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虽然有点慌,但还是沉住了气,她强撑着笑脸说:“一支金钗两夜也行。”

春花觉得自己肚子都笑痛了,她指了指月影说不出话来。

月影终于恼羞成怒了,她恨恨地说:“那五奶奶就一直守空房吧,五爷肯定只听我的。”

春花揉了揉肚子问:“五爷肯定听你的?”

月影又看到了希望,她一脸的自信,“五爷一定会听我的。”

春花拨下了头上的钗看了一眼,这是一支顶端镶着粉红莲花的两股金钗,莲花是用粉色的宝石琢磨成的薄片组成,一片花瓣上还立着个小小的绿玉蜻蜓,用料名贵,手工精巧,月影眼里露出了艳羡。

“我嫌京城里太热,想到玉泉山的庄子里避暑,侯夫人不同意。”春花晃着金钗说:“你要是能说服五爷让我去玉泉山的庄子,这钗就给你,我再给你选一对玉镯,保你喜欢。”

“真的?”月影伸手接过金钗细细地看着说:“五奶奶你就收拾东西吧,过不了三天,我们就能去玉泉山的庄子。”

“那我就看你能不能挣到镯子了。”春花笑着说。她觉得月影都比侯爷、谢氏和郭少怀高尚,她起码是名码标价,收钱办事,而郭家则是白白地收了她的东西,还要苛责她。

春花从来都知道不能轻易瞧不起任何人的道理,但当她听谢氏对她说,准备全家到玉泉山的庄子里避暑时,还是对自己曾轻慢了月影有了些悔意。要是更好地利用一下月影,也许她就能自己一人去玉泉山的山庄了,而不用把侯府里所有的人都带去。

她真心实意地把自己的玉镯拿出来几对,让月影挑了一副,也是让她知道自己还有更多的好东西,好保持住为自己卖力的决心。

玉泉山脚下的庄子虽然是春花的陪嫁,但她还是第一次到这里,当然不包括她失忆前了。

这座庄子在玉泉山的西南,离皇家在玉泉山正南的避暑之地相隔不远,但又全然是两个世界。

藏在小小的山坳里的山庄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碧树荫荫,一道清澈的小河从玉泉山流淌下来,分出一支来从山庄穿过,再并流向东。这个山庄就因为这条小河取名叫沧浪庄。

红墙围着的沧浪庄里星罗棋布地建了十几处的房舍,或是依水,或是在竹林旁,或于万花丛中,还有一处农家小院,竹篱围绕,内有一方田地,并养鸡养鹅。

春花作为主人和小辈,先请郭侯与谢氏挑选,谢氏选中了最适合消暑的听水轩,带着人搬了进去。然后是世子与夫人,世子夫人喜欢花,住到了红香馆,那里到处是奇花异草。郭侯与世子都随着夫人住在一起,然后轮到了郭少怀。

郭少怀笑着看向春花,自以为潇洒地说:“到了五奶奶的庄子,自然要听五奶奶的安排了。”

到了五奶奶的陪嫁庄子上,五奶奶还能不同自己住一个院子?五奶奶这样安排了,自己也顺势留下,多住几天,给她点体面好了。

春花还没来得及说话,月影先跳了出来,大大咧咧地说:“五奶奶,我想住离门最近的那个小楼,就是上面有个风字的。”

“哼,”吴姨娘在一旁开口了,一脸的不屑,“临风轩都不认识。”

“你就是认识又怎么样,还不是和我一样是妾室。”月影反应迅捷,马上接话,“这里可是五奶奶的庄子!”

春花看了一眼红了眼睛的吴姨娘说:“那好吧,五爷带着你们都住临风轩吧,正好那里的地方大,还能住得下。”

郭少怀见事态不像他想象的,有些吃惊地问:“那五奶奶不住临风轩?”

春花也选好了住处,“我住幽篁里,如诗,你同我一起住吧。”

“是,小姐。”如诗欢快地答应。

如诗虽然成了郭少怀的姨娘,但她和胡妈妈还是事事以春花为先的,春花也愿意与她们在一起,最起码互相间有个照应。

其实以春花的想法,如诗就应该留在京城,侯府里的主子都走了,她就是最大的,有胡妈妈陪着,好好地养胎正合适。可是如诗一见就连吴姨娘都跟着去了沧浪庄,马上来求春花,好像她要是不能来会遗憾终身似的,春花只好同意。

带一个孕妇出门,可不是简单的事,春花让胡妈妈列出单子来,最后要带的东西都比春花多,好在春花的库房里东西应有尽有,又让府里专门给如诗调了人手和车子,一路上倒顺顺遂遂。

春花选中的幽篁里在一片竹林里,名字来自王维的诗“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想照。”的意境,清幽宁静,里面还放了两张古琴,只可惜春花并不会抚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加发一章,明天周末双更。

第五十三章

还没完全接受这种安排的郭少怀被春花三言两语地打发走了,吴姨娘却留了下来,这一会儿工夫,她已经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对春花说:“五奶奶,山庄里的庶务,还是我来管吧。”

春花好笑地看着主动要求管家的吴姨娘,吴钰还真以为自己管家的水平很高了?可也是,郭侯和谢氏一直就是这样说的。

吴姨娘看春花迟疑了一下,便貌似恭顺,实则带着些骄傲的语气说:“五奶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一日三餐就很繁琐的,不用说,还有很多的杂事。”

春花轻轻笑了,说:“倒是多谢吴姨娘的好心了。不过,山庄里的管事们都是杨家的下人,决不会听一个姨娘的话呢!”

山庄做为春花的陪嫁,里面的下人自然也应该算是春花的,但当初春花离开家时,并没有分得那样清,她带过去的只有陪嫁的那些人的身契,所以,如今她说的话并不是假话。

正说着,沧浪庄上的杨管事带着几个有体面的管事来拜见春花了,春花便向吴姨娘挥了挥手,示意她下去,她没时间应付。

果然,杨管事也好,其余的管事们也好,对春花恭敬有礼,对跟着自家三小姐一起来的郭家人不过是面子情,至于姨娘们,根本不被他们放在眼里,妾室与下人地位差不多,这些体面的管事们还瞧不上她们呢!

春花的话和管事们的蔑视让吴姨娘羞得无地自容,好在没有人注意她,于是吴姨娘悄悄地溜出了屋子。

杨管事是家里的老仆人了,在山庄管事也有很多年,武成侯府人并不多,他安排起来绰绰有余。春花就把一日三餐还有日常供应都交给了他。

春花处心积虑地到了山庄,是有很多打算的,她自然不想管那些杂事。不过,她还是在到侯爷侯夫人住的院子里请安时说自己因为要管着山庄里的事,不能天天来立规矩了。郭侯和谢氏倒没有像吴姨娘那样异想天开地想插手山庄的事务。

于是,春花便悠闲地靠在细竹编成的长榻上,含笑看大家收拾屋子。

如诗的身体一直强健,经过大半天的路程她一点也没露出疲态,既然与春花住在一个院子里,她高兴得在一旁同如琴如棋指挥着小丫头们布置东西。

出了侯府心胸似乎都敞亮了,就连一旁的如诗时不时地与如琴拌个嘴,春花听着也心情愉快。

第二天一早,胡妈妈端着两碗燕窝粥进来了,春花一见她向自己走来,马上摇头说:“我可不吃,就是如诗,我也劝你好好吃饭,少吃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胡妈妈笑着说:“燕菜最为滋补,女人食用不仅能养肺补阴,还能美容,对孕妇还有安胎补胎之效,我特别熬了两碗,小姐就喝一碗吧。”

春花却不肯吃,“我是决计不吃的,你们谁想吃就吃吧。”

“这可是夫人给小姐带来补身子的,如诗跟着吃点已经是前生修来的福了。”胡妈妈唠唠叨叨地说着,把一碗燕窝递给如诗,另一碗放到了桌上,想等等再劝小姐。

“五奶奶,月影给您请安来了!”随着这声娇滴滴的话语,月影进了门。

大家都被她吸引住了目光。只见月影头上插戴了好几个金钗,其中两个还是春花赏她的,过于繁杂的首饰在富丽中透出些庸俗,但配上她妖娆娇艳的脸,倒别有一种不同于大家闺秀的美。

大家更注意的是她身上穿的一件银红罗纱的短襦,料子又轻又薄,里面大红绣鸳鸯的肚兜清晰可见,尤其是胸前,波涛汹涌,下面浅黄色的罗纱裙,透出里面系着绿汗巾子大红的纱裤,双腿的曲线隐约可见,一双大红绣鸳鸯弓鞋上面的红绒球颤巍巍的。

春花在这里还真是没见过穿成这样的,但前世的见闻足够让她不惊奇了,如诗和胡妈妈是在青州就见过了,其余的人个个目瞪口呆后羞得低下头,好像衣着暴露的是她们自己一样。

自从为春花说动郭少怀劝谢氏来沧浪庄避暑后,月影在春花面前又随意起来,春花容忍了,对一个有能力的人,她还是要给予一定的宽容。看着月影随随便便地福了一礼,春花笑着点头指了自己前面的一个小竹脚踏,请她坐。

“我是来谢谢五奶奶的,听风轩可真好,特别的凉快,站在小楼上看风景也特别好。”月影说着,突然看到桌上的燕窝,“这是血燕吗?五奶奶天天都喝这个?可真舍得花银子!”

如诗端了自己那碗吃了一半的燕窝说:“你知道些什么,这可是极品的血燕呢!小姐陪嫁里有一大包呢,小姐不喜欢吃这些,怕放坏了,赏我吃。”

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春花见胡妈妈给如诗准备的东西里有燕窝,便让她不要出去买,把自己陪嫁的燕窝都拿出来,说再不吃恐怕放坏了。于是到沧浪庄,胡妈妈熬的就是极品的血燕。

“那这碗我吃了吧。”月影看春花没有反对的意思,就端起了碗,三口两口地喝了下去。

“真是没规矩,”胡妈妈嘟囔着,“里面还穿着大红。”

妾室不能穿大红,但执行起来的尺度就是人为的了,就说如诗,确实不穿大红的衣物,但也穿红色的绣鞋。月影在里面穿红,春花并不打算干涉,虽然月影是暴露了些,但对别人她不可能让人家脱了外衣,看看里面穿什么了,所以月影里面穿的,她只当没看见好了。

月影并不理胡妈妈,她放下了碗说:“五奶奶,我有事对你说。”

春花看了看她,知道她一定是又有什么想法了,就笑着起身说:“屋子里还没收拾完,我们到外面一起走走。”

月影的想法自然是要保密的,闻言跟着春花出了门。如琴赶紧放下了手中的摆设,要跟着出门,春花止住了她说:“你留在屋子里收拾吧,我只在院子周围转转。”

沧浪庄是春花的陪嫁,里面的下人自然都听春花的,春花不用像在侯府里那样谨慎小心。

“五奶奶,你手上的这对玉镯要是给我的话,我能让五爷在沧浪庄里一直住在你屋里。”月影转着自己手腕上的玉镯,眼睛却看着春花手上的玉镯说。

春花也学着她转动着自己手上的碧玉镯子说:“我可舍不得。”

“别人生的孩子哪有自己生的好,”月影劝着春花,“别怕五爷不上床,我给你点药,放在喝的茶里,一点也尝不出来,效果特别好。”

春花看着月影,真有些不知说什么好。“五爷对你说他很讨厌我吧?”春花想了想问。

“是啊,听五爷说,你父亲是阁老,你一心倾慕于五爷,他不得不娶了你,却一点也不喜欢你。”

“噢。”春花第一次从外人口中听到郭少怀是如何说自己的。

“其实五奶奶不用伤心,我要是有你那么多的嫁妆,马上就跟他和离,自己带着嫁妆天天吃香喝辣,看戏玩票,自在快活。”

春花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手,她何尝不想那样。

月影很明白地说:“可是杨家得要面子,不能和离,只能跟着五爷了,那就赶紧生个儿子,也有个依靠。”

春花不禁笑了,刚来时的月影还一点也不明白高门大户的事情,现在竟然能说出道理来了,“这些是五爷告诉你的?”

“有五爷说的,也有打听到的,还有我自己想的,是不是很对?”

“五爷让你劝我同他生个孩子?”春花问。

“是啊,五奶奶不是也这样想?”月影仔细地看春花说:“难不成五爷没对我说实话?我怎么觉得你一点也不喜欢五爷?”

“那么你到侯府是为什么?”春花不答月影的问话,反问她。

“我总不能在勾栏里一辈子吧,恰好五爷愿意给我赎身,还许我当姨娘,我就同意了。”月影娇笑着说:“其实想给我赎身的人不少,不过象五爷这样年轻英俊,家里又有钱又有势的还真不多。我也是费了番功夫才勾住他的。”

“嗯。”春花只有点头。

“以前有从良的姐妹说,家里的大妇最难对付了,五奶奶却很好说话。”月影笑着说:“而且五奶奶没有瞧不起我,是不是?”

“是。”春花应了一声,她确实很平等地对待月影。

“那么五奶奶能不能告诉我,侯府是不是只有个空架子?”

春花看着月影,发现了她眼里的精明,她笑笑说:“这只有你自己去寻找答案了。”

月影无疑是有着自己的打算的,每个人都要为自己打算,春花理解,她自己也一样。

春花眼下就按自己的打算见到了如棋的哥哥。

春花坐在会客的小厅里,翻看着如棋哥哥的货物。

货物种类繁多,花样叠出,但品质并不高,当然售价也便宜,所以才有广泛的市场。如棋的哥哥现在叫肖鹏,他不只是自己到处销售,他低价批量采购,雇佣几个人在京城高门大户里行走,专门做丫头婆子们的生意。

春花暗自佩服他选的销售点很好,这些顾客总体来说是有钱而没机会上街,生意自然红火,赢利也不是普通货郎能比的。

如棋有些紧张地坐她哥哥的对面,小姐好心让他们先述一述兄妹之情。平时好久见不了一面,就是见面也说不上几句话,眼下倒是随便了,但却不知说什么好。

如棋的哥哥拉着如棋跪在春花面前,“五奶奶,妹妹得你如此善待,我不知如何回报,只要五奶奶吩咐,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春花笑着说:“赶紧起来,我倒是有事想请肖大哥做。”

“请小姐吩咐。”如棋的哥哥叫肖鹏。

春花打量肖鹏有一会儿了,他大约比如棋大上两三岁的样子,相貌与如棋也有几分相似,货郎的打扮也掩盖不住他的俊美,春花猜想他们的生母一定是个绝色美人。

听如棋说,肖鹏也是读过书的,在他举手投足中还带着些书卷气,看起来很是稳重可靠,又不乏商人的精明能干。

春花满意地点点头,在她认识的人中,肖鹏还是可以用的,再说她知道这对兄妹的秘密,也不怕他背叛自己。

“我有几万两银子,想做些生意,肖大哥既然是生意场上的人,不如给我出个主意?”

作者有话要说:一早上登不上网,就又晚了,抱歉!

下午加更.

第五十四章

肖鹏并没有被春花说出的几万两银子吓住,他也曾经见过赵家成千上万两银子的生意,很有些见识。沉吟一下,他说:“天下的生意太多了,比如利润最高的投资出海货船,只要船只安全返航,几十倍的利润不在话下,甚至还有上百倍的利;盐商也是一样,只要拿到官府的盐引,银子就像流水一样进门;江南的织造,买上几十、上百张的机子,雇些织工,很快就能收回成本;还有…”

肖鹏出身皇商之家,走南闯北,对各种生意都知道一些,滔滔不绝地讲了大明的商业情况。春花津津有味地听着,这都是她急需知道的。

一连多次的会面,春花和肖鹏定下了投资的方向。最为赢利的一些项目风险也大,而且还需要与官场打交道,春花不愿意涉及,她准备建一个织布厂,生产中低端的布匹。这个决定还是借助于她有限的一点历史知识,她记得在中学时学过,明代商品经济已经很发达了,最显著的就是在纺织业。顺应历史潮流,生意才能做好做大。

下一步就是具体的事宜了,春花让肖鹏写一份计划书。肖鹏从没听过计划书,春花的一番讲述,让肖鹏懂了计划书是什么,也觉得很有必要写上一份,同时也对这位娇滴滴的五奶奶有了真正的佩服之心。

至于织场的投资吗?春花问:“不知肖大哥是不是打算入股?”

“我现在把手里的货都兑出去,再找朋友借点,能凑两千两银子,我就拿这两千两银子入股。”肖鹏对春花和他要做的生意很有信心。

春花同意,每人都入点股,也会对织布厂的经营更上心。她说:“那我就拿三万八千两银子,总股本四万两,应该也够了吧?”

“足够了,”肖鹏说:“用不了这么多,但我想我们把织布厂办起来后,可以剩余的钱自己设几家店销售,这样的利润会更高。”

产销结合,当然是好办法,春花同意。新办的织布厂责权也要分明,“肖大哥你做掌柜,我派一个帐房帮你,可好?”春花陪嫁的钱帐房,正好用在这里,春花趁此机会把钱帐房一家的身契也发了,并给他同吴强他们一样的一家铺子,又让给他织厂里两千两银子的股份,让他也成为一个股东,到织厂帮着记帐,与肖鹏还能有个互相监督的作用。

肖鹏明白,马上点头同意。

至于得润,虽然可能要等一段时间才能有,但也得先谈好,春花说:“我送两千两银子的股本给钱掌柜,也送两千两给肖大哥,还送如棋两千两。这样,有了红利,我收八成,肖大哥一成,钱掌声柜半成,如棋半成。”

肖鹏反对说:“在商言商,我是掌柜的,有工钱可拿。营利我们按入股的银子算就好了,至于如棋这丫头,已经受五奶奶的恩情了,不必再给她股份。”

春花笑笑说:“正是因为你做掌柜辛苦,我实在帮不上什么忙,你多拿些是应该的,如棋的那份,是我给她的嫁妆,你只管替她攒着就行了。” 最后肖鹏感激地同意了。

入股的银子,春花库房里的就已经足够,但她却不能公开地拿出来,便先让绸缎商铺的万掌柜先垫付了一万八千两,就算是今年的红利了。另外的两万两,等春花回了侯府,把于夫人给她的没上嫁妆册子的两千两金子拿出来,交给肖鹏兑成银子,根据现在的金价,还会有剩余。

事情说得差不多了,肖鹏又与春花约好以后见面的办法,杨管事是个可信的人,以后就直接通过他联系就行了,这种事情还得保密,毕竟与外男见面,在这里是不合规矩的。

一直在外面看门的如琴回报:“五爷和二爷来了,小姐是不是请他们进来?”

杨管事对杨家人非常忠心,绝对可靠,春花才敢于在这里见如棋的哥哥,但为了防止万一,她还是让如琴守在外面。

春花向如棋点点头,示意她送走肖鹏,自己起身相迎。

二爷是她的二哥,她前几天去杨家玉泉山的庄子里看望父亲和母亲时,又求二哥将郭少怀派出去,可郭少怀还是天在自己面前转,如今他又来做什么?难道也是来劝自己与郭少怀和好的?春花心里生着气,却不急不慌地迎出了门。

二哥和郭少怀正站在院门口,见了春花笑着说:“妹妹这幽篁里的门还真不好进呢?”

因为郭少怀不知怎么,这些天总是到幽篁里来,晚上有几次露出了想留下的意思,春花毫不客气地把他赶走了,还有肖鹏与她谈生意的事也不容打扰,于是春花干脆就在幽篁里的院门设了人,没有自己发话,不让外人进。

春花嗔怪道:“我住幽篁里为的就是清净,当然不耐烦你们来闹!”

“那哥哥来了,总要招待一顿饭吧。”二哥故做轻松地说。

郭少怀在一旁向着春花笑着说:“二哥不比我,忙着呢,能过来看我们不容易,我们总要好好招待一下。”

春花嫌恶地看了看他说:“二哥在我这里坐一会就走吧,我还是让人给你们在水边设宴,再请了侯爷和世子喝酒才有趣。”

“我已经见过侯爷和世子了,今晚就在妹妹这里叨扰一顿,妹妹总不会赶我出去吧。”二哥说着就自己找个椅子坐了下来。

已经快到晚饭时间了,春花无奈,只好让人上茶,传话给厨房多加几个菜,自己又走出去找如琴说了几句话。

一会儿工夫,先摆上几十碟的各色果子,然后菜肴也陆续送来,郭少怀请二哥上座,自己和春花对坐相陪。

酒过数巡,郭少怀出去更衣,二哥便正色对春花说:“少怀过去是有些不对,不过,闹成这个样子,也是你太犟了。前几天,他去求我,说想让你生下嫡子,可你不让他进房。妹妹,就听二哥一句劝,你们怎么也是夫妻,总归是一家人,少怀能想到让你生个嫡子,也算是不错了,你也就赶紧早些生个孩子吧,也是你将来的依靠。”

春花这些日子听多了这些话,并不搭话,只用筷子拣喜欢的菜吃着,时不时地看着外面,等着她要找来的人。

二哥就有些生气了,“要是你不生下孩子,督察院便不会派少怀出门,这也是父亲和母亲的意思,我就不信,你还能一直不让少怀进房?”

春花忍着气没吭声,自从她前几天去看过父亲和母亲,就知道他们也与郭家一样,铁了心要她与郭少怀生孩子了。知道他们是为自己好,可是,这种打着为自己好的旗号,一样是对自己的伤害。

二哥又讲起了道理,春花全当耳边有风吹过,终于她听到了月影娇柔的声音,“五奶奶,我来了。”第一次觉得她做作的语调就是天簌。看了一眼月影,春花才明白她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来。

头发梳得油光可鉴,满头的珠翠,一张脸描得万分精致,更夸张的是她一身浅黄的轻纱,直透出里面的肚兜和纱裤,比那一天还要多透上几分。身上不知用了什么香料,让春花的呼吸一窒。

“五奶奶,奴给你和这位公子唱个小曲?”月影上前一步,凑到了二哥身前。

“这是谁?”二哥吓了一跳,本能地往后躲。

“五爷新纳的三姨娘。”春花不在意地说。

“既是五爷的姨娘,赶紧让她回去。”二哥皱着眉说。

春花从头上拨下累金丝垂珠的凤钗来说:“月影,我找你来不是唱曲,你只要如实把五爷如何对你说为什么要娶我的话重复一遍,这钗就是你的了。”

月影看了看二哥,也没怎么犹豫就说了郭少怀所谓的他被迫娶自己的事,最后又加了一句说:“五爷还对我们楼子里的几个姑娘说过,公子若不信,可以去青州翠烟楼里打听。”

春花把手里的钗递给月影挥手让她走了。

二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头上冒出了大汗,他这样一个聪明敏捷之人,竟然半天说不出话来。

春花递给他一杯茶水说:“你还想让我给这样的人生个孩子吗?”

杨家的人从小就习圣贤之书,正直善良,根本没法接受郭少怀如此的说法,春花也是因此才让月影出面的。二哥一拳砸到了茶杯上,手被破了的杯子划出了鲜血,他痛苦地看着春花说:“没想到郭家是这样的人家,都怪我!”

春花拿出帕子来帮他包上伤口,轻声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只怪二哥你逼我给郭少怀生孩子,别的我一点也不怪你。”

“妹妹,你怎么办呢?”二哥过了一会儿,缓缓地抬起头来问:“我同父亲和母亲说,你们和离吧。”

“阁老的女儿和离,得丢多大的脸,会影响父亲和哥哥们的仕途,还有侄子侄女们的婚姻,更不用说我们成亲是因为皇上的一句话。”春花冷静地说:“听我的,别再管我的事了,而且这事别让母亲知道。”

“郭少怀很快就会离京,”二哥也冷静了,他站起身来说:“妹妹,你自己照顾好自己,有什么事就让人给你二嫂带信。”

春花点头说:“谢谢你,二哥,我送送你。”

郭少怀借口去更衣,离开了酒席,他要给二舅兄一些时间,让他劝说春花。自己已经好言好语了,可五奶奶还要装腔作势,还是让她的娘家哥哥去劝她吧,得让她明白了,再这样下去,她生不出嫡子来,可怪不到自己。

郭少怀信步走进了如诗的屋子,小吴姨娘怀了他的第一个孩子,他怎么能不高兴?其实这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表妹,现在是吴姨娘了,怀的才是他的第一个孩子,那时自己也一心想让那个孩子生下来。

可是杨家听了自己要先纳表妹为妾竟然要退亲,家里为了这门亲事吵了些日子,母亲执意退亲,父亲和自己最后还是下了决心结亲,而且自己还是冒了点风险地在御前提了一句,才一锤定音。

为了结亲过程中的别扭,母亲让自己先冷着杨氏,也正合自己的心意,没想到事情就发展到了眼下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五章

杨氏一个女人,还不是要靠他这个丈夫,可她就是不明白这个道理。本来自己也不必理会她,把她丢在内宅就成了。可是岳父成了阁老,每次有人知道自己是杨阁老的女婿,看自己的目光就不一样了,就凭这个,自己也得赶紧让杨氏生下嫡子。

看着如诗大着肚子给自己行礼,郭少怀上前一步扶住了。这些日子一直在月影那里,对小吴姨娘忽视了,好像很长时间没看到她。但小吴姨娘看起来面色红润,身姿灵活,听说五奶奶库里的燕窝都拿出来给她吃了,养得倒不错。五奶奶一定打的是小吴姨娘肚子里孩子的主意,想记在她名下吧。到时候恐怕还得来个去母留子,虽然自己也舍不得小吴姨娘,但也没办法。

郭少怀一边乱七八糟地想着,一边接过小吴姨娘递来的茶,“五爷怎么到这里来了?听说二爷过来看小姐,妾想着让二爷与小姐好好说说话,就没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