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里乱糟糟的,她捏了捏眉心,只觉烦躁不堪。

商迟一眼看穿她的心思,上了车,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粉嘟嘟的脸蛋儿,轻轻一挑眉:“有人惹我家公主不高兴了?”

小姑娘皱巴着小脸儿神色懊恼,默了默,腻腻歪歪地爬到他腿上,整个人小宠物似的窝进他怀里,趴好,两只细胳膊环住他的腰。

西装笔挺的男人把她抱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脑袋顶,不言声。

片刻,

白珊珊软声,自言自语似的吐槽:“糟心的事和人好多。”

商迟挑起她的下巴吻她的唇,柔声:“那就让它们消失。”

“……”白珊珊有点诧异地看着他。

这时,

司机沉声恭恭敬敬地问:“先生,回公司还是商府?”

“去白宅。”商迟说,语调如常,眸色却冷进骨子里。

第55章 宠溺入骨

白珊珊有些诧异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商迟道:“白宅?无端端的,你去白宅做什么?”

商迟嘴角勾着一丝笑,那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他指尖捏住她软白可爱的小耳垂,捻在掌心里揉着玩儿,漫不经心地说:“要娶白家的掌上明珠过门,我这个做女婿的,当然得有所表示才是。”

白珊珊心思何等剔透,只略琢磨几秒便已大概猜出这人想干什么。耳朵被他揉得发痒,丝丝入骨,她忍不住缩着脖子往旁边躲了躲,小脸儿红扑扑的,一把抓住那只欺负她耳朵的大手,静默几秒,轻声道:“我知道你想给我出气。但是,这是我的家务事,我自己可以处理的,不用麻烦……”

话音未落,商迟忽然捏住了她的下巴,抬起来。

白珊珊眸光突的跳了下,视线对上那双漆黑冷沉的眸。

商迟直勾勾地盯着她看了片刻,没什么语气道:“我不喜欢你对我说‘麻烦’或是‘谢谢’。”

白珊珊微怔,“但是……”

商迟低头在她下巴上落下一个吻,微闭眼,语气低柔而平静:“珊珊,学会习惯我的存在,学会依赖我,学会把所有的困难交给我处理。你要知道,我是你的男人,也是你背后的千军万马。”

“……”

“在这个尔虞我诈黑白模糊的世界上,你需要时刻警醒,防备所有人,但是不用防备我。你不能完全地信任任何人,但是可以信任我。我绝不会背叛你。”

他说这些话时,眉眼冷静平和,调子低而稳,莫名令白珊珊联想到了中世纪电影里骑士对公主的宣誓。

不知为什么,白珊珊鼻子忽然一阵发酸。她抱住他,脸颊软软地贴进他温热的颈窝,轻声说:“我也不会背叛你。”顿了下,补充,“至死不渝。”

曾几何时,幼时的白珊珊,为了余莉的一个微笑,一句赞美,甚至一个肯定的眼神,就能不顾一切地付出所有。勤奋再勤奋,努力再努力。

她天真地以为,只要自己足够优秀足够听话,妈妈就会给自己多一分关心和爱护。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白珊珊长大一天,清醒一点。少年时代,正处于三观形成这一关键过程中的白珊珊逐渐明白了一件事——“爱”是世上最奢侈也最缥缈的一样东西,就连自己的亲生母亲也吝于施舍哪怕一丁点的“爱”给她,遑论其余世人。

在太早的年纪看透了太多不该看透的事,白珊珊骨子里的淡定和漠然根深蒂固。逐渐的,她习惯了白岩山“慈爱继父”面具下对自己的厌恶,习惯了余莉对自己的冷漠,也习惯了那些所谓的名流们看她时那种鄙夷的眼神。

麻木了,因而事事都觉得毫无所谓。

爱这玩意儿,虚无缥缈,有时奢侈得连它是否真正存在于世,都是个问号。

高中时代,白珊珊时常和顾千与感叹:要上辈子拯救了地球,这辈子才有可能遇到一个自己爱的人。要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这辈子你爱的人,才能够刚好也爱你。

而今,此时此刻,白珊珊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自己也是被上天眷顾的。

她甚至觉得,自己前二十多年所有的坏运气,也许都是在为这个人,这一刻,埋下伏笔。

脑子里正乱糟糟地思索着,商迟察觉到什么,低眸,在她俏丽微红的脸蛋儿上审度。须臾,他微皱眉,手指轻轻刮了下她眼角处的皮肤,沉声:“眼睛怎么红了。”

“没。”白珊珊微窘,下意识别过头躲开他的目光,抬起手,若无其事地在脸上胡乱地抹了两下。

然后重新整个人都腻进他怀里。

商迟抱她的姿势就像在抱一只小宠物,又像在抱一个小孩儿,大掌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规律而缓慢,跟在哄幼儿园里不肯睡觉的小朋友似的。他没有再说话。

白珊珊坐在他腿上,小脸儿紧贴他胸膛,也静默。

半晌,她忽然仰起脖子看他,脸红红的,一双乌黑分明的眼儿也亮晶晶的。

商迟啄吻她的羞红的脸颊,“怎么?”

紧接着,她没答话,只倾身吻住他的下巴,低声甜甜地说:“商同学,辛苦您了。”

商迟轻轻一挑眉,“辛苦什么。”

姑娘笑容促狭甜软,大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看着就像一只小狐狸。她抱紧他脖子,贴上去,“吧唧”一口又亲在他脸颊上,眼眶湿湿的,甜声:“一路马不停蹄风尘仆仆地赶来和我相遇,辛苦你了。”

在茫茫人海中千辛万苦找到并不起眼的我,辛苦你了。

在我敏感多疑惧怕伤害,于是一次次把你推开之后,仍然这么坚定地抓着我的手,辛苦你了。

如果一切都是为了拥有这么好的你,那么曾经那些来自全世界的敌意和孤寂,我都愿意虔诚拥抱,甚至心怀感激。

——

数分钟后,黑色宾利在B市东郊的宽阔大道上转了个弯,进了一条林荫道。两旁树木葱郁,满目的翠绿色尽头矗立着一座独栋别墅,大铁门锁着。

宾利车停下。

白珊珊静默几秒,掏出手机给白继洲打了一个电话,说:“哥,你在家么?”

电话那头的白继洲有点儿狐疑,“在啊。怎么了?”

“我到门口了……。”说着顿住,侧目,飞快看了眼头顶上方那位正在把玩自己头发丝儿的大佬的冷漠俊脸,默了默,补充:“商迟也到门口了。麻烦你让周婶过来开下门。”

一听这话,听筒另一端的白继洲眼底迅速掠过了一丝惊讶,动了动唇想问什么,又咽回来,沉吟几秒,最后只说了一个“好”字便挂断了电话。

不多时,一个中年妇人从别墅里走了出来。

周婶脸上的神色不太好看,走到大铁门前一瞧,只见一辆纯黑色的商务车稳稳地停在门外。那辆车的车身没有丁点灰尘,干净得可以说是纤尘不染,就连在底下滚的四个车轮子都透出一股子难以言说的尊贵调调。

它安安静静地停在那儿,像头处于蛰伏状态的猛兽。

周婶在白宅当了几十年的佣人,自身虽不富贵,但也见过不少豪门子弟,却没有一个像这样,连车轮子都拾掇得这么精细的。她心里毛毛的,有点儿发怵,抬眸下意识地往车里瞧。几扇车窗却都关得严严实实,黑漆漆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周婶定定神,把门开了。

黑色宾利开了进去。

那一头,白岩山和余莉原本还在白宅客厅里商量着怎么把白珊珊拎回来兴师问罪,白继洲却忽然从楼上下来了,没什么语气地说:“得了,您二位省省心吧。”

白岩山和余莉都是一愣。

白继洲看两人一眼,冷笑着道:“你们真的太不了解白珊珊了。她性格天不怕地不怕,从小到大躲过什么事儿?”

余莉微皱眉,“继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白继洲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冲大门口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她带着你们的未来女婿,已经到大门口了。”

话音落地,白岩山和余莉的表情不约而同便都是一变。两人相视一眼,神色复杂心思各异,没再说什么,只快步走出别墅大门迎客去了。

若只是白珊珊一人回来,倒没什么,可再加上一个“商迟”,那意义就全变了。商迟是何许人物,商氏集团的大老板,白岩山做梦都想着利用白珊珊这个继女顺利攀上商家这棵大树,如今这准女婿自己上门儿,他又疑惑又欣喜,自然不敢怠慢。

相较于白岩山,余莉一个妇道人家想的可就简单多了。商场上的门道和利害关系,她了解得不多,只知道,商家财力富可敌国。白珊珊榜上了这么一个钻石王老五,以后在上流社会的身份地位就大不一样了。

必然也会为她这个当妈的带来十分可观的利益。

两人心里各自打着自个儿的如意算盘。因此,当白珊珊最先从车上下来时,破天荒般瞧见白岩山和余莉笑容满面地迎了上来。

“你这孩子,要回来也不提前跟妈妈说一声。”一身旗袍的余莉身姿婀娜,脸上精致的妆容几乎掩盖去所有岁月的痕迹。她嘴角弯着笑,伸手就牵住了白珊珊的手,语调温柔,“你提前说了,妈妈才好交代厨房做你喜欢吃的菜等着你啊。”

面对余莉突如其来的热情,白珊珊静默几秒,也笑,清亮的明眸定定地看着这个身份是自己母亲的妇人,语气天真不带丝毫敌意,“妈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吗?”

“……”闻言,余莉像被问住了,脸上的笑容突的微僵。

视线中,女儿笑容甜美,看她的眼神却冷淡而漠然,像隔了一层拒人千里的严霜一般。余莉微蹙眉,眸色一寒。

白珊珊仍是笑着,不动声色地把手抽了回来。

“你妈当然知道你喜欢吃什么,这孩子,问的什么话。”白岩山故意打趣似的笑了两声,及时为妻子解围。他说完,顿了下,正要开口继续问什么,便看见一个男人从黑色宾利的后座下来了。

青年的年纪约二十八九,西装笔挺,英俊迫人,浑身上下的气质极其地沉稳而冷硬,带着一种极强的攻击性和压迫感。他走上前,在白珊珊身旁站定,目光沉沉,锐利如鹰,即使不说一句话,也能教人感觉到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威严和冷酷。

没丝毫人情味儿。

须臾,青年伸出手臂,极其自然而又亲昵地将白珊珊揽入怀中,与此同时,嘴角挑起一个冷淡漠然的弧,淡淡地说:“伯父,伯母,幸会。我是商迟,是珊珊的未婚夫。”

第56章 宠溺入骨

商迟说这话时,脸上笑容从容寡淡,语调平缓不疾不徐,嗓音低而稳,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尤其那“未婚夫”三个字儿,更是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白珊珊脸上微微一热。

白岩山和余莉的面色却不约而同地微沉。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眼神来往间,表情都流露出一丝不悦。

白珊珊十四岁便跟着余莉嫁进白家,在白岩山眼中,这个继女一直是拖油瓶般的存在,当初若不是看在余莉的面子上,他是怎么也不会平白无故养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孩子的。白岩山从来没有重视过白珊珊。

但,不被重视不受疼爱,并不意味着这个继女就能无法无天,自作主张地与人订婚,把自己送出去。

这么多年,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她,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让她读最好的学校,把她养大成人,就这么白白送给商家?怎么可能。

白珊珊喊他一声“爸”,她的婚姻大事就得由他说了算。等价交换,商迟想娶他的女儿进门,就必须给出相应的好处。

白岩山纵横商场多年,是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他心里琢磨着,看向商迟时的笑容却更加温和,抬手比了个请,道:“商总,请。”

几人进了别墅。

一层客厅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商迟和白珊珊在沙发上落座,白岩山和余莉则坐在两人对面。周婶送上茶果点心,随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一室安静。

须臾,白岩山开口打破沉静,笑道:“商总,这是西湖龙井,今年刚采下的新叶,是最鲜的。好茶迎贵客,尝尝?”

“伯父客气了。”商迟很淡地笑了下,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抿了一口。

喝完茶,白岩山把茶杯慢条斯理地往桌上一放,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商总刚才说‘未婚夫’……”顿了下,笑起来,“商总真会开玩笑。”

说着一顿,视线又落在白珊珊身上,眼神带着丝深意,“我这女儿啊,打小脸皮就薄,这不,谈了恋爱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你们交往的事,我还是从一些媒体朋友那儿知道的。”

闻言,白珊珊心下冷笑,瞬间便听出了白岩山的言下之意:我这当爹的连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恋爱的都不知道,那么,你给自己自封的所谓的“未婚夫”,我当然也就不会承认。

白珊珊微抿唇。

商迟冷漠的面容一如既往,没任何反应。

这时,始终坐在一旁静默不语的余莉瞅准了时机,开口道:“久仰商先生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白珊珊挑眉,只见身段儿曼妙的旗袍美妇人端坐在沙发上,美眸打量商迟,弯弯唇,那修炼多年得来的名门气质烙进了眉眼和神韵,一举手一投足,就跟古代宅斗剧里的诰命夫人似的。

余莉嗓音柔美温婉,赞叹道。说罢又转头看向白岩山,笑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自由恋爱,难不成还要像以前那样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日子是人家两个小年轻在过,告不告诉家里又有什么关系。”

白岩山想了想,“嗯,你说得也对。”

“我们珊珊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余莉说,“今天商先生登门,想来肯定是要向我们提亲,跟我们商量他和珊珊的婚事。大好的日子,你啊,就别跟闺女计较她瞒而不报的事了。”

白岩山点头,“嗯。”

中年夫妻你一言我一语地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的,摇身一变就成了白珊珊的慈父与慈母。

白珊珊觉得这情景还挺有意思,眨眨眼,津津有味地当看戏了。

就在她为白岩山余莉夫妇的精湛演技深深折服时,身旁冷不丁响起一句话,调子冷冷淡淡,“你们误会了。”

白珊珊微愣,抬头转眸。只见商迟坐在沙发上,两只大长腿以一种非常随意而又优雅的姿势交叠着,那张冷漠的脸已恢复他一贯的常态,面无表情,连那丝敷衍式的淡笑也不见了踪影。

显然,与她“乐呵呵看戏”的心态不同,这位大佬本就不多的一点儿耐心已经被这对戏精中年夫妇消磨殆尽。他眼底的光冷而沉,漆黑深邃,平静无波。

不知为什么,看着商迟冷黑的眸,白珊珊忽然联想到了暴风雨和海啸来临前,深黑色的平静海面。

白岩山和余莉也是一怔。

“误会?”白岩山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笑容不减,“什么误会?”

商迟语气慢条斯理:“我并没有要跟你们‘商量’我和白珊珊婚事的意思。”

“……”白岩山笑容骤僵,眼底浮出诧异。

饶是心机深沉如余莉着实吃了一惊,面露困惑。

日光晴好,微风轻拂。别墅外的花园内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几秒后,商迟淡淡地说:“从今以后,白珊珊的人生由我负责,和你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话音落地,整个白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瞬间都静了。

连屋外的风声似乎都有一瞬的消失。

“……”这是完全没料到变态大佬会这么直白地对自己宣誓主权、要求白家跟自己划清界限的白珊珊。

“……”这是太过惊讶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的白岩山。

“……”这是诧异得表情都有点扭曲的余莉。

白岩山怎么也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物,短暂的几秒钟震惊之后,他回过了神。霎时又惊又怒,皱紧眉,竭力克制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看着商迟,道:“商总,白珊珊是我的女儿,是白家的二小姐,请问‘没有任何关系’是什么意思?”

商迟勾了勾嘴角,黑眸深处却如布严霜。他寒声:“意思是,白珊珊是我的女人,是商氏集团的女主人,是商家的主母。任何伤害过她、或者试图伤害她的人事物,都必须从她的生命中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