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和大奶奶几个正在于夫人跟前凑趣。

春花过去把孩子们引见给于夫人,于夫人赶紧让人拿了金银锞子打赏,让人带他们出去玩,却独让留儿坐在自己身边。春花笑着对大太太和大奶奶说:“我带孩子们来就是想请大嫂和大奶奶,帮着孩子们请两位先生,在路上已经荒废了一个多月,再不重新学起来,可能原来认的几个字都忘光了!”

于夫人笑问:“听老爷说你曾亲自教卫所里的孩子们读书,孩子们学得怎么样?”

留儿见姑祖母问,就规规矩矩地站起来说:“千户所学堂里上午学《论语》,下午学些记帐、算术,然后男孩练武,女孩做针线。”

“既如此,就先和家里的孩子们一起上课。”大太太笑着说:“家里如今请了两个先生,内院外分别开了书房。”

春花摇头拒绝,“卫所里的孩子学识比不了杨家的孩子,在一起耽误了大爷他们的功课倒不好,不如专门请先生来教。”

“大爷和二爷都在外面的书院里上课,家里这些小的如今所学尚浅,先一起上课没什么。”大奶奶也一力劝道。

于夫人也说:“男孩们的课再让大爷看一看,在一起上合不合适?女孩子们就让她们在一起,读几本书,不是睁眼瞎子就行了。再就是一起做做针线,人多还能热闹些。”

于是大奶奶便让人带着孩子们分别去了内外书房上课,自己去料理家务。于夫人过了一会儿,又将大太太打发了,只剩下母女二人在一起,她们总有说不完的话。

第二百二十七章

卢梦生是第三天上午进的杨府。原来这些日子,他一直侍卫皇太孙,留在宫内,轮值三天休息一天,春花回来时,他正在宫中。今天轮到他休息,出了宫打听到消息就过来了。

听着外面的通传,想到老太爷、大老爷和大爷都不在家,于夫人就让直接带进来,又笑着对大太太和大奶奶说:“都是一家子骨肉,也不要讲什么避嫌不避嫌的,大家见个面吧。”

春花迎到了院门前,见卢梦生身着从三品武官官服,英武不凡地向她走来,开心地叫了声“梦生!”因为这里人多,不好扑过去,便看着他笑。

卢梦生也看到了春花,见她的肚子又大了一圈,精神却非常好,快走了几步上前说:“外面的热气上来了,你出来做什么?”说着扶着她进了屋子。

不等春花介绍,卢梦生就在于夫人面前跪了下来,行了大礼,口称“姑母”,

于夫人是第一次见到女婿,刚刚看到卢梦生体贴地扶着女儿走进来,心里就很高兴,如今见女婿给自己行礼,嘴里虽然称姑母,行的却是拜见岳母的大礼,便笑容满面地说:“赶紧起来吧。”

春花拉着卢梦生,告诉他,“这是大嫂子,这是侄媳妇,这是侄女们。”大家见了礼。

于夫人说:“听老爷说,表姑爷来请过安,可是却不肯留在家里住下,现在可不能再走了,就与侄媳妇一起住上一阵子,也不用急着搬走。”

春花才知道卢梦生来过家里请安。卢梦生解释说,他第一次休息出宫后便到杨府来请安,因为太太没到,他就没有留下来住,而是住在宫里专门给侍卫们休息的地方,在那里,一切也都方便。

大太太也说:“杨府虽然不大,但闲着的房舍还不少,一家骨肉不要客气了。”

卢梦生和春花都笑着点头答应。

又说了几句话,于夫人便说:“你们夫妻也好久没见面了,表姑爷又在宫里当值回来,一定累得很,常妈妈送他们先回去休息吧。中午不必过来,晚上老爷回来大家再见面。”

春花和卢梦生回了寻芳居,门前一个小丫头见了上前拦住说:“这寻芳居里面是不让进男人的!”

常妈妈在后面笑着骂道:“小丫头子知道些什么,还不赶紧打帘子!”

那丫头却有些固执,说:“老妈妈们告诉我们,当初三小姐说过不让男人进来,老夫人就吩咐了,自那以后男人就不许进寻芳居。”

春花绷不住笑了,卢梦生听春花讲过以前的事,也露出些笑容。常妈妈见三小姐夫妻都笑了,便说:“这小丫头倒也有趣,去找管事妈妈领一吊赏钱,这里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进了寻芳居里,春花携卢梦生上了楼,只剩下夫妻两个,卢梦生关切地摸着她的肚子说:“最近孩子会动了吗?”

“会动了,”春花扶着他的大手说:“每天都要动上几次,你就这样等着,一定能摸到。”

果然没多久,卢梦生就感到了孩子在太太的肚皮里动了一下,他高兴极了,“我儿子动了!我儿子动了!”

春花看着他的傻样子,哈哈笑了半天,两人说起了分手后的事情。

卢梦生告诉春花,“皇太子听说我和温同知都把太太带进京,就赏我们一人一个小院子,在离皇城没多远的胡同里。我们去看了,两间院子紧挨着,里面还不错,只要收拾一下就能住进去。”

可他又打量一下寻芳居屋子里的布置,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虽然知道太太的娘家富贵,可是亲自看到还是震惊,那个小院子实在差太多了。

春花却很开心,“真的!”京城的房子价格不斐,而且还不好买。自家虽然有了不少的家产,可是若是先有一个不用花钱的院子可以用,还真是一件好事。便追问院子的情况。

原来皇太子赏的是个两进的小院,“看样子是由一个大宅子分成的几个小院子,每个都一样。里面的布置相似,家具用品也差不多。”

春花找了纸笔,“你把图画出来我看,想想以后怎么布置好。”看了卢梦生画的,倒底还是没看到过,又说:“哪一天你带我亲眼去看看才好。”

卢梦生迟疑了一下说:“我以为你不会喜欢那样小的房子呢。”

“不是比我们成亲时的房子大一些吗?”春花说着,看到卢梦生小心翼翼的样子,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了,“这里再好,我还是想要个自己的家啊!”

她告诉卢梦生,“我是家里最小的,母亲对我本就比别人好,可我偏又在亲事上不顺,她就更疼我几分。这次回来,一定要我还住在寻芳居里,就当我还是她那个没长大的小女儿一样。”

“我是为了母亲高兴才住在这里,可是,时间久了,家里有这么多的人,我一个表小姐,总会生些事端,特别是我很快就要生了,总得搬出去。我们自己有了房子,什么事情都方便多了。”

卢梦生听了非常高兴,作为一个本时代的男人,并不愿意长期寄住在岳家,但太太的情况特殊,他本不想多说,如今太太的一番话说到了他的心里,“我下次休息时带你去那边看看,太太说怎么弄,我有了时间便一点点地做了。等太太生的时候,一定都布置得舒舒服服的!”

到了晚上,春花起身换了衣服,又帮卢梦生找了件浅色家常衣服,准备收拾了去花厅,看时间父亲就快回来了,大太太已经告诉大家,晚上在花厅吃饭。

卢梦生看着那件便服,犹豫了一下对春花说:“我还是穿官服吧。”

“这是在家里,穿什么官服啊,我父亲和大哥回家后都要换便服,到时候,只有你一个穿着官服,多别扭。”春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就觉出了他的紧张,“怎么,你…”

卢梦生低下头轻声说:“我有些怕岳父。”

春花捧着肚子笑出了声,“你不怕瓦刺人,却怕我父亲?”

卢梦生的脸刷地红了,他确实有些怕杨阁老。除了他第一次出宫到杨府给岳父请安外,他还在宫里见过他几次,每次杨阁老都非常严肃,也没说过几句话,而他每一次见面后都要出一身的汗。

春花不明白卢梦生怎么会怕父亲,她笑够了后说:“我父亲性格非常和善,对子女很爱护,特别是女儿,他从来不责骂。你是他的女婿,他一定对你比哥哥们还要好。”

可卢梦生还是一副非常紧张的样子,春花重新正视这个问题,问:“你为什么会怕父亲呢?”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是阁老吧。”

其实卢梦生害怕杨松,不只是因为他是阁老,还有女婿对岳父的一种敬畏,只是他说不出来,而春花也没有理解到,可是她却想起了樊老爷子,“我原来也怕大外祖父,后来,你对他说了我很好,我就不怕他了。我一定在父亲面前说你的好话,你就不要怕他了。”

留儿下了课也换好了衣服过来,看到了卢梦生,高兴地扑过来“父亲!”

卢梦生笑着将留儿举了起来,“听说留儿特别懂事,一路上知道照顾母亲了!”

春花也问:“在杨府上课怎么样?”

“杨府的小姐们真厉害,她们学问都很好,针线也好,说起话来,文文静静的,就像画里的美人一样!”留儿在千户所里,成绩一直非常优秀,可到了这里,总算知道了一山还比一山高。好在,她并没有沮丧或嫉妒,而是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别人的优点。

春花笑着点头说:“知道自己不如人,就明白应该如何努力了,这样很快就会进步。”

卢梦生也教育她,“先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有了留儿,卢梦生和春花就不提刚刚的话题,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去了花厅。

大太太已经在花厅里摆下了席面,因为是国丧期间,布置很是简单,菜肴也不多,但总是家里的宴席,所有的人都到来了。

杨松和于夫人面前都摆着四个小几,而春花这一辈的都是两几,而再小一辈的只是一几,几个非常小的孩子们不能吃什么,也应个景摆了一桌菜。男昭女穆,分两侧坐好。

席间,春花偷眼看了几次卢梦生,见他最初很是紧张,可过了一会慢慢好多了。再看父亲,正问他些学问上的事情,“你说你认字是跟太太学的?”杨松原以为这个女婿一个大字不识,没想到还曾读过些书,说起话来也不乏见识,倒不是个什么也不懂的粗人。只是听说是春花教的,让他有些不信,春花什么水平,他还不知道吗?

“太太学问很好,只是有些书她不喜欢看。”卢梦生听出岳父话中对春花的不信任,他赶紧为太太说话。

听女婿这样维护小女儿,杨松就笑了,“你的字是什么?”

“我还没有字。”卢梦生回答。

一直注意着这边情况的春花想起来他们成亲不久,卢梦生让自己帮他取字,可自己没敢答应,便想开口说请父亲帮忙,可又想到自己如今的身份是于夫人的侄女,便停顿了一下,没想到父亲捋了捋胡子说:“我给你取个字吧。”

说着让人拿过笔墨来,写了“致远”两个字递给卢梦生,卢梦生赶紧躬身接了,还望向春花这里看了一眼,春花回了他一个笑容。父亲不只是阁老,还是有名的诗人,字写得也好,给卢梦生赐字,这是说明对这个女婿满意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太爷的意思很明显了,大哥也说:“表妹夫,你若是喜欢读书,有空到我那里去,我收着不少的珍本。”

卢梦生谦虚地说:“我没什么学问,珍本恐怕看不懂。眼下,我按太太说的,正在读史书。”

“读史可以明志,这倒使得。”杨松听了点点头,也不禁看了小女儿一眼,她真能懂得这些吗?

于夫人倒是高兴地笑了,“看来侄女学问不错啊!”

于夫人这样打趣她,春花脸红了,要不是有别人在,她早就闹着不依了。

晚宴后,卢梦生和春花送了留儿回院子,然后两人在花园里走了走。明天一早,卢梦生还要进宫里当值,三天后才会出来。他们约好三天后去看新房。

到了那一天,春花已经跟于夫人打过招呼,卢梦生接着她坐车出门了。

新房子位置不错,离皇城只有半刻钟的路程,距杨府也没多远,只是门前的道路狭窄些,马车进不去。春花扶着卢梦生的手走了过去。

看情况,房子里原来住的人搬走时间并不长,而且搬的还很急,里面乱七八糟的。春花看了看,觉得那些家俱用品都不大好,便说:“我们找个牙行,将这些东西都卖掉,让工匠把屋子里的火炕重新修整一遍,再把墙壁全部粉刷干净,大门也重新上漆。这期间,找木匠打家俱,再将我们带来的东西挪进来。天冷前弄好,我也快生了,正好搬过来。”

每间屋子的用途,春花心里也有了数,与卢梦生商量,“外院给你用,布置一间客厅,一间书房,两侧的厢房留给军士们,内院里,我们住正房东侧,把西屋给留儿用,内院厢房让孩子们住,你说可好?”

卢梦生自然同意,又说:“眼下,皇太子并没有发话,我还一直跟在他身边,也不知什么时候去京卫指挥司里。在宫里又不能随便出来,我就让小武他们几个先搬到外院,帮着照看工匠做活。”

卢梦生从定辽前卫出来时,身边带着十几个军士,其中就有小武一个,他已经袭了勇子的总旗,成了一名正军了。

春花自然同意,又问:“他们现在住在哪里呢?”

“宫里不能随便进,他们就在一家客栈里。”

“那我让陈妈也过来吧,帮着他们做饭、洗衣服。”

两人商量妥当,也不再多留,出门时,看到隔壁的小院院门大开,有下人正在搬东西。卢梦生便说:“这便是温同知的院子,想来是他们夫妻过来了,我们过去打个招呼吧。”

春花与他携手走了过去,见牛妈妈正指挥着下人收拾整理东西,见他们,赶紧过来行礼。春花便问温太太在不在。

“太太在侯府收拾呢,让老婆子先过来把这里打扫一下。”

春花见这院子里的情况与自家相差不多,知道温太太非常讲究,就问:“总得先将屋子里修整一遍再搬,不知温太太打算怎样做?我们也要收拾好搬过来,看看能不能借鉴一番?”

“九月初七是个好日子,宜搬迁,我们就定在那一天搬家。”牛妈妈说:“只是先将屋子打扫一下,再把墙壁粉刷一下就行了,别的等搬过来再收拾来得及。”

现在都已经是八月末了,离九月初七只有不到十天,这样急着搬家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春花想明白后就笑着说:“温太太的嫁妆里什么都是全的,家俱也不用重打,想搬家自然快。”

牛妈妈听卢太太这样说,放松了下来,她最怕卢太太问她为什么急着搬出来。赶紧回答道:“是这样,是这样。”

卢梦生见温峻不在,便没有说话,他和温峻各自轮值,也不常见到面。

回了杨府后,第二天,琼花又回来了,她对春花说:“听说你正收拾房子,准备搬出去?”

春花点头,又怕在一旁的于夫人不高兴,便说:“皇太子赏的房子里面很旧,我打算重新收拾一遍,再打些家俱,等收拾好了,我也快生了,那时候再搬出去。眼下我还要住在府里陪母亲。”

琼花赞成,母亲就是再想把妹妹留在身边,妹妹生孩子之前,也要搬出去才好。她告诉春花说:“皇太子赏的房子是做皇太孙时的属官住的。先帝的时候,皇太子,也就是现在的皇上处境艰难,皇太孙虽然得皇上的喜欢,但也是小心翼翼地做人,他的属官们也都不敢张扬,那几间房子很差,马车都进不去。”

“但院子离胡同口还很近,离家里和皇城也近,还算不错。”春花说:“我去看过了,也打算好了如何收拾。”

“你不要住那里,”琼花胸有成竹地说:“我已经给你看好一处房子,本想等些日子再说,如今就告诉你吧。你还记得苏侍郎家吗?”

“苏侍郎?”春花想了想说:“是不是我们去过他家花园里赏海棠花的那家?”

“正是。”琼花告诉她,“前两年苏侍郎的儿子在外面鬼混,被人套了麻袋打了一顿,没多久就一命呜呼了。苏侍郎夫妻查了许久也没查到是谁下的黑手,又加上年纪大了,又急又气,没过多久也都跟着去了。苏太太带着个庶子过活,没个进项,硬撑了两年撑不下去了,便想将那院子卖了出去,托了我帮着打听,我想妹妹买下来正好。”

春花想起来那个喜欢海棠花的美丽的才女,不禁唏嘘不已,“苏少奶奶,啊现在叫苏太太了,她还好吗?那时她还送我好几盆花呢!”

“她娘家早就没了亲娘,否则也不能将她嫁到苏家去。现在一个人守着孩子过,能好到哪里?”琼花说到这里,又看了看春花,当初,春花的处境也很不好,甚至不如苏太太,可是她就是敢跑了出去,几年后再回来,依旧明艳动人,而苏太太却憔悴得不成样子了,其实她们俩人不过差三四岁而已。

于夫人听了琼花的主意,非常赞成,说:“苏家我去过几次,房舍虽然一般,但园子比我们府里的还要大,里面有个大花房,海棠花长得尤其好。你若是嫌贵,我帮你出买房子的银子。”

“我们有银子,我不是让常妈妈告诉母亲和姐姐了吗?我在辽东开了二十多家酒店,还养了上万头的牛羊猪鸡,再加上福记的收入,我的银子够用了。”春花赶紧解释。

“绸缎商行的收益也是你的,妹妹不必再推让了。”琼花告诉她说:“既然妹夫调到了京城,总要置办好房子,这可是件大事,你若是在那个小院子里住,家里没有马棚,车子也没处放,等有了孩子,出门都不方便。所以一定要选个差不多的,好好修缮后搬进去,孩子长大前就不用再动了。”

琼花能力强,但也特别喜欢做决定,但她的决定春花觉得很对,“以前之所以想住皇太子赏的房子,主要是梦生忙,没有时间去找新房,既然母亲和姐姐说苏家的房子好,那我就买苏家的房子好了。”

“只是有一点,苏太太舍不得满园子的海棠花,她想留下园子西面的一个院落,从苏府隔出去,带着孩子住在那里,而且请主人答应她平时可以进园子看花。

“这倒没什么,”春花回忆着苏家花园的情况,“我们也用不上那样大的地方,隔出去一些也行。”

于是,皇太子赏的院子还没开始动工,春花和卢梦生又去看了苏府的房子。卢梦生看到后非常满意,他原来就觉得那个院子太小,又没有个花园,太太和孩子将来没有个玩的地方,但初到京城,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置办。他本就想先搬到小院里,过些日子等他不那么忙了,再换个大房子。

如今大姐为他们想得这样周全,他感激地给大姐行了礼说:“我从辽东镇压来,对京城不熟,要不是有大姐,我们哪里能找到这样好的房子!”

又对苏太太说:“我平时不在家中,您可以随便到花园里看花,正好陪着太太,她一个人也寂寞。”

事情就说定了。

琼花背地里对春花和卢梦生说:“苏太太与我相识很久,是个可怜的人,这宅院,加上屋子里的家俱摆设,花园里的太湖石,她要了八千两银子,并不贵,我想我们就不要再压价了。”

春花和卢梦生自然答应。

很久以后,春花和苏太太才知道,琼花在中间两面瞒着,给了苏太太一万两银子,而只收了春花八千两,她自己添了两千两,让两边的人都觉得很划算,又避免了两面对着讲价钱伤和气。对于自己关心的人,琼花从来都是非常用心关照,所以她的朋友才那样的多。

琼花又帮他们找了人,将宅院重新修缮一番,并将园子西面苏太太指定的院落隔了出去,新建了角门,平时锁着,用时打开,方便出入。眼下钥匙就放在苏太太手中,他们夫妻总要再过些时候才会搬过来住,所以一并将花园及花匠都交给苏太太帮着打理,而苏少少奶奶正喜欢做这些。

卢梦生和春花重新买了新房,还没来得及动工,先收到了温同知乔迁新居的帖子,请他们夫妻二人做客。

第二百二十九章

九月初七,卢梦生特别从宫中请了半日的假出来,到了杨府接了春花去了温府。温同知和卢梦生一样,在京城没有多少熟人,女眷更少,除了春花外,还有三五个现在同僚的太太,一个温家远房亲戚,温峻称为表姐的。

温家表姐嫁到了京城,丈夫是个举子,可一直没有中进士,快到四十岁了,还是在寒窗苦读。可能是因为压抑,温家表姐并不多话,只是静静地陪着大家。

而几位同僚的太太就要活跃得多,她们间很熟悉,在一起有说有笑,有意无意间便将温太太和春花隔到了圈子外。

不过是十几天没见到温太太,温太太就没了分手时的意气风发。春花从她这样急着搬出来就知道她在侯府碰了钉子,便一句不问侯府的事,随着几位女眷将院子里看了一遍,赞上几句。

温太太从定辽前卫到京城把她的嫁妆全部拉了过来,眼下,这些家俱又重新布置起来,新居收拾得虽然有些急了,但还看得过去。

一位姓张的同僚太太看得尤其的仔细,然后笑着说:“温太太这些好木材真真可惜了!”

这是说家俱样子不好了。定辽前卫那边最好的样式,在京城的人们看就是过时的,张太太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嘲笑。

在哪里都有这样的人,明明可以说几句好听的话把场面混过去,可是这类人一定要让别人心里不痛快。而温太太偏偏又是最要这个面子的!

春花看着她涨红了的脸,想着总是一同从定辽前卫来的,便笑着说:“定辽前卫那边的人们都特别喜欢这些样式,温太太的嫁妆当时让整个卫城的的人都羡慕不已。如今急着过来,还没时间打新家俱,这些先用着也很好了。”

温太太马上接着说:“等有了时间,我嫁妆里还有一些好木材,就按京城这边的样式打起来用。”

张太太看了春花一眼问:“不知卢太太什么时候搬家,是不是也要请我们去吃酒席呢?”

春花见张太太把目标转到自己身上,便笑着说:“已经打算收拾房子了,但还要过些日子再搬家。”

温太太也说:“卢太太现在寄居在姑母家,怎么也要在生之前搬出来吧,现在就在收拾呢,我在这边能听到声音,没多久我们就是邻居。”

春花不好将自己不搬到这里的事情说出来,便想含糊过去。可是张太太却盯着不放,“听说皇太子一同赏了两位同知房子,就是隔壁,不如我们一会儿去卢太太家看看?”

虽然春花和卢梦生不想住院隔壁的房子了,但是因为苏府还没有收拾好,所以也将这边大略收拾出来,让跟着卢梦生从定辽前卫过来的军士们住在这里。温太太听到声音就是这样一回事。

因为以后还要打交道,春花不能瞒着,只有说:“我表姐给我介绍了一家卖房子的,已经买了下来,就不打算住这里,等收拾好了再请大家。”

不止是张太太,就连温太太几个都打听新房子在哪里,春花便说了大致的地方,好在这些女人对苏侍郎家那边并不熟,只知道位置不错,听说是带花园的宅子,便都说到时候要过去看。

春花看到张太太带着嫉妒的眼光,无可耐何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大家的夫君都是差不多的军官,在外面,是不低的官职了,可是到了京城,可以说这样大小的官到处都是,大家的生活水平虽然各自不同,但大部分人都差不多住着温太太家这样的小院,她新买的房子实在是有些太显眼了。

因为在国丧期间,乔迁也不能太过热闹,大家在一起吃了席也就散了。春花又被留在最后,她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温太太很快就把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安氏和另外一个叫碧月的俊俏丫环打发走了。春花也示意常妈妈出去,又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她去看看安氏。

因为有身孕,母亲就让常妈妈照顾春花,常妈妈不但能细致地照料她的生活,还对京城的情况特别熟,有什么事都能提点她一点,这也是母亲的拳拳之心。

没了外人,温太太问春花:“你在姑母家过的日子还好吗?”

以杨阁老的地位,春花作为于夫人侄女的事情不可能瞒得住,只不过眼下在国丧期间,没了热闹的宴会,这消息还没大传出来,而且温太太到了京城,消息也十分不灵便。所以春花便告诉温太太说:“我长得与姑母去了的小女儿一个样子,姑母本就最疼爱小女儿,见到我后非常喜欢,一定要留在身边住上些日子。”

“噢,是这样,”温太太并没有太在意,“卢太太的命真好。”

然后她避重就轻地对春花说:“侯府里我的大伯母当家,我在那里住着也不舒服,便搬了出来。”

“自己出来过日子当然最好了。”春花笑着开解她。

“是啊,”温太太说:“我留你是因为想告诉你一件事情。”

“我到了侯府才知道,京城里勋贵人家主母身边要是没有两个漂亮的通房丫头、姨娘是很没面子的。那个叫碧月的,就是我母亲赏给我的,等国丧一过,就给温大人开脸收在房里。”

“赵夫人赏你的?”春花惊奇地问。

“不要那样叫姨娘了,”温太太赶紧说:“我说的母亲是嫡母胡三夫人。”

“你嫡母说的话,你全听信了?”春花又问。

“她是为了我好,”温太太肯定地说:“安氏长得太一般,比我还大上几岁,侯府里的人都笑话我。”

春花没想到没几天,温太太竟然能变成这样,这洗脑的速度也太快了。路上温太太还百般虐待安氏呢,到了京城没多久就要给温千户收通房了,她不赞成地摇摇头。

“你怎么就不懂?”温太太告诉她,“面子上要待妾室大度,实际上,还要想办法管住妾室,尤其是不能让她们生儿子,生女儿还不打紧,不过是多一副嫁妆罢了…”

“你也赶紧给卢大人收个妾室通房,这样以后请人到家里做客,还是出门带着才不被人笑话,要知道这里不是卫所那样偏僻的地方,来往的也不再是蛮荒之辈。再说卢大人也升了从三品,同僚家里都有妾室,只有你一家没有,看着不像,卢大人也会与你离心的。”

听了温太太的这一番劝谕,春花仔细地看了看她的神情,觉得温太太是出于真心,便哭笑不得地说:“我和梦生情深意重,我们间肯定容不下别人了。”

“我这是看在我们都从定辽前卫来的面子上才好心告诉你,你若是不肯听,将来后悔了,可别怪我。”

“我才不会后悔呢。”春花也很肯定。

两人又说不到一起去,春花便说:“你忙了一天了,赶紧歇歇吧。”告辞出了门。

走出胡同后,卢梦生扶着她上了车,常妈妈也与她同车坐着,对春花说:“表小姐放心吧,我到安氏那里转了转,她回去后日子过得还不错,听说温太太虽然还让她立规矩,可不再打骂了,我瞧着安氏说的都是真话,并不是为了哄我。”

春花就把刚刚温太太说的话告诉了她,“温太太现在可与进京的路上不同了,非常的贤良淑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