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和又把那两封信拿出来看,反复琢磨,最后盯着第一封上的一句话反复看——11月13日约了医生去拆石膏,记得按时过去。

然后搜刮自己的记忆,拼命想11月13号那天在医院发生了什么值得注意的事情。

她去挂号,然后去医生办公室,检查,取结果,再次去医生办公室,然后拆石膏,医生叮嘱了她几句,然后便离开了。

期间没有发生什么值得注意的事,也没有陌生人同她讲话,更没发现任何和程景明有联系的地方。

那天的事情,春和已经回放了无数遍了,可她实在没发现什么有用的信息。

她反复去回忆,然后沮丧地想,是不是自己过分解读了,其实程景明只是笔误?

让她注意到不寻常的是昨天在路上的时候,无意听到的一句话,一对儿医生夫妇在在抱怨医院繁重的工作。

妻子说:“我现在接到电话就害怕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明明都交代很清楚了,可他们还是不停的问一些根本就不需要担心的问题,同一句话要反复讲,讲多了难免就心烦,可还不能表现得不耐烦,稍稍不耐烦一点儿就是你没医德,唉,我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去当医生。”

丈夫安慰她,“生老病死,人生大事,病人情绪紧张,也是难免,你多担待一点儿了,你看,你可是医生啊,病人眼里你就是天。”

妻子点点头,“我知道,唉,就是发发牢骚,也怪我我太多事,别的同事都不会主动留私人联系方式的,有事就让病人打办公室的电话。”

春和几乎一瞬间就想到了那天替自己看病的医生,临走的时候,他写了一个手机号给春和,“有事记得打电话。”

春和将那张纸条夹在病历就没再注意,因为她觉得自己的腿好得很利索,应该也麻烦不到了医生了。

手机号…

春和神经兮兮地想,会不会那个手机号有什么问题?自从程景明不知道去哪里后,春和一直联系不上他,他以前基本没有用过手机,也从来没有给春和留过联系方式,所以春和连打个电话给他的想法都无法成行,问那些早上送她去上学的人,更是得不到答案。

她只能被动地等,等程景明联系她,可是他的消息总是少的可怜。

她翻出来病历后把那张纸条拿出来,那是个长条形的纸张,工工整整写着一串数字,一点儿都不像是医生仓促之下写出来的。

春和越发觉得那张纸条有问题。

于是才有了早上那一幕。

事实证明,她的猜测是对的,这让她既欣慰,又担心,欣慰的是,虽然拖了这么长的时间,但她终究不是毫无头绪了,担心的是,程景明的处境似乎很不好。

她忧心忡忡地往学校走去,脑海里反复想的是,她能为他做些什么?

到了教室,她又换上一副好好学生的样子,努力认真地做着卷子,仿佛对周遭的一切都不关心。

只课间的时候,她会去办公室,拿着未解决的题目去问老师们,她现在和各科的老师都混的很熟,甚至一些其他班的老师都和她关系不错。

春和靠着庞大的人脉关系,对朱朱做了全方位的了解。

然后发现了一个十分可疑的事。

朱朱是班主任,虽然八班是个十足十的渣滓班,但毕竟学校是有硬性规定的,每天除了早晚签到,班主任必须在工作时间全天在校,即便有事外出,至少也是随叫随到。

班主任的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待机的。

但是朱朱的电话在每天中午大概十二点到两点之间几乎是打不通的。

这个时间段她几乎也不可能会在学校。

春和是偶尔听几个老师抱怨找不到朱朱的时候留意到的,那些打电话找朱朱的人,没有打通的时候,多半是这个时间段。

而这个时间段,据春和留意,是朱朱每天例行去精神病院看望杜衡老师的时间。

作者有话要说:吱~

第30章 蔷薇

朱朱这个人是很乏味的, 平时在学校除了备课上课, 就是趴在办公桌上抱着砖头厚的化学专著研究。

春和听人说,朱朱在帮导师整理数据,她的导师在研究一项新型药品,如果研究成功, 将极大地降低胰腺癌的死亡率, 至于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没有人知道,毕竟朱朱看的都是导师从国外寄回来的书籍和资料, 艰涩的英文是一道天然屏障,可以隔绝大多数好奇的目光。

朱朱大多数的时间都贡献给了教学和生化书籍, 其余一小部分时间匀给杜衡老师, 除此之外, 朱朱没有朋友,也没有家人,像她这样年纪的女生,大多数已经走在恋爱的道路上, 或者正准备走向恋爱,但是朱朱孑然一身,似乎对这种事也丝毫不上心。

她是很漂亮的,也很温柔, 说话做事都透着一股亲切温和的感觉,这样的女生放在任何地方都不会缺乏追求者,教理科班的一个物理老师是个模样很周正的男人, 曾经多次请她去看电影,没有一次成功过。文科四班的历史老师和她年纪相仿,人幽默风趣,文史知识很扎实,所以句句引经据典,是个看起来很博学的男人,但朱朱也没给过人青眼。

女孩子大多属于情感动物,刨除外在的物质条件,是很容易被心意打动,就算没有一见钟情,也不会太过绝情,而朱朱这样不为所动,从常规来看可能有如下几种情况——

第一,或许她眼高于顶,看不上江县这样小地方的男人。

第二,那些追求她的人,不是她心目中理想的另一半,所以不予考虑。

第三,她可能是个不婚主义者,并没有组建家庭结婚生子的打算。

第四,她心有所属,眼里容不下其他人。

春和把每种可能都列出来,这种十分主观和情绪化的东西,变量太多,是很难去猜测和判断的。

而且去猜测一个人的想法,必须对这个人有足够的了解,否则很容易引起误解。

毋庸置疑,春和对朱朱谈不上了解,只能说从无数个侧面,看到了冰山一角。

春和不是警察,所得的资料有限,但只要有心,很多事情还是能够弄清楚一二的。

朱朱老家就在江县,上学那时候家里就是特困户,母亲是个很软弱的女人,且能力不济,弟弟生来小儿麻痹,朱朱又体弱多病,全家人靠父亲一个人养活,但是父亲受不了这样的压力,赚了钱也不愿意往家里填,也不经常回家,全家日子过的紧巴巴的。

朱朱上中学那会儿,她弟弟得了肺炎,住院需要一笔钱,虽然数目不算很大,但朱然母亲是个不太能干的人,没有工作,也没什么技能,每个月只能靠给饭店帮工赚一点零用,也只是勉强度日,经不起一点波澜,朱然母亲去找朱然的父亲要钱给儿子看病,来来回回去了数次,好话说尽才拿回来一些钱。

这样的事之后经常发生,朱朱母亲越发觉得没有尊严,儿子又得了那样的病,唯一一个女儿将来前途还算明亮,上学的花销却也越来越大,最后起了轻生的念头。

某天朱朱在上课,邻居给学校打来电话,说让她赶快回去。

她回家的时候只看见家里被大火烧后的灰烬,墙变成了黑色,浓烟还没散尽。

——朱朱的弟弟又犯了病,她母亲绝望之际,开了煤气罐,点了一把火把自己和儿子烧了。

煤气罐爆炸,然后引起线路燃烧,两个人被弄出来的时候早已被烧得不成样子了。

这件事春和之所以会知道,是因为当时学校组织过慰问组,说来也巧,那个小组的负责人正是杜衡老师,且那次杜衡老师是全校对朱朱捐助最多的人,后续又对这个不幸的姑娘给予了不少的帮助。即便是学校的老师,也不能免俗,经常也会八卦,有次拿出来讲过那件事,用来佐证朱朱和杜衡老师的关系的确非同一般,春和留意听了一下。

之后春和借口去过朱朱家里一次,是在元旦后的一个周末,那天是朱朱的生日,春和作为课代表,组织了班上的女生和小部分男生送祝福,买了蛋糕和礼物,不请自来地敲了朱朱家的门。

春和特意选了中午稍靠前的时间集合,大概是十一点左右人到齐,一行人提着蛋糕和花,还有各自的礼物从学校门口出发,步行,一群人打打闹闹,路上耽搁了不少时间,到达的时候将近十二点。

这个时间点,朱朱已经不在家了,和春和料想的一样,大家七嘴八舌的讨论该怎么办,春和提议,不如给老师打个电话吧!有条件带手机的学生并不多,但还是有七八个左右,轮番打了电话,能打通,但是没人接听。

“或许是调了静音。”春和说,然后为了自己这自私的试探而对同学们造成的损失心里过意不去,主动去买了零食和饮料给大家分,“要不等一等吧!我们都已经准备了,现在回去的话,这些东西都浪费了,心意也浪费了。”

这件事情春和策划了许久,早早就和同学们提过,大家都挺积极,各自出谋划策,朱朱在八班同学的心里是很好的一个班主任,虽然没什么威信,但是对学生们都很好,所以大家也都爱戴她,前前后后忙碌许久,自然不甘心就这么算了,于是大家就在朱朱家门口等着。

那是一栋白色的小洋楼,带院子面积大概有百来平,据说原本是一个老板发家前的老院子,后来赚了钱,把家里的房子翻新成了洋房,只是后来也没住过,现在拿来出租。

门口是棵大槐树,树下摆了石桌和石凳,大家轮流坐着休息。

春和看着表,组织了小游戏让大家玩。

朱朱回电话的时候是一点二十分左右,得知学生们在家门口等着很惊讶,说去超市买些菜回来,做饭给大家吃。

朱朱是在两点钟到家的,看起来挺高兴,招呼了大家进去。

那天去了不少人,很乱,春和得以去观察朱朱的生活环境。

房子很整洁,家具很少,但都很新,装修很女性化,两层楼,楼下是客厅和厨房,楼上是起居室,二楼的阳台改造成了暖房,种了不少盆栽花,在寒冬的天气里开得灿烂。有很高的月季树、茉莉、剑兰、蝴蝶兰、香水百合,还有满天星。朱朱应该很喜欢花。

春和注意到,边上种了一株蔷薇,她盯着那株蔷薇看了会儿,伸手在根部扣了一点泥土,用糖纸包着,放在了口袋里。

春和下楼的时候,正好听见有人问这个小洋楼的租金是多少,朱朱说,她买下来了。

有人感叹:“哇,朱朱你也太厉害了吧!”

几个小姑娘七嘴八舌地问朱朱的身家都是哪里来的。

朱朱含糊了过去,只说,在国外参加过一段时间工作,攒了一些身家。

至于到底是什么工作,有人问,她没答。

饭很快好了,几个厨艺尚算可以的女生在给朱朱打下手,春和不会做饭,端饭的时候却很积极,在厨房里,春和看见了那个保温盒,放在碗柜上面,春和装作不经意地打开看了眼,里面很干净,不锈钢锃亮,春和拿手指抹了一下,内壁上有一层白色的尘土一样的碎屑,是一种久置不用的感觉。

但明明刚刚朱朱是抱着这个保温盒回来的。

春和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相同的保温盒。

餐厅被布置得花里花哨的,是一种十分热闹的氛围。

朱朱吹了蜡烛,把蛋糕分给大家,然后才开始用餐。

全程春和都在看着朱朱,根据朱朱的食量,春和判断她还没有用过中午饭。

她去看杜衡老师,在那里待了一个多小时,在没有用中午饭的情况下。

给朱朱过完生日,没多久就期末考,然后放寒假了。

春和履行自己的承诺,去精神病院照顾闫东。

闫东的咳嗽似乎丝毫没有好的迹象,也没有坏的迹象,还是老样子,春和抱了一床被子,过来和闫东同住。

“好歹是生了病,没人照顾多可怜。”春和说。

“要你一个小姑娘照顾我,算什么事。”他虽这样说,但并没有坚持,最后任由她住了下来。

春和参加了精神病院的志愿队,闲的时候会去十一号楼帮忙,那是精神病院的一个特殊科室,专门为孤独症患者准备,大多数是儿童,算是福利机构,因为里面的儿童,大多数是被遗弃的。

春和作为志愿者,闲的时候会过去陪他们玩,带着小朋友们在可移动范围做游戏。

在这个期间,春和把精神病院差不多走了个遍,精神病院面积不算大,但是背靠文清山,医院与山体之间,用矮墙和铁丝网隔开。

隔着铁网,能看见文清山上的新老坟体——江县是个小地方,公墓只有官家人会进,所有县城的私人墓葬,一多半会在下葬在文清山。

春和发现,那些坟体中间,有许多野生的蔷薇。

第31章 文清山

寒冬腊月天, 虽然江县冬天的平均气温在零度以上, 但显然野生蔷薇这种植物, 几乎是不可能在这样的气温下开花的。

但是春和确切地看到了野生蔷薇的的花朵,虽然数目并不多,藏在灌木丛中间, 零星缀了一小片。

春和绕过矮墙, 钻到文清山去, 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发现, 只有少部分开了花, 不知是什么缘故。

春和在开花的蔷薇根部挖了一点泥土,用糖纸包着,揣进了口袋。

从山上下来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人,到处是隆起的小土包, 有些立了碑, 有些只有一个摆贡品的石台,香火味很浓,大概来祭拜的有不少人。

这座山挺大的,春和绕了一圈, 都只是在一侧山脚游荡。

在精神病院期间,春和和杜太太变得亲近了许多,越亲近就越发觉得这是个典型的围着灶台的那种传统女人,生活中只有老公和孩子, 一旦刨除这些,人生就全无意义的那种女人。

伟大,也卑微。

“要是你们杜老师的病治不好,可怎么办呢!”她总是仰着一张迷茫的脸问这句话,也不知是问春和,还是问自己,抑或只是一种无意义的呢喃。

“一切都会慢慢好的。”春和总是这样安慰她,但事实上,朱朱早先就说过杜衡老师快要出院了,但是这么久了,依旧是时好时坏。

“或者可以试着换一种药?”春和也不懂,只试着提议。

“最近才换了一种新药,是进口药,特别贵。”她说起“贵”字的时候,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一脸沉痛。

听说花了不少钱了,对于一个教师家庭,虽然不至于一筹莫展,但绝对也是一项重压。

春和有时候会陪着杜衡老师,他脑子清醒的时候,春和和他聊过天,他和大多数同学和老师的描述一样,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不太会聊天,说话很简洁,谈论起事情来,要么不置一词,要么一针见血。

总之是个看起来很严厉的老师。

“听说杜老师以前就是朱朱老师的班主任?这可真是缘分啊!”春和给杜老师削了苹果,盯着他的眼睛随口闲聊了一句。

杜衡点了点头,“她一直是个好孩子。”

“嗯,朱朱老师很厉害,我听说出国留学都是考的公费生。”春和附和着,然后问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杜老师,你觉得知夏是个什么孩子?”

杜衡老师的目光滞了片刻,缓慢地转动了一下,看着春和,那眼神里渐渐染了沉痛,“她一直很努力,在班上的成绩也是最好的,我和其他老师都觉得,她是个清华北大的好苗子,可是…太遗憾了。”

遗憾,对春和来说,这已经不是可以用遗憾来形容的了。

“她在学校表现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春和继续发问。

杜衡老师垂下眼皮,似乎是思考了会儿,然后抬眼说:“她是个心无杂念的学生,平常除了学习,几乎没有别的事情,如果非要说不寻常,就是陈淮了,高一第一学期的时候,还没有分文理班,那时候学校考虑到陈宏志的资助关系,特意把陈淮安排到了宏志班,后来陈宏志出面说不需要给儿子特权才给调出去。那时候陈淮就对知夏不寻常,我几次叫陈淮谈话,但是效果怎么样就不知道了,学生惯会阳奉阴违,我们做老师的也是无可奈何。”

这下换春和沉默了,愣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谢谢杜老师,我知道了。”

从病房出来的时候,春和闭上眼,仔细回忆了一下杜衡的表情。

——用力过猛,像是在演戏。

但是大多数情况下,杜衡老师的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

春和也并不敢经常去打扰,只在她会留意一下朱朱的出现时间,和往常没什么分别,中午十二点左右出现,一点到两点之间离开,时间长短不一,大多数时候抱着保温盒,像是送午餐。

但是春和如果没猜错的话,里面是空的,或者至少不是饭菜。

不仅仅是因为那天春和摸过保温盒的内壁,还因为朱朱走不了多久,杜太太会再次出来买饭。

观察了一段时间之后,春和和闫东说了一下情况。

她说:“知夏和赵钰涵的死,我一直觉得,没那么简单,当初朱朱并没有完全排除嫌疑,只是因为有人认了罪,所以她的嫌疑就自动排除了,但是我觉得她很有问题,不仅仅是杀人方面的。”春和说不上来那种感觉,朱朱这个人,就是那种满身疑点但是又毫无破绽的一个人,你只能说她这里不对,那里也不对,每一种不对都说得出理由,但是那理由又牵强的很,而且无关痛痒。

就像是朱朱和杜衡的关系,春和说不上来,如果是单纯的师徒情,或者恩人与被施恩者的情谊,都不足以让她每天风雨无阻地去送饭给他,但是说是送饭,那饭盒又十足的有问题,让人怀疑里面根本就没有饭菜,但是里面没有饭菜的话,朱朱每天去病房做什么?如果解释为杜衡老师和朱朱确实有私情,在杜太太面前,这也太过放肆了些。

闫东捂着了春和的嘴巴,脸贴在她耳朵边,小声警告她,“别在外面谈论这件事,也别试图探究,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春和心跳的厉害,大脑一瞬间百转千回,吞咽着唾沫问他,“所以你在这里,真的是为了查案?”

她早就怀疑过了,闫东不是个能偷得了懒的人,就算他是癌症晚期,只要活动正常,他大概都是活动在前线,肺上有毛病却查不出来,这理由春和是不信的,而且正好还跑到了城关精神病院这边。

闫东没有回答她,只说,“春和,你是个聪明孩子,什么都别说了。”

“好,”春和点点头,“你放心。”

不知为何,春和觉得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些,至少,不是程景明自己一个人,庞大的警察系统在运作,罪犯终究会被抓到的。

春和没有再问,只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了闫东,那两封信,还有围巾,“这是程景明送回来的东西,他也是你们的人吧?”

闫东没说话,春和也没再追问,很多事情心知肚明,就不需要再说出来了。

“我觉得那两封信有些奇怪,但是我到现在也看不明白,第一封信提了11月13日要我记得去医院拆石膏,说是和医生约好了,但是医生并没有和我或者和他有这个约定。还说他不在,有事让我找你,这个意思我大概懂。第二封信是我生日那天送来的,但其实我并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生日,而且我也不过新历生日,我猜他只是找了个借口来送东西,是一个围巾,很土,上面都是花,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一种。”

闫东问她,“什么样的围巾?”

“明天我戴来给你看。”春和想了想,又说,“对了,11月13日那天,我去医院的时候,负责我的那位医生,给我留了电话号,我打了过去,接电话的是程景明,我听得出来他的声音。”

闫东带着春和去了一个隐蔽的场所,问她,“他说了什么?”

“我没敢直截了当开口,借口是影楼工作人员打的推销电话,他说话很冷淡,我才他身边有人,或者他的电话被监听了,他暗示我他相信我的判断,但不确定他说的是什么。”

闫东安慰她,“别担心,这件事马上就结束了,你帮了我们大忙,但是从现在起,不要再管这件事了,听见没?”

“我帮了什么?”春和疑惑。

“帮助我们证实了猜测。”

春和第二天把围巾戴来的时候,在医院门口正好看到杜太太,杜太太笑意盈盈地和她打招呼,“春和啊,吃饭了吗?”然后仔仔细细地打量了春和一眼,评价说:“今天戴了围巾。”

春和“嗯”了一声,心血来潮问了句,“好看吗?”

杜太太又打量了一番,然后郑重点头,“好看着呢,你皮肤白,戴这样的正合适!不过…这是什么花啊?”

春和微笑着点点头,果然是中老年的审美最爱,她说:“我也不知道上面是什么花,旁人送的。”

杜太太若有所思地“哦”了一声,“那你忙!”

闫东见了这个围巾,还有手写的那两封信,若有所思,叮嘱春和,“最近待在这里,哪里都不要去。”

春和应着,问他,“是有什么发现吗?”

闫东只说:“你不用操心这些,快结束了。”

闫东每天的活动范围很小,甚至连房门都出不了几次,最远也就是去楼下花园散散步,寒冬天,也并不适合出门,有时候春和都觉得心急,他这样,如何办案。

倒是有件事挺奇怪,春和每次陪闫东出去,总能觉得有人在看他们,那种看像是监视。

快到小年夜了,但是闫东迟迟没有动静,精神病院也依旧安静平和的像是养老院,程景明能回来吗?

春和不知道,她委托相关机构查的化学成分出来了,就是朱朱家里的蔷薇花和文清山上的花的根部的土壤化学成分对比,结果是同一种。

也就是说,朱朱家里的花,是从文清山上移植下来的。

中英两式的报告书,春和看到了熟悉的单词,是朱朱那些如山般堆积的所谓化学资料中的某份文件上出来过的,单词大幅度重合,或者说,朱朱那里也是一份土壤化学成分分析。

如果春和没有猜错,朱朱的研究方向不仅是生物化学中相关的制药工程,还有植物学和毒性学甚至还有别的的知识。

而她研究土壤的化学成分,大概只有一种解释,植物。

或者说,罂粟。

大面积的罂粟种植基地,春和一直不相信江县这地方会有,但是市局收到的视频资料,这地方的确存在,春和曾经抠着江县的地图一点一点寻找,把每个面积稍大的未知区域都标出来,一一实地去看,最后发现,这东西完全不可能存在,唯一的解释就是,种植基地根本不在江县。

但是还有一个春和十分熟悉的地方,她一直忽略了,那就是文清山,对江县人来说,文清山就是个天然墓葬场所,原本就是个荒山,几代人合力把这里变成了墓场,是以政府每每打算将这里开发,都会遭受相当大的阻挠,而且文清山的地势和土壤决定,这不是一个好地方,也开发不出来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后来就一直没再动过它了。

文清山最高处海拔不超过八百米,包括两个山脉,四个山峰,穷山恶水的地方,除了下葬的人会进山,很少有人进去过。

春和记得自己年少的时候听过不少传闻,说文清山里面闹鬼闹的严重,有人去探险,结果从山崖摔下来,死在溪涧里,还有人遇见鬼打墙,大半夜走不出去,最后活活撞死在石头上,还有…数不胜数,劳动人民用自己无上的智慧,成功地为文清山营造一种诡秘的氛围,仿佛里面是妖怪和鬼魂的天堂,小孩子若是不小心进去了,回来都要请神婆驱驱邪,大人们若是去了那里生了病,会说是被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了,总之各种骇人听闻的传闻。

久而久之,大家对这里有一种天然的敬畏和惧怕,平时人若是路过文清山,都恨不得要绕道走。

而城关精神病院正好卡在文清山和城区口,当年那块地一直闲置,政府招标了多次,都没有愿意开发那块儿地,最后是一个闽商,要开精神病院,特意选了这块十分便宜的地皮,成本低廉,不到三十万买了近两百亩的地。

然后一直把精神病院开到现在。

如果这里要是种植罂粟,被发现的几率会相当小,无论是社会因素还是民众心理因素,都会自然而然地把这里略过去。

所谓的,灯下黑。

“让警察们去查一查精神病院、文清山、罂粟种植基地、化学硕士,他们之间的关系。”春和心想。

然后小跑着往闫东的病房去。

她一步三个台阶地往上爬,然后一把推开房门,话几乎冲口而出,她太激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