进一只小脑袋,低低叫了一声。

无人应她。虹儿想来是不在了。她本想掀足离开,这处,不是她喜待的地方。可是,心中的莫名一动,让她掉转了脚步方向,迈了进去。

这里,无论格局,布置,器皿,还是纱帘的颜色,都是她走之前的模样。

外厅碧砖铺地,四壁凿格,内置各样造型的玉马……她喜欢马,也想骑马,却因为一个先天不全的身子,到死也未能一人上得马背,即使被他抱在怀里,也不能随意驰聘。只有在摸着这些不论如何造型都是四蹄开张的马儿时,她才能想像乘马奔驰时劲风吹过脸面穿越过发丝的那份自由自在。

楠木制成的方案上,放一盏白玉大瓶,内里总不会缺乏应季鲜花,而此时吐露淡芬的,是大一把白色蔷薇……她喜欢花,没有特定的品类,所有鲜艳的,秀雅的,芬芳的,素馨的,她都喜欢,那些美丽的生命,会增添她对生命的热忱。

外厅与内室间,打着一道圆月状的楠木雕花洞门,垂着软如溪泉般的湘绿纱缦,左右各有金穗流苏垂落飘拂。绿纱飘拂间,寝室摆设绰约可见,尤其那张超大的、悬挂着层层轻软帷幔的红木架子床,轮廓如此鲜明。

她和他,在此洞房花烛,在此新婚燕尔,在此有了第一次的燕好。那样的时候,他有着千斛的温柔,一双墨玉般的奇丽眸内,氤氲着喜悦与情欲,轻轻叫着她的名儿,万分珍爱的待她……

是她负了他。

“眠儿,你回来了么?”

她一栗。

十五 人痴

阿六定定立了半晌,及待听清声音来向,迟疑探指,掀开了垂纱一角,偷觑内室。夕阳透过晚霞,霞光透过开在西边的绮窗,使得内室朦胧在一层梦般的红雾里,有个人在这片雾中坐于床畔,执着床上人的一手偎在耳侧,喁喁细语。

“眠儿,你不想回来,是因为不想受心疾之苦么?可是,你现在回来,已经不必受那份苦了。你记不记得我向你说过滇南王家?王家有一块祖传璧石,可护理心肺,辟邪除祟,举世无双,价值连城,就连当朝皇族索要也誓死不供。百鹞将王家族长的妻子医活,换回了这块玉,有了它,你可过你想过的日子了,眠儿……”

心疾之苦……她的确是在怕心疾之苦么?从出了娘胎始,她连呱呱落地声也比其他婴孩来得软弱;从张口进食始,就要识得汤药滋味的苦涩。有命便有病,这份苦,她是怕的罢?

“眠儿,我好生羡慕王家族长,百鹞说,他的妻子所以能够复活,是因王妻的魂魄始终在原处留恋不去,就连黑白无常的锁链也能够挣脱……”

她不行啊,她害怕,是真的害怕,那随时随地都可能窒息的恐惧,那在她尚不能语时黑白无常在眼前常行常走的形影……她怕。她在生死薄上甚至只有一个姓名,没有阳寿,只因任何时候都可能是她的死时……

“眠儿,你回来了,我不会再让你受那些苦,不止是这块璧石护你,我还会带回你遗在前世的那脉心魄……眠儿,你再不回来,我真的要去找你了……我不能自杀,却可以请人杀我,眠儿,我已经在找江湖上最顶尖的杀手了……”

他他他……他怎会如此傻?怎会如此痴?他为何要如此?她到底有什么好,一个破败的不能让他尽兴享受鱼水之欢的身子,一个不能给他生儿育女的残缺女人,有什么好?有什么好?有什么好?!

“你在这里做什么?”

阿六抬起脸来。

“你这样坐在地上做什么?”元慕阳居高俯下地望她。

坐在地上?她不知道在何时坐到了地上……

“起来,就算是初夏,到了晚间,这地上仍是有寒气的。”他说。

她未去留意他语气里尽量压抑的温柔,只想尽快站起,但腿脚压得太久,站起来又因那酥麻要跌倒。他弯腰,将她拉了起来。“你叫阿六,是么?”

他身上,有淡淡的由檀香和书香交汇的味道,她以前,总爱在他的胸前拱来拱去,就为了闻他这样的味道……

“阿六,你在哭么?”

哭?怎么可能?她是走过奈何桥的鬼,记忆虽在,一切的喜怒哀乐却都已沉进河底,离她远去,怒非怒,喜非喜,她怎么会哭?

“你看,把整张小脸都哭皱了,这般无声的哭法很伤身体的,你不知道么?”他自袖里取了软帕,为她拭着满颊的泪,凝视着那双正被泪冲洗着的眸子。

“……我……我是脚痛,才哭……”她踉跄退出一大步,躲开他的碰触。

元慕阳俊脸无风无动,未语。

她以为他不信,急着辩解,“……真是脚痛……真的好痛……所以才哭!”

“我知道了。”元慕阳颔首,“不过不要边哭边说话,会噎着自己。”

她逃命般地,掉头跑了出去。

而她看不见被她扔在原处的元慕阳,脚下打了一个跌踬,扶住洞门门框。

是真的罢?是真的罢?应该是真的,对不对?不是他的梦境,对不对?谁来告诉他,这不是梦?……百鹞,对,他要找百鹞!若他在此,定然可以确定,定然可以!

“三小姐好。”

元芳菲螓首微颔,脚步已经迈了过去,突地想起这个丫鬟是在醒春园当差的,又踅了回来,“你等一下。”

虹儿已经平了身要走,闻声赶紧顿步,再次屈膝见礼,“请三小姐吩咐。”

“你是伺候我大嫂的?”

“是,奴婢在侍奉夫人。”

元芳菲围着丫鬟走了一遭,“你叫什么?”

“奴婢虹儿。”

“虹儿?名字还可以,长得也有几分姿色。”尤其这双眼睛,很妩媚,很勾人。

“三小姐过奖。”

“你不在醒春园侍奉夫人,跑到这边做什么?”

“大爷在园里陪夫人,吩咐奴婢跑遍这庄子上下,将所有已然开了的花都采上一朵,夫人喜欢。”

“再喜欢不也是个……”死人。“你很喜欢我大哥是不是?”

“啊?”饶是这位虹儿聪明过人,也没想到三小姐会突然冒出这句话来,登时有点手足无措,“奴婢……奴婢不敢!”

元芳菲冁然而笑。她这一问,只是根据常理而发。依大哥的容貌及身家,纵是贵如公主也会心动,何况一个丫鬟?“喜欢也不打紧,你是大嫂房里的人,把你收房是件顺理成章的事。”

“奴婢、奴婢不敢妄想,三小姐莫要拿奴婢开心了……”弄不清这位三小姐葫芦里在卖什么药,虹儿只有惶恐应对。

“我大哥他性情高贵,人品洁净,如果不小心碰了一个女人,一定会为这个女人负责,尤其如果这个女人是个黄花闺女的话,他一定会给个交代。”

“这……”三小姐言下何意?

“若没有一些非常手段,以我大哥的用情之深,他永远不会把目光从我大嫂身上移开,其他女人纵使沥血相思,也永远得不到机会。”

元芳菲话完,即径自走了。那个奴婢眼里藏着一点不驯,不会是一个甘于做一辈子奴婢的乖顺主儿,相信自己这番话,她不会没有领会,努力去罢。虽然不是什么天香国色,但只要能让大哥像个人般的活过来,差强人意了。这个家,不能有两个活死人。

十六 人计

真的么?”少女娟秀的脸儿光彩顿生,瞪大澄澈眸儿,“小日儿真的要带眠儿去看戏?”

少年覆首爱怜地亲了亲她眼睑,“当然要让你看戏,不过,不是带你出去。”

“不是出去?”少女脸儿微黯。

“会把戏班请进家里来为眠儿唱戏,不好么?”

少女低垂螓首,噘着小嘴,“可是,眠儿已经有些日子没有出门了。”

“等天气转暖,我再带你出去。”少年抚理她秀发,“把戏班请进家里,专挑眠儿爱看的戏目演,不好么?”

少女听着他语气里的小心呵哄,心头泛暖,秀眸抹过顽劣光芒,唇边划开狡黠笑弧,扬了头,“小日儿。”

“……嗯?”他最爱看她这样的笑,也最怕她这样的笑。

“不要我出门,总要找点解闷的事来做是不是?”

不知一时猜不透这个小脑袋里,又在打什么坏念头,少年仍欣然答道:“所以,我请了戏班到庄里唱戏,还特别点了那出眠儿最爱看的《大闹天宫》。”

“眠儿已经不想看了。”

“为何?你不是最喜欢戏里那只猴子可以自由自在,去到任何想的地方,做任何想做的事么?”

“那是眠儿没有读到书以前啊,读到书才明白,这只猴子的风光,只是在这一出戏里,过了这出戏后,就被压到了大山底下,以后还要带着一只箍儿被人差遣,好倒霉,好落魄,眠儿不要看了!”

少年抱住她失笑不止,这小人儿啊。

“所以,小日儿,我们找别的事来做好不好?”少女黠笑再现。

“什么事?”对着这份笑时,他总会存着几分忐忑。

“我们来生娃娃!”

“判官大人,我再问您一遍,阎王派咱们走这阳间一遭,到底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判官大人,您作出这种故作高深的样儿,该不是为了遮掩什么罢?其实您也不知道对不对?阎王也没有那么重用您对不对?”

“判官大人,您说会不会是阎王大人看着您烦,不想让您镇日在眼前打转,想了个名头就把您打发了出来?您真是好惨,混到这份上……”

关于这趟阳世之行的目的,她为了向红衣判官求诘,蘑菇法、激将法、打击法都用了,也始终没从判官大人嘴里套出个子丑寅卯,她这只小鬼很失败。

其实,就算套不出来,她多少也能猜出此行必然与元慕阳以及那一魂一魄有关系。不然,何必带她同行?何必找上黄梅城?何必赖住到元家?

地府动身之前,判官大人曾说,元慕阳执念太深,为使妻子还魂已经无所不用其极,以几可抵国的财力作赌,去收卖阳寿将尽之人的嘴,长此以往,集腋成裘,必形成一股盛大的不平之气,影响三界气场。届时,那一魂一魄的依附将愈发坚强,若用手段强索,必伤及本魂。最快的法子,就是趁势未形成前,将肉身毁去……

她想,判官大人是想找机会毁去那具肉身罢?

经过两年的交手,已然证实那个姓百名鹞的高人非同一般,那些冥界小神的本事已是不济,判官大人要伺机而动也是情理中事。毕竟,若连堂堂判官都失败,地府已经丢到所剩无几的颜面恐怕还要再剥去一层。

元慕阳在醒春园里处处设了机关,她可以依靠阎王的庇持出入自由,也可以接近那具早该腐烂的肉身。但是,毁不掉。没错,她……试过了。

她在为那具肉体揉捏时,探着“她”鼻间那一缕在一魂一魄的支撑下若有若无的呼吸,突然气到极点,一掌掴去,被一股莫名大力反弹到了地上,且威压之浪不断涌来。她惊惧之下,急跑去告知判官大人,后者鼻孔发出嗤声,言道:若能轻易取得,黑白无常何必屡战屡败?

她不行,黑白无常不行,判官大人可以是不是?那么,是要等到七月动手么?

七月乃全年至阴之月,阴气旺盛,鬼气浓重,最利冥神行事。如今五月二十五,他们来了已有十日工夫,再有三十九天,离期到来时,七月也来临,判官大人选在那时动手,将肉体毁坏,使魂魄离体,再即时注入她本魂之内,便功德圆满了罢?

“……阿六,阿六?阿六!”

耳边有重喝,身子又遭狠推,阿六一个踉跄,醒过神来,“虹儿姐姐?”

“我叫了你不下十声,你只管像个无主游魂似的在门口呆站着,不应不响的,是在做什么?”虹儿睨着她,“不会是在担心你那个喜欢喝酒闹事又手脚不干净的爹罢?”

“是……是啊。”阿六从善如流,忙不迭点头,“我的确是在想他。”

“有那样一个爹,也难为你了。”虹儿满脸的同情,“不过好歹他没有把你卖到什么险恶地方,我爹和娘可是从我十岁开始就等着我长大,然后卖到妓院里让他们吃上几年呢。不过,算他们没有福气,在我十一岁的时候遇见了山洪,他们没了性命,我则成了孤儿,沿街讨饭。若不是遇见大爷,我就算没有饿死,也早已被那些大乞丐打死了。”

“你是在夫人离……病发前就已经进了元家?”

“可不嘛。以是一直在浣衣房洗衣服,夫人病了后,大爷换了几拨丫头都不合意,直到找到我,大爷这才算真正安了心。”

那番身世不值得炫耀,但虹儿讲出来,自有用意。她想在这个山庄争得一席之地,不是以一个奴婢的身份。既如此,就要从这此开始拉拢同盟,经营心腹,此后方好立足。以小恩小惠施人,再以相近的身世唤起亲近,进而交好,是她计量中的一步。

“对了,今儿个晚上大爷可能不回醒春园,我为夫人值夜,你去好好陪着你的爹爹罢。他怎么说也是你在这世上仅剩的亲人,要珍惜呢。”

“……好。”去陪判官大人斗嘴也好,这栋醒春园,她不想多留。

十七 鬼救

本来该陪判官大人斗嘴的,怎么走着走着,到了这里?

阿六放眼四顾,找了院间一块青石,坐了下来。这里,是她生前的闺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