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老师和她的超级霸总前男友和好了,估计马上就要嫁入豪门结婚了。”涂岚敲着字一副聊天气的口吻,“通知一下大家,可以开始准备份子钱了。”

——

按照约定,白珊珊当晚便要搬进商府。

得知她要搬进商府当商迟的私人心理师后,白岩山和余莉皆是惊讶又纳罕,但惊讶之余,并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只惯例叮嘱了几句要她照顾好自己、在商府不比白家,要时刻谨记着家教礼数,谨言慎行。

白珊珊听这两人说了几分钟,很快便将这些冠冕堂皇的鸟语翻译成了接地气的人话:好好表现,别丢白家的脸,争取早点儿把商迟迷得神魂颠倒娶她进门。

她对白岩山余莉在打什么算盘心知肚明,心底冷笑,表面上却还是乖乖地应着好。

其实,若是白继洲那会儿在家的话,白珊珊觉得她搬进商府的事没准儿还会受一番劝阻。但此时,那位平日里以给她添堵为乐趣、暗地里却总是对她处处维护的纨绔继兄正在日本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考察。

就这样,白珊珊在一个寻常、平静、和平时没有任何区别的傍晚便收拾好东西离开了白宅。

照例是江旭来接她。

车上,江旭笑盈盈絮絮叨叨地说着话,白珊珊一边听,一边玩儿着手机游戏。白家大宅的轮廓随着距离的拉远变得逐渐模糊,直至完全消失于夜色。

——

白珊珊就这样搬进了商府。

也许是商迟早有吩咐,白珊珊进门便看见格罗丽和两个女佣站在门口,接过她的行李领着他上了别墅二楼,将她带进一间卧室。

白珊珊环顾四周。发现这间屋子无论是一应家具的颜色、还是整体风格都透着一股迷之诡异的感觉——黑色的窗帘,黑色的沙发,黑色金属鸟笼式样的圆床、暗黑色系的衣帽间,还有悬挂在衣帽间内的数十件裙装。

她微皱眉,走进衣帽间,随手拿出其中几条裙子打量。

纯黑色,蕾丝,束腰,和泡泡裙摆,裙摆长度或及踝或及膝,无一例外是充满了欧洲中世纪宫廷设计感的公主裙。

“……”白珊珊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不知为何,眼前这一切让她生出种错觉:这个房间是很早之前就被布置成这个样子的。这不像是一个寻常的客房,而更像是这座庄园的主人用来娇养宠物的屋舍。

宠物……

这个词令白珊珊心头突的一颤,甩甩脑袋定定神,强迫自己忘掉这个古怪的念头。

转回身,看见跟随格罗丽进来的女佣们正安静地帮她整理着从白家带出来的衣物和用品。白珊珊有点不好意思,上前几步说:“你们去歇着吧,我自己来就好。”

“这是我们的本职工作,小姐不必客气。”管家格罗丽端然地站在圆床旁,面无表情,语气恭敬而淡漠。

白珊珊视线继续在屋子里扫视。突的,余光里看见书桌上摆着一个式样精致的黑色礼品盒,在干干净净的桌面上显得尤其突兀。不由愣了下,指着书桌不解地道:“那是什么?”

格罗丽答道:“是先生给小姐的。”

白珊珊嘴角一抽:“……”

白珊珊干巴巴地笑了下,“还准备见面礼,商先生真是太客气了。”

格罗丽其人,性子沉稳寡言少语,浑身上下的气场低而冷,与商迟有三分相似。若不是知道她的身份,白珊珊只会以为她是某个豪门大户的正室嫡妻,怎么也不会将她和“管家”二字联系在一起的。

白珊珊和这位管家待在一起,浑身都有些不自在,只能东拉西扯地鬼扯找话题。好在这时女佣们已经把所有物品归置完毕,恭恭敬敬地退到了一旁。

“小姐先休息吧。”格罗丽说完便带着女佣们退了出去。

轻轻一声砰,门关上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灯光也有些暗淡——大概是商迟喜欢黑暗环境的缘故,事实上,整个商府,除了一层客厅外,其余地方的灯光都非常昏暗。

白珊珊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视线无意识地便又看向那个放在书桌上的礼品盒。片刻,她有些好奇地走过去。

打开了盒子。

“……”白珊珊眸光突的一闪。

照片。她的照片。

这个礼品盒里竟装满了她的照片,分为六摞,每一摞都堆叠得整整齐齐。

白珊珊睫毛颤动着,手指不受控制地微抖,拿出其中一摞:第一张照片,是十七岁的她在一中操场上打羽毛球,笑容阳光灿烂;第二张照片,是她在高中门口的一个小卖部门口买棒棒糖;第三张照片,是她高考结束后和朋友一起逛街……甚至还有她在南城祭拜父亲时眼神空洞而迷茫的照片。

“……”白珊珊抬手捂住了嘴,眼底惊恐交织,半天都回不过神。

空气里依稀飘来一股若有似无的清冽烟草味。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低沉的声音冷不丁在背后响起,语调温和,几近低柔的平静,“喜欢我送你的礼物么。”

白珊珊吓了一跳,回过头。商迟不知何时已经进了这间卧室。他似乎刚从公司回来,身上依然是那身笔挺精细一丝不苟的黑西装,靠在门框上。昏暗光线中,他领带松垮,慵懒随意,指间夹着一根烟,整个人透出一种莫名的寂寞和孤凉。

短暂的片刻震惊之后,白珊珊回过神,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无名鬼火。她费解而莫名,举起几张照片沉声道:“商先生,你不觉得应该给我一个解释么?”

“你想听什么解释。”商迟抽着烟淡淡地说。

“……”

“听这十年来我每天都抚摸着这些照片,就想象在抚摸你。”商迟眸色深不见底,盯着她,嗓音极轻,“还是听我说,我有多后悔给你逃的机会。”

话音落地,白珊珊一愣,没料到会从这人这儿得到这么个回答,脸上骤然间火烧火燎。

但也只是几秒之间。

下一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与幽暗一室内再次响起,竟鬼使神差道:“知道我为什么要答应搬进商府,与你朝夕相对么?”

商迟不语。

白珊珊垂眸,随手把那几张照片扔回了礼品盒,淡淡地说:“十年前,我是你试炼心魔的工具,公平起见,现在,请你来当我的工具。”顿了下,侧目看他,“再来打个赌吧。”

商迟:“赌什么。”

“三个月为期。如果在这段与你朝夕共处的时间里,我再次喜欢上了你,就算我输。反之,就算我赢。”白珊珊调子很平,没有波澜起伏。

商迟闻言,挑了挑眉,迈开长腿缓步朝她走过去,“我只关心,你敢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我能得到什么样的利益。”

见他靠近,白珊珊几乎是完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面上却依然强自镇定。她说:“如果我赢,你与我从此形同陌路,不是给我逃的机会,也不是暂时放过我,而是彻彻底底从我的世界消失。”

“如果你输。”

“如果这个赌我输了,我就嫁给你。”

闻言,商迟步子突的停住。漆黑的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

白珊珊沉默了数秒钟,深吸一口气吐出来,像鼓起了莫大勇气一般才接着说:“无论你对我是偏执的独占欲,还是其它任何与“情爱”二字无关的情感,都无所谓了。我嫁给你。”

暗红色的火星一闪即灭。

商迟掐了烟,朝她走过去。

他的语气柔凉而平静,“公主,知不知道我最喜欢你什么。”

白珊珊原本垂着头站在原地,忽然察觉到什么,一慌,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然而已经迟了。

男人修长有力的右臂不知何时已环过她纤细的腰身,往前一带,不容反抗地将她圈死。两人距离骤然缩短,她心一颤,抬起头,晶亮的眸子里镇定与淡然分崩离析,只剩慌乱。

商迟闭眼,一片昏暗中,他低头贴近她,高挺鼻梁亲昵地摩擦过她小巧的鼻尖儿。语气柔而凉,他说:“我最喜欢你对自己的高估,和目空一切的傲慢。”

姑娘皱眉,用力地挣了挣,“你什么意思?”

商迟手臂下力不让她动弹分毫,霸道强硬不容悖逆。唇弯了下,勾起个略显凉薄的弧,“白珊珊,要你对我动心疯狂,哪里需要三个月。”

白珊珊:“……”

“知道么。”商迟的唇贴近她耳边,细语呢喃,“如果回到十年前,南城一夜,我不会放你走。”

“……”

“我只会狠狠地上你。”他低声,一字一顿,“让你这辈子,哪怕是一秒钟,都不敢有离开我的念头。”

第28章 夏花沼泽

骤然从商迟口中听见“南城一夜”四个字,白珊珊眸光突的一闪,不知想起什么,她脸上像着了火,滚烫一片火烧火燎。

南城一夜,

南城一夜……

电光火石之间,无数尘封在时光深处的记忆碎片翻涌如海啸,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她席卷吞没。

她愣住,怔怔神出。

商迟的唇就在距离她耳朵不足半公分距离的地方。姿态亲昵,语气也低柔得几近动人,教人根本就无法将之与其那些阴沉冷酷到近乎病态的话语联系在一起。

白珊珊绯红小巧的脸陷在男人指掌之间,细腰被他圈死,整个人被完全禁锢在只属于他的空间内。被迫仰着头,感受他冰凉清冽的呼吸吹拂过她的脸颊耳畔。

他手指微动,又轻轻掰过她的下巴,垂着眸,目光柔和,如缀星辰,薄润的唇缓缓朝她微张着的唇瓣儿贴近。

贴近。

在商迟吻上白珊珊的前一秒,姑娘眸光惊跳,眼中迅速闪过一抹惊慌之色,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下一瞬,白珊珊用力挣开了他。

脱离开变态大佬的掌控,她瞬觉呼吸都顺畅许多,咬咬唇,吸气呼气平复狂乱心跳,面上红潮未退。

屋子里又是数秒钟死寂。

商迟站原地,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漆黑双眸犹如夜色中的魅影,透着孤寂病态又清冷的光。

良久,

白珊珊侧过头移开了视线,没有语气地说:“按照约定,我记得,你不能未经我允许进入我的卧室。请回吧。”

直接对他最后的两句话选择性无视。

商迟目光没从她面上离开,淡淡地说,“那个赌,你确定作数。”

白珊珊说:“作数。”说着一顿,抬眸看他,眼中慌乱早已不见踪影。又是那副万事都满不在乎的淡漠模样。

她道:“我跟你赌,一言九鼎,绝不食言。”

闻言,商迟很轻地勾了下嘴角,“好。一言九鼎,决不食言。”

沉稳有力的脚步声远去。男人高大笔挺的背影寂寥荒寒,又有种教万物法则统统脚踏与足下的傲慢。

消失在白珊珊的视野中。

房门打开又合上,砰一声。

白珊珊垂眸安静地找了会儿,忽没由来地从心底深处升起一股烦躁。她转身去了窗边。

推开窗,夜风肆虐,将她一头长发吹得凌乱飞舞。像只振翅欲飞的蝶,又像鹰。

白珊珊迎风闭上了眼。

十年前,她沉迷于那个名为商迟的人间剧毒无法自拔,如今一切从头来过,她绝不会再动心半分。

第29章 夏花沼泽

不知是之前和变态大佬的那番交锋耗费了太多脑细胞,还是这片土地的资本主义气场太浓厚,无形中便与白珊珊的“根正苗红社会主义气场”产生了排斥反应,又或者是单纯因为睡了那张金丝雀鸟笼造型的床,总之吧,这搬进商府的头天夜里,白珊珊就做了个噩梦。

这回她在梦中的形象倒不是那只粉红色的火烈鸟了。她成了一只白乎乎软绵绵的小肥羊,正在青青草原上优哉游哉地吃草……莓,眯着大眼睛,一脸满足相。

忽然,一道闪电划破天际,天际噼里啪啦响起一阵惊雷之后,那只长得跟商迟一模一样的大野狼再次闪亮登场。

正在吃草莓的小肥羊白珊珊被吓得一个趔趄,胖胖的圆滚滚的身子跌倒在地,又在零点三秒之后嗖的一下原地蹦起来,躲到了一颗小树苗背后。探出脑袋。

大野狼还是那副冷冷的酷酷的样子,居高临下俯视着怂怂的她。

小肥羊白珊珊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切切地支吾着说:“……这次我没有吃你的草莓慕斯,你不可以吃我。”

大野狼商迟侧目,视线冷冷扫过满地的草莓,淡淡地说:“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吃草莓。”

“……”小肥羊白珊珊毛茸茸的圆脸上露出一丝迷茫,茫然道:“我喜欢吃草莓都不行吗?”

大野狼冷哼,“你身为一只羊,居然不吃草吃草莓!我要吃了你!”

白珊珊:“……”

然后……

然后她就又撒开蹄子被咆哮着的大野狼追着跑了一个晚上。

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次日清晨,被睡梦中饱受惊吓与摧残的白珊珊身心俱疲,迷迷糊糊地就被手机闹铃给震醒了。

叮铃铃,叮铃铃。

被子里某团不明物体不安地蠕动了下,拱了拱,又拱了拱。半秒后,一只雪白纤细的小手从被子里伸了出来,钻进枕头底下,摸啊摸捞啊捞,然后锁定目标,抓住手机就“嗖”一下又缩回了被子里。

看一眼时间,早上七点三十。

做了一整宿的噩梦,白珊珊这会儿头昏眼花困得不行,皱着眉哀嚎一声,正准备与瞌睡虫大军背水一战一鼓作气地起床,又突然想起自己已经是商迟私人心理师、不需要再去公司上班的事,霎时又放松下来。

没记错的话,之前的那份聘请协议上并没有规定她每天早上几点起床几点上班。

So,还是睡到自然醒吧。

毕竟资本家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反之亦然。对敌人残忍就是对自己仁慈。占资本家的便宜就是为广大的劳动人民谋取福利。

脑子里胡七八糟飞快思索了一番后,白珊珊心安理得地扔开手机,拉高棉被,重新非常安详地闭上了眼睛,觉得自己这个懒觉睡得实在是太伟大了。

然而刚闭眼没几秒,一阵敲门声忽然响起。砰砰砰,规律而沉稳。

白珊珊皱眉,咕哝着用迷蒙睡音问:“谁啊?”

屋外传来格罗丽的声音,恭敬而淡漠,音量不高也不低,说:“小姐,早餐已经准备好了。请你下楼用餐。”

“唔……”白珊珊打着哈欠揉了揉眼睛,迷迷糊糊地道:“谢谢你格罗丽阿姨。早餐请你先搁着吧,我现在还不想吃。”说完就拉高被子蒙住了整个儿脑袋,假装自己是颗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