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百下,却似比两百年还漫长,死一样的寂静,比面对杀手还惊心动魄。四周,只有她急促的呼吸声和如擂的心跳。所以,当夜叉返回时,她像是溺水的人被拉出了水面,急切间直接挤进了夜叉的怀里,双手死死圈着他的腰。她没有哭,可控制不住的发抖,直到感觉到他身上的热,驱散了一切的阴霾。
夜叉身子僵了僵,但很快双手伸出,捧起春荼蘼的脸,滚烫的掌心把她脸上的冷汗和血迹都蒸发掉了似的,“听着,韩谋如果问起,你就说喊人救驾时,遇到了杀手阻拦。”他定定的望着她,这亲昵的举动,似乎只是为了让她专注听他的话,“你慌不择路之下,就跑到这边的净房,也不知怎么,墙壁翻转,你就被关在里头了。”他直呼皇上的名讳,语气中半点没有尊重的意思。
“我怎么出去?”春荼蘼强迫自己脑筋转动,问。
“叫!”夜叉言简意赅,“听到我用石子敲响墙壁,你就大声呼救。”
“你还要把我扔在这儿吗?”春荼蘼吓着了。
夜叉抿了抿唇,很是不忍,“我就在屋顶上躲藏,如果半柱香时间他们不来救你,我就会想办法。外面,我把那个杀手和一个刚才死的侍卫尸体摆在一处,弄成他们缠斗,然后双双毙命的样子,这就解释了杀手之死,也使你的话更有说服力。”
他说得有理,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布置得也很完善,可春荼蘼真的不想一个人被关在夹墙里,脑海中瞬间冒出很多砌人入墙的凶杀案。和这些相比,死,并不可怕,而是那种精神折磨。
她又去拉他的袖子,却抓住了他的手。
夜叉没有动,仍然强迫和她对视,眸内如有一团绿火闪烁,“如果你愿意,我可以马上带你走,绝不让你独自困在这儿,也不让韩谋伤害到你。可是,你放得下祖父和父亲吗?不忍一时之痛,你往后的日子也会见不得光,还要牵连家人。”
春荼蘼有些茫然。
若在平时,她早就想到了,但今天不行。她不是铁人,在公堂下,她远没有那么强悍。
第十六章福将
“你不躲进这个夹墙,就无法解释为什么没被杀死。”夜叉努力讲给她听,“韩谋算个英雄人物,但帝王都是多疑的。你叫人救驾时并没有到院子中,暗卫们可以做证。而那两个武功不错的小太监都被杀了,你不可能独活。可是,这夹墙的机关在外面,是要按顺序踩对几块方砖才行,若从里面推,以你的力量来说是不可能的,所以躲在这里呼救,让他们发现你,之后救出你,是惟一解释得通的办法。”
沉默了片刻,他又说,“荼蘼,你今天算是救了圣驾,韩谋不会不记着的。这个人,可算是恩怨分明的皇帝。不轻易放过敌人,但也不会无视功劳。”他叫她的名字如此自然动听,春荼蘼也弄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要克制自己的心魔,只要困在这封闭的空间一会儿,出去后就是逢凶化吉。既就能解释为什么活着,而且还立下大功一件,暂时缓解皇上对她可能有的杀意。
但这时,夜叉是不能陪她的,她必须一个人面对。因为夜叉是不该出现的人,何况他还见不得光。反而,夜叉若是暴露,连她也连累了,皇上会怀疑他们两个是一夥儿的。那样,她不但无功,还可能受到猜忌,为自己和家人带来灭顶之灾。
当然,她可以被夜叉带走,从此再不来这个天下间最尊贵,却也最讨厌的地方,但之后的后果是她没办法承受的,同样会拖累家人。
所以,把自己困在夹墙中,竟然是惟一的办法。而就算如此,夜叉也冒着巨大的风险,皇宫中出了刺客,别说屋顶了,搜查都得掘地三尺。他躲在附近,很容易被抓到。
她害怕。从骨头缝里感到恐惧,但只要她不想死,不想祖父和父亲死,她必须强迫自己!
“放心,我就在屋顶。”夜叉安慰道。
春荼蘼咬了咬牙,“不,你快走。若被发现……”她没办法救他。
现在,她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还说什么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其实是任何人遇到皇上,都没有讲理的机会。
“你没事,我就没事。”这话,带了几分情意,偏他说得郑重其事,于是格外动人。
两人突然沉默了。
夹墙内不是浪漫的所在,但却陡升旖旎这感。可惜时间不等人,下一刻夜叉就得离开。雪上加霜的是,连火摺子都得带走。春荼蘼进宫时虽然没有搜身。但也不会随便带引火之物。怎么,想造反不成?还是要在皇宫放火?藏在夹墙内?别忘记有掘地三尺这种事!
站在能翻转的墙壁之前。夜叉是犹豫的,带着一种心痛的挣扎,倒是春荼蘼说自己刚才是受了太多惊吓,现在已经能冷静下来,尽快把夜叉支走。可是当她真的独自被关在黑暗的封闭环境中,她立即就产生了焦虑感,之后是强烈的不适应。
她喘不过气。冷汗如浆,手足抖动到不能自已。后来甚至出现了幻觉,感觉自己掉进了海里。沉到最黑暗的深处。她本能的屏着气,并挥动手臂,在狭小的空间内撞疼了而不自知。她拚命提醒自己现实,却慢慢沉溺于虚幻。曾经以为再不用受这种折磨,因为古代没有电梯,没有封闭的机舱,哪想到这地方更可怕,甚至都没有一丝光亮。
“夜叉在外面!夜叉在外面!”她不断的念着,可那种被埋葬的感觉却不曾稍减。时间漫长,其实用现代的时间来衡量,也不过是五分钟,她就有些无法承受了。
没听到石子敲墙的声音,她已经大叫起救命来,还用力敲墙。仍然是没有时间感,似乎有一万年那么长,外面才传来呼应。仅存的理智令她听清楚,是让她让开的意思。于是她缩在角落里,觉得周围像地震那样天地倒转,很快,墙壁被强行破开。
一口气,终于喘了过来,免了她在旱地上被溺死的命运。之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因为她晕了,真正的失去了意识。
醒来的时候,她浑身无力,甚至连眨眨睫毛都很困难。但是,隔着眼睑,她仍然能感觉到光亮,而且四周空阔,有微风和清新的气息流动。还有……人……在踱来踱去的,传来阵阵气急败坏的脚步声。
“皇上,您歇会儿吧,龙体保重啊。”一个尖细的声音道,是太监。
而听到皇上二字,春荼蘼自然而明智的决定继续保持“昏迷”状态。现在情况不明确,她真的没力气和皇大叔斗智斗勇。倒不她脑筋转得快,一般人在未知危险前,装死是本能反应。
“你先出去。”韩谋的声音里有压抑的恼火。
“皇上……”
“下去!”带了怒意。
轻而碎的脚步声远走,显然再无人敢劝。而正当春荼蘼以为在和皇上独处时,韩谋却又开口了,“这里是长安,是皇宫,本该是天下最安全的地方,结果却进了刺客哪,还是很大一批。”
不对,不是皇上。是韩影子,第二眼帅大叔。
“你很得意?”真正的皇上说,“皇宫内外,朕自会肃整。生了恶疾有什么,关键是彻底治好。”
“我能得意什么?好笑啊,您不知道差点死的是我?说起来,我还真是命大,活了快四十年,不管别人怎么杀,就是杀不死我。”
其实仔细听,韩谋和韩影子的声音虽然非常相似,但还是分辨得出来。因为皇上说话,温和中带着不容人质疑和违抗的威严。可韩影子呢?语气总有些轻佻。可能,他自己以为是潇洒。
“朕倒觉得,你是朕的福星,是朕命大才是。”韩谋冷哼,“若是不闹刺客,朕怎么知道连宫里都被人安插了人手?如此防卫,还让刺客有机可乘!怎么知道还有个不为人知的密道?若那密道真没人知道便罢了,怕只怕有心人藉机潜入,武力逼宫,到时候朕才是有苦说不出。如今阴差阳错的被发现,不是把危险掐断了吗?”
“不愧是皇上。高瞻远瞩。”韩影子语气讽刺地道,而后话风一转,“不过皇上,您大错而特错了,您的福将不是我,是春荼蘼小丫头。”
春荼蘼听韩影子说到她,好悬没坐起来。幸好她定力足够,重要的是实在动弹不得。加上她是背身侧卧于靠窗的塌上,从外表看来,仍在“昏睡”之中,纹丝不动。
但现在她意识到了,皇上和他的双胞胎兄弟都躲过了刺杀危机,现在她和韩影子又被安置到一个偏僻无人的地方。不过这地方条件和环境不错,高床软枕,四处香喷喷的。而既然她睡的是塌,按正常房间的布置来猜,韩影子必在对面的床上。皇家他令堂的。这皇上真不懂得女士优先,只照顾自己的血亲。
“怎么是她?”韩谋问。声音平板,无喜无怒。
“皇上想啊,自从她出现,皇上一力制订的大唐律有了最忠实的捍卫着。我终于能跑到外面去海阔天空,结果就让她给撞破。皇上叫她进宫,未必安着好意,可她误打误撞。不仅救驾有功,还发现了暗道,拯救皇上于将来会被逼宫的危险之中。皇上说。谁是福将?”
“误打误撞?你真的相信吗?”
“皇上,这么个小丫头,祖上十八辈子都没来过长安,若说她知道密道,皇上信吗?再者说了,她被关在夹墙中,那小胳膊小腿儿的,没力气推动墙壁,若没人救,岂不相当于活埋在里面?皇上也看到了,救她出来时,手脚都伤了,又吓掉了大半条命,御医都说,再迟点会生生吓死的,那还能有假吗?还能伪装吗?”
“嗯。”韩谋发了个单章节,虽然简单,但春荼蘼感觉到皇上对她态度的改变,不禁暗松了一口气,但背部不敢塌下来,生怕暴露自己已经苏醒的秘密。
“皇上要怎么赏她?”
“朕自有主张。难道,你以为朕是忘恩负义之人?”
“这可是救命之恩呢……前后两回。”
听到韩影子这么说,春荼蘼瞬间原谅了他冒充皇帝,无意间对祖父和父亲的折辱。甚至有点感动了,因为他是在为她争取权利。不过,下一刻他却又说……
“是不是忘恩负义?哼哼,帝王无情,只要不负天下,不忘天恩,就是好皇上,哪管某个人的死活。”语气里,竟然有一丝悲凉和不甘。
“是吗?”韩谋反问,“那为何,你又能活到现在?”
“若我懂事,自会说皇上仁慈,不忍自己的同胞兄弟被戕害,所以圈猪一样养着我,除了自由和名份,什么都给我了。可事实上,是你我二人心灵相通的地步太深,我病,皇上也不会舒服。我伤,皇上会疼痛。那么,若我死呢?皇上不想冒这个险去试试结果吧?”韩影子抛出重磅炸弹,炸得韩谋平静无声,而春荼蘼第二度差点跳起来。
平静!淡定!注意呼吸。皇上武功很高的样子,她身子再能保持不动,但说不定能从紊乱的呼吸上也能听出她早就醒了,而且在偷听。
她发誓她不是故意的,若知道会听到这样的大秘密,她宁愿在这二位还没“聊天”时,就直接跳起来。可现在,晚了。她的判断力一向精准,但自入了皇宫后,就三番五次的出错。
第十七章 独臂大侠
谁能想得到呢?
在现代时听说过这种事,双生子之间互有感应,有的还很强烈,最严重的两人一命,非常神奇,且科学无法解释的事。
但,那只是听说,从没见过。哪成想穿越一回,什么稀奇事都遇到了。
怪不得韩影子有恃无恐,怪不得皇上百般迁就。怪不得在进入地牢时,好好的,皇上突然按住左肩,疼得闷哼了声。大约,那时有人伤了韩影子。于是,皇上有了强烈的感应。
可是,这不至于砍了韩影子的头,皇上就跟着没命吧?虽说第二眼帅大叔把自己当成皇上的影子,而人失了影子就等于失了魂,但应该没那么可怕吧?难道说,是皇上从小到大受的牵连多了,所以不敢冒险?
一直说帝王无情,但帝王也很惜命。
韩谋笑了。
开始只是轻轻地笑,虽然春荼蘼看不到,却想像得到他摇着头,那傲慢又轻蔑的样子。渐渐的,他越笑越大声,最后哈哈大笑起来,好像听到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到今天朕才相信,果然这皇位只有朕能做。哪怕,你与朕长着一模一样的脸,甚至比朕还要聪明,但天子只有一个,而你,不是那个人!”他语气里满是强大的自信,彷佛真的想通了什么,“因为,你没有刻在骨子里的胆色。朕宁愿不要性命,不要江山,唯尊严不可弃。你以为,朕会受要挟?任何人、任何藉口、任何情况,朕都不会受人胁迫和牵制。包括你,包括想以你来威胁朕生命的其他人!朕宁死,也不会像任何人低头的。因为,全大唐的臣民都可以为某件事低头、软弱,但朕不可以!”
“那你……”韩影子被这番掷地有声的话镇住了。春荼蘼也是。
韩谋没回答,只是顺手抽出悬在墙壁上的剑,呛啷一声。毫不犹豫的斩下!
韩影子长声惨叫!
春荼蘼再也控制不住自己,腾地跳起来,骇然望过去。
血,到处都是血!喷溅在床帐子上、附近的地面上,还有人的身上。韩谋换了衣服,虽是便装,却是皇帝专属的明黄色。但此时,他的头脸上和龙袍上染了大团大团的血红。他的右手提着一柄长剑。剑刃上的血,顺着血槽,点点滴滴落在地上。
而床上,韩影子歪倒,雪白的中衣已经变成红色,左手臂齐肩与肢体分离,落在床前的脚踏上。他脸色惨白如纸,却没有晕过去。刚才突然之下,呼痛声凄厉如鬼,连春荼蘼的耳膜都要刺破似的。此时却咬着牙不吭声,反而尽力的笑。
这是什么兄弟?果然天家无亲情吗?彼此争强好胜。无论如何,都不肯在对方面前认输!
“哈哈,你砍偏了,大好头颅在此!”他奋力坐起,完好的那只手指指自己的脑袋,“还是你想慢慢折磨我?不管哪一样,尽管来吧!”
韩谋丢掉长剑。突然俯下身,迅速点了韩影子几处穴道,延缓流血的速度。不然。再这么失血下去,他就算不疼死,也会很快休克,然后魂归西天。
“传御医!”韩谋朗声道,语气中有着不容人质疑和反驳的意味,却并不慌乱仓皇。显而易见,这一剑,他砍得并不随性,而且也不后悔。
这时候,春荼蘼看清他。
韩谋的脸色也极为不好,左臂一直垂着,好像伤得厉害,根本就抬不起来。可是他眼神极亮,脸上挂着淡淡的笑,似乎才做了一件畅快的事,解决了一个极大的难题。
血与笑容,断肢与凶器,交织出一幅很可怕的画面。春荼蘼转开目光,否则欲呕。
“你以为,朕就不疼吗?你有多疼,朕就有多疼。但朕告诉你,虽然很疼,但朕的手臂还在朕身上!”
“你砍掉我的左臂,就为了证明砍了我的头,你也只是脖子疼一阵,并不会有事?好,好,好,你果然够狠!”韩影子仰着头笑,可是神色非常吓人。
“朕自有道理,不必跟你解释。”韩谋收起笑容,“不怕告诉你,朕百般留你性命,不是怕伤了你的命,就令朕也活不下去。朕说了,没人要挟得了朕,你也不行,事关性命也不行!而是……朕在母后大行之前发过誓,答应她,要让你好好活着,寿终正寝!朕是九五之尊,金口玉言,说到就绝对会做到。但若你自己找死,可怨不得朕了!”
韩影子惊呆了,春荼蘼也是。
这位皇帝,还真是英武且强硬,霸气十足,绝不肯让别人摆布,是天生的帝王!
而片刻后,高福公公带着御医跌跌撞撞的赶到,见到血淋淋的场景也是吓得不敢吭声,连忙匍匐于地。
“下跪做什么,赶紧给此人治伤。”韩谋上前一步,不知打哪儿捞出个面具,动作粗鲁地套在韩影子的脸上。
奇怪的是,韩影子像受了什么打击,不反抗、不出声,也不动。若非剧痛令他身子不断抽搐,春荼蘼甚至以为他昏死了过去。
“他伤得重,但朕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都必须保住他的性命。不然,你们就陪着他一起去吧。”韩谋吩咐着,大踏步走出屋子。
但在走到门边时,突然瞄向了春荼蘼。只一眼,春荼蘼就算双腿发软,心砰砰乱跳,但她很机灵、很狗腿的硬着头皮跟了出去。
“都听见了?”韩谋出屋后,并没有走远,而是负手站在廊前。
附近有不少侍卫和太监、宫女,见到皇上浑身是血,煞气凛凛的出来,但龙形虎步,不似受伤,没一个敢过来的,都吓得低头垂目,努力降低存在感,最好被皇上当成透明。
“皇上英明。”春荼蘼默认。
她不明白为什么皇上要当着她的面做那些事,说那些话,也不知道皇上是否早发现她装死的事,但此时遮遮掩掩,显然是心虚而不聪明的,不如认下。刚才,韩影子为她争取到了对皇上的两次功劳。想必,也不至于被杀。但,此事她想脱干系,是绝对不成了。
“有人冒充朕,胆大包天的诈骗一案,朕打算着大理寺公开审理,毕竟……骗子闹得太大了。对百姓与群臣,朕要有交待。”韩谋并不看向春荼蘼。只是淡淡的道,“所以,朕命你做他的状师,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只要合乎唐律就行。最后要让百姓信服,并保下他的命。那样你就没事,春家也不会有事。”
“皇上!”春荼蘼猛然抬头,非常惊讶。
“朕要他活着,光明正大的话着,今后再不必再躲藏。不必再被人利用。但是,他的真实身份也不能暴露。”韩谋接着说。“这样,你做得到吗?”
“皇上……这……好高难度的。”春荼蘼苦下脸,心中却暗骂:你都下了命令了,就属于圣旨的范畴。就像刚才甩给御医的话,我如果做不到,全家还有活路吗?
可是要做到,真的真的真的。很难。
“若简单,朕也不特别指定了你。”韩谋忽地一笑,“朕听小正那小子吹嘘你不是一件两件事了。他说你是天降我大唐的律法天才。即如此,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此案,朕会亲自去听审,只要说服朕,就能说服天下人。”
“民女……遵旨。”她想不答应,成吗?!娘的,皇上也会说好话,哄得人为他卖命。
“你是不是觉得,朕心狠手辣?”韩谋突然话题一转。
春荼蘼叹了口气,“皇上,不怪您。因为……大爱者,无爱。”
“好一个大爱者无爱。”韩谋苦笑,抬头望着天际,“没想到,朕对唐律的想法,是你能理解。朕这番行事的心思,也是你能明白。”
春荼蘼不敢说话。
她出身低,还是女子,听到这样类似夸奖的感慨可不是好事。但她真的知道皇上为什么在砍掉影子大叔的手臂。
皇上说要影子大叔光明正大的活着,前提就是影子大叔再不能冒充他,也不能被明的暗的各种暗涌的势力利用。那么,两人之间就必须有重大的区别。毁容?不行,还可以易容,或者人皮面具什么的。可是肢体残缺了,就再难装另一个人。别说古代了,在现代也没有那么高级的义肢。当然,前提的前提是,她能打赢这场官司,让影子大叔有活下去的机会做独臂大侠。
“你先回吧,堂审的日期,朕会找人安排。总之,大约一个月左右,你好好准备。”韩谋看了一眼沉默的春荼蘼,只觉得这姑娘特别聪明,凡事都不必多做解释。因而抬步就离开,把她晾在那儿。
春荼蘼也不敢乱走,好在片刻后康正源脸色急切地小跑过来,“荼蘼,你没事吧?”旋即压低了声音,“宫里居然闹刺客,后来听说你吓晕了,被皇上带到内廷去。我在前头帮忙肃清宫乱,也不知你如何了?”
“我没事。”春荼蘼犹豫一下,摇了摇头,还是决定绝口不提此事。毕竟,到底是个什么说法,皇上自有主张,明天就会召告了吧?所以,她这时候必须要显得嘴巴特别严实才行。
第十八章 他的代价
康正源多聪明的人,见春荼蘼除了双手包着白布,有绿色药渍渗了出来外,并无明显的外伤,精神也看着还好,当下什么也不多问。只道,“皇上下旨,叫我送你回家,走吧。”
“好。”春荼蘼说着,又抬头望天。
此时,深蓝发黑的夜色已经悄悄退去,有几丝灰红的彤云渐渐晕染了天空,东方呈现鱼肚白色。这说明,天就要亮了。而她昨天深夜入宫,在宫里耽搁了一宿,祖父在官驿还不知要急成什么样子。
一路上,她都恹恹的,和康正源很少交谈。其实,她很想问问所谓刺客的情况,很担心夜叉有没有安全回家。可是她怕被康正源发现异样,只能忍耐着。毕竟,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好不容易到了官驿,春青阳果然没睡,见她双手包扎,脸色极差,心中登时咯噔一下,但当着康正源又不好多问。而康正源还领着差事,要回宫复旨,又知道人家祖孙二人有话要私下说,当下也没多待,客气几句就离开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康正源一走,春青阳就急着问,见孙女出去时还好好的,回来就受了伤,又是心疼,又是担忧。
“宫里进了刺客。”春荼蘼小小声的,捡能应付过去,又不甚重要的事说给祖父听。
春青阳果然大吃一惊,“那皇上……”
“皇上没事,您等午饭后随便打听打听,必定有官方消息传来。”她举起两手,苦笑,“孙女无能,吓得跌倒,把两手摔伤了。但别看包得很夸张,还抹了厚厚的药,可太医说了。其实没什么事,养两天就好。”
“疼不疼啊?”春青阳小心的捧着孙女的两只被白布包得看不到手指的手,见她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头发也重新梳的,哪能放下心?叹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哪有那么容易好?”
“祖父。”春荼蘼笑,“并没有伤到筋骨。就是点硬伤和外伤。”她怎么告诉祖父,是她被关在夹墙中,因为极度恐惧,用手敲墙时,撞出淤青、擦破了皮肤、指甲被掀,可能还有点关节错位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