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月影还是有自己的分寸,否则世子爷性格柔和不会动手,郭侯却有可能直接让人打死她,她既然只落得谢氏说上几句,还是懂进退的!
春花有时侯能同月影说上一会儿话的原因也是如此,可以说,巴结她的人不少,她若是想找人说话,侯府里有的是人想凑上来,可是春花与她们在一起一些时间就腻了,这些人与她一样,见识不出内院,实在没什么好聊的。而月影却不同,她有着丰富多彩的经历,充满诡计和野心的头脑,与她说话还是很有内涵。
接着月影又赞叹春花的项圈,“五奶奶,你有多少项圈呀?天天戴,总没看见重样的。”
春花长着小圆脸,特别适合戴各种的项圈,于夫人最喜欢给春花添置的首饰就是项圈,春花每天都随着不同的衣服换不同的项圈,她在侯府里从来都是打扮得富丽耀眼,只有这样才能更有底气。
春花知道月影是打她的项圈的主意了。
第一次月影来讨赏时,春花有些措手不及,她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人,于是几支曲子后,竟让月影把自己的头上的钗要去了,以后就是谈生意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月影对没能把郭少怀做个好价钱卖给自己,一直耿耿于怀,现在她应该也知道这个钱她是赚不到了。
如今月影没什么可以同自己交易的,想空手套自己的东西,没门!
春花把项圈解下来,同月影一起欣赏,“这就是俗称的金镶玉,金是赤金,上面的玉,是和田玉,听说这几块都是出自一块原石,你看颜色、质地都一样,雕的花是有讲究的…”
说了半天,最后又把项圈戴上了,看着月影眼里直冒火,春花格格地笑了半天。
进入冬月,刚刚落下一场小雪,郭少怀就回来了。
先回府的自然是吴姨娘,郭少怀要在一两天公事完结后才能回家。跟着吴姨娘回来的还有一位妙龄女子,叫齐宝珠,据说出身书香门第,官宦人家,家道中落,身世漂伶,郭少怀怜香惜玉,就收到了身边。
不等春花发出些感慨,郭侯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了,少怀年纪不大,已经有了好几房妾室了,要是每出一次门,就收一两个妾室,那过几年会是什么样子?还不得让人笑话?
更何况,在办差中收妾是有违律法的,其实细追起来,收吴姨娘、齐宝珠这样官宦人家的女子和月影这样娼家的女子为妾也都是有违律法的,只是没人深究罢了。
想到这里,郭侯叹了一口气,从吴姨娘开始,就没管好,现在想管,已经不好办了。
谢氏也没有以前那般的开心,儿子身边美妾环绕,自然是好事,但这样下去,是不是有些过了?
就在郭侯和谢氏把心思放在齐宝珠身上时,春花却敏感地发现吴姨娘不同平时。因为吴姨娘看向自己的眼光不同了。
过去吴姨娘无论表现得恭顺或娇柔,但对自己总是带着些不服气,大约在她的心目中,是自己抢了她的位置。可现在的吴姨娘的眼睛里却没了精神,不止是对自己,就是对郭少怀的另外几个妾室也不似过去视为眼中钉肉中刺的样子了。
难道吴姨娘的想法变了?春花细细看去,吴姨娘不只是神情上发生了变化,衣着打扮上也有了改变。原来非常注意在细节上显示兰心慧质的她如今竟然真的穿得非常的清素。
时常挽在发间用细小珍珠穿成的小花不见了,腰间系的各种精致络子也不见了,三寸金莲上的绣鞋都只是简单的缎面,没了繁复的绣花和绒球之类的小东西。因为吴姨娘以前装扮清雅,衣着色彩并不艳丽,大家一时间可能还没注意到。
就是她在对谢氏回话时,也不似平时刻意的讨好,而是分明有了几分寡言少语的意思,只简单地说了郭少怀饮食起居都好几句。
谢氏看了看春花,说:“既然少怀把她收下了,杨氏就看着安排吧。”
齐宝珠风姿绰绰地上前行礼问安,看她的举止,确实出身大家。她哭着诉说:“妾身不幸,家道中落,五爷仗义,伸出援手,免使妾三尺白绫离世而去。妾早在心中发誓,一生追随五爷,甘为五爷伏低做小,端茶倒水侍候五爷。”
齐宝珠这番话,说得郭侯、谢氏都放缓了脸色,就是春花也觉得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那确实是一个身世可怜的弱女子。
谢氏点点头说:“你只管好好地侍侯五爷,将来自然有你的好处。”
齐宝珠马上跪谢,又垂泪道:“妾跟着五爷,已经有了身孕,半月前,不知为何竟然突然落了胎,五爷让妾身回府请侯夫人给妾身一个公道。”
半个月前落的胎,现在到哪里还能查清楚?郭少怀本就是推脱之语,但齐宝珠说出来,却是把嫌疑指向了吴姨娘。一路上只有他们三人,齐宝珠不能自己害自己,郭少怀不可能害自己的孩子,而只有吴姨娘有动机,还有机会了。
谢氏不可能接手这无头公案,看了看春花说:“你先领她们下去歇息吧,再查查是什么原因让宝珠落了胎?”
春花点头应允,带着浩浩荡荡的娘子军回了依云院,除了如诗,郭少怀的妾室都随着她每天去请安,各自带着的丫环婆子,再加上新回来的两位,颇为壮观。
回了依云院,春花倒有些为难了,如今的依云院里,住得满满的,正屋是春花的地方,两侧耳房、东厢房的三间屋子都住着郭少怀的妾室,西厢房和倒座里,几十个下人住得满满的。可是没奈何,还是在西厢房里硬挤出一间屋子给齐宝珠。
过了一二天,郭少怀也回了家,侯府里又是欢天喜地庆祝一番。
晚上,郭少怀进了春花的屋子,先是拿出一个玉香炉,笑着说:“我去的地方恰好产玉,我就买了几个香炉,这是最好的一个。”
白玉香炉基本没什么瑕疵,品相确实不错,春花在谢氏那里也看到了郭少怀送的玉器,不如这个好。不过,这样的香炉价值不斐,郭少怀哪里有那么多钱买?春花推辞道:“多谢五爷了,可我从不熏香,用不上香炉,还是五爷留着自己把玩或送人吧。”
郭少怀这才想到春花从来不熏香,这礼送得确实有些不对,他讪讪地一笑说:“那摆着玩也行。”说着又有些没底气地环视了春花屋子,这里哪一样摆设都比这香炉贵重,五奶奶还真是瞧不上这点子东西。
但送出去的东西郭少怀怎么也不肯拿回来的,他言辞恳切地说:“五奶奶,过去的事是为夫错了,此次为夫在外每天都在想,回来后向五奶奶陪罪,以后我们夫妻定要举案齐眉。”
春花淡淡地笑了一下,天天想着要赔罪,还收下一个齐宝珠,要不是天天想着,还不得收回来几个呢?再说郭少怀所谓的知道自己错了,不过是看在自己父亲的阁老身份上,想与杨家关系更紧密一些罢了,并不是真心地认为他做错了些什么。于是她不听郭少怀还在继续说的花言巧语,高声喊“月影”。
月影马上就出现在她的眼前了,春花在知道郭少怀要回来的消息后――二哥提前通知她的,就把月影找来,用一个金项圈换来了月影答应,一个月内,只要郭少怀在侯府,就把他留在月影房里。
月影实在是太会讨价还价了,春花觉得自己要是同她做生意,一定是会赔的,但拿出些黄白之物却省了心,也是眼下最好的办法。
看着月影三言两语将郭少怀拉走了,春花心中的佩服,真如有人所说的似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齐宝珠落胎的事肯定是没法追察了,但她进门的事总得办,春花征得郭少怀同意后,把吴姨娘找来说:“三姨娘、四姨娘和五姨娘进门,就是二姨娘张罗的,现在齐宝珠是你领进门的,就由你来张罗纳妾的事吧。”
吴姨娘出了一次门,长了见识,外面的世界广阔着呢,跟着五爷见到了官场上形形□□的人,遇到了形形□□的事,知道了杨阁老的影响力。五爷在外面很受大家的追捧,最主要原因就是他是杨阁老的女婿。
对吴姨娘最关键的打击是吴姨娘终于认识到了,五爷并不是像以前对她说的一样,只喜欢自己,想当初有二姨娘时,五爷说是五奶奶逼他的,三姨娘是酒醉被缠上了,四姨娘和五姨娘是打小侍候的,可眼下的齐宝珠可是她亲眼看见,五爷说是为了救她命才收了,其实是怎么回事,吴姨娘是最清楚的。
齐宝珠所谓的落胎,让自已完全清醒了。自己连她到底有没有身孕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她落没落胎,可五爷就在齐宝珠的挑动下对着自己发了火,哪里有过去一点的柔情蜜意。
望着完全变了模样的五爷,吴姨娘心灰了。枉自己就是成了妾室,还在心里一直告诉自己,自己才是真的五奶奶。可现在就是明白过来又怎么样?母亲说的对,一步走错,步步错,而且她也没了回头路了。
齐宝珠就是第二个自己,看到齐宝珠,吴姨娘就知道别人是怎样看自己的,不知廉耻、自甘下贱。
甚至自己还不如齐宝珠,齐宝珠的父亲是罪官,而自己虽然丧父,但家世是清白的。
还有就是姨母,自己回来后,在母亲那里听说了前些时候侯府里自己成了笑柄,想与姨母解释,可姨母并不肯信自己,在没人的时候还把自己狠狠地责骂了一顿,并让自己交出管家中留下的银子。
自己就是一个傻瓜,明明一位官宦人家的小姐,却做了低贱的妾室,与那些丫头、青楼女子们争风吃醋,就连过去的自命清高,如今都觉得反倒是一场笑谈。吴姨娘后悔死了,但世上哪有卖后悔药的?
吴姨娘苦笑了一下,说:“我一个妾室,怎么有资格管这些事呢?还是请五奶奶另请高明吧。”
春花也不勉强她,吴钰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事,才有了变化,但春花连问都不想问。她们间固然没有多少仇怨,但更不可能有任何的友谊。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有读者有些着急,可有些情节总要展开呀。不过,没有几章就会发生转折了。
第五十九章
春花挥手让吴姨娘退下,让红拂和绿绮来张罗纳妾的事,郭少怀的银钱都由她们俩个管,就那里面拿钱办好了。至于银钱不太够,只能办得不那么隆重,春花是不打算管的。
晚上时,剪风如同红拂和绿绮一样,跑到春花的屋子外面跪着哭哭啼啼,春花笑了笑说:“你自有主子,什么事去求你主子,我可不能给你做主。”
剪风哭着说:“五奶奶,奴婢其实是同四姨娘和五姨娘一样的,求五奶奶开恩,给奴婢一个名份吧。”
剪风的事,春花很早就知道了,还是如诗打听来告诉她的。就在春花与郭少怀成亲第二天,剪风在路边把郭少怀拉走后,吴钰为了留住郭少怀,就让剪风也侍候了他。这些与春花无关的事,春花自然是装不知道。
既然说穿了,春花也没法再装糊涂,“收了房的丫头能不能抬姨娘,还得五爷说话,你求我不如求五爷。”
剪风哀哀地哭着说:“奴婢知道求五爷不中用,才求到五奶奶面前。大家都知道,先前四姨娘和五姨娘就是求五奶奶才抬的姨娘,求五奶奶开恩。”
“四姨娘和五姨娘确实求了我,我也在五爷面前说了话。不过,她们一直帮我做事,管着依云院的杂事,我自然要照看她们。你是吴姨娘的人,我没什么立场去替你说话,你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剪风最后还是哭着走了,五奶奶就是这样,别人对她好,她一点也不忘,但自己这样曾对不起五奶奶的人,虽没见她对付,但却别想再让她帮忙了。
剪风又求了吴姨娘,结果也不出意料,自然是没成。以前自己和五爷在一起时,吴姨娘总要叨咕几句的,最近突然转了性子,万事不管了,但同样不管自己当姨娘的事。自己命苦,要是自己是跟五奶奶的人多好!
剪风是个有志向有决心的人,她开始一心巴结春花了,绳锯木断,水滴石穿,她虽然不会说这句文词,但却懂得这个道理!她心想,只要她天长日久地做下去,五奶奶一定会心软的。
郭少怀又要纳妾,同僚亲友们早就淡定了,人家是命好,谁也比不了。大家没了当初的羡慕嫉妒恨,反倒心平气和地评论起来酒菜。
第一次纳妾,酒席上可是山珍海味,比起正常人家娶妻都不差,第二次也还说得过去,平时人家纳妾也就那样了,可这次,酒席简直没法吃,鱼居然是用面做的!不知道下一次会是什么样,来喝喜酒的同僚们八卦着。
外面的趣事春花不知道,但当晚,她也看到了一台戏。三个女人一台戏,七八个女人闹到了一起,足够是一场热闹的大戏了。
起因是月影,她一定要五爷到她的屋子里,直接去齐宝珠屋子里拉人,齐宝珠自然不肯,两人吵了起来,红拂、绿绮出来拉架,最后每个人的丫环也都上阵了,云鬃散乱,钗环横飞,郭少怀在中间拉了这个又拉那个,一不小心脸上被误伤了一条血痕。
做文官的人伤了脸,严重程度不亚于卖笑的妓女容颜受损,甚至还要更糟。这样指甲抓出来的痕迹谁看不出来呢?虽然郭少怀不用面圣,但在上司和同僚面前一样抬不起头来,弄不好有人还会参他。
事态变得如此严重,吵闹的女人们停了下来,春花也被叫了起来,之前她一直躲在窗子后面看热闹,却装做睡着了没有出面。
“五奶奶,真该惩治一下这些不懂事的了!”郭少怀气愤愤地坐在了春花身边。
“那五爷说怎么惩治?”春花反问。
郭少怀也不知道。天色已经很黑了,虽然院子里挂了灯笼,又是乱中,但他还是没看清是谁挠伤了自己。要是都惩治了,他还舍不得。
春花知道问不出什么来,就说:“依云院太窄了,有些住不下,不如明天五爷请安时对母亲说,再给五爷一个院子,大家住得松快些。”
郭少怀点头同意,也许大家分散开住就不会再打闹了。
“大家都回去歇着吧。”春花一句话,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走了。春花冷笑着说:“五爷,您也赶紧走吧。”
“五奶奶,就让我留下来吧。”郭少怀恳求。
“不行,”春花一点也不通融,“五爷再不走,没准儿脸上还会多一条伤痕。”
第二天,谢氏一见到郭少怀脸上出了一条伤痕,赶紧把他拉到怀里,仔细看了看,“怎么回事?是用指甲抓的?”
昨晚依云院里闹起来时已经很晚了,今天郭少怀又带着大家一大早来给郭侯和谢氏请安,消息没传过来也很正常。
“不要紧的,只破了些皮,这几天我正在家中休息,不用上衙,过几天结痂就没事了。”郭少怀安慰着谢氏,“我让红拂给我抹了些药,”郭少怀昨天气愤之下去了红拂那里,只有红拂和绿绮没去打闹。
“虽然不深,但可不要大意了,别碰水,也别用手去抓。”谢氏对儿子温柔地说完后,马上就对春花发作了,“怎么回事?杨氏,你怎么照顾的夫君?”
于是春花就在郭侯的注视和谢氏不断地插话中介绍了情况,当然她只看到了她被叫醒后的事,之前,她已经就寝了自然不知道。
谢氏停了一下说:“杨氏,夫君没睡,你就先睡了,是不是有失妇德?”
春花淡淡地说:“那时已经过了亥时,大家都进房了,我怎么还不能睡?”
看着母亲与五奶奶就要对上,郭少怀赶紧息事宁人,他还想五奶奶回心转意呢,自然不能看着她们吵起来。
接着郭少怀就说出他想再要个院子,让妾室们搬过去住,谢氏自然同意,春花从没看见过谢氏反驳过郭少怀。
当然,依云院里确实太挤了,春花住着正房,她的两个丫环住在外间,就算是最宽敞的了。两侧的耳房,吴姨娘那里还好些,如诗的西耳房也是人满面为患。更挤的是厢房中住的姨娘,每人带着一个丫头,只有一间屋子,都不知道郭少怀去时怎么住的。
最后,大家都认同了这一点,就连昨晚的那场争斗也以这为借口揭过去了。
世子夫人管家,她陪着春花去挑院子,侯府里闲着的院子不少,但都很破败,眼下又是冬季,没法修缮。最后春花勉强在离依云院不远处挑了一处相对好些的院子,世子夫人让人把屋子打扫了,火炕烧上,又将墙壁粉刷了,交给了春花。
这处院子比依云院小一些,格局倒差不多,正房三间,左右厢房各三间,还有倒座两间。按规矩,妾室不能住正屋,她们住左右厢房,倒座给丫环婆子们住,从依云院里分去一些人倒还宽敞。
春花回依云院后对如诗和胡妈妈说:“那个院子我看了,虽然破败,最初建时还是用了心的,都是上好的青砖房,屋子里也宽敞,收拾后住人没问题。”
“我愿意跟小姐一起住,才不想搬出去呢。”如诗笑着说。
春花看了一眼胡妈妈说:“你想过没有,西耳房才多大,等孩子生下来,就得配上奶妈、丫环婆子,就算是把小厨房撤了,奶娘也走了,住着也太挤了。你要是搬到新收拾好的院子里,孩子可以住正房,东厢房全给你,三间宽敞的大屋,不是比西耳房强?更主要是是清静,不至于像那天晚上那样。”
胡妈妈说:“小姐,如诗要是生的是儿子,你还是抱过来养吧,那样如诗就不用搬了。”
“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我肯定都不会抱过来的。”春花几次流露出这个意思,但胡妈妈她们好像都不信,就是谢氏与郭少怀也是这样认为的。
看着春花绷着脸,胡妈妈和如诗终于信了,她们与春花接触最多,早就感觉春花变了,又好像有些打算,但对谁也没说。胡妈妈和如诗有时在自己屋里也偷偷议论,但却不知道小姐倒底想怎么样。
“那小姐一个人在这院子里,有什么事怎么办?”如诗问。
胡妈妈和如诗确实一直帮春花做不少的事,但都是些琐事,并不是非她们不可的,春花笑着说:“侯府里还没有人敢把我怎么样,倒是你们,出了依云院要多加小心。不过,如诗如此地能干,我也放心。”
小姐这话说得,怎么这么怪,就好像要见不到了似的,胡妈妈心里想着,小姐的心思越来越深了,她根本就摸不透,“小姐,你…”却又不知如何去问。
胡妈妈和如诗确实与春花情谊颇深,但自从如诗成了郭少怀的妾室后,她们也有了自己的利益,有了要关心的人,与春花渐行渐远是必然的,春花感受到了胡妈妈未尽之言,笑着拉着她的手说:“奶娘和如诗对我的好,我自然知道,我也是一心为如诗筹划。依云院里太乱了,如诗留在这里不如搬出去住好,我想办法让红拂和绿绮同你们一起搬去那边,那两个人都因为喝过避子的药太多,恐怕不能生了,人又老实,你同她们好好相处,互相还能帮衬着些。”
“吴姨娘不搬?”如诗马上问。
“我想她不会搬的。”吴姨娘不同于如诗,她没有孩子可顾及,一定会留在依云院里。“就是她要搬,我也不会让她搬。”
如诗也明白,她带着孩子和这些人搅在一起,孩子有了什么意外,后悔也来不及了。搬出去,如果与红拂绿绮在一起,她就是大的,再仗着孩子,那个院子就是她的了。
事情定了下来,春花又关心地问了给孩子准备的奶妈、丫环和婆子,一律让胡妈妈和如诗亲自选亲厚的人,她找世子夫人安排,如诗很快就会生了,人也该准备出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章
过了几天,春花把郭少怀和他的妾室们都叫到一起,问谁想搬出去,新收拾的院子并不大,自然不可能都搬走,她第一个问吴姨娘。
吴姨娘行了一礼说:“妾想搬到母亲那里,陪着母亲礼佛。”
大家一时都呆住了,吴姨娘怎么突然要礼佛?
春花当然不能答应,吴姨娘礼佛,还不是显得她这个正室不够贤良大度吗?春花现在只求一个好名声,她现在唯一顾及的只有杨家的名声。“礼佛最重的是心诚,在哪里都一样。你不必搬家,就留在东耳房里,想怎么做随你。”
吴姨娘是真心礼佛也好,还是想以此引起某人的怜爱,春花并不愿意细究,她甚至都没好奇地问上一句。
看吴姨娘低首不语,应该是没什么意见了,春花转而问如诗。如诗本来是坐着的,这是她怀孕后受的优待,听了春花问话,赶紧扶着丫头站了起来说:“我想着孩子要生出来,在西耳房太挤,不如我搬出去吧。”
春花点点头,又问月影。别人怎么想的,她全都清楚,只有这个月影,她心里也没底。但她是正妻,怎么也能压得住她,不行还可以拿钱收买。
月影娇柔地说:“奴自然愿意陪着五奶奶。”
春花心里松了一口气,表面却不以为然,她怕月影要搬出去,已经找了借口要将她留在自己身边,没想到月影真的不愿意搬走。
接着是红拂和绿绮,看着她们迟疑的样子,春花就劝说:“你们也搬出去吧,要是都不走,院子里还是住不下。”红拂绿绮自从抬了姨娘,就对春花言听计从,马上行礼答应。
最后剩下的齐宝珠,也说不愿意走,正好,搬出去三个,留下来三个。月影分到了如诗的西耳房,齐宝珠在东厢房里分到了两间,依云院松了不少。而新收拾出来的院子,郭少怀大笔一挥,写了青云院三个字,挂了上去,从此就称青云院了。正屋暂时空着,只等如诗生下来的孩子住进去,如诗先搬进东厢的三间屋子,红拂和绿绮则搬进西厢三间,大家忙着搬家不提。
胡妈妈尤其地忙,吴强在十一月二十六日成亲,她要去张罗,这边如诗也要搬家,春花就笑着让她就出府几天,如诗这里她来照应。但胡妈妈倒底还是挂记如诗,只去了两三个白天,就是成亲的那天才在家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早,认了亲就马上回来了。
吴强和如画都是稳重可靠的孩子,在外面自然放心,只是如诗这里,就怕她遭人嫉恨,出点什么事,毕竟是五爷的第一个孩子,而五爷的妾室又这样多,胡妈妈不盯着根本放心不下。
如诗搬到了青云院,屋子多了,家俱就显得少了,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春花就笑着让如琴打开库房,让她挑些东西过去摆上,总得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如诗心情也好,对孩子才好。
如画成亲三天就过来行礼,春花也大方地赏了东西,她和吴强靠春花赏的铺子的租金,日子过得不错,还有如画的父母,如今不只有铺子的收入,还到了一家杂货店当伙计,比在侯府时好多了。
现在春花手下只剩下了如琴如棋两个,在外院里也没了陪房的家人。腊月里本来事情应该特别多的,但春花却相反,侯府里的事她不插手,谢氏鉴于从她手中弄到了不少的东西――当年侯府下的聘礼基本回到她的手中,也没有再给春花找麻烦。
所以春花打发年礼,是让侯府里的下人帮忙送的,倒是没什么麻烦,大家都愿意为五奶奶做事,因为五奶奶给的赏钱多。
而春花自己的事也少了,绸缎商铺、铺子还有田庄今年都没有多少出息,抬进府里的银子跟去年没法比。其实收上来的银子并不比去年少,说没有出息,只是托词罢了。春花把银子都放在了织布厂的扩大生产上,生产规模的扩大,能更有效地降低成本,增加竞争力。眼下正是明初经济飞速发展的阶段,借着这个时机,春花打算把织布厂办成一个一流的织厂。
她主要的时间就是看着如诗,等她分娩了。
如诗是在十二月十五日生下了一个儿子,她虽然身子好,春花又总是催她多活动,但第一胎,还是用了两夜一天。春花比胡妈妈还急,胡妈妈见过生孩子的多了,知道不可能太快,但春花前生今世都没经历过,被如诗痛若的叫喊声吓坏了。
春花不顾大家的阻拦打发人把刘院判请到了家里,刘院判只隔着屏风摸了一下脉说了声“胡闹”就走了,谁家生孩子不都这样,又没怎么样,找产婆就行了,让他一个医生来看什么?
春花挨了刘院判的责备,只得同胡妈妈一起坐着等,胡妈妈压下忧心,倒来安慰春花。
孩子生出来后,春花爱不释手地抱着,她本来就喜欢小孩,尤其是在这个孩子身上还倾注了不少的心血。
春花看着小小的孩子在奶娘的怀里吃奶,简直都要着迷了,新生下来的孩子只有这么小,但什么都是齐全的,小手小脚,小胳膊小腿,玩极了。春花围在孩子边上转,胡妈妈在一旁笑着。
“五奶奶这么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春花听到郭少怀讨厌的声音,马上打了个哈欠,说:“我太困了,得回去睡一觉。”说罢就敷衍地行了一礼往依云院方向走了。
“五奶奶,五奶奶,你先别走,母亲找你有事情。”郭少怀上前拦住春花。春花只得跟着他一同到了侯府的正房,果然郭侯和谢氏都在。春花行礼后,谢氏和气地笑着让她坐下了。
让自己坐下,那就一定没什么好事,春花心里想着,眼睛看向谢氏。谢氏笑着说:“小吴姨娘是你的陪嫁丫环,现在生了儿子,就记在你的名下吧。”
春花和郭少怀“成亲”刚过一年,虽然没有孩子,但现在就把妾室的儿子记到春花名下未免有些太早了吧。但春花和郭少怀这样下去是生不出儿子的,所以郭侯和谢氏才这样着急。
记在春花名下,就是春花的儿子了,按律法,就是春花将来再生个儿子,都得排在这个儿子后面,春花毫不客气地说:“我不同意。”
这种把庶子记在正室名下的做法,必须得正室同意,春花不同意,谁也没办法,尤其是她的娘家如此的强大,谁能勉强她呢?
谢氏没生气,继续笑着说:“那你也赶紧生个儿子吧。”
“生不出来我也没办法。”春花说。
“杨氏!你!”谢氏的脸变了,但她也没法再说什么你不让少怀进门的话来。杨氏平时温和有礼,但有时说起话来,还真不像出身书香人家的小姐,什么话都敢直说,郭侯沉着脸走了出去,他实在没脸听这些事。
春花并没有意识到她的问题,她已经很注意了,说话前总要思量一下。但作为一个曾经的现代人,说话直接是很正常的事,要知道春花还是极保守的人,随便换一个女孩子过来,更直接的词都会说出来。
所以春花真很无辜地回了依云院,关上门补了一觉。平时白天是不允许睡觉的,但如诗生孩子,春花熬了两天,睡上一觉应该没什么的吧。
而正院里谢氏和郭少怀在屋子里互相对视,“杨氏是想干什么?”谢氏问郭少怀,也问自己。
郭少怀有些颓然地说:“我看杨氏对儿子真是一点情都没有了。”这样丢人的话他在哪里也不能说,只能对谢氏说。
“杨氏她对侯府也没什么情,现在想起来,我从她那里要来的嫁妆都是我们家下聘的东西,其余的就没见什么正经的东西。”
“母亲,你就不该让我在洞房时不进杨氏的门,现在她要是和离出去,还是黄花姑娘,传了出去,我就不用出门了!”
“我也没想到,再说,第二天可是你自己去钰儿那里的。”
“还不是剪风那个贱婢勾引我!”郭少怀骂着。
“杨氏真想和离?那她的嫁妆是不是要全带走了?”谢氏突然醒悟过来。
“嫁妆还算不得什么,若是真的和离了,岳父就不会管我了,那我的仕途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顺。”
母子两面面相觑。
春花一觉睡到晚饭时分,听说郭少怀还有几天就又要离京了,她只要坚持过这几天就又自由了。她自然不知道谢氏母子的对话,其实她根本就没想过和离。从小春花就是一个懂事,顾大体的孩子,重生于杨家,她是一定不会让杨家人最重视的清誉受影响的。
当然她的想法谢氏母子也是不知道的。
当晚,郭少怀又进了春花的屋子,“月影”,春花喊。郭少怀笑着说:“你不用喊她了,母亲把她叫到了正院。”
春花警惕地看着郭少怀,他是想用强吗?做为一个现代人,春花虽然保守,但也不至于把贞操看得特别重,但是郭少怀这个人,她实在是很恶心,半点都不想他碰到自己。
“我觉得我们最好楚河汉界分明,彼此相安无事,否则我…”春花的话还没说完,郭少怀已经扑了过来,将春花住床上拉。
“如琴,如棋。”春花大声喊着,没人答应,大约也让郭少怀赶到外面去了。春花知道只能靠自己了。但她的力气实在比不过郭少怀,真可惜,匕首她没放在身上,于是春花抓住郭少怀的胳膊一口咬了下去。
这一口,春花用了最大的力气,幸亏是冬天,郭少怀穿着棉服,否则一定会咬下一块肉。郭少怀痛得一推,春花就一下子撞到了一旁的博物架上,架子倒了,上面摆的各种物品哗啦啦地掉到了地上。
宝石盆景、玉雕、金如意、围棋,还有郭少怀一定要送给春花的白玉香炉,都掉到了地上,而白玉香炉就那么巧地砸在春花的头上。春花最后的想法就是,郭少怀和自己天生有仇吧,否则,这么多的东西,怎么就郭少怀送的白玉香炉砸到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