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记不记得寒假的时候,你说‘如果我下次来,你会带我转转’。”
他愣了一下,“记得。”
我收拾好包,笑着说:“那我和你一块回去,这次你可得尽地主之宜了吧。我继续做我的暑期调研。”
这次他居然没有拒绝我,只温和地说,“嗯,好啊。”
陆优的爸爸妈妈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他有个姐姐叫陆佳,比他大岁,已婚,在长沙的报社工作,但最近因为和老公吵架,所以回娘家住着。
知道这些信息很意外,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他会把我带回家。
他家在一栋层楼高的旧楼里,住在楼——。简单的三室两厅,客厅里是黑色的猪皮沙发,有一些年头了,上面有不少裂痕。
他在用湖南话和他妈妈解释,我想大概的意思就是我是他同学,来这边做调研,所以他要招待我一下。
我把在旁边买的一些水果和礼品递过去给她,“阿姨好。”
他妈妈大概有多岁,身形较胖,朝我看了看,然后似乎在和陆优商量着什么。之后她替我倒了杯茶,用方言问了我句话。
“妈妈,你要说普通话。要不然她听不懂。”陆优开口提醒她。
她妈妈点了点头,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问了问我学校的情况。
“你一个女孩子来这边做研究?”
我点头,如实道:“阿姨,我们是几个人一起做的,有同学去凤凰,有同学去长沙,我刚好在这边碰到陆优。”
“小许是哪里人?”
“我是北京人。”
“怎么想到来这里做研究啊?”
“有不少朋友都是这里人,听他们说这边挺有意思的。”
“哦,那你先坐坐,我去做饭。”
陆优端了盘西瓜,递了一块给我:“我们这里地方小,半天也差不多逛完了,你先把东西放我家吧。”
我啃了一口,眉开眼笑:“好。”
在我的要求下,陆优带我去了他的高中。这是个巴掌大的中学,教室里只有哑哑作响的风扇,即便是在暑假,教室里也座无虚席,他们在补课。
我听到他说一个班有9个学生的时候很吃惊,“这么多人啊?我们那边只有个人。”
“这里都是应试教育,教育资源也比较紧张。”
我抬起头看他:“你那时候是班干部吗?”
“嗯,班长。”
“哇塞,你当班长?”
他愣了一下:“怎么?”
“你这么内向也让你当班长,我觉得像杜少图那样的,是比较典型的班长形象。”
他想了想说:“他高中肯定留过级。”
我被他逗笑了,走在操场上,“你那时候早恋吗?”
陆优迟疑了一下,“…”
我打趣他:“说说嘛,你要说了我也说。”
“没有。”
“那个女孩不是你高中同学呀?”
他有点尴尬:“不是,大学同学。”然后他有点不自然地补了一句:“她是我朋友。”
他说的是“朋友”,不是“女朋友”,听上去是在向我强调这点。如果追朔陆优对我有意思的源头,我觉得可不可以从这里开始?这是他第一次对我有正面回应。
那天晚上我在当地的一个招待所住了一晚。招待所的房间不大,但也算干净。我有点失眠,开着电视躺在床上给陆优发短信聊天,一直到点钟我才有了睡意。
顺利完成“本垒”
第二天我搭车回家,他送我到车站,替我拖着箱子拿着行李,走之前我主动拥抱了陆优,没敢抬头看他的表情,但我坐上车之后确实看见他在车站站了很久,直到车缓缓向前驶去,他才转身离开。
这个暑假每一天都过得跌宕起伏。回到北京之后,我每天碰到什么新鲜事,都会向陆优短信提起,他的回信虽然字数寥寥,但总是很即时,已经足够让我对着每一个字回味许久。
陆优回家三天后返校,因为要开始他的暑假实习。
因为他的原因,我和爸爸说学校有些活动,也搬回了学校宿舍住。在一次晚上下课后,我和陆优约好一起吃晚饭,当作答谢他在嘉禾对我的招待。
我们约在学校旁边的烤串店,边吃边说起我和他第一次在这里吃饭,结果晕过去的场面。
“你当时是不是得吓坏了啊?”我好奇地问他。
他点头:“嗯,我差点以为是食物中毒。而且你倒下去挺快,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你躺在地上了。”
“啊?一开始我是倒在地上?”
“你倒下去什么也不管,好在那天地上还挺干净。”
“那后来呢?”
他似乎有点脸红:“后来我就扶你去校医院了。”
“喔…”,我点点头:“后面我记得,你背我过去的嘛。”
他低声解释:“因为扶着你没法走路,所以只能背过去。”
我开心地笑起来:“你不用解释,我什么都没想呀…”
陆优被我逗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拿起杯子喝了口饮料。
那天晚上他送我回宿舍,暑期的校园人不多,很安静,路灯将人影照得很长。我踮起脚 陆优的嘴唇的时候,虽然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仍然紧张得手心出汗。
蜻蜓点水一样的 之后,我才敢睁开眼睛看他。有那么一秒钟的停顿,唇上有些柔软,陆优低头主动亲了我。
晚上我在床上辗转了很久,脑海中反复回味这个 ,舌尖上似乎还留有他的味道。在凌晨点半的时候,我给陆优发了个短信:“你睡了吗?”
他很快就回了:“还没。”
“你在做什么呀?”
“批作业,你呢?”
“想你。”
过了很久,他才回了一条:“早点睡。”
我和刘柏书坦白了和陆优的恋情,出人意料的是,他似乎没有太生气,只是语带无奈道:“既然这样,你当时为什么还答应我?”
我没想出来怎么回答他,当时完全是我的自私作祟,“对不起。”
刘柏书没再说话,拂了袖骑自行车走了。事后再反观我和刘柏书短暂的“暧昧”关系,我认为他其实也并不是多么喜欢我,只是觉得俩人比较“合适”而已,因为在这之后一个月不到,他就再找了一个数学学院的女朋友。
我和陆优的进展好像有点快,在他岁生日的那一天,我们顺利完成“本垒”,之 入了同居时代。可是话说回来,我对陆优的过去确实所知寥寥。我也问过几次他和王舒的过去,总是被他一言代过,似乎她只是他的一个老乡和同学。
像个老头子似的
陆优研二的时候,我大二。这个时候我们俩的关系已经被除了我爸之外的众人所悉。为了表示对付安东这个好友的重视,我特意安排了一顿晚饭,正式引见陆优给付安东。付安东开着他那辆斯巴鲁停在校门口,冲我吹了个口哨:“上车。”
我走近车门,笑眯眯地对他说:“付安东,这是陆优,我男朋友。”
“你好,我付安东。”
付安东把车开得飞快,开了他那个牛x音响,大声问:“去哪吃?”
我说:“随便你。”
“那就‘那家小馆’呗,我订了座。”
“行啊。这么上心呀,付安东。”
付安东回头冲我嘿嘿一笑:“那当然了,好不容易您肯赏光和哥一块吃个饭。”
“那家小馆”是我和付安东定点聚会的地方,挺别致的一家饭馆,装修风格仿清式,里头的服务人员都是太监打扮,吃的是官府菜,挺对北京人的胃口。
将将落座,就听见付安东道:“许深深,你终于得手了啊。”
我把菜单递给陆优:“你点些爱吃的菜呗。”再抬头冲付安东坏笑:“那是。”
陆优只点了个青菜。付安东再添了几个常吃的菜,没看菜单特别顺溜地报了菜名给服务生。
“什么时候好上的?”付安东支起手来歪着头问。
“暑假。”
他转头看向陆优,“跟我咱就别客气了,你说实话,这丫头挺难缠的吧?”
陆优笑了笑,“还行。”
“这事你爸还不知道吧?”
我赶忙摆手:“不知道。你别给我多嘴泄露出去。”
“啧啧啧,我从来都是和你一条战线上的啊。你不能总瞒着他老人家出去鬼混吧。”
我啐了一口付安东,“什么叫鬼混?要这么说,你从初中开始那就一直混到现在了。”
付安东扶着额头,装模作样地摆摆手:“小点声小点声,说得好像我多薄情似的。”
饭桌上的闲聊似乎不那么顺畅,因为这两个人的圈子实在相差甚远,根本谈不到一块去。付安东熟悉的领域比如体育、汽车、电子产品基本都得不到陆优什么回应;而陆优感兴趣的经济、政治和历史付安东一听就头大。
饭局终于在不断的冷场中散场了,临走前付安东顺手搭着我的肩说:“什么时候有空出来打保龄?”
我笑道:“快毕业了,你看着还挺闲。”
“那是啊,不趁着现在玩一玩,上班了就没机会了。”
“嘿,忘了问了,您打算在哪高就啊?”
“这不还在找么?现在这世道,僧多粥少啊。要找口饭不容易。”付安东靠在车上懒洋洋地说着,那表情特别欠揍。
“那找着了再说吧,我们先撤了。”
在回家的路上,我问陆优:“付安东就那样。你是不是不太喜欢他?”
他稍有犹豫:“你为什么觉得我不喜欢他?”
“我看你吃饭的时候都没怎么说话。”
他摇了摇头,好像舒了口气:“只是刚好没想到有什么要说的 。”
这天较晚的时候,我的电话响了,刚接通,就听见付安东在电话那头说:“许深深,你是找了个老头子谈恋爱么?”
我想把电话拿开,无奈房间就那么大,而我在接电话前正从后面抱着坐在床上看书的陆优。
“什么意思?”我压低了声音问付安东,不想让陆优听到。
付安东这顿饭请得挺热闹
这一年,陆优和付安东都临近毕业,所以我的生活里到处都是“找工作”这三个字。陆优在投行部的实习很辛苦,往往要加班到午夜才回到“财满街”。他本来就不爱说话,回来已经疲惫不堪,只是洗漱一下便 睡觉。
我们见面的时间非常有限,大部分时候我都不能撑到他回家就已经睡着了,如果没有晨课,早晨醒来他已经去上班。
白天给他打电话,还不等问候几声,陆优因为工作就要匆匆收线。
我只好找付安东和张晓妍这些酒肉朋友进行娱乐活动。付安东比他同级的人要悠哉很多,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找工作的正常流程。在陆优艰辛地实习的时候,付安东在和朋友聚会聊天开车兜风,在陆优写简历笔试面试的时候,付安东还在聚会聊天开车兜风。
就在这一年十一之后,付安东特风光地打电话说他工作定了,请大家吃个饭。
这是件大事,因为我以为付安东会光荣地接他爸爸的班,步入我国公务员系统,未来为国为人服务,但没想到付安东去了个金融机构。我就此预感到以后付安东会促进官商更加地紧 作不分你我。
付安东请吃饭放在了全聚德,喝了酒一脸红光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摆的是满月酒。
我和陆优一起列席其中。我举杯向付安东表示祝贺:“恭喜你人生即将要拉开新篇章。”
付安东开心地把酒喝完,问:“深深,我们打算毕业前去欧洲玩一玩,你要不要一起去。”
旁边付安东同宿舍的张迪也说:“对啊对啊,你要一块来,我们东哥肯定不寂寞,要不然肯定落红灯区出不来了。”
我笑着打趣他们说:“啧啧,既然我这么重要,都能够引领你人生走向正轨了。怎么说也得包机票和酒店吧?”
付安东哈哈地笑:“没问题,我请你!怎么样,来不来?”
我卷了张烤鸭吃起来:“看到时候我有没有时间吧。”
付安东说:“许深深你这就不对了,我是非常有诚意地邀请你,你就这么敷衍一句。”
我笑笑,转头问陆优:“你想不想去,要不然我们一块去欧洲庆祝你毕业?正好可以和阿东他们一块。”
陆优想了一会:“我那时候可能没时间。”
“为什么啊?大家毕业前都要去毕业旅行的啊。”
“我要实习,现在公司有几个项目,估计走不开。”
陆优自实习以来一天比一天忙,即便住在一块见面的时间也寥寥,本来想着他工作如果落定之后,两人可以在一起美满地过一阵子二人世界,但他无疑是给我浇了盆冷水。
我说:“你这个工作确定能留下来吗?”
陆优点了点头:“上星期我和主管谈过,基本算定了。”
“既然确定了能留下来,那现在不是正好能休息一下么?和大家出去玩一玩,要不然这种机会再也没有了。”
陆优不置可否,笑着捏了一下我的脸:“那我得赚钱呀。”
“就这半年,也不在乎这每个月几千块钱的呀。”
他无奈地笑了笑:“我又不是没毕业过,毕业旅行本科的时候也去过了。要不然等你毕业的时候,我们好好出去玩一趟,好不好?”
我失望了:“你是说等我毕业?那要两年以后啊…”
他看向我:“你特别想去?”
我重重地点头:“对呀。我们都没有两个人一块出去玩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