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最后,想到了她的儿子晋王。

她让晋王去打听消息。

晋王非常怕太子。

一听到母亲让他去东宫,他立马就躲闪,支支吾吾道:“母妃,父皇出征前,让我跟着秦太医练字,要是写不好,父皇回来要骂我的。”

然后就跑了。

德妃气得跺脚。

而后又想,晋王太小了,未必能办得周全。

德妃越想越不安。

想到四姐的事,德妃对袁家恨之入骨。

让她把女儿送到仇人家?

她恨不能袁家被吵架灭族,才能解了德妃的心头恨。

在娘家,德妃唯一亲近的,就是四姑娘顾珊之。

她只得再去求太后。

在仁寿宫里,德妃居然遇到了顾瑾之。

顾瑾之也是进宫来打探消息的。

太后刻意不想让顾瑾之和德妃见面,也是为了让顾瑾之和庐阳王置身事外,没必要和太子较劲。

可顾瑾之,好似更偏向于德妃。

“…母后,我想同德妃娘娘说几句话。”顾瑾之直接对太后道,并没有遮掩。

太后犹豫了下,无奈道:“去吧。”

顾瑾之便和德妃,从仁寿宫出来,往景和宫去。

路上,德妃并没有说什么。

到了景和宫,德妃遣了左右,才开始和顾瑾之说起她的担心。

“你听说了吗,袁珣入了初选?”德妃问顾瑾之。

顾瑾之点点头:“我听说了。我今天进宫,就是和娘娘商量商量这事…”

“那你见过大伯母不曾?”德妃又焦急问,“大伯母怎么说,是不是初选的时候不便做手脚?再次甄选,大伯有把握把袁珣排出在外吗?”

顾瑾之微微沉默。

“…怎么,你还没见到大伯母?”德妃紧张起来。

她在深宫,想法有点局限性。

顾瑾之不知如何说起。

想了想,顾瑾之替大伯遮掩:“我并未见过大伯母。娘娘,太子支持三公主择婿之事,大伯也越不过太子的。若是袁家的孩子过了二次甄选,就无疑是驸马了。后天就是八月初一,司礼监谁去诸王馆二次甄选,您打听到了吗?”

第455节方法

见到了顾瑾之,德妃的情绪稳定了很多。

她不知道大伯的打算,只以为是顾家的失误。

顾瑾之的到来,又给了德妃希望。

“太后娘娘亲口叮嘱,公主择婿,乃是朝廷大事,禁|宫不得过过问。”德妃神色暗淡,“我哪敢再胡乱打听?”

顾瑾之点点头,道:“如今不动声色,反而更妥善。”

德妃嗯了一声。

她抬头,目光殷切看着顾瑾之:“我在这宫里,有力无处使。你出了宫,再跑趟禧平侯府,让大伯切不可掉以轻心。陛下不在京,太后娘娘也不能干政,如今三公主和我,就靠大伯了。”

顾瑾之道好。

她没有点破实情。

“袁家是什么东西,也轮到他们尚公主?”德妃提到袁家,情绪激动,憎恶道,“朝臣都哑巴了么?袁家传出那样的闲言碎语,参他们一本家世不清白,也是说得通的啊。”

顾瑾之就叹了口气。

“娘娘,袁裕业现在如日中天。袁家商户出身,最不缺钱,到处邀买人心。袁裕业又深受太子喜好,乃是第一近臣。有人爱钱,有人趋炎附势,都巴结着袁裕业。

哪怕不巴结,也不敢得罪他的。

谁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当初袁裕业任吏部尚书,有人不过说了句他资历不够,就被太子下旨,贬到了福建。

朝臣都精明百倍,真正耿直的,自古就没有几个。而那些所谓耿直的,也不过是图个直言的虚名。

真正到了事不关己的时候,谁又敢得罪太子?袁家,如今也出了尚书,说他们不清白,谁敢呢?”顾瑾之分析给德妃听。

说起袁家。就会让人联想到当年的顾延韬。

当初,顾延韬也只是刑部小小主事,因为得了太子的宠爱,而后就做到了首辅,当朝第一权臣。

当年的太子,维护顾延韬、拔高顾家,和现在的太子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现在的袁裕业,就是当年的顾延韬。

袁裕业还比顾延韬有钱。

朝臣的精明世故,比任何人都明显。

太子明显就处处偏袒袁裕业。想尽了法子拔高袁家。

和袁家作对。就是和太子作对。

将来皇帝会老的。而太子就成为新的九五之尊。

既然做官了,谁不是想更进一步,甚至成为人臣之首?

想更进一步,就要得到皇帝的欣赏。所以,谁也不敢讨太子的嫌。

况且三公主的婚事,文武百官之子,都是要避嫌不能参与的。这件事,跟整个朝臣都没有利益冲突。

没有好处就去得罪太子?

朝中没有这样的傻子!

德妃指责朝中没有耿直之辈,足见她对朝臣的了解,都是来源于戏曲或者传说。

“这世道,人心不古。”德妃咬牙骂道。

顾瑾之则叹了口气。

她不觉得这是人心不古。

官场,从古至今。甚至到以后,有利时,唯利是图;无利时,明哲保身,都是如此。

是德妃太过于单纯了。

“除了大伯。咱们就没有其他人依靠了…”德妃又道。

她接受了顾瑾之的观点。

她也不再妄想朝臣没有利益就帮她参奏。

“是。”顾瑾之道。

德妃无力,坐在榻上,肩膀塌了下去,半晌不再开口。

她怔愣的模样,似摇摇欲坠。

顾瑾之也不再说话。

她心里有点酸。

顾瑾之没有亲生女儿,论说真的明白母亲嫁女儿是什么心情,也很牵强。但是她犹记当年自己出阁,母亲宋盼儿对朱仲钧知根知底,还是患得患失的模样,心里就明白德妃的痛楚。

德妃现在,定是心急如焚,就怕三公主会嫁入袁家。

“…天色也不早,你回去吧。”德妃回神间,见顾瑾之一直坐着,那么大的肚子,定然是难受的,就开口道。

德妃怀过三个孩子,她知道怀孕的辛苦。

顾瑾之又道是。

德妃亲自送她出了宫门。

顾瑾之从景和宫出来,慢慢往仁寿宫去。

大伯是靠不住的。

现在愿意帮德妃的,只有太后和顾瑾之。而太后,也深谙不得干政的规矩,不便出手。

那么,愿意又能帮到德妃的,就只有顾瑾之了。

顾瑾之也觉得棘手。

朱仲钧是很反对顾瑾之帮忙的。

他希望太子和皇帝之间有罅隙。

大伯的盘算,也如了朱仲钧的愿。

顾瑾之只有靠自己。

她现在的肚子已经这么大,自己也没多少精力。她甚至想,德妃儿子,曾经要诬陷她的彦颖,将来德妃对于顾瑾之,也没什么太大的作用。

可心里,就是放不下。

朱仲钧说得对,如果让三公主嫁了,将来在皇帝心里,袁家就等于被判了死刑。

牺牲一个三公主,就能兵不血刃解决袁家,无疑是最好的计划。

可四姐的事,历历在目。

顾瑾之的心,就燃烧了起来。

大伯为了利益,能咽下这口气,顾瑾之却做不到。

她要帮德妃。

顾瑾之说服了自己,脚步轻松了几分。

她脑海里迅速盘旋着几件事。

走到半路上,她想到了皇后谭氏。

脚步顿了顿,顾瑾之折身,往坤宁宫去了。

半上午的坤宁宫,安静庄严。

门口有内侍。

顾瑾之每隔半个月,都要亲自给谭氏送药,这七个月来毫无间断,坤宁宫的人都认识她。

马上就要到了八月初,谭氏的富贵如意膏,已经用完了。

谭氏最近的烟瘾,越来越大。

这几日,她都在盼着顾瑾之。

坤宁宫服侍的人,个个有眼色。

一看是顾瑾之,内侍立马恭敬把她迎到了正殿。

正殿里。放了冰,凉丝丝的。有一缕缕浓郁的香,从各个角落暗泄而出。像玫瑰的香,又混合了茉莉,就变得有点怪。

顾瑾之觉得,这是在掩盖富贵如意膏的烟味。

谭氏贴身的女官从内殿出来。

顾瑾之上前,客气叫了声:“孙姑姑。”

这位孙姑姑是最近在得势的。

以前的那位老姑姑,已经放出宫,听说回乡嫁人了。

孙姑姑表面上总是一副和气模样。她五官长得敦厚,身材不算高。但小巧伶俐。像小户碧玉。

但能得了谭氏的喜欢。自然是有几分手段的。

顾瑾之要用谭氏的地方很多,不想添加任何阻力,所以对谭氏身边的人,都非常奉承。

孙姑姑也是有眼色的。上前就给顾瑾之行了礼,道:“娘娘方才歇觉,才起来,正在梳妆,王妃稍微歇息片刻。”

顾瑾之道是。

“给王妃看座。”孙姑姑见正殿里没有搬椅子,就吩咐小宫女。

小宫女道是,转身去搬了个锦杌来。

孙姑姑脸色一下子就沉了。

“去搬只太师椅来。”孙姑姑语冷峻,“王妃如今双身子,怎么坐这小小的锦杌。”

满屋子的宫女内侍吓得神色大变。

看得出。孙姑姑颇为严厉。

而且,她很细心,知道投其所好。

她能得宠,并不意外。

顾瑾之忙道:“不必如此麻烦。在皇后娘娘这里,轮不到我坐太师椅。我当不起的。”

孙姑姑转脸,阴沉瞬间不见,笑容如沐春风,语气里还有几分恭敬,道:“王妃是皇后娘娘的贵客,您当得起。”

顾瑾之只得道谢。

花梨木的太师椅搬过来,上面铺了墨绿色的椅袱,顾瑾之挺着大肚子走了那么多路,又占了这么久,腰很酸,便没有客气的坐下了。

她略微等了等,谭氏才出来。

谭氏脚步有点快,她很着急见顾瑾之。

富贵如意膏之所以能红极一时,除了它成瘾之外,也带着心理暗示。

谭氏原先就瘦得皮包骨头。如今她更瘦了,但是外人看不出来。

她原本就脸色蜡黄,现在也是如此。

每天施粉,外人也看不见她的气色。

但是她感觉精神足,这点却是很明显的。

她每天都飘飘然,感觉很美好。

谭氏如今,每天都躺着用富贵如意膏,牙齿开始发黄了。

她的富贵如意膏,昨天就用完了。

离八月初一还有几天,她正在犯愁,顾瑾之就来了。

所以,顾瑾之的到来,是很招谭氏喜欢的。

她原本躺着歇觉,也立马起来。

“你好些日子没有进宫给本宫请安了。”谭氏走进大殿,尚未入座,就笑着对顾瑾之道,“今日是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顾瑾之忙起身行礼。

礼毕之后,她依旧站着答话:“这两日天气凉爽。骤然变了天,不知娘娘凤体否则安泰,贸然进宫,扰了娘娘清净,娘娘赎罪。”

“本宫也正惦记着你,并不打扰。”谭氏不以为忤,“坐下说话。”

顾瑾之道是,顺势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