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云山从这一年宣布,从明年春开始,每三年一次到各地招收医女、医生,并且加大了对医师的培养力度。

这在不明京里的人看起来是件多好的事,医药分家本来就多有不便,沿用了这么多年总算要开始整合了。

而散布完这个消息后不久,谢长青又悄然离京,而宫里边顶天的那位则叹了好些时候。

“果然还是要退了,真想做我卫朝第一制药公司啊,要不要我给你们弄个上市条款!”周毅山摇头,末了也没有其他动作,对天下百姓有益处的事他何必拒绝。

在中成药方面,他相信阿容能给这天下百姓带来切身的方便和安稳。

“小楼,你在哪儿呢,我在京城高坐着,真像个眼不能看耳不能听的聋盲之人。谢长青还是接着你预想的做了,你一心一意只想求安稳,他现在终如你所愿了。”周毅山感叹罢了,就转身吩咐各部配合谢长青的动静。

他寻思着是不是还得弄个什么部门,好专门来监督管制将要出现的医院,想着想着周毅山又想到医保上去了。完了抽了自己一巴掌,这就想得太不靠谱了,而且他也不是行家。

其实周毅山想到的事,阿容也想过,不过当时她的感觉就跟周毅山一样,太不靠谱了!

说起来,谢长青的消息了震惊的还是连云山里诸人,这时各自正商量着呢,就连药师们也不能不相互探讨一番。

“黄药师大人,黄药师大人,您等会儿…”郭药师在后头喊,黄药师在前头跑,浑似未觉。

直到旁边的人提醒黄药师,黄药师才从手里的药材里抬起头来瞟了一眼:“老郭啊,怎么了,这急火烧身似的。要是说医官的事就不说了,在我看来这是个好事,术业专精。”

“谁跟你说这个,我还没这闲工夫,我是说你看着这个…程大药师派人传过来的信儿。”郭药师说着把信住黄药师手上一拍,示意他赶紧打开来看。

于是黄药师便打开了信来,一看就愣了:“刊印的图册呢,赶紧拿出来者看。”

有点舍不得的把图册掏了出来,郭药师说:“按这上面的说法,不叫图册,叫《本草研习院院刊》,还是第一期呢。”

“《论民方》,《一草数名——论草木注名》“…咦,这些东西怎么看着这么新鲜,这本草研习院在哪儿?”黄药师一看就感兴趣,上面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深有浅有博有杂,倒挺有意思。

见黄药师看着他,郭药师一摊手说:“不知道,这是宣国那边传得来的,据说是程药侠的弟子带回来的。”

合上书,黄药师忽然特不痛快地说:“我怎么感觉这像是阿容那傻姑娘干的事儿,横竖看来都是她的语气、想法儿,难道她在宣国…那她也跑得太远了。被男人伤了就把师父丢下,自己去母去乡,她也就这么点德性!”

这时郭药师又捅了捅黄药师说:“看见这没,她正在编写《本草集》,说是全录药典药材,还打算广开门,与人商讨刀针施术的章程条款。”

“这丫头心够大啊,成,像我徒弟,这啥…院刊我就收下了。”黄荐师说完住怀里一揣,这就要往药馆里走。

但是还没上台阶,就被郭药师又拽住了:“我说,既然医药分家,咱们是不是投奔你徒弟去,我就觉得她这有意思。你想想多好玩啊,以后再也不用给人诊脉了,也不用坐堂,天天就看着那点药材…”

“不是每个人都跟你似的,医药并重…”

黄药师话没完,郭药师就截断了他的话:“呸,就你们几个妖才医师、药师都顶着,你自己看看谁有精力顶两名号,多是只专精其一。”

“唉…其实现在关键是我那徒弟在哪儿,说这么多有个什么用!”黄药师这话一说,郭药师也叹了口气。

其实像黄药师和、郭药师这样的人还是少的,多的是对自己前途迷茫,举棋难定的人,医还是药——这是个问题。

不过阿容可不知道京城里的事,她现在正不亦乐乎地满山跑,有时候连施晓和年玉都不知道她在哪里。

“脚才好一点,您别到处乱跑行不行!”施晓惦说万一等秦药师回来,这好点的又损回去,那张脸还不知道得臭成什么样!

这时阿容正抱着满满一筐药材,一边分拣着一边头也不抬地道:“有些药材没谁认得,我不自己去谁去啊,现有的药材都可以找人整编,那些上古时没流传下来的药材我不得自己去啊!”

看着阿容脑袋都埋筐里去了,年玉冲施晓摇头说道:“不让您去,看来您也不答应。但你可以先告诉我们你上哪儿去,我们陪同着总能放心一些,要是有什么事儿我们还能帮你不是。”

看着一抹药材笑眯眯地点头,其实可容还真没大听明白年玉说了些什么,反正点头就对了:“看,这叫九子连心草,要是便秘,只要用九子连心草加上另外几味辅药,炼出通心丹来,一颗上去管保里外通透。”

没好气地瞪着阿容,年玉和施晓齐齐叹了口气,正在她们还想劝一边的时候,远处走来了一位药令,正是这次随行来的几名药令之一。

药令们平时管着各山脉,巡视打点各类药材的种植,平日难得来一回村湾,所以年玉和施晓让前去迎接:“何药令大人,您来了,大姑正在那边分拣刚采回来的药材,您可是有什么事儿么?”

“我找姚药令问问那本《院刊》的事…等等,你们俩是说姚药令出门采药去了,秦药师大人不是说这千万不能由着姚药令的性子来嘛。”看来各药山的药令、药侍们都得了秦安的话,但是谁也没想到阿容就能一个儿跟着个不平的脚到处跑。

点了点头,年玉说:“那也得劝得动啊,一不留神儿大姑就能没影儿。”

“姚药令,你可不能不听…咦,这是什么药材,看着眼生得很,姚药令,你采得这药材我可是多半不认得,都是些什么,有什么用处?”本来是相劝的,结果一见药,何药令就忘了话儿了,惹得俩丫头在后边齐齐摇头。

瞧着了吧,这不是第一个来劝的,也必然不是最后一个被迷惑视线了终让阿容蒙混过关的。

228.债多不愁与第一个学生

本来阿容要是一个人分栋药材呢,她大不了就仔细地把每一株观察一遍,然后画下来,再写完了就回屋去整理。

但是何药令一来,阿容就不仅仅是干这些了,还跟何药令蹲到场里讨论上了:“这叫雁南枝,治闻头风病最有效,可炼丹药,也可以切薄片烧肉,味道好也易见效。我记得何药令就患有头风症,待会儿您把这两株雁南枝取回去,小火烧肉烧到雁南枝软烂。入口粉糯为止。

见怀里多出两根看起来跟树枝子一样的东西来,何药令这东西能不能吃,不过既然阿容给了他就回去试试:“那炼丹怎么用,怎么配伍药材,何为主药何辅药?”

“雁南枝性甘味温,配药以温平中和为主,上古丹方里有一味平风丹就是治头风用的,主药正走雁南枝。”阿容想了想,她有点心虚,她怎么觉得上古丹方里没平风丹这丹药,倒是有点儿像现代中成药里的方子。

不过她现在呢,那叫一个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咬,谁还能真查去,药师以上才能看上古丹方,在药师们面前阿容还是挺收敛的。

“那这是根茎块还走树枝,我看着像是土里埋的,有根有泥。”何药令揣着看了几眼,又探脑袋看阿容在册子上写了些什么,明了性状味后再看宜与忌,再看明白了生长环境和辨别记要。

最后何药令不由得生出感慨:“当初要有这么本书,我也不至于采错药,毕竟这么多药材不是谁都能记全。”

这世上唯有近仙近魔近妖的人,才能一个脑袋装无数东西,何药令心里这么想着就看着阿容,暗道:“这就是个妖!”

阿容料理好了雁南枝后又拿起了另一味药材,忽然想起了茬儿来说道:“何药令,我记得你那边画影图形的册子拿来,有许多药材都是很少见的,回头我上您那儿采药去。”

听阿容这么一说,何药令连连摆手说道:“那怎么还让姚药令去采,我采了给你送来就是了,这水远山深的可不能让你太奔波了。”

“只有亲眼看了才知道长在什么地方,需要什么样的环境才能长得好,这也非一时一日之功,但总能从现成的野药里看出点苗头来。要想少走弯,就得事先做好准备。”阿容说着一探手,这才发现筐里已经没有药材了,再一看原本是大早上,现在估计已经过午了。

正在她想着过午了的时候,施晓就呈了吃食来:“就知道您是忙完了才记起中午饭来,何药令大人,您也一道用吧,瞧您这一上午蹲这儿,腿不麻吗?”

不说这一句还好,一说何药令就站都站不起来了,慢慢地椰以一边的石阶坐下:“诶,他们还跟我说来姚药令这得吃饱喝足,要不然就山中不知岁月。”

蹲一块儿扒着饭,无视年玉和施晓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阿容看着何药令说道:“何药今最近天冷,您那边多注意着点,这绵江一带就这点不好,夏来易着暑气,冬季里又得担心湿寒。这两天我接了不少病患,都是经年湿寒伏于肠胃,要再吃点凉的就只剩下上茅房这一桩儿事了。”

“是啊,眼下是年轻水见得,上了年纪了易发作出来。年轻时养生年老舒心,可药也不好随便给,有句话不说。是药三分毒,么,这话太对了,是谁说的来着…”何药令想了想没想出来,就一摇头继续往嘴里扒饭。

而阿容这会儿正端着碗,鼓着满嘴的饭“嘿嘿”直乐:“我生在水边人家,记得靠船吃饭的渔民多好用药材泡酒,年份越陈效用越好。除了用草药之外,还可以添加动物类药材,如马王引就很好嘛!”

药酒袜湿袜寒,药酒种类繁多,有起治疗作用、有起养生作用、也有补中益气的。

“药材泡酒?这听着倒是新鲜,不过仔细一琢磨,有些丹药要酒送服,药材泡酒可能还真有门道。回头我试试,姚药令,你给我个药方我好拿去备齐了泡酒。”这一趟来得值了,治了自己的头风,还得了药酒这个法子。

应了一声,阿容笑道:“您试了可得把效果记下来,不管好不好的,总得有个响。”

吃完了饭,原本阿容要去午睡一番,然后下午还得坐堂问诊,但是午睡没成,被何药令拽住:“差点把正经事拾忘了,我是特地来问《院刊》的事,这到底多久才出一期了,我们可都等着看呐。说到《院刊》,那以后我们是不是也在‘ 本草研习院,?”

…阿容闻言望了眼天,心说:还没影儿的事儿呢,现在着个什么急,我自个儿还不知道本草研习院在哪儿呢!”

“是,当然是了,一块儿来了的药令、药侍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算!”抹了把脸,阿容觉得这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开始刊印是简药令他们撺掇来的,现在叫上杆儿容易下杆儿难了。“那《院刊》呢,怎么不见第二期了?姚药令上头可写了第一期,那就肯定有第二期,咱们什么时候能在一块儿再商量出第二来?”

这虽然是他们商量出来的内容,而且到最后启发了大的也正是他们。

学术周刊这东西,果然是能是让人上稿的,心里一声,阿容应道:“三月一期,多了大家伙儿也没精力,眼下还不到两个月,先放放再说,大家各自忙不过来,等这茬过了咱们闲下来再说。”

“姚药令,我想看药王的炼药心得,黄药师的解症…全靠你了!”何药令殷切是不得了,他当然不知道阿容是谁,不过何药令和诸药令、药侍们都早已经寄予厚望了。

静默无语许久之后,阿容摇头说:“那就得你们,只有大家伙儿在院刊上出份量重的东西,那才能引起药王和黄药师大人的注意。到时候才好请他们来写点儿东西。”

点头应是,何药令忽然又想起件事来:“对了,姚药令听说了没有,说是从明年开始,连云山就招医女和医生了。看来这回平郡王是下了狠心要把连云山择离那混乱之中,这样也好,有医师在前头顶着,咱们在后头种种药炼炼丹就行了。”

什么?这…这不是她从前的提议吗,怎么现在又办起来了,她还一直觉得自己有些画蛇添足呢!

“你不担心以后名气银钱上不如医师们,不担心自己的前途吗?毕竟医师们更像是来跟咱们抢饭碗儿的,以后咱们可就要退居幕后了。”阿容刻意地说了这一番话,就是为了看看何药令的反应。

只是话一说出来她就想扇自己,这是谢长青该操心事,她着什么急上什么紧!

“名气?银钱?有药拽在手里还担心这些做什么,医师们要靠这东西,咱们用实打实的丹药说话,怕什么。”何药令说完一扫袍子,站起身来,那份子自信儿的气度充分说明有实力的人是什么也不担心的。

这样一来阿容也放心了,至少她这提议没给裹乱。

几日后,春怀堂里病患又多了起来,好在阿容事先有准备,炼制了不少丹药以应对。顺利地把这趟过去了后,阿容就开始窝药房和书房里,要么就绵江各山脉采药。

这日里江上风大,阿容从小离山采完药回来下了码头,正遇上了胡大娘和她九岁的小孙女:“胡大娘,你咳嗽好些了没有,天冷风大的时候就别出门,仔细凉着了。”

胡大娘一见是阿容满脸喜色,那就跟见了活菩萨似的:“是姚药令大人啊,我这好多了,要不是您的丹药,只怕这时候我连门前出不了。这不是樟树村有信嘛,我领着芳儿去拿鸡蛋换点布,过年好做新衣啊!”

“这就是芳儿呀,来,吃萝卜糕。”阿容也到过樟树村的集,不过她买了点心就采药去。她伸手去,那叫芳儿的小姑娘就看了看胡大娘,胡大娘说:“既然是姚药令大人给的,就吃吧,这孩子真真是胆小怕事见不得。

小姑娘倒是挺有礼貌,小心翼翼地拿了一块儿,又细声细地说:“谢谢姐姐。”

“哟,那我可占便宜了,叫我姐姐我爱听。”幸好没叫阿姨,阿容近来已经被不少人叫阿姨了,叫得她直想跳绵江。

“姚药令大人说哪儿的话,要也是芳儿占了便宜,能叫你一声姐姐,那是天大的福分。”胡大娘看着阿容白甲子翻飞,笑语如铃模样,不由得又感叹一声:“要是我们家芳儿长大后能像姚药令这么着,我心里就踏实,跟她爹娘也交待得了了!”

闻言,阿容笑道:“我看芳儿这小姑娘机灵又聪明,不如给我当今小学生,我还真是没收过学生呢,不知道胡大娘秋季乐意!”

其实阿容多是怜惜,芳儿从小没了爹娘,全靠胡大娘一点点拉扯大,要是收了芳儿做学生,吃穿是不用愁了,而且也好歹算是有一技之长。

于是阿容有了她的第一个学生,是学生不是徒弟,是先生不是师父,阿容觉得这样更适合自己…

229.迟钝的阿容与急事急症

让阿容没有想到的是,有一就有二,有一就有三,绵江一带听着姚药令收徒了,那还不是赶紧把自家的孩子送得来。在绵江这块儿来说,能种草植药至以后炼药行药那真是顶天的出身了,自是家家乐意。

这景况阿容可真有点手足无措了,这天连着接待了几拨家长,都被她用:“以后开了学馆再行通知,现在一切还不完善”为由拒绝了。

晚下闭堂休诊时又遇上一拨从樟树村来的,是两个渔家,特地把家里的女孩子领了来,她一说再通知,人就要给她跪下:“姚药令大人,小菊是个能吃苦干活的孩子,求您收下她吧…”

这一下可真把阿容给吓得不轻,甭管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谁也没给她跪过,她也没跪拜过谁。这老老小小地一喊着要跪下她就没了主意。这边伸手扶着这边嘴里还要劝着,那叫一个满头大汗。

正在阿容扶了这个没扶着那个时,一双手伸过来,很快把大家伙儿都扶了起来:“今天大家先回去,总得给姚药令些时间准备,现在就连个安置的地方都没有,总不好跟姚药令挤一个屋吧。先回去,过些日子自然地知会大家前来,要是能经过考核,自然没有不收下的道理。”

“秦药师大人…”可真是救世主啊,再不来她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阿容不自觉地住秦安身边靠了靠。她是劝得嘴皮子都干了,接下来就看秦安的吧!

或许是秦安着起来比较具有说服力,这拨人被秦安劝走了,两人一块儿把门关了,这时阿容说道:“秦药师大人,您一路风尘仆仆,早些安置了吧。”

说罢了阿容就转身往里边走,秦安跟在她后头,走半道上递了包东西给她说:“是姚东家求我给你带的,拿着吧。”

“晤…是槐花味儿,难为二哥还记得我喜欢吃,回头我写信谢谢二哥。也谢过秦药师大人,劳烦您一路带过来。”其实这会儿这甜乎乎的点心她不爱吃了,关键是吃一点儿就腻得慌,哪像从前多少都塞得下去。

走了几步秦安看着阿容的腿脚良久,然后说:“我看你腿脚好些了,简药令行功如何?”

行功,阿容转身看着泰安说:“秦药师大人,为什么旁人行功都不如您,从前蒋药令行功后会发汗,简药令也是一样,难道药师和药令之间差别真这么大么?”

这话说得秦安不由得生笑,这一笑五官挤在一起,这张脸就更让人纠结了:“不是行功有差别,而是所习的功法有差别,功力的深浅有差别,跟药师、药令倒没关系。说起来,姚药令将来要升药师,倒有可能成为卫朝第一个不会功法的药师。”

捧着点心回了屋里,年玉和施晓已经准备好了饭菜,见阿容捧着东西进来就问:“大姑,您手里拿着什么呢?”

“点心,拿去吃吧,我现在胃口不成了,要以前吃完连渣都不会给你们剩下,你们可是赶上了好时代啊!”阿容看着那些长得可爱,气味香甜的点心,忍不住想找个地儿画圈儿。

接了点心,年玉忽然眯着眼问道:“大姑,这些可都是京里的名点,谁给您带的?”

坐在桌边扒着饭的阿容浑不在意地挥着手说:“秦药师大人回来了,是二哥托他带的。”

接着阿容就见施晓的脸忽然凑了上来,跟她贴是特近地说道:“大姑,我秦药师大人喜欢你。”

白了施晓一眼,阿容可不相信这个:“少抽风,秦药师大人有心上人,上回替方家姑娘问事儿问出来的,就为问这个我还被秦药师扎了。你们俩可不知道,那针扎偏了穴有多疼…”

其实施晓就是说笑而已,就算喜欢那又怎么样,施晓和年玉可不认为,姚家和容家会许阿容嫁个籍籍无名的药师。

三个姑娘说笑间,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姚药令大人,姚药令大人“…您快些到前边去,冬娃家的房子塌了,一家十几口全被压坏了。”

“什么…”阿容听了把筷子一放连忙推开门去,只见堂里值夜的乡人打着灯笼过来了,阿容一把拦住道:“别喊了,赶紧走,年玉、施晓去取药箱。

“大姑,你还是歇着吧,不是秦药师大人回了吗,这山险路偏的你别到时候自个儿都照顾不了。”年玉看着阿容这脚踮着的模样就想把阿容拦下来。

闻言,阿容也不跟年玉多说什么,急忙忙地到前取了药箱和一些丹药,然后就要跟着乡人出门去。这时年玉和施晓还在后头喊,阿容就说:“秦药师大人一路奔波,还是我去吧,你们俩在堂里守着,我自己去就行了。路也不远,你们俩别瞎操心。”

一看这情况,年玉和施晓只得跟上,赶了二里地才到冬娃家。这场中的情况让阿容吓了一跳,连忙扑过去,正打着火把的人见是阿容来了,悄声让了条道出来。

先看到的是冬娃他爹,湾村的船匠,打船的十分扎实。

一靠近了阿容就蹲上来,上下周身先检查了一趟,只见头部有手臂伤口和少量的出血。不见骨折和大量出血,诊了脉见脉相平衡,阿容就去看下一个:“年玉,你来处置伤口,消金水擦铣,化血粉外敷,加压包扎。”

“是。”年玉也不含糊,取了东西立马处置。

领着施晓到冬娃他妈这儿,阿容差点就不忍心看了,冬娃他妈正怀着身孕,听旁人说是梁压下来正压在冬娃他妈腹部。

“要施清宫术,这里条件不成,得送回堂里去才行。”阿容左右一看,眼下自己也是不了啊,这里还有人没救出来呢,可是这位又晚不得一点,越晚就会越危险。

好在这会儿堂里的一位药侍追了来:“姚药令,这里我来看着,您无回去,路上多加小心。”

说着这药侍又请了四邻帮忙把冬娃他妈抬回春怀堂,阿容看了看让年玉留下了,年玉的动手工夫比施晓好。

路上这时比刚才来时更黑了,刚才总还有点薄暮时分的光线,现在真叫个伸手不见五指。

阿容好几次差点踩着石子硌疼了脚,但阿容速度半点没落下,甚至没说脚的事。

比起一条活生生的命来,在行医之人的眼里,她自个儿身上这点傻疼暂时可以被忽略。

施晓感觉到了阿容走路的状况,一边拽得更紧,一边叮嘱得更勤了:“大姑。小心…”

从冬娃家出来要经过一条小河,水倒是不深,但是没有桥,全靠垫着几块石头过去,平时且要慢点过,这晚上自然要加倍小心。

前头抬人的干脆走了水里,阿容一看,得,咱也是水里过算了,总比走那几块石头上过更安全一些。

但是阿容才有个意图不被施晓拦住了:“大姑,不行,秦药师大人说您必须得穿暖一些,脚尤其不能冻着了。你这才刚好没多久,别淌水,这大冷天的。”

“天黑路滑,我就走石头上保不齐也得掉水里,还不如干脆走水里得了,脚湿了也比一身湿好。再说走着的时候是暖和的,回了赶紧换就是,你往上面走吧,我现在哪有时间讲究这些。”阿容说着就到了小河里,其实河面也不宽,也就三十来步就走到对岸去了。

只不过一上来两姑娘都冻得不轻,施晓扶着阿容说:“大姑,早知道我还是走上头好。”

“你傻啊,不是让你走上面。你又不用赶!”

几分钟后到了堂城,阿容让施晓去换鞋袜衣裳,自个儿本来也预备骄换,但是一想诊室还得打扫,半道上又折了回来。

诊室里有专门的衣裳和鞋子,阿容把袜子一脱,捅着那双就当自己换过了,等把刀针和各项类丹药、物品准备好,那女人灌嘴里起吊气的药汤也起效了。

“好…现在先把手术过程过一遍,不能急要冷静,手要稳,这是一条命,人命大过天…”长长地呼气吸气后,阿容就开始剪衣裳,这才开始剪诊室的门就开了。

原来进来的是秦安,秦安先是看了眼阿容,见她身上脚上都是干爽着才上前来说:“清宫术我不熟,我来处理口子,你做完赶紧去沐浴更衣。”

这时也没得客气讲,阿容手起刀落,干脆利落,也许是有秦安在,多个人更压得住紧张。清宫术很顺利,不过冬娃他妈的脉搏、心跳术手明显低了下来:“秦药师大人,你处理伤口,我来施针。”

“去歇着,有我在不碍。”

“什么碍不碍的,这是我的病患,听我的还是听你的!”阿容说着就打开针包施针。

而秦安则愣了愣,嘴里极细微地嘀咕了一句:“怎么从没发现你这么凶,怪不得他们说你是‘很凶的药令’!”

嗯…阿容抓住了话尾,也咕哝了一句:“怎么哪哪儿都是这名声,我也没多凶吧!”

阿容啊,你这回倒是没多凶,只是有很多的迟钝,各种的反射弧长而已…

230.告状的丫头与心虚的大姑

施针过后忽然暴雨惊雷响成一片,刚把冬娃他妈处置妥当了,这还没喘上口气呐,外边又开始吵吵成一片了。

推开门,见一群人挤在门口,你一言我一语的,阿容听得脑袋跟被千万只蜂子围攻了似的:“一个一个来,到底怎么了,大晚上的不睡觉怎么都跑到这儿来了?”

不问还好,一问就不是你一言我一语了,而是几十张嘴一块儿说话,这情况阿容瞧着真想晕过去得了:“都别吵了,路大叔你说!”

这一声吼地把乡人们都 给吼愣了,那路大叔赶紧回过神来答道:“刚才的雨把冬娃家屋后的山冲垮了,露出好大个山洞来,有胆大的后生想进去看看,到洞口还没进呢就倒了。从山上滚下来后,那药侍大人一看,说是中了毒,让我们把人抬来了。”

“人现在在哪儿呢,山垮了没伤着旁人吧,冬娃家里的人全救出来了吗?”阿容抹了把汗,心想着这大概就叫“屋漏偏逢连夜雨”。

“在堂里呢,山垮时人都救出来了,也没伤着谁。就是那个山洞,有人说是山神发怒下了诅咒,现在大家伙儿都怕了。

这倒是个事儿,阿容想了想说:“先去看送来的人吧,我师父倒是擅解毒,虽然我没跟他学多久,但总能想着办法。至于诅咒断断不可能,倒有可能是山间瘴气,不管怎么样儿看了才知道。”

“是是是,您赶紧先去看看。”

不过阿容还没走出两步,她就被秦安喊住了:“去歇着,我是你的药师,怎么安排得听我的。”

瞥了秦安一眼,阿容心说这位真记仇,这么句话还现学现卖上了: “那我沐浴更衣了再来。”

她也是确实冷得狠了,刚才在诊室里烧着火墙不觉得冷,一出门风一吹都凉透了心了。

这会儿施晓早备下了热水,就等着阿容来了,一见阿容瑟瑟发抖地跑过来就一把拽进了屋里:“大姑,你可真不让人省心,我洗过了来一看,您这还是原模原样,人不见踪影。”

泡进了木桶里,阿容才觉水是温的,一点也不像平时泡澡那么滚烫:“水怎么不热啊,是不是没热水了?”

只见施晓指了指旁边好几桶冒热气的水说:“滚水给你备着了,秦药师大人说,冻着了不宜直接用滚水泡,要慢慢加滚水到合适了才行。看了那几桶热水,阿容就一个想法儿一一温水煮青蛙,这想法真不吉利。

泡完了澡多舒服,阿容抱着棉巾子连衣服都不想穿了,直接唾觉多好。可施晓愣把她拽起来穿了衣服,说是内外都有男人走动,不方便。

凉凉的衣服一贴上皮肤,阿容那点小瞌睡又醒转了一些,眯着眼看了眼屋里,热气蒸腾正好睡,可是这时一声惊雷把她给弄醒了。立时站起身来说:“施晓,快点拿衣服来,前堂还有几个中毒的病患,秦药师大人一个人未必处理得来。”

“大姑,你安生睡一觉行不行,你看着你这脚,又肿了,还想不想好了。你要再这样儿,我就跟秦药师大人告状去。”施晓压根不理她。继读整理着屋子。

见施晓不动弹,阿容就自己起来,不过她一看自己的脚也皱眉, “怎么肿了,不应该啊!不管了,回头再说。”

收拾完的施晓出来一看,就只见一白影儿跑出去了。她追在后头喊:“大姑,大姑…这不听劝的,施药的人都这么不爱惜自己吗?”

奔前堂一看,秦安正在那儿沉思,阿容也不扰他,自己先看了看病患的面相,然后戴了手套摸脉相,诊完后她也跟秦安一样坐那儿沉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