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上关中侯送进宫的那把双面绣凤栖梧桐的洒金团扇,他哪里还有不明白的。
那个传闻中的,像极了关中侯亡妻的,跟他一见如故,渐生情愫的女子是永和公主?!
更别提关中侯还有永和公主的耳环,且只送进来一只。
他登时暴怒。
关中侯和永和公主此举,无疑是打了他的脸!让他脸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一个清修的公主,竟然跟男人私自相会…
他怔怔坐在龙椅上,好长一段时间才回过神来,立即吩咐安公公派人出宫,去普慈庵查清楚。
安公公很快便带回了消息,和普慈庵主持的供词,他当即便又宣召了关中侯入宫。
与此同时,彭德妃和林淑妃处也几乎同时收到了消息。
彭德妃满面怒容,简直不敢相信,永和公主竟然做得出这样的蠢事,这可是私会男人啊!那个男人还不是普通的男人!
她气的发抖,结结实实的扇了永和公主一个耳光,指着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永和公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她眼里,这件事跟她半分关系也没有。
直到彭德妃说出关中侯的名号,她才捂着脸震惊的瞪大眼睛:“我在普慈庵的时候,根本不曾出过山门,更别提见过什么男人…”
可是彭德妃已经听不进去了。
她知道关中侯已经进宫的事儿,见永和公主还死鸭子嘴硬,干脆头痛的挥了挥手让人把她带走。
彭嬷嬷小心的上前来服侍彭德妃净面,一面又劝她:“您别为了她伤了身子,否则才是得不偿失…”
彭德妃仍旧怨恨难消,若是之前就知道永和公主竟然这么不知事,还做下这么不要脸的事,她是怎么都不会把这个麻烦给带回来的。
想一想,她还打算把永和公主嫁给沈琛,让沈琛接了这个包袱。离间沈琛跟卫安之间的关系,让他们夫妻不和。
可是现在看来,怎么还可能把永和公主嫁给沈琛?
永和公主跟关中侯的事情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连隆庆帝都知道了,沈琛肯定也知道了,谁还敢再提这件事?
若是再提,岂不是就是在明晃晃的给沈琛带绿帽子?逼反人家吗?
真是想一想就万分头疼。
“废物!”彭德妃将茶杯重重的拂落在地:“真是烂泥扶不上墙!”
她最气的还是永和公主的欺骗,这种事情,永和公主要是早告诉她,她还能帮着描补描补,到时候把关中侯给应付好了,这件事情也闹不起来,造成不了多么严重的后果。
可是现在说一切都晚了,大家都已经知道了。
彭嬷嬷也跟着叹了口气,小心的收拾了地上的碎片,才跟彭德妃:“娘娘也别太过生气了,咱们虽然没有永和公主了,可是只要圣上动了这个念头就好,也不定非得要永和公主不可,咱们永清公主不也是…”
她顿了顿,见彭德妃若有所思,便又再接再厉的劝道:“何况,永和公主到底是跟您隔了一层的,又不是您带大的,您做成了这门亲事,她也未必就跟咱们亲近。都说女生外向,她可是对平西侯死心塌地的,谁知道到时候她是不是一门心思的向着平西侯呢?”
想到这里,彭德妃觉得也不那么难受了,哼了一声,让彭嬷嬷替自己按捏太阳穴,一面叹气一面道:“只是可惜了这次对付沈琛的机会,这个蠢货倒是不要紧!”
“那您就更不必担心了。”彭嬷嬷笑了笑:“说到底您要对付的是那边儿那位不是?她亲弟弟可也喜欢卫七小姐的紧呢,听说前几天卫家那边刚回来,他就迫不及待上门去了。这说明什么?说明他还没死心,咱们也未必就只能朝沈琛这边下手,多想想林三少跟寿宁郡主这边的法子不也一样吗?”
彭德妃便眼前一亮。
至于永和公主怎么样,她已经是不关心了的,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棋,没了也就没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林淑妃却还是很关心。
这件事毕竟涉及到了卫安,涉及到了卫安的话,林三少便向来都是很在意的,她自然也跟着关注这件事。
郑王妃自然同样关心,郑王现在不在京城,她便是卫安的长辈,等听说宣了关中侯进宫,她便忍不住开始紧张,等了许久没等到消息,忍不住问林淑妃:“娘娘,这件事会不会再出什么意外?”
按理来说是不会再出什么意外了,隆庆帝既然宣了关中侯进宫,就说明这件事他是相信了的,现在京城传这件事又传的沸沸扬扬有鼻子有眼,满城的人都信了,也由不得隆庆帝不信。
关中侯只要稍微表现的好一些,隆庆帝会信的。
她同郑王妃笑了笑:“信不信的,等一会儿就该有消息了,你先不要太过着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十有八九,是能成的。”
隆庆帝的性格她很了解,一旦动了疑心,想要打消他的念头很难,现在证据又摆在了眼前,哪怕是永和公主仍旧梗着脖子不肯认,那也没有什么关系,毕竟当事人也不止她一个,还有普慈庵的尼姑和关中侯可以问呢。
第984章 良缘
郑王妃不好再说什么了,毕竟这件事最终还是取决于隆庆帝如何决定,林淑妃再怎么关心,也不能去过问的太多,否则的话反而可能让事情变得更糟。
她陪着林淑妃等了两三个时辰,才听说隆庆帝的御驾往林淑妃宫里来了,急忙便站起来:“那臣妾便先下去了。”
她肚子越来越大,隆庆帝的脾气又越来越捉摸不定,平时她是很怕碰上隆庆帝的,基本上能避便尽量的避开了。
林淑妃听她说,便点点头,吩咐丁香她们好好伺候:“若是王妃有什么不妥,一定要尽快来通报。”
郑王妃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大半年过去,她已经即将临盆,林淑妃是很谨慎的。
不一会儿,隆庆帝的御驾就到了,林淑妃整理了衣裳形容便出去接驾。
隆庆帝面上看不出喜怒,伸手拉了她起来便问:“小六呢?”
林淑妃把楚景瑞教养的很好,六皇子很亲近他父亲,既懂规矩又有孩子的天真,隆庆帝极为宠爱这个老来子,对他几乎有求必应。
林淑妃便微微笑了:“在屋子里呢,奶娘抱着他,最近已经学会翻身了,调皮的了不得,我见他实在是喜欢,便只好由着他了。”
隆庆帝脸上的阴霾不自觉的便少了几分,哈哈大笑起来:“这点真是像朕!小的时候,朕也极为活泼,学翻身学爬都很早…”
他一面说,一面往里头走:“既如此,朕去看看他。”
林淑妃应是,跟在他后头,自然而然的问他:“听说圣上前头忙得很,臣妾还以为圣上今天不来了。”
隆庆帝的步子便停了停,皱了皱眉头似是忍耐了一会儿,才道:“今日出了一件糟心事。”
林淑妃跟在他后头,很是平静的哦了一声才问:“能跟臣妾说的吗?”
她向来很是懂事,能问的才问,不能听的一个字都不多说。
隆庆帝想起了什么,厌恶的皱眉:“说起来还是家丑。你知道永和在普慈庵清修了半年的事吧?”
林淑妃点头:“自然知道,永和她在普慈庵受了不少的苦,回来以后还懂事了不少。”
懂事吗?真正懂事就不会做出这种丑事了!隆庆帝心里更添愤怒,冷笑了一声跟林淑妃说了关中侯进宫的目的。
“若不是他主动说出来,朕还一直蒙在鼓里!”大约是因为跟林淑妃没什么不好说的,隆庆帝很信任她:“亏朕还想着成全女儿的心愿,让她如愿嫁给沈琛。可是现在,她还想嫁给沈琛?!若是这件事晚些时候闹出来,若是朕已经下了婚旨了,到时候朕怎么跟临江王府交代,怎么跟沈琛交代?天下人又怎么看朕?!这个忤逆之女!”
这个评价已经极为不客气了。
林淑妃知道隆庆帝心里对永和公主只怕是厌恶多过喜欢了,才蹙眉道:“永和…她竟做出这种事来?可是既然如此,那永和她怎么还说自己喜欢沈琛的话?”
提起这个隆庆帝便更加生气:“正是,她在普慈庵的时候跟关中侯不清不楚,回来以后却又一门心思的想着沈琛了,此等行为…就算是让她嫁给了沈琛,也只是招祸的根本!”
林淑妃便叹了口气,眼见着已经到了书房了,便道:“永和既然已经说了喜欢的是沈琛,又做了这么多事,现在事情倒是难以收场了。”
隆庆帝已经站定了,冷笑着道:“有什么好难收场的?她既然喜欢关中侯,做出这等事在先,还怕别人说不成?关中侯倒是不知她跟沈琛的事,一门心思的想着她,朕思来想去,倒不如成全了他们。”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做错了不少事,也总是闯祸,可是总不能真的要她的性命吧?
倒不如趁着现在城中多是在赞扬关中侯和永和公主情深似海的传言多些,成全了这门亲事。总归之前她跟关中侯又有情愫在先,现在再让她嫁给关中侯,也算得上是一桩好姻缘。
省的她再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
林淑妃有些诧异:“永和同意了?”
“她?”隆庆帝语带讥讽:“她知道什么?若是让她自己作主,还不成了大笑话!”
林淑妃便不再多说了,只是附和道:“圣上也是慈父心肠了,公主也该体谅圣上的用意,希望她以后能好好的过日子罢。”
隆庆帝点了点头,推门见儿子在奶娘和嬷嬷们的看护下在地毯上翻滚,便忍不住眉开眼笑:“瑞儿过来!”
六皇子听见父皇的声音便循着声音看过来,见是父亲和母亲,便咧开没牙的嘴咯咯的笑,他长得原本便肉乎乎的,笑起来格外的可爱,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看见儿子这样,隆庆帝心里再多的烦闷也都尽数消除了,笑着上前一把将儿子抱起来,掂量了一会儿才道:“没重多少两…”
林淑妃便也在旁边微笑摇头:“您还说呢,虽说小孩胖胖的才好,可是也不能太过了,瑞儿现如今已经有十七斤,半年多的孩子,这样儿已经了不得了,可不能再重下去了。”
隆庆帝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孩子么,要有肉才结实。”说着又把六皇子抛的高高的再接住,笑着冲他道:“快学着叫父皇,父皇领着你出去玩儿!”
今年避暑去河北,是必得带着六皇子一道去的,林淑妃便也笑:“他还太小呢,就算是到了夏天,恐怕也只是堪堪学会走路…”
在林淑妃这里,说的全都是儿女的事,让隆庆帝不必费心神,他很喜欢这样的气氛,闻言便笑说:“没什么,等他会走了,自然到处都能去的。”
长杨宫其乐融融,彭德妃那边却几乎咬碎了牙,听说隆庆帝从书房出来便径直又去了林淑妃的长杨宫,彭德妃心里愈发的慌。
这样的场景,跟当初的她跟方皇后之间的场景何等相似?
隆庆帝分明是要一力抬举林淑妃和六皇子了…那她呢?她难道要变成另一个方皇后?!
第985章 解决
可是有方皇后的例子在前,彭德妃却绝不会想再做方皇后了。
胜者为王败者寇,她之前已经在林淑妃给六皇子的奶娘身上动过手脚,六皇子因此发起了高热。
这件事虽然最后也没查出什么,可是实际上林淑妃跟她心里都知道原因是什么。
两个人已经斗起来了,哪里那么容易就能放弃的。
就跟当初她和方皇后之间一样,已经骑虎难下了,她已经没的选择。
屋子里烟雾缭绕,浓郁的沉香味也没能让她更好受和安静一些,好一会儿,她才打起精神吩咐彭嬷嬷安顿好太子,自己倚在榻上不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安公公便过来了,说了让她和内侍省一起给永和公主操办嫁妆的事,还说隆庆帝说了,不必在京城起公主府,公主会随同关中侯一同返回关中。
彭德妃有些愣怔,很快就又反应过来,应了一声,才笑着问安公公:“怎么定的这样匆忙?本宫这里也没有收到消息…”
安公公知道她的意思,便也笑着道:“这事儿的确是有些突然,可是事情原本便发生的突然了些…圣上的意思,公主既与关中侯情意相投,便成全公主的一片心意。让娘娘紧着操办,不必太过隆重。”
不必太过隆重,就是可以随意敷衍。
隆庆帝果然是对永和公主这样的行为极为不满的,所以连基本的体面都不想给永和公主,放心她远嫁,连一座公主府都不给她建起来。
彭德妃心里清楚,对永和公主这颗废棋更提不起什么兴趣,朝安公公点了点头,让彭嬷嬷给了丰厚的封包,才将安公公送走了。
送走了安公公,她便让彭嬷嬷去将永和公主叫来。
永和公主被锁了一晚上,却睡不着,彭德妃那些话她根本就不懂,一个人想了一晚上,头痛欲裂,好容易撑到了早上,见到彭德妃,就急忙扑向她,哭着跟她解释。
彭德妃却不想听,伸手止住她,皮笑肉不笑的道:“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思了,公主也不必一直跟本宫解释,这原本也没什么好解释的。男欢女爱,人之常情,公主既有喜欢的人,早说便是了,何必等到现在满城风雨,让圣上亲自动问?不过也不必说这些了,在这里要恭喜公主,圣上已经同意了公主您的亲事了。”
永和公主便瞪大了眼睛,心里有些害怕又有些慌张:“什么亲事?娘娘,我不明白…”
彭德妃抬了抬眼睛瞥她一眼,喝了一口茶才不紧不慢的擦了嘴巴:“不明白?公主有什么不明白的?圣上已经给你和关中侯赐婚了,这门亲事也的确是匹配的,公主以后可要好好珍惜,规行矩步啊。”
永和公主立即便懵了,听见关中侯三个字,整个人都完全怔住,退后了一步险些没站稳跌倒在地上,好不容易才稳住了身形,颤抖着身体指着她问:“您说…说什么?”
说什么?
彭德妃不再耐烦跟这个不懂事的废棋说太多,她冷淡的看了永和公主一眼,干脆便径直告诉她:“圣上已经下旨了,也是圣上心里还疼你这个女儿,就算是你在清修期间同人私通,甚至回来瞒骗圣上还想暗渡陈仓,他也没有追究。但凡是圣上心狠一些,你这个公主…恐怕也当到头了!”
她冷淡的看着永和公主,有些嫌恶的挥了挥手:“现在圣上还念着你,给了你一条路走,总算是也成全了你,你便最好好好珍惜罢,再闹出什么事来,圣上再好的耐心也不会有用了,你就等着倒霉罢!”
彭德妃的话说的这么不客气还是首次,可见她真的是已经怒极。
永和公主吞咽了一口口水,睁大眼睛看着她,不敢置信彭德妃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怎么会呢?!
她直到被彭德妃赶回了自己的寝殿,还是没有完全消化掉彭德妃说的那些话,拉着自己的嬷嬷再三确认:“刚才娘娘说的是什么?她刚才说,让我嫁给谁?什么赐婚?”
嬷嬷已经接到了彭德妃的警告,不敢再惯着她,勉强笑了笑就道:“是圣上给您和关中侯赐婚了,允关中侯将您接回关中去,回观众举行婚礼,您…您快些准备准备,内侍省大约很快便要来给您量体裁衣了…”
这些都不要紧,这些根本不要紧,永和公主尖叫了一声哭了起来,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什么预兆都没有,莫名其妙就要嫁给一个死了老婆的,家里的庶子庶女都有一大堆了的老男人。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每个人都认定她跟那个什么关中侯有关系?!
她根本就不认识关中侯,更别提跟他定什么情。
这样的人,想一想就觉得恶心!
她整个人都软在床上,一直到晚上再到第二天清晨,整个人都熬得不像样,憔悴的厉害。
可是就连一个人难过都没能太久,她还没完全从这些一团乱麻中脱离出来,内侍省便来人了,说是接下来尚衣局便要来给她量体裁衣,圣上已经吩咐下去了,礼部已经开始着手布置她的出嫁事宜。
出嫁…
她期待了这样久的婚嫁,竟然最后竟然是这样的离奇,她即将就要嫁给一个她根本连面都没有见过的人。
而沈琛…
她真正喜欢的,还以为经过这次的事情之后,她极有可能真的能得到的人,从此以后就真的跟她半点关系也没有了。
她不愿意相信,反应过来知道这件事不是儿戏,是真的已经成了定局,隆庆帝亲自开口赐婚以后,就尖叫着请求要见自己的父亲。
她不是的,她不认识关中侯,更不是跟他定情的人,她一直喜欢的都是沈琛,她一直都在意的只有沈琛一个人而已。
之前在普慈庵,她过的那样清苦,哪里有机会溜出山门去?哪里有机会去做那些事?!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不然的话,怎么会说她跟关中侯有什么关系呢?!
第986章 死心
她不信,也绝不肯相信。
可是,等到嬷嬷一脸沮丧的回来,冲她摇头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懵了:“你说什么,父皇不肯见我?!”
怎么会呢?!怎么可能?!
隆庆帝怎么可能真的忍心不见她?明明她从普慈庵回来以后,隆庆帝就很怜惜她受了苦,对她很好的。
现在怎么会连见都不愿意见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她?
嬷嬷就觉得嘴里发苦,公主去普慈庵吃了大半年的苦,她也就在宫里吃了大半年的苦,好不容易以为公主回来了,苦尽甘来了,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意外在前头等着。
关中侯不是个好人,一个侯爵还是要世代减等的,等到下一代就是个伯了,偏偏他们家还一个能站出来的都没有,关中侯更是个只会混吃等死的,吃喝嫖赌听说无一不精。
他表现的对亡妻那么深情,可是她却隐约听说,这个妻子就是被关中侯给气死的,关中侯拿了她的嫁妆银子,挥霍无度,最后连铺子都给输光了卖了,他妻子受不住,才活活给气的病了死了。
这样的人…
哪怕是公主呢,有什么用处?
何况现在…嬷嬷想到隆庆帝看待永和公主的态度,就更是觉得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将她整个人都浇的灰头土脸-----隆庆帝连见都不愿意见这个女儿,她想了很多法子,最后终于从彭德妃跟前的彭嬷嬷那里打听到了。
彭嬷嬷说,圣上还能允许永和公主出嫁便不错了,让永和公主不要再妄想折腾,隆庆帝是绝不会再见她了。
至少在她出嫁之前,是绝不可能了。
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个传言,圣上还是信了的,而且认定永和公主有错。
虽然女儿有错他也不可能真的就杀了这个女儿,或是怎么样,可是失望了却是真的,圣上现在对永和公主,最多也就是这点情分了,再要什么,是想都不要想了。
圣上不在意永和公主,永和公主就没什么用处------一个没有实权连封地都没有的公主,就算是受了委屈,又能怎么样?
千里迢迢的,以后永和公主就算是想要告状都困难。
嬷嬷觉得一片灰心,却还是顾忌着彭嬷嬷的警告,压低声音道:“公主,您还是不要再多想了,圣旨已下,这已经是不可更改的事了…抗旨可是要杀头的…”她抽泣了一声才道:“娘娘那边已经说了,您再闹,就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有没有…有没有当初的方皇后重要…”
这样的话都说了,可见是真的没有更改的余地了。
她抱住膝盖将头靠在膝盖上,很久才叹了一声气。
除了叹气,她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才好。
死吗?
死是不能死的,从普慈庵走了一圈出来,她已经知道生活不易的道理,普慈庵那样苦的环境她也从来没有想到过死,现在就更不可能想死了。
可是嫁吗?
一个自己根本不认识的,却扬言说跟自己有私情的男人,嫁过去又能有什么好?
她闭起眼睛,不知道事情怎么就走到了这一步,懊丧又颓废的哭了。
说起来她不过就是想要一个沈琛而已,为什么就不能满足她?若是卫安死了,这一切是不是就都不同了?
若是卫安死了,那沈琛还有什么选择?还能矫情什么?
她想到这里又猛地睁开眼睛-----卫安!沈琛!
她出了这样的事,最高兴的是谁?
得利最多的人又是谁?!
除了不想娶她,也不想沈琛娶她的卫安,还能有谁?
出了这件事,最开心的应该就是她们了,他们再也不必怕她一直纠缠不清,也不必怕她以后再闹出什么事来阻止他们在一起。
他们才是最大的受益者。
那么这回莫名其妙的冒出来的关中侯…是不是就是沈琛和卫安他们安排好的,准备解决了她的法子?!
她想到这里,心痛得简直难以呼吸,只要想到沈琛如此绝情,她便有些不想相信,人生实难,她这一世没有什么东西是很想要的,说到底也就是一个沈琛,可是却怎么都不能如愿。
隔了不知多久,眼看着天又即将变暗,她终于嘶哑着嗓子说了头一句话:“嬷嬷,你再出去走一趟,替我…”
她顿了顿,道:“替我传个消息给平西侯,请平西侯来一见。”
嬷嬷欲言又止了半日,还是忍不住道:“公主,德妃娘娘那里有过交代,要是出了什么事…”
要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这里是根本无法交代的,可能一殿的人都得给她陪葬。
永和公主讥讽的笑了笑:“我知道,我不会做那些蠢事的,现在圣旨已下,什么都无法更改了。我知道我自己已经没有选择的余地,一定要嫁给关中侯了,我只是,有一句话要问问他。问一问,我心里才会死心。”
其实早该死心了,嬷嬷在心里再次忍不住叹了口气。
沈琛从来就没有摇摆过,一直便说的是大实话,说不愿意娶公主,是永和公主自己总是觉得还有希望,一直追着这渺茫的希望不放,又因为沈琛牵连进了许多无辜的人,最后把事情闹到现在不可开交的地步。
可她们当下人的也没有选择的权力,她知道要是不听永和公主的话,永和公主达不到目的,怎么都会想尽办法去见沈琛的,到时候事情或许会闹的更严重,倒不如她听永和公主的话,替她去把人给请来。
还是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了比较要紧,她急忙答应了下来,匆匆忙忙的替永和公主去传信了。
幸好平西侯最近时常入宫,她等了几日,总算是等到了平西侯入宫的消息,专程等在了太极殿远处,通过收买的小太监请到了沈琛。
沈琛原本也没有想再见永和公主,可是有些时候,有些人你若是不让她知道事情为何会至于此,她就永远不会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若是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就更加容易犯错。
他沉吟片刻便点头答应了。
第987章 钟爱
日暮,太阳西斜,远处的喇叭花随着太阳渐渐落下而枯萎凋零,连附着的树干都显得毫无生机。
已经该是春天了,可是这一切好像都还值隆冬,丝毫没有春天的温暖。
永和公主拢了拢衣襟,看着面前带着浅笑,眼里却殊无笑意的少年,一时心里堵得想哭,她看了他一会儿,忽然便真的落泪了。
眼前的这个人,她纠缠了好几年,她曾经以为这便该是她的良人,就该是她的。可是她最后还是没有能抓得紧他。
而他也把她当成陌路人,甚至比陌路人还不如的敌人。
为什么走到这一步呢?
她在心里问自己,也想问问沈琛。
面前的男人看着她哭,却一点反应也没有,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因为不为她动心,所以她的喜怒哀乐都影响不了他,他不会有半点同理心。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同,她的心好像也渐渐的冷下来了,在寒风里立了许久终于出声:“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了。”
沈琛负着手立在她面前不远处,周身都似乎有寒气笼罩,面上半分多余的情绪都没有,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永和公主便咬了咬唇,想将手底下这些碍事的宫娥和太监们使唤得离得更远一些。
可是沈琛却伸手止住了,他看着永和公主,并没有半分的动摇,径直道:“事无不可对人言,公主有话,还是直说罢。”
他不知道是对自己太过自信了,还是对她真的太绝情了,永和公主翘了翘嘴角,有些讥讽的问:“真的事无不可对人言吗?你要把关中侯一事的详情,说给这么多人听吗?”
沈琛便诧异挑眉:“关中侯的事情?关中侯有什么事情?”
都到现在了,沈琛还是连一句实话都不肯对她说,对着她永远带着一副生人勿进的面具,她便这么惹沈琛嫌弃。
永和公主心里觉得悲哀,可是想要生气都不知道该如何气,半响才忍着怒气抬头看向他问他:“关中侯到底为什么会拿着我的贴身的玉佩给父皇,你真的不知道吗?!”
说起这等宫闱秘闻,永和公主身边那个最亲近的嬷嬷早就已经对下头的人使了个眼色,纷纷退的离得远远的,能够看得见沈琛和永和公主的举止动作,却又听不见她们说话。
这种事,知道的多一些,危险就多不知多少,久在深宫里浸淫的人,是再清楚不过的,趋利避害的本能也早就练出来了。
沈琛没有在意她们,他看了看永和公主,镇定的理了理自己腰间的玉佩,一掀袍子冷静的坐在了旁边的石凳上:“是我,又怎么样?”
又怎么样…
眼前的这个人分明还是当年初见的模样,鼻子眼睛都是那样好看,眼睛里也仍旧带着光,可是脸上的笑却半点都没有到眼底,对着她冷漠得可怕。
永和公主忽然便歇斯底里的哭起来:“为什么?!又怎么样?你说又怎么样啊?!关中侯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他的前任妻子是怎么死的吗?!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她气急了,说的话便半点条理也没有,只顾着歇斯底里的宣泄情绪。
好一会儿,她揪着自己的衣襟看着仍旧冷漠的沈琛,终于濒临崩溃:“你到底有没有心?你明知道我喜欢你…”
沈琛终于正眼看她,他看着她,眼里有不解有冷漠还有一丝厌烦,最后他只是轻声问:“你喜欢我,所以我便要喜欢你,若是不喜欢你,这便是我的罪过,所有我喜欢的,你都要毁掉,是吗?”
是吗?
永和公主被她问的怔住,退后了好几步才扶着石桌勉强站稳,忽然间她面色雪白,如同一瞬间顿悟:“你是为了卫安?为了那个贱丫头,为了替她出头,所以这样对我?”
卫安卫安卫安,自从她人生中遇见这个人开始,便好像总没有什么好事,所有该是她的都不是她的了。
可是卫安到底有什么好?
她控制不住自己,撑在石桌上双眼紧紧盯着沈琛,似乎不得到这个答案就不肯罢休,她冷冷的又带着些绝望和倔强的问:“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卫安从来都轻言细语,她喜欢的你便都要替她办到,她不喜欢的,就譬如我,你就非得铲除不可?难道你不知道我对你的心意吗?难道的心意对你来说,就真的一文不值吗?”
“真的一文不值。”沈琛深深的叹了口气,看着她说:“我只觉得你这样毁天灭地的喜欢是一种深得不能再深重的负担。你说你喜欢我,可是你了解我什么?就算你了解我,可是难道你喜欢我,我便一定要喜欢你,不能去喜欢别人?我并没有欺骗你什么,更没有许诺过你什么,我从头至尾都清清楚楚的告诉了你,我只要一个卫安。”
“可你并不能听进去。不仅不听,而且还做了许多让我不能容忍的事。”沈琛看着她,似是觉得遗憾:“什么事都不是一天就到了这个地步的,公主,今时今日,您想一想,您到底做过多少的错事,又对卫安做了些什么…或许对您来说,这不过是铲除碍脚的石头,可是对我来说,你却是在杀我心爱的人,我无法容忍。”
无法容忍,所以宁愿把她这个麻烦给除掉吗?
永和公主哭出声来:“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我?我有哪里不好?!卫安到底又比我好在哪里啊?!”
就算是到了现在,她纠结的也是卫安到底是有哪里好的,她又有哪里不好的,而不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惹祸过了头。
沈琛皱了皱眉头,并没有客气:“公主,不管好不好,我喜欢的都只有她一个。她喜欢什么,我便喜欢什么,她讨厌什么,我便也讨厌什么,这些都是不需要理由的,若是实在需要找一个理由的话,那没有法子…只能说,大约是我天生便是为了娶她而活着的。”
第988章 震慑
什么叫做天生是为了娶卫安而来的?他的人生竟然只为了一个卫安,这种话怎么能从沈琛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
永和公主觉得可笑,可是她偏偏笑不出来,她看着沈琛提起卫安时,眼里那抹光,忽然就死心了。
她得不到,永远也得不到这个男人提起卫安时那温柔的眼光了。
就算是卫安死了,沈琛恐怕也真的只会跟他说的那样,毫不犹豫的杀了她,而不可能再回头看她一眼,更不可能委曲求全的来娶她。
她揪着自己的衣襟,觉得自己喘不上气,好一会儿才坐了下来,嗤笑了一声:“所以你就这样对待我,明知道关中侯是个什么样的人,还要做这个局,还要把我送给关中侯,就是为了把我打发的远远的,从此不再碍你们的眼?”
沈琛觉得纠缠这个没什么意思了,他皱了皱眉头说:“祸福无门,惟人自招。公主说差了,您跟关中侯分明是两情相悦,这乃是一桩良缘。”
他对着她的时候是没有情绪的,更别提什么同理心,所以他并不觉得这门亲事有什么不对,只觉得能减少一桩麻烦。
永和公主再一次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觉得羞耻又恼怒,她按捺住所有的情绪才忍住了冲动,只是静静的说:“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你这么对一个喜欢你的人,你会不得好死。”
沈琛并不生气,他挑了挑眉,哦了一声,仿佛永和公主只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好不好,笑了笑才说:“公主费心了,我过的好不好,卫安过的好不好,从来都不在别人怎么说,只在我们自己。哪怕是死了,我也愿意同她死在一起。”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裳,直截了当的道:“公主即将远嫁,我还是劝公主一声,天长路远,公主还是好自为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