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嘉淇摸了摸脑袋,也觉得自己傻了,“惠然姐姐病了,怎么都不告诉我们一声,我们也好来看你啊!”

舒惠然笑笑,宋家人本就为了战局牵肠挂肚,她何必来添麻烦,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大毛病。

寻了个空档,宋嘉禾单独拉着舒惠然进了梅花林,她觉得舒惠然神色有些不对劲,欲言又止似的。

“你是不是遇上什么棘手的事了,我瞧着你脸色有些不对?”宋嘉禾柔声道。因为关系好,所以去了拐弯抹角,她开门见山。

舒惠然脚步一顿,缓缓道,“我没事儿,你别瞎想。”

凝视她片刻,宋嘉禾笑了笑,“没事就好,想要是有事儿,你大可以跟我说一说,我可能帮不了你的忙,但是起码也能快慰几句。”舒惠然性子温柔,不爱麻烦人,遇上事也喜欢藏在心里头。

舒惠然动容,张了张嘴,话到嘴边变了样,“你放心,我真的没事儿。”

宋嘉禾越发笃定有事了,只她不说,自己也不好追问。

两人说了会儿闲话,舒惠然看时辰差不多了,她是一早就来的,便告辞。

回去的路上,她的丫鬟冰露思来想去,终是忍不住开了口,“姑娘何必要钻牛角尖,男未婚女未嫁,宋家姑娘们都是通情达理的好人,必不会怪你的。”

舒惠然黛眉轻蹙,她们不怪她。可她过不去自己心里那一关。

见她模样,丫鬟轻轻一叹。她家姑娘就是太良善了。

安国公府三月那会儿就来提亲了,偏生姑娘不肯答应。

半月前韩世子出征,又寻着机会来问了姑娘一次,姑娘竟然又给拒绝了。

冰露委实想不明白,韩世子多好的人啊,才干,样貌,家世洋洋出挑,还救过姑娘呢。

过了这个村,真没这个店了。

不是冰露妄自菲薄,而是韩世子真是她家姑娘能遇见的条件最好的人了,毕竟姑娘退过一次婚,哪怕错不在她,可总比不得那些未曾婚配过的姑娘。

偏偏姑娘觉得韩世子与宋家大姑娘订过婚,她又与宋家几位姑娘交好,她若是答应,良心难安。可姑娘现在也不怎么安心啊!

韩劭原可不知有个丫鬟在为他抱不平,他正遇上了一件颇为尴尬的事情。他面无表情的想着,这叫什么破事。

夏太子吴世邦不知打哪儿抓了一名女子,号称是魏阙红颜知己。

想了想,韩劭原没轻举妄动,派人去通知坐镇在后方的魏阙。历来魏阙都身先士卒,不过上一次战役都他不慎中了流矢,伤势不重,但是众将领也不敢让他上前线了,万一有个好歹,后悔莫及。

被挟持的骊姬也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落到这般地步!

带着期盼进京,只要他身边没人,她边还有机会,她一直都是这么安慰自己的。及至上元节那天,晴天降霹雳,可她还是抱着最后一点希望,毕竟他们还没定亲,她与娄金相熟,隐隐也知道一点朝局。

直到赐婚圣旨下,她彻底心碎,心灰意冷之下大病一场。养好病便打算离开京城这儿伤心之地,寻一山清水秀的小村庄,聊此余生。

可是做梦都想不到,在她寻找归隐之地时,一群匪徒从天而降,不由分说抓了她就走。

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骊姬拼凑出他们竟然想拿她来威胁魏阙的事实。

她只觉得荒谬到可笑,魏阙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受辖制,更不可能为了她服软,若是他们有本事抓了他的未婚妻还有那么一点点希望。

不过那一群人根本不信她,任她如何解释都没用。

说到后来,费尽口舌的骊姬已经不想再解释。一日又一日,无边的恐惧之中不可抑制的生出一抹微妙的期待。

有没有那个可能,魏阙会救她,毕竟他们相识一场?

城墙之上的骊姬遥望下方,目光复杂难辨。密密麻麻的千军万马忽然如同被一刀劈开的水面,自动向两边分流。

魏阙的身影便出现在那一片空白中。他不紧不慢的驱马来到最前面,微微抬头望着过来。

相隔太远,骊姬看不清他是什么表情,想看又不敢细看。

抱歉,抱歉晚了(^o^)

第143章

骊姬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魏阙的时候, 当时的她已经名扬天下。

无数男子前赴后继的扑过来, 嘴里说着爱慕她的才华, 其实她心知肚明,那些人更想剥下她的衣裳。

都说她不食人间烟火,视金钱名利权势为粪土, 其实她只是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楼里一些姐妹给年纪大了或者机缘到了, 都会想方设法赎身离开,有的会找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隐居。还有一些会找一个她们自以为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书生商贾, 甚至是官家,应有尽有。造化如何,端看自己的命了。时间久了,才知道自己托付的是人还是狗。

好像只有她不知道敢何去何从, 银子她几辈子都花不完了。也有几个呆傻子,甚至愿意娶她为正妻。

姐妹们梦寐以求的, 她唾手可得。

可这都不是她想要的,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却也知道什么不想要,她觉得眼下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直到她遇见了魏阙。

那一年,她去河壁看牡丹, 归途中遇上了土匪。她被土匪抓到了贼窝, 那群人兴致勃勃的打算分享她。

她正在考虑怎么样可以死的更不痛苦一些,还没想出来时,他从天而降, 救了她。

只一眼,她终于理解了那些离开的姐妹们的心情,就像在湖面上飘荡了很久的船,终于找到了可以停靠的目的地。

她想安定下来,可惜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 ,她在男人堆里无往不利,唯独不包括他,任她用尽手段,他依然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他眼里,自己似乎和路上的行人一般无二。

越是如此,她越是难以自拔,甚至故意靠近他身边的人,只为了有机会能接近他。

然而这般只换来他的警告,可人性本贱,便是如此,她还是无法死心。

上元节那一天,她试探性的发出了邀请,告诉自己是最后一次。

万万想不到,他居然接受了。只有她自己知道那种激动与兴奋,她一宿一宿睡不着,又逼着自己睡着,因为她想用最好的状态出现在他面前,她已经足足两年未见过他。

他在满怀期待中出现,觥筹交错,无限欢喜。不想他骤然立场,片刻后丫鬟报,他带了一位姑娘回来。

一位姑娘!

就像是有一只手,抓着她的心脏,一点一点的揉成一团,再一点一点展开。

她强颜欢笑邀请二人。

他居然还真的带人过来了。他的眼神,他的动作,无一不在昭示着他对这位姑娘非比寻常。

心如死灰不外如此,最后仅存的那点希望终于熄灭,理解再也做不到继续自欺欺人。

原以为此次离京,就是永不相见,万不想想,竟然还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

用她要挟魏阙,其实她也挺想自己有这本事的。

骊姬脸上浮现一抹古怪的笑容,她睁大双眼,想看清楚城墙下的魏阙会是何种表情,会不会有那么一点点担心,只要一点点就够了。

马背上的魏阙面无表情,眼角的余光扫过身旁的娄金。

娄金神色紧绷,抓着缰绳的手,背上青筋一条一条隆起。

魏阙皱了皱眉。

“吴世邦,你就这点出息?拿个女人当筹码。”魏阙气定神闲。

吴世邦混不在意他语气中的嘲讽:“你倒是出息,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魏阙轻笑一声:“看来你的消息出了问题,我与她虽有几面之缘,却是非亲非故。”事已至此,骊姬凶多吉少,他不可能为了骊姬受吴世邦胁迫,为了士气,更不可能有一丝妥协。

吴世邦冷笑:“靖王好生薄情,竟是一点都不顾念旧情。”

关峒岂肯由着他败坏魏阙声望,大喝:“随便抓个女人就想来要挟殿下,看来你这是山穷水尽,无路可走了。”

吴世勋脸色忽然阴沉下来,如同泼了墨一般。目下局势的确对他十分不利,援军迟迟不到,他快撑不住了。

这女人的消息是无意中得到的,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将人抓来。抓的过程十分轻松,一点阻力都没遇到,且这女人矢口否认和魏阙的关系。

他也开始怀疑自己得到的消息有误,可人都抓来了,不用白不用,再不济,乱一乱魏阙心神也是好的。

阴森森的扫一眼骊姬,吴世勋突然拔剑,剑尖缓缓在骊姬脸上游走,似笑非笑:“这样倾国倾城色的佳人,香消玉殒委实可惜。”他恶劣一笑:“既然魏阙不在乎你,不若你就留在大夏,伺候这些将士如何。”

周遭侍卫应景的哄笑起来,淫邪的目光在骊姬脸上身上饶了又饶,一些甚至憋不住咽了咽唾沫。早在骊姬出现时,一些人的眼睛就热起来,这会儿都快烧起来了。

沐浴在这种目光下的骊姬,一张俏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惨白。

吴世邦微笑:“美人儿莫怕,你情郎不就在下头,你求求他如何?”就算没用,他也得恶心下魏阙。再说未必就真的没用了,这样的绝色佳人,哪个男人会不怜惜 ,保不准魏阙就是装的。只要再坚持几日,王氏的援军就会赶到。

骊姬垂下眼,望了望离着自己只有一掌之遥的剑尖,抬眸,缓声道:“好,我求求他。”

吴世邦微微一笑:“姑娘是聪明人。 ”正要收回剑,忽见她嫣然一笑,明媚如花。

吴世邦不由一愣,连带着抓着骊姬的两个士卒也分了分神。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骊姬神色一厉,引颈扑向剑尖,霎时血花四溅,吴世邦抽回剑已是晚了。

骤然回神的两个士兵只来得及抓住她软下的身体。

吴世邦骇异无比,随即瞪着血流如注的骊姬怒不可遏:“军医!”

军医赶来一看,爱莫能助的摇了摇头。

“贱人!”吴世邦暴喝。

骊姬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一朵朵白云看起来那么柔软干净。那团白云突然开始动起来,眨眼间变成了一个人,身披玄甲,策马奔来,满脸满脸的担忧。

一抹微笑在她脸上绽放,她对他终究是不一样的。还好,她没有拖累他。这辈子,他是不是都忘不了她。

见地上的人抽搐两下之后就没了动静,再看她脸上渗人的笑容。吴世邦勃然大怒,几乎就要鞭尸。

正当时,嘹亮的军号声骤然响起,若隆隆沉雷。

“秦军攻城了!”城头守卫疾呼。

吴世邦再顾不得旁的,恨恨踢了一脚地上的尸体,立刻赶去指挥守城。混蛋,竟然一点用都没有,白瞎他一场忙活。

一时之间,锣鼓喧天,厮杀之声令地动山摇。秦军如同绵绵不绝的潮水一波又一波的冲击城门,在矢石之下,秦军依旧悍不畏死,气势如虹,将夏军带入之前惨败的阴影之中。

人心渐渐开始涣散,吴世勋立刻鼓舞士气,嗓子都快喊哑了,却换来秦军更凶猛的攻击。

望着城墙下密密麻麻如同蝗虫的秦军,吴世邦想起了自己的弟弟吴世伟。第一次见面,魏阙就给他送了一份大礼,吴世伟的人头,大挫他的士气,以至于他节节败退。

恐惧不可自抑的涌上心头,吴世邦怯了。他是太子,他不想死。

寻了一个借口,吴世邦令副将指挥守城,自己则快速下了城头,带上亲卫直奔南城门,夺路狂奔。

这反应落在守城将士眼里,本就岌岌可危的士气终于一泄到底。一撮人有样学样,哪怕副将斩了几个打头的校尉都无济于事。一带十,十带百,大势已去,副将捶胸痛哭,城破之时,引颈自刎。

一入城,娄金抓住一个夏兵就问骊姬,得知还在城头,急奔而上,四处寻找,终于在一夏兵尸体下找到气绝多时的骊姬。满血鲜血,面带浅笑,。

娄金目眦欲裂,强压悲痛,令手下看顾她尸身,旋身去找吴世邦,问了好几个夏兵,才知道他从南城门逃奔,立刻点人去追。

魏阙并没有参与进攻,他带伤不便行动,遂立在王旗之下指挥。望着涌入高密的大军,嘴角勾了勾。只等宋铭那边拿下熙平,整个青州便落入魏氏囊中。

“禀王爷。”一小兵跑来,跪下:“夏太子逃奔,娄将军追…”话音未落,一枚暗器从他袖□□向魏阙。

魏阙抬手一挡,飞射而来的暗器撞在刀面上发生“叮”一声。

周围亲卫出了一身冷汗,勃然大怒,冲向那小兵。

与此同时十数个兵卒调转方向提刀冲向魏阙。

魏阙眉峰一动,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

不一会儿,这些刺客大半被斩于亲卫刀下,剩下的也在无路可逃之下咬破嘴里毒囊自尽。

关峒皱眉望着一地尸首,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然还安排了死士。想要王爷命的两只手都数不清,可有能耐在军中插入这么多死士的,屈指可数。

魏阙笑了笑:“还真是一点耐心都没有!”在这样关键的时刻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小动作,看来是狗急跳墙,慌不择路了。

魏阙轻轻啧了一声。

祝姑娘们国庆快乐O(∩_∩)O

第144章

鼓号厮杀声渐渐从激烈归于平静, 庄少游知道, 战争结束了。

营地内依旧井然有序, 结果不言而喻,魏阙又赢了。

庄少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露出满腹浊气。机关算尽, 也全是白费功夫。

他们算盘打得精, 魏阙也不是省油的灯,打得更精明。

庄少游闭上眼,想起了之前的一幕。在攻城之前, 一群人包围了他的营帐,打头之人正是关峒,二话不说,上来就抓了他。

他厉声质问关峒:“放肆, 你要做什么?”

关峒冷笑一声:“我做什么,庄将军心知肚明。”

庄少游当即心头咯噔一下。

再见关峒命人搜查营帐, 庄少游面上强自保持着镇定, 声色俱厉:“你以下犯上,我定要向皇上参你。”

关峒不以为然一笑,继续命人掘地三尺的搜查,终于在床脚那块地里挖出了一个木盒。

那木盒里, 是魏闳写给他的信, 魏闳命他将他派来的死士安插到军营当中。

论理,他应该将这封信阅后即焚,然庄少游到底留了一个心眼, 他怕狡兔死走狗烹,也怕若有万一,魏闳将所有罪责推到他身上。之前魏闳所作所为到底让他胆寒,故而留了一手。

嗒嗒嗒的脚步声,拉回庄少游的思绪。

“王爷!”门口传来恭敬的行礼声。

厚重的布帘被掀起,魏阙高大的背影出现在门口。

关峒几步上前,双手奉上书信:“王爷,找到了。”

魏阙接过信,扫了一眼,嘴角掀起一个凉薄的笑容:“原以为你也算是个聪明人,可惜也不过如此。”

庄少游脸色一白。

魏阙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独留下脸色惨白的庄少游,他何尝不知此举冒险,然权势动人心。

魏阙步步紧逼,魏闳已无招架之力,再这么下去,魏闳座下太子之位,早晚得易主。

漫说魏闳做不到无动于衷,庄家也难袖手旁观 ,为了扶持魏闳,庄家明里暗里做了多少事情,魏阙绝不可能绕过他们。

身后已经没有回头之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可是终究功败垂成,好不容易魏阙受伤了,又将他引到鱼龙混杂的战场上,可惜,还是功亏一篑,时也,命也!

大步离开的魏阙,遇到了回来的娄金,他满身狼狈,身后还拖着伤痕累累的吴世邦。

不久前还玉树临风的太子,眼下一张脸肿如猪头 ,只有躺在地上□□的份。

魏阙看一眼双目赤红,压抑着杀气的娄金,拍了拍他的肩膀:“她的尸首我让人带回来了,你去看一看吧。”这个她指的自然是骊姬。

娄金嘴唇颤了颤,朝着魏阙郑重一拱手,跟着领路的亲卫离开,经过吴世邦身边的时候,泄恨一般踹了一脚。

吴世邦惨叫一声,怒瞪娄金,目光恨不能在他身上搓出几个窟窿。

娄金还以更凶狠的目光,若非留着他还有用,娄金恨不得把他剁成一节节去喂狗。

在这样的目光下,吴世邦不禁打了个哆嗦,余光瞄到边上的魏阙,一颗心一沉到底。

被俘的太子,父皇会如何取舍,他那群兄弟们呢?

吴世邦浑身发凉,就像是在数九寒天里被人浸在了冰水下。

魏阙立刻派流星马将此地情况报京城。

拿到密折的皇帝又喜又怒,喜的自然是顺利拿下青州,还擒获吴世邦,怒的则是魏闳,竟敢在这个节骨眼上出幺蛾子。他难道不知道若魏阙出个意外对战局的影响吗?这个儿子,眼里只有他自己的利益,根本不在乎大局。

这个孽障!皇帝怒不可遏,却没做什么。眼下局势未定,部分将领拥戴魏闳,皇帝也不好轻举妄动,以免引得人心动荡。

故而去信魏阙大力安抚,回头定然给他一动公道。同时发国书至夏帝吴章,要求用边境五个城池交换吴世邦。

与此同时,王培吉叫苦不迭,吴氏因为吴世邦被俘,吴、魏暂且止干戈,魏家便有了更多的兵力来对付王培吉。

王培吉盛怒之下,一日之内连发三封密函给夏帝。

夏帝无奈之下,忍痛放弃吴世邦,另立吴世邦胞弟吴世达为太子,吴世邦成了弃子。随即举全国之力出征,誓要报仇雪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