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面说,一面过去揭起船舱的帘子让众人看,游炬打头看了眼里面,果然是焕然一新,就点头道:“有劳朱娘子了。”

那朱娘子笑着道:“游郎君好生客气,那些百戏技人方才就到了,奴家怕他们弄脏了里头,请他们先在后舱歇息,郎君和娘子不如先进舱里歇着喝口水,等船离了岸,再着他们来表演?到时候将两边竹帘卷了,衬着外头烟雨、莲花莲叶,看着更有意思。”

“就按朱娘子说的。”游炬随手丢了一串铜钱过去当是船资以外的赏,朱娘子笑眯眯的谢了,将众人让进去,这朱娘子不愧是在湖上靠载游人讨生活的,口齿十分的伶俐,也知道规矩,虽然殷勤却主动距离碰游家自己带的茶具点心远远的,只是巧妙的恭维着游灿与卓昭节的容貌,又赞游炬和游煊面相非凡云云,虽然知道她讨巧,但听着入耳,片刻光景就说得众人都是满面春风。

这船虽然在湖上算大的了,但拔船起行却迅速的很,都没用朱娘子出去指挥,三下两下就滑离了岸,这时候朱娘子才赞完游煊,就笑着道:“奴家先将这不打雨的一面竹帘卷起,这去叫百戏的人过来。”当下卷了一面的竹帘,游炬叫小厮帮手把那边的陈设移了去,供百戏表演用,自己这边也换了个坐的位置——这样百戏的人就是衬着满湖莲雨表演了,的确看着心旷神怡。

重新坐好了,游灿问左右:“备好铜钱不曾?”

她一问,卓昭节也才想起来,哎哟道:“忘了!”

两人一起看向游炬,游炬笑着让身边小厮拿出两袋子特别备了的铜钱——百戏若是耍得好,时兴中间另外赏钱的,这钱当然只能是铜钱——原本雇这么一队百戏也花不了多少银子,总不能砸银子下去,纵然也许有人这么败家,他们可不是那等哗众取宠的纨绔。

众人才分好铜钱,先听船舱外一声锣鼓响,跟着花团锦簇的一闪,仿佛一颗大大的跳丸蹦了进来,未等几人反应,那跳丸在半空一折复一开,落在地上,轻巧无声,却是一个着红衣、描长眉的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量却窈窕得紧——她落地刹那,即手按腰间,同时抽出一柄软剑来,合着外头锣鼓声,刷刷几下舞得满室生寒,衬托着她彩衣飘飘,窈窕身量,又有身后大片莲叶衬着她红衣胜火,连附近几艘经过的游船里都有人叫了一声好。

卓昭节这些人虽然喜欢看百戏,但也没到痴迷的地步,并不懂什么门道,无非是看个热闹,见这少女舞得好看,应着一声惊鼓,骤然一停摆个一手拈剑决一手抖直长剑金鸡独立的姿势,努力一扬眉——她本来就刻意描了一双长眉入鬓,这么一扬顿时显得英气勃勃,风姿飒爽,端得是卖相极佳!连向来不多话的游炬都喊了声好,游煊二话不说抓了把铜钱撒过去,笑着道:“好看好看,还有旁的呢?”

那红衣少女收剑一礼,抿嘴笑道:“谢小郎君赏,正有两个小东西,给小郎君博个乐子?”说着呼哨一声,就见舱外循声奔进两团毛茸茸的物事——众人定睛一看,却是两只小猴,进来之后,先是利落的对着主位的游炬作了个揖,随即满地捡起铜钱来,双爪飞快,捡了几枚拿不下了,就飞快的跑到舱外,许是去交给主人了,交完又跑进来继续,片刻光景就将游煊撒的一把铜钱拾了个干净,复进来作揖…游煊看得好玩,索性又撒了几把,看了个够,才恋恋不舍的问:“拿手的把戏呢?不会就这么两个吧?”

“未知小郎君喜欢看什么?”那红衣少女闻言,朝他嫣然一笑,落落大方道,“吞剑可以么?”

“可以可以!”游煊忙道,“你上来点,我看着你吞!”

游灿却叫道:“慢着!我想看飞丸!”

飞丸就是抛掷弹丸,有三丸、五丸、七丸,据说大秦国来的技人甚至能抛十二丸——这个把戏也是所有百戏班子都会的,那红衣少女忙道:“小郎君和小娘子请少待!”

说着又耍了一套剑法,一路退出门去,片刻后锣声再起,一个虬髯大汉并一个二十余岁的俏丽少妇一起进来,先行了一礼,少妇扬手就抛出一颗弹丸,不待落下,旋即抛出第二颗,跟着第三颗,片刻光景就抛出了七颗弹丸,这时候第一颗才落下来,她轻松一接,飞丸就开始表演起来。

那大汉则取出一柄长剑,却是双手捧着,递到游炬跟前,恭敬道:“请郎君过目。”

这是让观者查看吞剑用的乃是真钢铸造的真剑,绝非掩人耳目的东西,游炬举手在剑身一敲,听得声音并敲下触感,点了点头,对弟弟妹妹道:“是真剑。”

那大汉憨厚一笑,退后几步,到了不碍那少妇表演飞丸的地方,并直身体,举剑过头,张嘴就慢慢吞了起来。

游煊和游灿一会看这边,一会看那边,游煊见那大汉果然慢慢将整柄剑都吞了,连声叫好,连撒了三大把铜钱,卓昭节和游炬也都撒了,那少妇见状,忽然双手一扬,将七丸全部接住又一起抛上去,游灿哎呀一声——这船上表演不比平地或台子上,船舱就那么高——果然七丸全部撞上了船板,只是砰砰几声后落回来,那少妇站在原地不动,却双手齐飞,快如闪电般在每个弹丸上一拨,顿时就不住撞上船板又不住反弹起来,游灿看得满意,也让荔枝代自己打赏。

这样又点了几样,进来表演的却是飞刀,乃是将一个人绑在壁上,另一人蒙眼射出飞刀,稍有不慎,便要出人命的,极是扣人心弦,游煊只听了个名目就迫不及待的要看,游灿也说这百戏班子找的好,众人兴致勃勃的等进了一对十一二岁的双生小娘,一个穿着浅色短打,一个穿着黑色劲装,都是一副干脆利落的模样,进门齐齐学男子抱拳一礼,那着浅色短打的小娘又招进先前表演过剑技的红衣少女和表演过飞丸的少妇帮着将她捆到了一个可以移动的木壁上。

这时候那着黑色劲装的小娘也双手奉上蒙眼的黑布让众人过目,那红衣少女嫣然笑道:“未知哪位能帮忙蒙一下眼睛?”

让观者的随从来蒙表演飞刀之人的眼睛,便是表示绝对不能偷看,且有极大的信心。

看这两个小娘这么点儿年纪,众人都格外感兴趣,荔枝笑着挽起袖子道:“婢子来罢。”

荔枝接过黑布将那劲装小娘的眼睛蒙了个结实,又让她在原地转了几圈,笑着道:“这样成么?”

“宝奴儿不敢不尽力。”那劲装小娘脆生生的答道。

说罢,又转了半圈,面向绑着浅色短打小娘的位置,小手一扬,就听那着浅色短打的小娘哎呀一声——众人还道失了手,赶紧看过去,却不想那飞刀不偏不斜,正正贴着她面颊入木三分,只剩刀柄在外!

“好!”这次游炬四个连带使女、小厮都高声喝彩起来,铜钱如雨也似撒了下去!

【注】画舫:据说画舫常指小的船,大的船,尤其是我想象里的那种双层的船应该用游船或楼船,但画舫这个词比较好看么,而且常指…也有不常的,对不对?为了避免误导还在读书的LOLI们,特此注明下。

第三十七章 小猴

游炬寻的这个百戏班子着实不错,就在船舱里那么点地方,各种花样也能层出不穷,看得叫好声不断,这中间,打赏的铜钱皆是之前那两只小猴进来拾的,后来因为撒下去的铜钱多,它们索性拖了个袋子进来,在百戏伎人足下跳着拾钱。

一枚铜板恰掉在了卓昭节不远处,一只小猴拾起丢进袋子里,却贪婪的看了眼卓昭节手里的一块绿豆糕,吱吱叫了几声,仿佛是咽了咽口水一样,不舍的叫了片刻,才又继续埋头拾起铜钱来。

“这两个小猴竟也知道规矩。”那小猴留意绿豆糕的时候明合还怕它野性未泯扑上来抢夺吓到卓昭节,忙到卓昭节身前挡了挡,没想到究竟是百戏班子里驯养出来的,敢放到人前叫它们专门拾钱果然是训练有素,即使馋了也不敢造次。

卓昭节看它可怜,就对明合道:“给它们两块点心。”

明合笑着拿了两块,往它们跟前一抛,就见两只小猴一把丢下装了钱的袋子,敏捷跃起,也不争抢,各自接了一快,飞快的塞进嘴里吃完,吃完后还不忘对着卓昭节和明合作揖道谢。

卓昭节看着有趣,就对明合道:“再给它们两块。”

如此又逗了小猴一回,先前的伎人表演完了退下去,换了一串人进来,打头一个彩衣劲装的少年郎,皮肤微黑,双眼有神,后面跟着一个不过五六岁的小童,一般穿了彩衣,眉心点着一点朱砂,两颊敷了胭脂,也不知道是男是女,看着很机灵的模样,再后面的人则都抬了木案,进来后先给游炬等人见了礼,那少年就道要表演安息五案【注1】,这所谓的安息五案其实是一种椅术,从一案交替叠上去,人立于叠案上作种种或惊险或优美之姿,既然进来的有两个彩衣,想来他们不但要叠案,还要叠人了,游灿最爱看这个,闻言连点心也不吃了,坐直了身子专注的等着。

舱外先是吹起一阵异域风情的笛声,诙谐活泼,这光景跟进来的人已经搭了四张方案,摞得已经比游煊高了,那彩衣少年先上去,在案上打了一套拳,底下再抛过一案,他自行堆上,这中间众人都屏息凝神,毕竟此地是船上,虽然青草湖今儿个风平浪静,但船行之际总有点摇晃的,何况这彩衣少年本来就站在了第四张方案上,如今自己要加第五案,自己也要从第四张方案上移到第五张方案上去,一个不小心就是案倒人跌,砸场子的下场。

那彩衣少年值此也不敢怠慢,小心翼翼了半晌,到底用一个巧妙的法子加好案又翻了上去,游灿忙叫荔枝撒钱,那彩衣少年如今已经比众人都高了,在上头抱拳谢了一声,又对下头打了个手势,就见之前抬木案进来的两个汉子一挽袖,抓住那彩衣小童,嘿的一声,用力将他向最上面的案上抛去!

“啊!”众人都叫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汉子失了手还是怎的,这一抛,居然没抛够,眼看那小童就要一头撞在第五张木案上——眼看就是小童撞得头破血流、木案倾倒彩衣少年摔个七荤八素的扫兴之局,不想那小童即将碰到木案时忽然腰身一拧,伸手往案上一抱,整个人灵猴也似飞快的爬了上去!

…原来是个噱头。

众人放下心来,游灿又要叫荔枝撒钱,但卓昭节这边却有点哭笑不得,原来明吉在那小童被抛出时正在为卓昭节添着扶芳饮,吃了这么一吓,手抖就将卓昭节的袖子裙摆都浇了个透。

这扶芳饮是五色饮里的青饮,色泽淡青,浇在卓昭节的鸭黄春衫上立刻就成了一片褐色,明吉手忙脚乱的擦了几把,又看那银泥霜绶藕丝裙也挂了一滩颜色,只得尴尬的住了手,明合骂了明吉,卓昭节对这样的小事向来不计较,道:“问问船家什么地方方便,换身衣裙就是了。”

因为是游湖,又是雨天,卓昭节和游灿都带了两套衣裙以备不时之需的。此刻明合就悄悄的出了船舱去问那朱娘子,片刻后朱娘子挨着船壁进来,看了眼卓昭节身上的水渍,小声道:“小娘子既然带有衣裙,不如就到上头去更换,如今上头是没有人的。”

卓昭节正要起身,游炬忽然转过头来,道:“先等一等。”就让身边小厮和明吉一起上去,过了片刻两人下来禀告,说上面一层果然没有人的,朱娘子知道大户人家对小娘的珍爱,见不信她的话也不恼,只笑着道:“郎君、娘子请放心,要去二层必得走这舱里,外头都没法上去的。”

游家的小厮和明吉都点头肯定了这话,游炬这才道:“表妹去罢。”

游灿眼睛盯着两个伎人,嘴上敷衍着问:“可要我陪你?”

“就到上面换身衣裳,也这么大动干戈?”卓昭节抿了抿嘴,让明合、明吉拿上衣裙,一起上了楼。

这画舫的二层如寻常人家的花厅一样设着矮榻几案,角落里还放了几盆鲜花,两面的舷窗上拉着细密的竹帘,一扇门却通到了甲板上方是个小小的阳台,供人俯瞰湖面。

那门只有一半,上半面也是竹帘,卓昭节看了下竹帘甚密,外头是看不见里面的,就放下心来,不想她才脱了外衫,楼梯上又响了起来,明合不待吩咐,忙拦到楼梯口喝问:“谁?”

“娘子,可要热水么?”楼梯上却是朱娘子,端了个水盆,笑着道,“奴家方才留意到娘子衣上翻的是饮子,怕是娘子手臂上也沾了饮子的,莫如擦几把舒服。”

“那多谢你了。”明合见她机灵,不觉抿嘴一笑,上去接过,“我拿给女郎就是。”

朱娘子也不争这个风头,递给她就下去了。

明合接了端着放到旁边案上,卓昭节刚才也将朱娘子在楼梯上说的话听得清楚,扫一眼水盆和搭在水盆上的帕子,一眼看出是全新没用过的,抿嘴一笑,道:“怪道二表哥雇了这朱娘子的船,果然体贴。”

“婢子也觉得被她一比人都笨了。”明合笑着走到卓昭节身边,与明吉一起伺候着她解了衣裙,绞起帕子擦了几处洇到扶芳饮的地方,又将带来的两套衣裙让卓昭节选。

卓昭节随便看了一眼,道:“就这套豆绿衫子罢。”配衫子的是荼白缭绫对鹅窄袖上襦,底下一条鹅黄罗裙,束腰彩绦,换好衣裳,卓昭节就伸展双臂,让明合、明吉一个站一个跪的为自己整理衣襟、裙裾,明吉正替她理着腰间彩绦,卓昭节斜对着通往甲板的门,猛然见那门上竹帘后一个人影闪过!

她大吃一惊,脱口道:“谁在外面?!”

这话问得明合与明吉都是大惊,正待呼喊,外头却传来了吱吱的叫声,就见那竹帘一动,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伸了进来——却是百戏班子里两个拾铜钱的小猴。

主仆三人看见这才都放下心来,明吉几下弄好了彩绦,啼笑皆非道:“婢子方才只掀了竹帘看了下外头,因为没有搭出凉棚,如今那阳台上避不得雨,就偷了个懒…真真唬了一跳!”

“它在这儿做什么?”卓昭节歪着头与那小猴对看几眼,因为记得它是不伤人的,就大着胆子走过去,伸手想摸,明合忙提醒道:“女郎,仔细它身上脏。”

虽然那小猴看着皮毛丰美水润,但卓昭节也听说这些畜生皮子里头常有虫豸,被明合提醒就没敢摸下去,只是道:“估计是来讨吃的,下去拿点点心来。”

“婢子荷包里恰好装了几块。”明吉忙从腰间解下来,卓昭节接过一块芙蓉糕,拿帕子垫着放在掌心,向那小猴伸过去,那小猴轻轻叫了几声,一手攀在竹帘上,一手飞快的从她掌心捞走,却没如三人所料的那样塞进嘴里吃了再作揖,而是一骨碌钻出去,跑得不见!

卓昭节哎呀道:“怎么转过身来就变成强盗了?”

明合与明吉都笑了起来,卓昭节索性跟着掀起那竹帘,好在如今的雨也只是烟雨,扑进来并不打紧,她追到阳台上找那小猴,明吉忙脱了外袍给她披上:“女郎,还下着雨呢。”

“婢子去拿伞。”明合忙转身往楼下去。

卓昭节左顾右盼没见到那小猴的影子,倒听得下面甲板上一声锣响,忙到阳台边扶栏一看,却见下头几个百戏班子的乐人操.鼓.弄.锣,挟琴调弦的给舱里表现百戏的同伴配着曲,因为下着雨,都披了蓑衣,有几个人身边还专门着了没上场的人打着伞。

看了一会,就见两只小猴靠着舱门处避雨,都捧着半块芙蓉糕吃着——原来那小猴却是不肯吃独食——芙蓉糕也不大,小猴吃完,吱吱又叫了几声,迅速沿着船舱爬上来,一起站在栏杆上作揖——卓昭节转嗔为喜,低头翻着明吉的荷包,正琢磨着再给它们一块点心还是两块…

不想两只小猴猛然尖利的叫了起来!

卓昭节被吓了一跳——就见方才还一力讨好自己的小猴全身的毛都竖了起来!

其中一个甚至直接跌下了栏杆,另一个也是手忙脚乱的要逃开,卓昭节看得目瞪口呆,心道这两只小猴也不是刚刚看见自己,总不至于…被自己容貌所惊…只听说古人美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小猴么…怎么像落荒而逃?!

她捏着点心还在思索,身后忽然掠起一阵急风,冲得她险些站立不稳,跟着一道黑影几乎擦着她肩膀滑下又升起——就听下头甲板上有人听得小猴尖叫,察觉不妙,因此抬头观望,顿时喊叫起来!

那道黑影抓了躲得慢了一步的小猴,居然也不飞远,盘旋了下,就落到了不远处的一根桅杆上,这时候才看清竟是一只高近两尺、羽毛黑亮的猎隼!这猎隼极为嚣张,一落到桅杆上,看都没看底下呼喝驱赶、试图让它丢下小猴的人群,直接一口啄在了那小猴脑袋上【注2】——猴脑猴浆顿时喷溅而出!猎隼津津有味的当着百戏班子人的面享用起来…

腥膻的气味在烟雨里弥漫,卓昭节脸色发白的按着栏杆,捏着点心的手微微颤抖起来。

明吉也觉得脚下有些发软,颤声问卓昭节:“女…”她才说了一个字,却听卓昭节森然低喝道:“噤声!”

这时候明合刚好取了伞上来,还没到阳台上,先笑着问:“咦,女郎还没寻到那小猴吗?”

冷不防从门里看见了不远处桅杆上这一幕——明合差点没把伞都给扔了!

【注1】安息五案:汉代百戏项目,据说是椅技的前身,我不看介个的,就当椅技描写下吧…其实椅技我也是写到这里去百度了个视频看了几眼,我总结就是椅子一张张搭高然后叠人摆POSS…

【注2】猎隼:大型猛禽,体型可达50CM,为了够气势,我给它再长点——两尺!据度度说,它是吃老鼠+蛇之类,没提到猴子,不过我觉得它还是能吃的,嗯…对着隼表翻了半天才翻到个既是本土就有、体型又足够犯案的种类,其实那个图片看着我觉得很无害,一点也不威猛嘛!

第三十八章 猎隼惊魂

卓昭节主仆这边陷入僵局,甲板上的百戏班子则乱成一团——这么一对乖巧伶俐的小猴先不说买过来的银钱了,最紧要的是调教出来可不是朝夕之功!单是冲着看这对小猴拾钱和作揖,就有多少人记住了他们这班子,像游煊那样为了看它们拾钱额外多给赏赐的客人可不少!如今这只猎隼居然当着他们的面叼走一只还就在这船上开吃——负责驯养这对小猴的伎人连眼睛都红了,回头就向同伴喝道:“去取弓来!杀了这孽畜!”

“且慢!”却见之前打头出场的那红衣少女从人群里走了出来,先叮嘱身旁一人道,“樊丈,叫乐声不要停,别扰了里头的兴致!”这才沉声道,“小黑儿已经死了!这湖上从来没有这样的东西…怕是同样游湖的船上放出来的,仔细些别胡乱得罪了人!”

戏子是下九流的行当,算是贱籍里的贱籍了,出来跑江湖自然要眼明耳聪,这只猎隼羽毛丰美油亮,看着就是有人养的,能养得起这样一头猎隼的非富即贵,小猴没了还能再买了教导,万一惹上不该惹的人,他们一个百戏班子指不定都完了。

“那小黑儿就这么死了吗?”先前的伎人咬牙问。

红衣少女正待说话,忽然听见头顶一个少女不高不低的说道:“那边有船在靠过来,未知是不是这猎隼的主人?若是的话,当叫他们赔偿!”

“多谢娘子。”百戏班子的人这才留意到阳台上的卓昭节,那红衣少女谢了一声,又露出紧张之色道,“娘子怎么还站在这里?快快进舱里去!仔细被那畜生伤到!”

卓昭节苦笑着道:“我也想进舱…只是,我从前读过的闲书上说这种猎隼速度奇快,而且…它们进食之时最是警惕!如今我偏离它这么近,恐怕我一动,它以为我要对它不利…我哪里当得住它一爪子下来?”

那红衣少女听着就变了脸色,她反应也快,立刻叫了班子里两个魁梧的大汉拎了锣鼓到船尾去敲打,又叫原本给舱里表演配乐的乐人渐渐歇了声,好将那猎隼引开,让卓昭节躲回舱内。

乐声一错,里头游炬等人当然要问,得知消息后,都是吓得魂飞天外,赶着冲上楼,只是才上楼,就被正急得团团转的明合告诉了之前卓昭节对百戏班子说的话,游灿惊怒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就叫昭节在那儿站着?万一那猎隼吃完了那小猴…对昭节不利呢?”

“叫人一起冲出去,护住表妹!”游炬到底年长些,立刻有了主意。

“等一等!”游灿这会从门里张望着看清楚了那猎隼与卓昭节之间的距离,顿时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冒这个险——她颤声道,“不成!实在是太近了!这门又窄,最多只得两个人一起出去,扑到昭节身边护住她的光景恐怕那猎隼都已经啄到昭节身上了!这万一被抓上一把…”

那猎隼轻松啄破小猴脑壳的一幕虽然游灿没看到,但如此之近,看着它撕裂小猴生吃的气势,也知道爪喙何等的锋利!

卓昭节这种闺阁里娇生惯养、连粗布都上不得身的小娘,估计不必被它正面袭击上,翅膀挥过都能在臂上留道血痕…

别说卓昭节生得好看了,即使长的一般,小娘家家就没有不在乎容貌的,这万一不仔细破了相,那可是一辈子的事情!何况卓昭节背后还有个敏平侯府呢,好好的花容月貌的嫡亲孙女破了相,敏平侯府追究起来,游家上下都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游灿说得众人都不敢动弹,游炬思来想去也没更好的办法,就埋怨明合:“这东西什么时候来的?谁叫你们不拦着点七娘?”

明合自知失职并不敢还嘴,心里七上八下的哀求道:“婢子知罪…只是如今七娘怎么办呢?”

一船人都投鼠忌器,也只能用那红衣少女的法子,住了甲板上的乐声,使人在船尾使劲敲打锣鼓,企图引那猎隼过去——偏那猎隼动也不动,卓昭节也只好站在原地,连举手掠下鬓发都不敢——这个时候雨还在下着,她身上虽然披着明吉的外衫,鬓发却也被打湿了,只是这些卓昭节都没心思留意,她如今头都不太敢转,就拿眼角瞥着旁边一艘画舫慢条斯理的靠过来,暗暗祈祷其中有跟前这只猎隼的主人在,可以将它招回去…

画舫终于到了。

却见这艘画舫比卓昭节等人的这艘竟也不小,竹帘低垂,甲板上空无一人,船既向这边靠过来,也没个人出来说话,游炬一皱眉,放下竹帘,噔噔几步跑下去,到了甲板上,朱娘子却已经由两个船家拿锅盖挡着防那猎隼忽然扑下来伤人,与那船上的船家招呼起来,这湖上船家因为长年在此,几乎都是认识的,那边船主出来却是一脸的苦笑,压低了嗓子也不敢高声:“朱娘子,靠过来是客人的意思,咱们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你放心,老张他手底下有分寸,绝不至于当真碰到了去。”

“汪家郎君请看…”朱娘子小心的指了指还栖在桅杆上的猎隼,“可是你家客人所有?如今游翰林家的小娘子正在它附近,惧它爪牙不敢轻易离开,这烟雨蒙蒙的小娘子都站了许久了,这…”

那汪姓船主抬头一看,见着那猎隼撕下一只猴腿吃下去的模样也不禁倒抽一口冷气,又看不远处的阳台上果然一主一仆两个青春年少的小娘子僵硬得站着动也不敢动,再听朱娘子提醒是游翰林的家眷,哪里敢怠慢?当即匆匆一抱拳,也顾不得理会才过来的游炬了,只道:“某家这就去说,烦请那位小娘子暂且忍耐…千万别动,免得激起这隼的凶性!”

他转身进了舱内,片刻后,游炬正等得心焦,那汪姓船主总算出来了,却苦笑着对这边摇了摇头,游炬正待询问,忽听哗啦一声,对面画舫二层上的竹帘高高卷起——却见帘后偌大二层只设了一席,却有足足十数个华衣美服的侍从伺候,内中不乏雪肤碧眼的胡姬并黑如漆炭的昆仑奴,或跪捧金盆玉盏、或手持蕉扇拂尘,团团簇拥着一个旁若无人、斜倚锦榻的少年郎!

这少年望之不过十四五岁年纪,乌发束着嵌明珠镶美玉的紫金冠,着杏色掐金线锦绣广袖绸袍,里穿圆领绛紫春衫,姜色绫裤,颈挂璎珞、腰束宝带,结石榴红攒花宫绦,架在榻尾的一双锦缎粉底皂靴上对绣麒麟,仔细看去,那麒麟的眼珠还特别攒了黑曜石、鳞片用了赤金丝、爪用紫金钩,以显得活灵活现,简直是从头到脚都写满了雍容华贵四个字,他半靠鎏金琉璃嵌宝枕,双目微闭,一手为枕,一手执扇,那折扇开开又合合,望之意态闲适,惬意之极——这少年倒是惬意了,游炬这边差点都要疯了!

游炬当下也无暇叫人掩护,径自上前一步,几乎站到了船舷上,仰头喝道:“这位小郎君请了!敢问这只猎隼可是小郎君所有?还请速速唤回,让舍妹进舱躲避!”游炬如今心中已是怒火滔天,奈何一来那猎隼还在上头,若这少年当真是隼主,得罪了他故意起来伤到卓昭节可不是小事!二来这少年装束排场都非常人能有,游炬性格似游霖,自来老实怕惹事,虽然忧急如焚,但还是忍着气好言好语的说着。

“呵!”游炬话音方落,却见那少年懒洋洋的睁眼,翻身坐起——游炬这边还道他要答话了,不想他连看都没看外头,微扬下颔,两步外一名跪捧银盘的昆仑奴立刻将手中银盘高举过头,另一名雪肤碧眸的胡婢觑着少年的眼色,伸出欺霜赛雪的一双手,执起银盘上的一把拂林风情的珐琅酒壶,往琉璃樽中斟入半盏赤饮,恭敬的呈上,那少年伸指接了,运腕微摇,看了几眼,才端到唇边喝了一口,就随手递回银盘上,立刻又有一名婢子跪奉上雪白的绸巾,让他擦拭了嘴角和手指,这才慢条斯理的抬起头,隔着江南春日的烟雨,但见他剑眉轩昂入鬓,双眸幽黑,肤色皎白,鼻梁尤其挺拔,仿佛也不似纯粹的汉人,淡淡的、漫不经心的、用明显的长安口音反问,“什么猎隼?”

游炬这边都是一呆!

就听那少年身旁一人笑着道:“对面的郎君怕是弄错了,咱们把船靠过来,是因为某家的小主人方才远远望见这边的小娘子一直盯着湖面看,就好奇过来看看湖上到底有什么值得小娘子冒雨看了这许久?至于这只猎隼嘛…呵呵!”

这答话的是个约莫五旬左右的老者,语调有些古怪,虽然面上皮肉已经松弛,但仍旧比常人来得白皙,软幞下露出淡金的发色,五官深邃,眸子蔚蓝,却是胡族,他穿着鲜色长袍,双手拢于广袖,笑眯眯的眺望过来,眼里满是好奇,仿佛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这时候那猎隼已经快将小猴吃完了,对这船人的到来也是不理不睬…实在也没证据说他们就是这隼的主人。

何况有证据如今也蘑菇不起了,游炬等人心头一凉,抬头看向上方——卓昭节顶风冒雨的站了这么久,虽然是吹的是江南的杨柳风淋的是湖上杏花雨,怎么说辰光也不短了,如今半身衣裙都湿漉漉的紧贴在身上,嘴唇都冻得微微发白,虽然一手扶了栏杆,但也有点摇摇欲坠了…

当下也顾不得与那胡人老者计较他语气里的幸灾乐祸与调侃,急急吩咐船家:“靠岸!唤人设法!”

“慢着!”那边画舫上,打发了游炬之后,那胡人老者俯身与那华服少年说几句话,那少年微微点头,忽然喝道!

游炬、游灿、游煊转过头来,都是大怒!

不想那华服少年却刷的站起离榻,走到舷窗边,上下打量那猎隼几眼,不屑一笑道:“区区一只隼,也值得如此大动干戈?江南人也太柔弱了点!”

游灿和游煊都不是太好的脾气,当即怒喝道:“你…”

然而他们喝声才出,忽见那少年一踩窗沿,整个人仿若大鹰一样向己方船上扑来!

这一变故让游炬这边船上吃了一吓——呆呆的看着那少年在半空一个利落的翻身,落到卓昭节所在的阳台附近,伸手一勾,攀着栏杆翻进去,轻轻松松的落到卓昭节身旁,随手从袖子里抽出条雪白的丝帕擦了擦在栏杆上沾的雨水,凑近卓昭节,戏谑道:“小娘子究竟看什么这许久?这猎隼食猴,这般吸引人么?”

卓昭节呆呆的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不远处还在自顾自进食的猎隼,半晌才吃吃的问:“它…”

第三十九章 被误解的世子

“这雍城侯世子,人也不很坏呢!”换上最后一套干净的衣裙,卓昭节惊魂甫定,游灿劝她喝了几口热茶压惊,忍不住道,“这次亏得他…不过你看的是哪本书?真真是误人子弟!若非那里头胡说八道,今儿哪要吃这许多苦头?”

卓昭节因为鬓发都被烟雨打湿了,如今正散开来让明合、明吉拿帕子擦着,自己靠伏在榻上,闻言就无精打采道:“记不清了,唉,好在如今没事。”

“是呀!”游灿心有余悸道,“方才我当真是魂都吓飞了——也不知道那畜生是谁养的?若是知道,必找上门去寻那主人讨个公道不可!”

卓昭节刚才被提醒才仓促回舱,因为站得太久又心中害怕,走了一步差点摔着,被那少年——自称雍城侯世子的扶了两把才由游灿过来接住,到如今都觉得腿有点发软,根本没心思去琢磨什么讨公道,又喝了几口热茶,吃了两块点心,才有点精神。

这时候游炬身边的小厮在楼梯上叫着荔枝,荔枝忙答应着下去,片刻后上来道:“雍城侯世子道是要回船了,二郎说若是七娘可以下去了,不如当面道个谢。”

卓昭节忙道:“这是应该的,告诉二表哥暂留一留客,我把头发绾起来。”

明合利落的给她绾了个双螺,因为担心那位世子不耐烦等待,也不及戴回珠花簪子之物,让游灿帮着看了看衣裳也算齐整,就趿上木屐一起下楼去。

楼下百戏班子自然早就散了,从猎隼跟前救了卓昭节的雍城侯世子宁摇碧被游炬让在主位,他正襟端坐,虽然面上一派骄矜之色,但仪态雍容端庄,看着与之前卓昭粹在码头所言的不学无术、纨绔子弟相去甚远——如今两边船上搭了跳板,他那些引人注目的侍者却只过来了一个,就是之前答过话的胡人老者,垂手恭立在旁,虽然是胡人,看着倒也是一派斯文。

游炬听见楼梯上一众人下来,忙道:“方才舍妹蒙世子援手,奈何衣裙沾雨,不得不先行更衣梳洗,怠慢世子,如今当来拜谢,万望世子莫要推辞!”

宁摇碧手中还捏着折扇,闻言淡笑着道:“游二郎客气了,不过是举手之劳!”他神态傲慢之中略带不耐,只是如今游炬、游煊对他感激万分,自然也不会计较,反而觉得这正是公主爱孙、侯爵嫡子应有的架子,都是忙不迭的请他少坐。

说话间卓昭节和游灿已经被使女簇拥着下了楼,诚心诚意的上来拜谢道:“承蒙世子搭救隼爪之下,不胜感激!”

“小娘子不必多礼。”宁摇碧微微俯身,虚扶了一把,和气而矜持道,“区区小事,贵家实在太过客气了。”

“世子高义,施恩不望报,我等却不敢忘怀的。”卓昭节满心感激的道,这才起了身,抬头看了眼宁摇碧——方才她光顾着担心那猎隼,虽然与宁摇碧近身,却也没留意过他的长相,如今在舱里又离得近了,却见这位世子肌肤比之江南娇滴滴的小娘都要称一句白皙了,犹如羊脂美玉,最引人注意的是他睫毛既密且长,垂目时仿若扇影,这两样若放在了寻常男子身上必然就要显得柔媚有余而阳刚之气不足…

只是宁摇碧显然有胡人的血统,他的五官虽然不像胡人那么深邃,但与正统的汉人还是有所区别的,因着这点深邃,他虽则面若美玉唇若染朱,却一点也不显得女气,尤其他的眼神,看什么都是冷冷淡淡又似笑非笑似嘲似讽,更是连温润二字都不沾边,将那种生而尊贵的优渥里熏染出来的居高临下的姿态表现得淋漓尽致——华贵、雍容而傲慢,正是世人眼里公侯子弟的典型。

听了卓昭节的再次道谢,宁摇碧只随意点了点头:“小娘子无需在意…其实方才即使本世子不出手,你自己回舱也就是了…不过江南少有这种猛禽,小娘子被吓得走不动也不奇怪。”

他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卓昭节顷刻之间红晕满面,尴尬的解释道:“我…嗯,我倒也不是吓得走不动,只是从前看过闲书,里头提到了猛禽野兽进食之际最是警惕,惟恐我有所动作,被它误以为对其不利,因此伤到自己,这才…”

想到刚才被宁摇碧扶回舱中时,那猎隼权当没看见,自顾自的吃完小猴就施施然振翅飞走、消失在浩淼烟波之上的情况,再想想之前游炬欲让人出去救援却被自己的博览群书吓住…卓昭节就觉得脸上一阵阵的烧了起来,她越说声音越小…

“小娘子连这样的闲书都看过?”宁摇碧闻言,那骄矜傲慢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好奇,随即却矜持的笑了,“其实,这书里说的倒也没错,休说猛禽野兽,即使家中豢养的犬猫,进食之际,也是满怀警惕的…”

“但为什么方才世子拉舍妹回舱时,那猎隼却没什么反应?”游灿听到此处,心中一动,狐疑的问。

——若只在卓昭粹到的那日码头上远远见过一次这位世子,游灿倒也不至于为这句话起疑心,但…之前陪白子华去小河庄解决伍夫人手里的信笺之事时,遇见自称世子的轻狂少年隔墙调戏,柳烟里的鹰啼、长安口音…

虽然不太记得那声音了,可这样的巧合…游灿在楼上时光顾安抚卓昭节,如今静下心来,就怀疑上了。

宁摇碧淡然道:“禽兽进食时怀着警惕…无非是怕被夺走口中之食,所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若这位小娘子方才是要靠近那猎隼,自然难免要被它所伤,但当时舱门却在小娘子身后、与那猎隼方向相反,这种情况下,小娘子只要慢慢的往回走就可以了,毕竟今日烟雨蒙蒙,即使小娘子头上有几件光亮的钗环,没有阳光反射,也不至于被它认为是锋刃…它自然不会理会。”

这番话说的众人都是哑然,游灿想了想,还待问什么,就听宁摇碧继续道,“其实方才本世子之所以会跃窗过来,是因为看那猎隼快吃完了。”

顿了一顿,却是那胡人老者笑着接话道,“游郎君游娘子们怕是不知道,这猎隼在北地常被人驯养了供驱猎用,习性对某家小主人和某家来说都不陌生…原本它吃那小猴时,小娘子直接回舱关了门也就是了,但小娘子被它吓住不敢动身,它吃完小猴,那就难说了…”

方才,宁摇碧跃过船时,的确那猎隼就剩最后几口,吃完丢下残骸,又在甲板上飞了一圈,试图抢另一只小猴无果,这才飞走…

这番解释合情合理,游家众人想到若卓昭节多僵持片刻,脸色都有点发白,游灿疑心尽去,忙深深的对宁摇碧施一礼,诚恳道:“多谢世子解惑!民女无知,方才冒犯,还望世子原宥。”

宁摇碧淡淡看她一眼,不冷不热的道:“小事耳。”

这时候那胡人老者便恰到好处的接口道:“小主人,辰光不早,该回去了。”

宁摇碧就势起身告辞。

游炬这边当然不敢多留他,一起殷勤的送他到甲板上,再三道谢,目送那边抽回跳板,画舫滑入烟雨、扬长而去!

“卓家表哥说这位世子不好,如今看着人虽然傲慢,却着实心眼不坏啊!”游灿看着雨中画舫的影子渐渐淡去,轻声说道。

“侯爵世子,傲慢一些也是常事,要说纨绔不肖就过分了,看来卓表弟也是被他人误导了。”游炬微微点头,这宁摇碧固然排场极大又骄矜之气十足,但给众人留下的印象还真都不坏——毕竟他救了卓昭节不说,对着游灿、卓昭节两个美貌小娘,也是目不斜视,仪态端庄,怎么看怎么都是个出身高贵因此染了傲气的正人君子…因为他对游灿和卓昭节的淡漠,与小河庄隔墙调戏楼上女眷的少年实在相去甚远,游灿和卓昭节都对他去了疑心。

只是游家这边船上的人都不知道——宁摇碧那艘画舫离得远了,原本倚回二层榻上、作傲慢矜持状的宁摇碧忽然丢下折扇,哈哈大笑起来!

之前陪他到过游家画舫上的胡人老者也抚掌笑道:“卓家这门姻亲,真正呆的可爱!头回遇见的人所说之话,竟然也不会猜疑半分…那着桃红衫子的小娘倒还有点警惕,却也好打发得紧!须知道先前那船家差点就露了馅,却不想他们呆蠢至此!”

“还是苏伯好眼力!”宁摇碧面上先前的矜持傲慢几乎是瞬息之间转为狡黠得意,庆幸道,“若非苏伯在,本世子不知他们来历,自然就直接领了饮渊回来,却未必能够捉弄得到他们了!”

那胡人老者苏伯笑眯眯的道:“也是凑巧…方才帘子打起后,某家看那向小主人问话的少年实在眼熟,再一琢磨…不就是到秣陵那日,在码头迎接敏平侯之孙的少年郎吗?某家当日远远看见他帮着忙前忙后,估计多半就是游老翰林的孙辈,不想借着那被饮渊吓住的小娘子过去他们船上,那少年自报家门,还真是游家!”

“嘿嘿!”宁摇碧不怀好意的道,“这真是天赐良机!那卓昭粹自诩是个品德高尚的孝子贤孙,从前在长安,没少多管闲事,这次南下,本世子早就答应时五和淳于十三好生料理他一番!之前在黄河差一点点就能撞翻他们的船,奈何随后他被吓破了胆,从进杭渠起,仗着渠道通畅,居然趁夜赶路将本世子拉下,最后在码头上也溜得极快…没想到啊没想到,如今他的亲眷正好撞到了本世子手里!秣陵就这么大,以为紧跟着崔南风,本世子就没办法他了吗?”

苏伯笑眯眯的道:“如今小主人已经给游家那几位小郎君小娘子留下极好的印象了,只是那卓昭粹虽然身在书院,但他是靠着游老翰林的关系才能够被崔南风破例先行指点几日的,必然隔上几日就有书信与游家联络,一旦知道此事——小主人的这对猎隼,江南虽然知道的人不多,但长安却是人尽皆知的,提醒了游家,那么今儿小主人一番做派却是白费了。”

“说的是!”宁摇碧赞同的拊掌,道,“只是如今既然给游家留下极好的印象…却不知道如何才能够利用起来对付那卓昭粹呢?”

“小主人,据某家这几日打探到的消息,那游老翰林是个极古板方正的人,他虽然与崔南风是同门师兄弟,但膝下子孙都是凭自己之力考入书院的,据说其长孙次孙因为天资有限,也都留在了家中。”苏伯眼珠一转,立刻献上一计,“而这卓昭粹,文才平平,也不知道卓家使了什么手段,居然能够让游老翰林亲自送他到书院引见给崔南风!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游老翰林如此重视外孙却对嫡孙苛刻严责…游家子孙,未必人人心胸开阔不计较吧?”

宁摇碧眼睛一亮:“此计甚好!”

苏伯笑着道:“以小主人的身份,今日既然‘救’了那游家小娘子一回,这游家在秣陵城中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即使小主人说了不要报答,游家又怎么可能不派人登门致谢?到时候小主人意思意思的和游家的小郎君们交往,依今日所见,游家的小郎君小娘子都好哄得紧,何况是世子之尊与他们交往,不出几日必定对小主人言听计从,那时候小主人从中挑唆一二…还怕游家小郎君不恨上卓昭粹吗?游老翰林再偏心,但自家子孙若是一起闹起来,恐怕他多少也要有所顾忌吧?”

“妙啊!”宁摇碧赞叹道,“那还游什么湖?回去,快回去等着——对了,游家可能寻到咱们庄子上?若是寻不到,需要不需要本世子在城里寻个宅子暂住再放出风声?”

苏伯笑道:“小主人忘记了?游家可是这秣陵城土生土长的望族,岂能寻不到?”

见他们已经把事情商议完了,方才斟青饮的胡姬才开口,脆生生的长安腔:“小主人,是不是叫饮渊回来了?”

“嗯,去吧。”宁摇碧瞥了眼湖上,漫不经心的道,“反正游家那些人也看不见了。”

那胡姬抿嘴一笑,从腰间取出一只哨子,走到窗边用力吹了起来,尖利的哨声在湖上远远传开,片刻后,远处芦苇丛里,一道黑影振翅飞来,穿窗而入,抖去身上雨珠,亲热的靠到宁摇碧跟前,蹭了蹭他的手。

宁摇碧随手抚了把它的头,笑着道:“你这畜生随意出去觅食,竟也立了一功…一会给它加些牛肝。”

这名为饮渊的猎隼似知他意,讨好的低叫起来。

第四十章 游姿(上)

好好的游湖结果因为一只不请自来的猎隼,差点闹出了不得了的大事!

送走宁摇碧后,一行人也没了继续游览的心思,就吩咐朱娘子将船靠回岸边——朱娘子自己也是吓得不轻,她虽然不知道卓昭节是侯爵嫡孙女,但一个告老翰林的怒火已经不是她一个湖上船家能够承受得了,也没心思逢迎说笑,就让手下速速将船开回去。

说起来今日最无辜的还是那百戏班子,好好儿的就没了一只花大心血才教导出来的小猴不说,班头即那红衣少女踟躇良久,看着船就要靠岸了,只得一咬牙,领了那驯养小猴的汉子,提着钱袋进舱来求见,百戏班子的银钱虽然是早就说好了的,但却是演完才结,游炬只道他们是来结帐,就没好气的道:“那两只猴儿害得我表妹险些被伤!你们怎么看的畜生?”

那红衣少女怯生生道:“郎君息怒,奴家自知罪过,因此携了驯养大黑儿、小黑儿的人过来请罪,这回的钱是万万不敢拿了,先前郎君、娘子们的打赏也在这里,但求郎君和娘子饶恕!”

游炬和游灿镇定下来,回想经过,都不禁迁怒到了那招猎隼飞来的小猴,但游煊年幼,之前虽然也被吓着,这会因为卓昭节反正也没事,倒是怪同情那两只小猴的,出言道:“大黑儿、小黑儿是那两只猴儿的名字么?它们也是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