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番话就等于将孙家二房介绍了一遍,家境虽不富裕但却殷实,孙二太太性子好,身边没有女儿,定然会全心全意待儿媳如亲生的。将来儿媳一进门就能主持中馈,孙二断不会拿着捏着的,至于孙继慎,就只知道读书,房里一个通房都没有。
这话已经说的很通透了,这头次上门也只能说到这个份上,若是方氏不愿意回了话,这事儿也就当没有提过,就是传出去,也不过是两位夫人话家常罢了,扯不上儿女亲事上去,若是方氏同意了,接了话这事就能往深了说,事情也就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您看。”方氏笑着道,“时间也不早了,您中午就赏脸在家中吃个便饭吧。等过两日老爷休沐,再正式邀请孙大人和夫人到家中做客!”方氏的意思,她要和薛镇扬商量一下,再给孙夫人答复。
孙夫人非常的满意,话也说好了,就推辞道:“您的心意我领了,这家里还有大大小小的事情,我实在是脱不开身。就像您说的,改天我们一定再来拜访!”
方氏笑着说了几句客气话,亲自送孙夫人出门。
晚上薛镇扬回来,方氏就将孙家的意思告诉了薛镇扬,薛镇扬当即就皱了眉头,回道:“这门亲事不行,你也不要看着他中了孝廉就犹豫了,把回了!”
“老爷。”方氏不解,“可是那孙公子不好?”
薛镇扬凝眉,想到那一次薛潋在外院请吃酒,他远远看到孙继慎醉颠颠的进了内院,不管他当时是什么原因有没有打什么主意,但是这样的人心性不纯,行止不稳,将来也不会是个有定性能过日子的人。
他将这件事告诉了方氏,方式一愣惊讶的道:“竟有这件事。”顿时就对孙继慎的印象打了折扣,“他和俊哥儿熟悉,妾身把俊哥儿喊来问问。”话落,就让人把薛潋找来,方氏委婉的问起孙继慎的事情,薛潋满脸不在乎的道,“他读书倒是挺有天分的,先生也喜欢他,不过鬼点子多的很…他额头上有个疤,是去年和赵子舟一起爬树时摔下来的…”说完笑了起来。
方氏越听眉头越紧,去年,去年孙继慎都十五了,这样比起来他恐怕连薛潋都不如。
自家儿子这样她能忍受,大不了让他晚几年成亲,可若是女婿也这样没个谱的,她当然不会同意,方氏望着薛镇扬,心里已经有了打算,正要说话,薛思琪来了,笑盈盈的和父母以及兄长行了礼,就歪着方氏道:“三哥怎么在这里?”娘是要问孙继慎的事情吗。
“你一个姑娘,像个什么样子。”薛镇扬望着薛思琪没个正形就不高兴,“好好坐稳了。”
薛思琪莫名其妙的被训了一顿,害怕的坐直了腰背,又偷偷那眼角去观察父母的面色,方氏脸色沉沉的,薛镇扬更是面沉如水,都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难道是不同意?
她顿时紧张起来,着急的脱口问道:“娘,今天孙夫人来做什么,您怎么没有留她吃饭,下次还请她来吗?”她这话一问,方氏一愣,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我随便问问。”薛思琪笑摆手,“就是好奇而已。”
方氏没有多想,薛镇扬却是眯了眼睛打量了薛思琪一眼,转头吩咐薛潋:“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看书去。”
薛潋哦了一声摸不着头脑的出了门。
等薛潋一走,薛镇扬就冷声问薛思琪:“你问孙夫人做什么?难道你知道孙夫人来是干什么的?”
薛思琪当然不敢说,立刻摇着头否认道:“我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孙夫人来干什么的。”
“满口胡言!”薛镇扬一拍桌子,喝道,“你向来懒的很,晚上无事从不出门,也不关心家里的事,怎么今天这么殷勤的来问孙夫人的事,琪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知道孙夫人来做什么的。”
薛镇扬久居官场,最擅的便是察言观色揣摩心思,一个陌生人他都能猜度出心思,更何况自己的女儿。
“我!”薛思琪吓的缩在方氏身后,心里砰砰的跳,咬着唇不敢开口。
薛镇扬更加的肯定,她指着薛思琪,有指着方氏,怒不可遏:“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恬不知耻,恬不知耻!”她怎么会知道孙家来提亲,就算是她偷偷打听的,这个事她也不能问,竟然还一脸期待的来套话,若不是她打听的,那就是她早就知道…
她怎么能事先知道,不言而喻,那就是她和孙继慎不但认识,还私下里商量过婚事!
这简直…薛镇扬气的眼前一阵阵发黑。
方氏也骇的不清,回头望着薛思琪,沉声问道:“琪儿,你和父亲说实话,你为什么要来打听孙夫人的事?”
“娘,我真的只是没话找话随便问问!”薛思琪欲哭无泪,懊悔不已,可她真的很想知道父母是什么态度,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薛镇扬挥着袖子,怒着和方氏道:“这样的人我们家断不能要,你明天就回了孙家!”又望着薛思琪,“你给我去跪祠堂,在列祖列宗面前悔过,你要是想不明白,我就把你剃了头送庵庙里去!”
“父亲!”薛思琪一听薛镇扬要回了孙家,立刻急着道,“您怎么能这样,孙家不是挺好的吗,您为什么要回了。”
这个蠢货,刚刚还矢口否认,转眼就把自己绕进来,薛镇扬气不打一处来,讥讽道:“孙家好,孙家哪里好?是门第高还是孙继慎人品出色,你给我去跪着祠堂,滚!”
“我不。”薛思琪反唇相讥,“您偏心,什么这里不好,哪里不好的,您能同意大姐夫为什么不同意孙家。比起大姐夫,孙继慎不知好了多少,您分明就是偏心。”
“琪儿!”方氏也急了,腾的站起来,喝道,“你胡说什么,还不跟你父亲道歉。”
101 出事
“我没有错。”薛思琪跳起来瞪着薛镇扬,“姐夫有什么,当年不过比孙继慎多了一个功名而已,家世不显,身无长物,您都能同意,为什么就不能同意孙继慎,他年纪这么小就是举人了,将来您怎知他前程就比姐夫差,您就是偏心!”
啪!
薛镇扬手一甩,照着薛思琪的脸就抽了一巴掌,他气的白了脸,指着薛思琪道:“你这个蠢货,闭嘴,你给我闭嘴!”说完,竟眼前一阵阵发黑,砰的一声跌坐在炕头上。
“老爷!”方氏吓的忙扶住薛镇扬,守在外头的陆妈妈也急的掀了帘子进来,“老爷,老爷!”又对方氏道,“太太,我去请大夫来。”
薛镇扬自从上一次在祭台晕了跌倒过一次后,身体就差了许多,方氏心慌意乱的点和头,眼泪簌簌的落!
薛思琪捂着脸连哭都忘记了,想上去可又不敢。
“我没事。”薛镇扬拉住了陆妈妈,声音干哑的道,“给我倒杯茶来。”
陆妈妈没头没脑的点着头,慌慌张张的在桌子上倒了杯茶来端给方氏,方氏喂着薛镇扬喝了半盅的茶,才看到他脸色一点点的恢复了一些,她气的发颤又吓的心里砰砰的跳,失望的看着薛思琪道:“跪下!”
薛思琪无声的落着眼泪,跪在了地上,可还是咬着唇,满脸的倔强。
“琪儿。”方氏看着薛思琪,“你老实告诉我们,你和孙继慎是不是早就认识了?”
薛思琪垂着头没有承认,可也没有否认!
方氏气了个倒仰,闭着了眼睛,手指尖都在打颤,薛镇扬闻言就将手里的杯子丢出去,一下子就砸在薛思琪的额头上,力道很大,她额头上顿时红肿了起来,薛思琪啊的一声捂着头跌坐在地上,愤恨不甘的看着薛镇扬。
“滚,你现在就给我滚,你不要脸我们还要脸!”薛镇扬指着薛思琪,“你去外头看看,有哪家的小姐像你这样没脸没皮的,你这样算什么,你知道不知道羞耻,女戒女德都白学了?”
薛思琪呜呜的哭起来,捂着额头她露出两只滚圆的眼睛:“我怎么不知羞耻,我们发乎情止乎礼,又没有害人害己的事情,我怎么就不知羞耻了,有您这样说自己女儿的吗。”又道,“您要是不愿与,就一根绳子把我吊死吧,我不想活了。”话落,哭声的撕心裂肺的。
陆妈妈叹了口气,无声的退了出去,将门关上,她将一院子的丫头婆子赶出去,亲自守在门口,里头,就听到薛镇扬叱道:“你还有脸说自己发乎情止乎礼,你懂不懂这是什么意思!”说完,站起来抬脚就要踹。
生了个不争气的蠢货,她要死他就成全她!
“老爷。”方氏一把抱住薛镇扬,她也气,可是薛镇扬怒在心头这一脚下去薛思琪哪还有命活,自己生的养的再怎么不争气,可那还是自己的孩子,“老爷,让妾身劝劝她,您别生气!”
薛镇扬收了脚,哼的一声坐了下来。
方氏红着眼睛恨铁不成钢的对薛思琪道:“你口口声声说孙继慎和你姐夫不论家世还是外貌,都是旗鼓相当不比你姐夫差!可是你姐夫和孙继慎一样偷偷和你姐姐见面了吗,你姐姐偷偷和你姐姐商量婚事了吗,他们私相授受了吗。琪儿,你这是被猪油蒙了心啊,这样的人男子,今天能和你这样,明天他也会和别人如此,你考虑过没有,你若是嫁过去,你能受得住吗?”又道,“你看你姐夫,他是如何对你姐姐的,你父亲看重他,不是因为他将来前程似锦,哪怕他现在辞官回乡了,我们也相信他能照顾好你姐姐,就算是吃苦那也定是他担当着。你父亲看重他只因为一点,那就是他为人老实稳重,这样的人无论将来是仕途上还是在家庭里,那都是可靠的!”
“娘。”薛思琪辩道,“孙继慎是有点不稳重,可他年纪还小,再过两年等他经历多些,再稳重些就肯定会好的!”
薛镇扬又拍了桌子,喝方氏道:“你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她能听得懂吗!”话落,又对薛思琪道,“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去祠堂,没有我发话你若敢出来,我立刻打断你的腿!”
薛思琪气的嘴唇发紫,腾的一下爬起来:“跪就跪,你就把我跪死了好了,你有大哥,有大姐,正好多我和三哥,我们从小你就不待见我们,你巴不得我现在就死了才好,你就眼前清净了,就没人给你丢脸了!”话落,啪的一声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陆妈妈提了灯笼跟了出去,怕薛思琪一怒之下做傻事。
“明天你就找人牙子来,把她屋里的服侍的一个不留全部卖了。”薛镇扬气的没了力气,方氏应着扶着他道,“老爷息怒,琪儿的性子您也知道,她什么都不懂,撅起来跟头牛似的,等她缓了这个劲儿我再劝劝她,您别生气了,犯不着气着自己的身子。”
“你这个蠢妇!”薛镇扬喝道,“现在是劝不劝她的事情吗,难不成你还想等她改了心思,瞧不上孙继慎再和别人做出这等事情来?这一次断不能饶了她,若不然将来你连后悔都没有机会。”
方氏心里有愧,垂了头任由薛镇扬骂,薛镇扬也实在懒得说,摆着手道:“你自己歇着吧,我今晚去外院。”晃悠悠的站起来,又警告方氏,“不准给她送吃喝,若我晓得了,连你一起罚!”
方氏胡乱的点着头担忧的扶着薛镇扬:“您不是头晕吗,还是别去书房了,今晚妾身就歇在暖阁,老爷去卧室休息吧。”
每次一犯错她承认错误的很快,把自己的位置也摆的很低,薛镇扬不由想到了第一次在临安见到她时的样子,远远的跟在方明晖身后,垂着头非常的乖巧,一双眼睛黑白分明清澈的如溪水一般,那时他就知道,方明莲不是个聪明的,但绝对是个单纯善良的。
人有的时候要取舍,你想要个什么样的人,就得舍弃别的,薛镇扬叹了口气,一瞬间就有些老态龙钟的样子:“歇着吧!”就出了暖阁。
薛镇扬进了卧室,方氏忙含着春柳春杏几个人去服侍,陆妈妈也从外头回来,关了暖阁的门低声道:“二小姐没事,在祠堂跪着呢,不过一直哭着…这晚上很凉,这么跪着肯定要生病的。”
方氏心疼不已,想了想咬牙道:“不管她了,死不了的!”就不准陆妈妈再说。
陆妈妈叹了口气,没想道二小姐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太太。”陆妈妈扶着方氏坐下,给她倒茶,才低声道,“孙家的婚事您若是回了,也得想好了对策,若是那孙继慎或是孙夫人一口咬住二小姐不放怎么办。若是要和咱们撕破脸,到时候将二小姐的事情说出去…咱们可要防着这些才行。”
“你说的没错。”可方氏心里就跟没了主心骨一样,乱糟糟的,什么也想不出来,拉着陆妈妈道,“你去把幼清喊过来!”
陆妈妈听着点头,立刻转身就去青岚苑。
两个人都没有去想,幼清是薛思琪的妹妹,这种事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么好问她的意思。
过了一会儿幼清和陆妈妈一起来了,她套了件半旧的川花褙子,头发随意挽了个纂儿,可见之前她已经歇下了,方氏见到她立刻就道:“幼清,你来了就好。”
在路上,陆妈妈已经和幼清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如今见方氏脸色难看,她心里也不好过,握着方氏的手安慰道:“事情还没有坏到那个地步,您不要太着急。”
“我不能不着急啊。”方氏叹气道,“琪儿那边犯了倔,你姑父气的长点晕过去,陆妈妈方才又说孙家说不定还会耍无赖,这件事…”她茫然无措,却又着急上火,“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孙家那边不敢做什么,莫说孙茂愿意不愿意得罪姑父,就说孙公子,他春闱在即,若是将这种事情说出来,对他根本没有好处,他还不至于傻到把自己搭进去。”幼清声音又轻又缓,“如今要担心的还是二姐,她铁了心的认定了孙公子,我们要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她说着一顿,心里没什么把握,薛思琪和孙继慎走到哪一步了,有没有可能已经…她不好说,只得道,“若非嫁不可,也要在这之前把孙公子压的死死的,将来他也不能拿这件事瞧轻二姐,就算婚后再浑,也有个顾忌。”父母和儿女扭力,通常最后胜的还是儿女,毕竟是自己亲生的,不是那歹毒的人谁舍得真的将儿女置之死地。
前一世,姑父也打也骂了,薛思琪去掉了半条命,可是最后还是如愿嫁给了孙继慎,可见最后姑父虽是一副不想管的态度,但也是他的退步啊。
方氏心也随着幼清的话定下来,却又被她话里的意思再次提起来,陆妈妈也变了脸色,她没有想到这一层,二小姐不会真的和孙公子做…做了那种事吧。
“您别怕。”幼清见方氏白了脸色,手不停的发着颤,她低声道,“她们平日见面也没有多少机会,应该是我多想了。您若是不放心,可以让陆妈妈去套一套二姐的话,这会儿她正在气头上还想不了多少,问她肯定能问出来。”若是等明儿她冷静下来,说不定就能用这件事来威胁父母了…
“我,我这就去问问。”陆妈妈惴惴不安出了门,方氏紧紧攥着幼清的手,气的不得了,“你大哥和你大姐那么懂事,我怎么就生了她这么一个傻丫头,就算是你三哥再胡闹,可也是有分寸啊!”
幼清叹了口气,轻声道:“二姐是一时糊涂,您别生气了,她一定会明白您和姑父的一片苦心的。”
方氏摇着头说不出话来。
过了一会儿陆妈妈快步走了进来,反身关了门她长长的松了口气,和方氏、幼清道:“二小姐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没有到那个份上!”
大家都松了一口气。
那这件事就相对简单多了,只要稳住薛思琪就好了。
“怎么能让那丫头不这么倔呢。”方氏叹了口气,“关着,打着肯定是不行的。”她的女儿她了解。
幼清心里转了转,没有说话!
薛思琪在祠堂跪了一整夜,第二日一早薛镇扬去了朝堂,方氏让陆妈妈给她送了点水和吃食,薛思琪一副寻死的样子,粒米未进…薛老太太知道了,把方氏叫过去一通骂。
幼清见不得方氏哭,忍着怒去了祠堂,这里虽说是祠堂,但因为薛家的祖籍再泰和,这里也不过是个倒座改的,小小的两间打通了,地上铺着如镜面似的大理石,空荡荡的只有正对着门的祭台上摆着几十个牌位,四周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只有薛思琪孤零零的跪在正当中,她面前食盘里的东西丝毫未动。
“二姐。”幼清走了进去,轻轻在薛思琪身边蹲下来,薛思琪转过头来,幼清就看到她双眼肿的跟桃子似的,一双眼睛都睁不开,她一看到幼清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抱着她道,“我好害怕,这里晚上阴森森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幼清一下子就心软了,薛思琪真的只是个未长大的孩子,在她对男女之事懵懵懂懂的时候,就遇到了孙继慎,在她对婚姻最憧憬的时候,孙继慎毫不留情的将她的美梦击的粉碎,她绝望无助懊悔…所以才有了那样的心思吧。
幼清叹了口气,拿帕子给薛思琪擦着眼泪,低声道:“别哭了,再哭眼睛可就要瞎了。”
“父亲好狠心。”薛思琪抽噎不停,连话都说不清楚,幼清尽量放的轻柔些,“姑父再严厉,那还是为了你好。女人的婚事乃是一生的大事,嫁的好了这一生都能幸福太平,若嫁的不好,只会生不如死,所以父母在给儿女挑选夫婿时,都会谨慎的考量,没有别的原因,只盼着我们将来会过的幸福。”
“可也不能武断啊,日子还没有过,他们怎么知道我嫁给孙继慎将来一定不会幸福,他对我很好,不管我有什么事他都会放在心里,我说的话他也会记得清清楚楚!”薛思琪道,“这世上除了他没有人把我看的这么重要,我一定要嫁给她。”
“你说姑父是武断,那你呢,你是不是也只是臆想呢。”幼清听完薛思琪的话,柔声道,“我也不知道孙继慎是不是真的良配,但是我们有眼睛,我们可以各方面的去考量,也许你是对的,可那只是也许,可若是错的呢,你敢不敢拿自己的一生去赌?到时候你就没有退路,你说你有个可靠的娘家,可你想过没有,你若真的回家了,大哥大嫂对你再好,那也不是能陪着你一生的人,那么多个日日夜夜你要怎么办。还有,若有孩子了呢,孩子又怎么办,这些你都想过吗。”
“说来说去,你就是因为他和我私下见面,所以觉得他人品不好。”薛思琪哼了一声不再趴在幼清身上,“他不和我见面呢,我又怎么知道他的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却没有顺着幼清的话,说她能赌得起,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相信会有这一天。
幼清长长的吸了一口气,又吐了出来,觉得自己的心头火熄了一些,她才开口道:“人品好不好,你看的不全,我也不了解,这样好不好,我们让人去打听,如果得到的结果真的和你说的一样,我帮着你一起劝姑父和姑母,若不是,那么这个事情你就不要再提了,安安心心的在家里,等着姑父和姑母给你选个好人家。”
“我!”薛思琪下意识的就要拒绝,想了想又觉得幼清说的还是有道理,她相信孙继慎很好,那她还怕什么,就道,“你去打听好了,我一言九鼎,绝不反悔!”
“那就一言为定。”幼清松了口气,又放了狠话,“将来你若是反悔了,让姑母伤心,我第一个不饶你!”
薛思琪哼了一声,没吱声。
幼清就出了祠堂回了智袖院,打算和方氏说这件事,刚到智袖院就看到周长贵家的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太太,太太!”还没进门,她声音发着颤的喊着方氏。
周妈妈做了几十年的下人,怎么走路,怎么说话,甚至怎么打盹都是一清二楚的,今天怎么会这样失态?!
“怎么了。”方氏已经如惊弓之鸟,“怎么了!”
周长贵家的朝方氏福了福,又朝幼清行了礼,语无伦次的回道:“祭…祭台塌了!”
“什么!”方氏就差跳了起来,“祭台塌了,怎么会塌了,老爷呢,老爷在哪里,没有受伤吧。”薛镇扬是工部派去的监工啊。
幼清心头也是一跳,祭台怎么会塌了,前一世九月初九祭台可是好好的完工了,圣上还在上头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的丹药,直到她死前祭台就是安安稳稳的杵在西苑的,怎么会塌的呢!
“老爷不知道,还是我当家的从街上回来听到的,现在外头都沸腾了,说的圣上遭了天谴,要降罪大周了!”
方氏摆着手:“这话不要乱说。”又道,“你让周总管赶紧派人去打听一下,老爷现在在哪里,人怎么样!”
周长贵家的点着头,幼清又吩咐道:“如果找不到大老爷,就去棋盘街那边打听,工部那么多人,若是大老爷出事肯定还有很多人也逃不脱的。若这些都行不通,就想办法去找姑爷,他一定知道的。”
“奴婢知道了。”周长贵家的才出了门。
幼清手脚冰凉,周妈妈说的话一般人根本不敢说,或者说,根本就不敢往这方面去想…可是,那街上疯传的话又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祭台的用的石料是西山挖过来的,每一块都是人工检查打磨成要用的形状,砌墙用的糯米,红糖底料都是内务府供的,为圣上办事,就算是贪点财可也不会谁有胆子在这里头做是手脚吧。
不对,幼清下意识的摇着头,不由想到了二皇子遇刺,皇陵被淹…紧接着祭台又塌了。
难道只是巧合吗。
幼清心里砰砰跳了起来,应该不会,应该不会!
“幼清!”方氏心力交瘁的握着幼清的手,“你…你姑父会不会有事。”
姑父是监工,若是要问罪,姑父首当其冲啊!
“姑母!”幼清苍白的安慰着方氏,“没事,姑父一定没事的!”
方氏听出幼清话里的意思,拉着幼清道:“要不要…派人去把你大表哥找不回来,若是…他不在,可怎么办啊!”
薛霭走了几天了,现在肯定已经上了船走了,而且去南京对他来说真的是一件千载难逢的机会,幼清凝眉道:“先不急,若姑父真的出事,再派人快马加鞭去将大表哥找回来。”
方氏点着头,脑子里嗡嗡的响,幼清扶着她往房里去,这边薛老太太的声音就隔着院墙传了进来:“什么祭台塌了?你派人去打听了没有,致远呢,致远怎么样!”
“娘!”方氏迎了过去,担忧的道,“已经派人去打听了,现在还什么消息都没有。”
薛老太太急的不得了:“你让人去找冬荣,让他去打听!”
薛镇世能打听到什么,他连老娘和女儿都不管了,幼清腹诽了几句,就听到方氏道:“朝廷的事,二叔哪里能有什么办法,您先别急,等周总管回来再说。”
薛老太太皱着眉,心里火烧火燎的,几个人就这么直挺挺的站在院子里,连走路小腿肚子都打转。
若真要降罪,不说满门抄斩,薛镇扬是活不成了!
不知等了多久,周长贵一边抹着汗,一边急匆匆的赶了进来,他也站不稳,扶着院门语无伦次的道:“…老爷…老爷被抓了!”
薛老太太和方氏一前一后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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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可能
薛老太太和方氏一晕,院子里顿时乱了起来,陶妈妈拉着薛老太太,幼清扶着方氏,吩咐陆妈妈:“快让人去请郎中。”
“是,是!”陆妈妈回头就对周长贵道,“你快拿着对牌让小厮去请郎中来,要快!”
周长贵又抹着汗,高一脚低一脚的往外赶。
大家七手八脚的把薛老太太扶进了暖阁,将方氏抬回了卧室里,幼清让人打水给两人洗脸,又给方氏喂了养心丸,郎中才被外院的小厮拖着赶到,先给薛老太太诊了脉,道:“急火攻心,先让她歇一歇,我开了药,等醒了再给她吃。”
大家放了心,郎中又给方氏探脉,诊断是一样的,便只开了一副方子。
“先派个人去三井坊,看看姐夫在不在家。如果不在家就去行人司找姐夫。”幼清吩咐陆妈妈,现在到底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只有问清楚事情才好做出判断,“再把三表哥找回来。”家里有个男子在,下人们心里也稳一些。
陆妈妈应这是,走到门口幼清又叮嘱了一句:“不要惊动大姐!”陆妈妈应是出了门。
幼清心烦意乱,看到春柳几个人在门口抹着眼泪,她心头微沉,这几个丫头已经算是心性沉稳的了,连她们都这样没头没脑的哭,家里的其它的下人只怕是更加乱了,就怕有那居心不轨的,想趁着乱惹点事情出来。
她起身走到门口,视线睃过春柳几个人,低声道:“去将家里的下人都喊到智袖院来,就说我有话说。”
“是,奴婢这就过去。”话落,拿帕子擦着眼泪去了,幼清又对春杏道,“你和春荷照顾好二小姐,三小姐那边守着的人也打个招呼,让她们紧着点心。”
春杏打量了一眼幼清,点点头,春荷犹豫的道:“那…二小姐那边怎么办。”
“先接她回来,她房里的丫头都还关着的,你挑几个婆子和小丫头服侍着。”幼清说完,又道,“厨房那边也紧着点,越是非常时刻,越不能马虎大意。”
两个人都应着是,不知不觉心里的浮躁渐渐沉淀下来。
过了一刻院子里当差的婆子丫头都聚在智袖院里,春柳进来回道:“方表小姐,除了几个当差的,府里的下人都到了。”
“嗯。”幼清由采芩扶着出了门,院子里站了许多丫头仆妇,一个个如丧家之犬似满眼茫然和惊恐,薛镇扬是一家之主,现在他被抓了,又是祭台坍塌这么大的事情,就算不死在牢里,只怕也得脱层皮…更何况,这个时候大少爷还不在家,太太和老太太又都病倒了,家里根本没有管事的人,她们就跟抽了主心骨似的,内心惶惶不安。
刚才听到管事们含着去智袖院,她们以为是太太醒了,没想到一到这里出来的竟然是方表小姐…
她们怎么把方表小姐忘记了,家里还有她呢,前段时间太太照顾老太太的时候,府里的中馈就是方表小姐主持的,处处都安排的妥妥当当,非但没有一点乱,甚至说句不得当的话,比太太处理的还要周到。
方表小姐有能力她们都有所经历或是听闻,可是,现在的情况和早先不一样,她一个小姑娘估计自己都害怕的不得了,还能处理好府里的事情吗,这个时候大家都不稳定,若是安抚不好,指不定就要适得其反的。
一时间,大家都看着方表小姐,很好奇她要做什么,说什么!
幼清静静站在抚廊上,目光一一扫过众人,面上是淡淡然镇定自若,全然没有因为薛镇扬被抓而慌乱和不安,她朝着众人微微一笑,沉声道:“大老爷的事情,想必你们也听说了,祭台是工部一手办的,大老爷又是监工,所以就被牵连进去了,刚刚被抓的也不会也不可能只有大老爷一人,祭台到底怎么塌的,你们不知道,我也不知道,大家都不知道,但是抓当值的人是有必要的,这是个过程,就和你们在府中当差,手中的差事出了难以弥补的错处,太太也会先将你扣起来,文清缘由再细细详查,最后你若是无辜的,自然也会安然无恙,朝堂的事也大同小异,所以你们不用紧张和害怕。”
幼清说的很直白,也打了个简单易懂的比方,那些个仆妇丫头们个个都听懂了,纷纷点着头。
是啊,府里如果出了事,肯定要问当差的人,大老爷的差事出了差错,被抓起来也在情理之中,至于结果会怎么样,只要大老爷什么都没有安安分分的当差,就肯定会被放出来,这个道理连再内宅的夫人小姐都懂,那些个读了那么多书断了那么多案子的大老爷肯定更明白了。
“一会儿你们回去,就跟平常一样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慌,就是天塌下来也砸不到你们头上,尽管放心!”幼清不疾不徐的说着,“不过,又不能和平常一样,你们当差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夜里的巡视也由每晚两班两刻钟巡视一遍改成四班一刻钟巡视一遍,越是这个时候,我们越要小心翼翼,不要大老爷最后什么事都没有,我们家里却出了乱子,拖他的后退。”
大家都开始点着头,幼清满意的颔首:“我要说的也就这么多,越是为难时刻我们越要团结一致,因为我们是一家人,易容俱荣一损俱损!我也会让人留意着,谁做的好其后我必定禀告太太,给你奖励,可谁要偷懒耍奸浑水摸鱼做出点见不得人的事来,只要被我发现,一刻都不会留他,立刻找人牙子来领走!”
场面一片寂静,大家都暗暗紧起心来,方表小姐说的对,越是为难时刻,大家越不能出错,不能给大老爷拖后腿,大家心里想了一通,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大声应了一句:“我们知道了,谨记方表小姐的吩咐!”呼喇喇的,大家都跟在后面表态。
幼清点头,很欣慰的样子:“这才是薛府的人,才像是一家人的样子。”又道,“都去忙吧,大家辛苦了!”
“不辛苦。”大家此起彼落的应是,轻手轻脚的从智袖院退出去。
待大家都离开,幼清转身吩咐采芩道:“你去告诉周芳一声,让她去找周妈妈,从今天开始,让她带着人夜里巡视,白天她就留在房里休息。”
“好!”采芩话落,又犹豫的道,“小姐…大老爷会不会…”
幼清心里也没有底,这件事可大可小,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敢下定论,只好摇头道:“等姐夫来了再说!”话落,她进了方氏的卧室。
方氏已经醒了过来,和陆妈妈在房里说话,幼清进去轻声问道:“您感觉怎么样,头还晕不晕?”
“好多了。得亏有你。”方氏叹了口气,“你姐夫来了没有?”
祝士林这会儿肯定是没空来,她回道:“现在朝堂肯定也是到处乱糟糟的,姐夫可能要到晚上才能过来,等他来了问清楚事情始末,我们再做打算!”
方氏点点头,撑着坐了起来,正要说话,外头薛思琪疯了似的冲进来:“娘,娘,父亲怎么了,怎么会被抓了。”
“我让人将二姐带回来了,非常时期,她在祠堂不安全。”幼清扶着方氏坐稳,轻声和她解释着,方氏点了点头,看着薛思琪从门口进来,回道,“现在还不知道,你姐夫晚上应该会过来,你看看你这个样子,先回去梳洗梳洗再过来。”
“那您没事吧。”薛思琪发髻歪在头上,衣服也皱巴巴的,站在床边小腿因为跪的久了不停的打着颤,“我不回去,就在您这里梳洗一下,陪着您。”
方氏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多说她什么。
外面街上留言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但大多都是将近日发生的两件大事连在一起说,明里暗里的直指圣上无德无为遭天谴。
周长贵派了人去棋盘街工部衙门外守着,每个一个多时辰就会回来报一次信:“营缮清吏司抓了一个郎中,一个员外郎,侍郎只有大老爷入了大狱,钱大人如今正在西苑和内阁几位阁老一起拜见圣上。”过了两刻钟又回来报,“内务的营造司掌司院东莞伯府世子爷也被请去了内院,陶然之也在。大姑爷不在行人司,到处打听不到人。大理寺牢房如今严加看管起来,一律不准人靠近半步。”
“所有参与营造的工匠悉数被软禁在西苑,还有大皇子先前借调的八十随军也在其中,现在大皇子和皇后娘娘一起去了西苑!”
薛老太太,方氏,幼清,薛思琴还有赶回来的薛潋纷纷屏气凝神的听着。
越听心里越是没底。
直到晚上戍时祝士林才赶过来,他自中午开始就水米未进,方氏心疼他让人去做饭,祝士林喝了口水就喘着气将他知道的事情告诉大家:“岳父如今人被关在大理寺,和营造司的三位大人被关在一处,内务府还抓了几个负责送货的几个小吏,还有一个供米的皇商也被关了进去,我下午已经进去看过岳父,他很好,让我带话给祖母还有母亲,让你们不要担心,该做什么做什么,不要慌乱,清者自清,大理寺会查明真相的。”
薛镇扬当着别人的面,当然只能说这些话,至于他心里怎么想的,大家谁都猜不到。
“我来之前已经给夏阁老的幕僚先生留了信,一旦夏阁老回来就会派人来告诉我,我再去问问夏阁老,圣上那边到底如何定夺。”祝士林说的很快但有条不紊,“这件事说到底还是还看圣上的态度,若是圣上执意要严惩,最后就算查出来祸乃人为,也不会轻易放过这些当职的人,可若是圣上不打算深究,那岳父至多被关个十天半个月就会放出来。”祝士林说完,薛老太太出声问道,“祭台好好的怎么会塌,这天不下雨没打雷,那些老房子用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也不见那家无缘无故的塌了的。”
就是因为这样,大家才觉得突然和莫名其妙,祝士林回道:“是上午辰时一刻左右,工匠们上去做了半日的工整准备下来休息,不等人下来祭台就从顶上往下三四尺的距离开始掉碎石头,底下人的纷纷往外躲,不过一刻钟不到,就从稀稀落落的掉石块,变成大片的石头砸下来,一落地就成了碎末,整整塌了约莫有半丈高!”
“怎么会是碎末子?”薛潋奇怪的问道,“那些石料隔几日就会运进城里来,我也瞧见过,一块块都结实的很,就算是砸在地上,也断不可能成了粉末啊!”
祝士林凝眉看着众人,答道:“就是很蹊跷,所以内阁几位阁老一商议,在圣上下令抓当值的几位大人后,就将西苑所有人都软禁起来,不管什么原因,这些经手的工匠肯定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内阁的反应是对的,不管是意外还是人为,工匠绝对是最清楚的,幼清心里想着,出声问道:“既然大皇子的随军也被软禁了,长春宫可有什么反应?”
祝士林听着一愣,惊讶的看了眼幼清,忙收回视线回道:“皇后娘娘让人去承德请郑六爷回来。”
也就是说,皇后娘娘已经露出一副戒备的状态了。
“太太,姑爷!”周长贵进来回道,“夏阁老府中的董先生来了,在门口等姑爷,说有些话要和姑爷说,说完他也不多留,立刻就走,让姑爷过去!”
祝士林眼睛一亮立刻站了起来,方氏迫不及待的道:“董先生是夏阁老的军师,他能亲自过来,肯定是有要紧的事情和你说,别让他等久了。”
祝士林应是,薛潋也站了起来:“姐夫,我陪你一起去。”和祝士林一起出了门,过了近半个时辰,祝士林和薛潋前后脚回来,祝士林将董先生的话告诉大家:“…圣上的态度现在还摸不准,到下午为止他只见过范大人,其它的人甚至连皇后娘娘和大皇子殿下都一律拒之门外。”范大人是大理寺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