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说得屋里的人都起了好奇心。春瑛心中一动,生起一个念头,咬咬唇,便凑了过去:“他进来了吗?也让我瞧瞧?”秋玉皱眉,扯了扯她的袖子。

“等会儿…来了!”彩鹊儿占据着有利位置,不肯让开,“咦?长得挺体面的,就象戏文里说的,一表人才呐!默儿,快来瞧!”

默儿抿嘴笑笑,依言探头瞧了一眼,便迅速缩了回去,点点头。纹玉又好气又好笑地戳着彩鹊儿的脑门,骂道:“你自己脸皮厚,别带坏了默儿!你当人人都象你呀?没脸没皮!”

彩鹊儿撅起嘴:“我就不信姐姐不想知道!听说这人是住在府里的,咱们认一认长相也是好的。省得见了面不认得,把人家少爷认成了小厮,叫人家笑话咱们没眼力!”

这话把纹玉和秋玉都说动了,依次偷看了一眼,缩回头后,都没说话。春瑛心急,忙伸头过去瞧了,果然正如她猜的那样,就是周念!

周念一身青布衣,头戴方巾,站在院中,低头瞧着地上,目不斜视。一个婆子在旁边侯着,不一会儿,另一个婆子从屋里掀帘子走出来叫道:“老太太让你进去。”他才鞠了一躬,略整整衣冠,便抬脚往屋里走。两个婆子迅速跟了上去。

春瑛正想瞧得清楚些,彩鹊儿便把她推到一边:“你瞧了这么久,该换我了!哎呀!他怎么走了?是进屋里了么?”

“是,他进去了。”春瑛深吸一口气,转身回来,见秋玉望着她若有所思,有些不自在:“姐姐瞧我做什么?”

秋玉笑笑:“没什么,只是…想起一个人…”顿了顿,她换了语气:“这人我听说过,也不是什么少爷,听说是侯爷从前一个旧相识的儿子,那位旧相识犯了事,夫妻俩都死了,只余这一个儿子,被没入官中为奴。侯爷顾念旧情,花了好多年功夫打听,才知道了他的去处,便想法设法将人弄回了京城,如今就在咱们府里当差。”

彩鹊儿忙问:“那他也跟咱们似的,是与人为奴了?不过他是官奴…岂不是比咱们家生子儿还不如?”

春瑛忙道:“这样比就没意思了,他毕竟是侯爷老朋友的儿子,我看侯爷也未必会让他做下人的活,你要是瞧不起他,可没什么好处。”

彩鹊儿白了她一眼:“我不过是随便说说,哪个理你?”说罢比安冷哼一声,走到另一边的床沿坐下,撇开了头。

秋玉脸沉了沉,笑着对春瑛道:“趁着这位爷进了屋子,你赶紧走吧,不然也不知道几时能出去呢,姑太太和表小姐只怕还等着你去侍候。”

春瑛更希望留下来等周念,不过秋玉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再留,忙拎起包袱,跟纹玉和默儿打声招呼,便告辞离去。

外头院子里静悄悄的,一个人影都不见,只是每扇窗后都隐隐传来窃窃私语,春瑛忍住笑意,匆匆低头迈出院子,才走到拐角,便冷不防被人一把拽到路旁的树丛后,吓了一大跳,正要喊人,却被紧紧捂住了嘴,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别叫,是我!”

她冷静下来,挣开一看,原来是三少爷。

第四卷 淑女 一百四十八、路老爹的新差事

春瑛迅速扫了周围一圈,后退两步,福身行礼:“三少…”

“得了!”三少爷李攸有些不耐烦,警惕地左右望望,“趁现在没人,我有话要嘱咐你,听好了,别插嘴!”

春瑛忙束手低头作倾听状。李攸便道:“你方才也瞧见了吧?念哥儿回来了,他如今被调进咱们府里,就在前头外书房里做小厮。当然,这只是在外人面前的说法,实际上当然不会委屈他。他回来有些日子了,总念着要见你,我就是来跟你说一声,什么时候能抽空去见他?”

春瑛忙道:“我刚才请了假,明天早上回家,申时前回来。到时候方便见面吗?现在…表小姐升了我做二等丫头,在正屋里侍候,出门没以前那么容易了。”

李攸皱皱眉:“怎么就升上去了?那可不好办,二等丫头回家,行踪是瞒不了人的。”

春瑛不太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只见他皱眉想了一会,才道:“罢了,我记得你家搬了新院子,位置挺靠近园子的吧?还记得去年念哥搬离竹梦山居后住的屋子么?”春瑛忙点头,他便继续道:“那间小屋旁的角门,通往后街的几个旧院子。念哥就住在其中一间,那一带没别人住了,三清又住在侧门的小屋里充作看门人,不会有人看见的。你算准时间,吃过饭便提早动身,只对人说你要直接从园门进来,趁机去见他一面吧。”

春瑛张张嘴,还是点头应了。李攸仿佛松了口气似的:“我真不明白念哥为什么一定要见你,总之,我是完成他的托付了,只是有一件事,我要提醒你。”他重新严肃起来,两眼直盯着春瑛:“你从前没见过他,也不认识他,如果被人看见你们碰面,绝对不许说出他曾经在府里住过这件事!连你的父母至亲也不能说,知道吗?!”

春瑛连连点头。她不是笨蛋,怎么会犯这个错呢?

李攸终于满意了,再看一眼周围,才一边嘀咕:“你这丫头,怎的偏偏就挑这时候升二等…”一边掸掸袖子,往大陆上走去。

春瑛实在不懂三少爷为什么要在她的升职问题上纠结,她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等到三少爷的身影完全消失,又有人影朝老太太院子的方向走来,才离开了树丛,返回晚香馆。

第二天一早,她早早便起床梳洗好,非常迅速地完成了正屋的三分之一清扫工作,而这时候,表小姐才起床。等到姑太太与表小姐母女俩都梳洗完,吃完早饭,再叫来软轿,抬着姑太太慢慢往老太太院子去,她才非常干净利落地把剩下的活也干了。

玉兰站在门外掂起脚尖往屋里探看,见状干笑道:“我当妹妹为什么不在意呢,原来是练就了一双快手。”

春瑛笑了笑,最后把书案上的文房四宝都收拾整齐,才关好门窗,离开正屋,留下玉兰一人悻悻地盯着门发呆。霍家带来的一个婆子拿着针线萝,往门槛上一坐,便忙活开了,还好整以暇地朝玉兰咧咧嘴:“姑娘傻站在这里做什么?”玉兰差点被呛着,只得低头走了。

春瑛提着包袱一出二门,就明白三少爷昨天那句话的意思了。由于她升了二等,按侯府的规矩,回家是要有一个婆子驾小马车接送,外加一个小丫头跟班的,秋玉和曼如回家时也是这个待遇。

二门上的婆子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春瑛,一边殷勤地要替她拿行李,仅仅是等马车从车棚驶过来的那点时间,她们也要拿张条凳出来,争相用手帕擦了又擦,然后请春瑛坐下歇息,又问她要不要吃茶。

春瑛有些被惊着了,她几时被人这样殷勤招待过?活象她是五星级大酒店里最尊贵的顾客似的。还好,她的惊讶只持续了一小会儿,便淡定下来了,很有气质地(她自觉如此)拒绝了条凳和茶水,随便挑了个看上去挺老实的婆子驾车,又任由对方为自己叫了小丫头,便上车起程往后街方向扬长而去。

这一段行程其实很短,从奴仆出府所走的侧门到后街,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一路上的风景俱是看惯了的,春瑛便坐在车里闭目养神。陪她回家的小丫头年纪只有八九岁大,却是一派天真烂漫,时不时挑起车帘往外瞧,一脸恨不得马上跳下去的模样,根本没法安静下来。

好不容易到了家,春瑛下得车来,往家门方向走了两步,察觉到婆子和小丫头都跟在后头,眼珠子一转,便从袖里摸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婆子手里,笑道:“今日辛苦妈妈了,我想跟家里人好好说说话,吃顿饭,完了便自己回府,您就先回去吧?”

那婆子脸上一喜,又有些犹豫:“这…好象不合规矩吧?”

“怎么会呢?”春瑛笑眯眯地说,“方才回来的路上我就在想,这特意绕了个大圈,还要劳动妈妈们为我备车,实在是罪过。其实我家不远处就是花园的角门,我索性从那里走,直接就能回去,省了脚力,又不兴师动众的。妈妈得了空,也能回家去瞧瞧不是?”

那婆子心动了,只假作推拒一番,又嘱咐小丫头好好服侍,便头也不回地驾车走了。那小丫头撅起嘴,恋恋不舍地望了望西街口的方向。春瑛立时便发现了,塞了十个铜板过去:“你叫亭儿是不是?我家就在这里,我要进去了,你想要去看看么?我这里用不着人侍候。”

亭儿大喜:“谢谢姐姐!”便乐呵呵地接过铜板,蝴蝶一般往西街口飞了过去。

春瑛把人打发走了,才抱紧了包袱,回身敲响家门。

路妈妈见了女儿,又是意外又是高兴,见到大女儿捎回来的财物,就更高兴了:“东西来得正是时候!这对镯子…还有这两个戒指,我晚上就给十儿她娘送去,你爹这回的差事,还要靠她多说好话呢。”

春瑛正抱着弟弟教他数指头,闻言一脸讶然:“怎么跟十儿她娘扯上关系了?这种事不是该找小陈管事么?”

“小陈管事面子再大,也不能事事说了算。”路妈妈将首饰小心收起,“府里的总管还是姓王的,我请十儿她娘回本家帮着说项,总有七八成机会。”

春瑛皱皱眉,不太相信十儿的母亲对王总管一家的影响力,便问:“爹要争取的到底是什么职位?”

院门吱呀一声又开了,路妈妈顾不上女儿的问题,跑出去迎接:“回来了?春儿今日也回来了呢,中午咱们一起吃饭。”

春瑛忙笑道:“爹,身体怎么样?可别把自己累坏了呀!”

路有贵笑呵呵地走过来:“没事儿!才办完了一件差事,管事叫我在家歇两日,我不会累坏自己的。”又从女儿手里抱过儿子,问小虎今日做了什么。

春瑛忙倒茶上点心,与父母说了一番近日的经历,以及升职的过程,便又提出了刚才那个问题:“姐姐说爹的新差事有眉目了,究竟是做什么?”

“就是侯爷跟前的长随!”路妈妈一脸兴奋地道,“侯爷身边的人,就算是洗马桶的也比别人体面!你没瞧见那个黑老七,不过是替侯爷赶车,整日嚣张得跟个大爷似的!你爹又能干,又忠心,到了侯爷跟前,一定能出人头地的!”

春瑛一听便皱眉头,近身服侍,在侯府众人看来,的确是体面活,但也意味着更大的约束和责任。她问:“爹不是一直跟小陈管事办差的吗?怎么会调到侯爷跟前去?”

路有贵正想开口,又被妻子打断了:“这说来话长了!前些日子,侯爷太太要派几个人到南边去,大概是南边庄子上的人不中用,要换人。这可是肥差!结果这些好差使都被那几家的人霸占去了。”她着重突出了“那几家”这三个字,“不过也幸好他们抢了这些肥差,就把原本的位置空了下来。侯爷身边有两个缺,大家伙都抢疯了!我劝了你爹好几日,他才肯对小陈管事开口,若是早一些,只怕已经成了呢!”

“得了,瞧你那得意样儿!”路有贵白了老婆一眼,才对女儿道,“这差事我原本是不肯的,在主子身边虽体面,到底太累了,又不知会不会被派到外地去,就象你二叔从前,一年里也没几个月是在家里过的。你姐妹俩都在府里,小虎年纪又小,我哪里舍得出远门?”

这话说得路妈妈有些不好意思,拍了他一记,才把抱过儿子,转身进了耳房。

春瑛带着几分犹豫道:“其实…换新差事也好…至少收入会多一点…不过除了这个缺,就没别的位置了?”不是说派去南边的有“几个”人?

路有贵笑道:“当然有,还有一家绸缎庄和一家首饰铺子,另有两处田产,都是府里的产业。我原本想着,如果能争到两家店铺的掌柜之位,在外头也算是出人头地了,至少平日没人管束,银子又不少。那家首饰铺子原本的掌柜,常与小陈管事一起吃酒,听口风,他家虽不如卢家体面,银子却比卢家挣得多呢。可后来你娘劝我,在外头执掌一处产业,固然是自在,可要是做生意赔了,我便要倒霉,更何况接手人家管了好几年的铺子,亏空什么就够烦人的了,万一有人在主子面前恶言中伤我,我该如何是好?”说到这里,他目光就有些黯然:“当年你太爷爷…不也是这么着…”

春瑛默然,过了一会儿,才道:“爹说得有道理,可是…在侯爷面前当差,也不是什么轻松的活。随时都有可能挨骂挨打不说,对主子的心意揣摸得差些,就有可能挨训!成天鞠躬哈腰的,难道不气闷吗?爹刚才也说了,这个差事…是体面…”她撇撇嘴,内心并不认同这一说法,“可是随时都有可能被派外差,身不由已,先前爹去了江南大半年,我又住在二叔家,娘一个人带着弟弟在家,好不凄凉。”

路有贵叹道:“那有什么法子?咱们家生子,难道还能自己做主?哪个差事都是有利有弊的,况且我未必真能抢到手,如果这回没轮到差事,你爹我仍要继续打杂呢,只盼着小陈管事别忘了答应我的副管事之位。”

春瑛转念一想:“难道就没别的差事了?爹刚才不是说…有两家铺子和两处田产吗?”

“两家铺子对哦偶有十几个人抢,田产略差一些,顺义那处大田庄,总共有四五十顷地,又离京城近,便有三四个人争,但河间府那处小些的田庄,不过二三十顷,又都是中下等田地,离京城太远,就没人去抢。听说那里一年也没多少出产,村子倒是很大,人多,有市集又有学堂什么的,不过银子少了,那些人也不希罕。”

春瑛眼中一亮:“就是这个!”

第四卷 淑女 一百四十九、灰心

路有贵愣了愣:“你说什么?”

“就是这个小田庄!”春瑛不自觉地身体前倾,语气里带了几分急切,“没人抢又离得远,不是最好不过了吗?所谓山高皇帝远,卢叔卢婶的日子过得这么滋润,就是因为西山庄子离侯府远,老太太、侯爷和太太都不去管,每年只问出产就算了,其他事都由他们夫妻俩做主。本来顺义那个大田庄也很好,可是爹说有好几个人抢,即使抢到了,也会被人惦记着。倒不如咱们家把那个小田庄抓到手,然后找机会全家搬过去…”

她想过很多脱籍的办法,但父母不赞同,她又有什么法子?再熬几年,等父亲熬到了大管事职位,或许会寻求更上一层,脱籍出去,但那时她和姐姐也过了婚配的年纪,天知道上头那些人会把自己配给哪家的阿猫阿狗?在现阶段,她能做的,就只有在规则许可的范围内,尽可能少受高位者的奴役,不让他们太过影响自己一家人的生活了。如果父亲能够成为独当一面的田庄管事,而自己一家又能成功随他搬到田庄里生活,那么除了每年回府报告经营状况与上报出产外,就不需要在侯府里执役,她们姐妹的婚姻也可以不受侯府支配。等弟弟再大两岁,就让他在那个田庄的学堂里接受教育,将来再想个法子脱籍…

春瑛咬咬牙,这是她能接受的底线了,赎身比她预想的要困难得多,而得不到家人的支持,更让她沮丧。

路有贵眉头大皱,盯着女儿看:“春儿,你是不是…还在想着脱籍的事?”

春瑛心中一惊,张张口,便闭上了嘴。她不否认这一点,与母亲相比,父亲也许能更理智地倾听她的想法。

路有贵明白了,闷头喝了口茶,另一只手的食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半响才道:“我就知道你还没打消这个主意…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怎会几年都抱着这个念头不放的。你是看你卢叔当了田庄管事,就能脱籍,便想叫我也这么做吧?不去抢顺义的庄子,是怕你爹我抢不过人家?”

春瑛稍稍冷静了些,重新坐回原来的位置:“我…我也是为了家里好…一直为人奴仆,事事都不由己,哪里比得上自己当家作主?”

路有贵叹道:“为人奴仆又如何?你当出去做平头百姓,就一定有安乐日子过了?你二叔跟我说过你在外头这一年的情形。那个姓胡的皇商小少爷,一被赶出家门,就落魄得连我们都不如,你跟他出去卖东西,不是还被官家子弟欺负么?若不是三少爷偶然遇见了出手帮忙,你要怎么办?平头百姓…哼,平头百姓一样做不了自己的主!”

春瑛急急辩道:“那是遇上了不怀好意的人!只是偶然…”

“外头的坏人多了去了,你怎知道咱们家不会遇上?”

“那…卢婶家里脱了籍,不也过得很好…”

“他们那是主子恩典!”路有贵重重将杯子放到桌面上,“说是脱籍,不过是给他家儿子一个前程!其实仍象原来似的,做一样的事,当一样的差!你当他们家就能自己做主了?!快给我打消了这个念头,叫人知道了,必要编排你有背主之心!到时候我们一家子都要被你连累!”

春瑛眼圈一红,咬着嘴唇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越想越觉得委屈,不一会儿视野就模糊了,几乎要掉下泪来。

有人掀开帘子走进来,春瑛听到动静,知道是父亲,便扭头过去不让他看到自己的脸。路有贵盯了女儿一会儿,叹息一声,放缓了语气道:“好了,闺女,我知道你心里是想着让家里人过得好些的,你是经过了先前的事,生怕以后会再吃亏,所以想早早脱身出去,是不是?”

春瑛听到他这么说,眼泪终于忍不住要掉下来了,扁着嘴抽出手帕一把擦了,泪水却止不住地不停往外冒。

“你这孩子…”路有贵无奈地道,“你当你爹我心里就没想法么?若不是家生子的身份,当年咱们老路家那样的富贵,京里各大商铺的东家,见了面也要称你太爷爷一声老爷子,可一夜之间,就全变了样,你太爷爷死了,只拿一张破席子卷了草草埋葬,你爷爷更是连祖屋都没保住,全家人天天被人耻笑欺侮…可这都是命啊!谁叫咱们家祖上就是侯府的家奴呢?!”

他叹了口气,回想当年,也有些哽咽,“可是…出了一趟外差,一路上看的世面多了,爹心里也有几分庆幸…若不是生为侯府的奴仆,咱们还要为一日三餐奔波劳碌,遇上灾年,连命都不知能不能保住,你们姐弟三哥没了依靠,说不定就要流离失所,仍旧是被卖身为奴的下场!那时候还未必有侯府这样的好人家愿意收留你们呢!”

春瑛一边听,一边慢慢转过身,看着父亲,吸吸鼻子,道:“我们不会那么惨的…我们可以找一个富庶的地方,做点小生意,爹那么能干,咱们不怕赚不到钱,等弟弟大了,考个功名,咱们也能象别人家那样,过得快快活活的…”

路有贵闻言失笑:“你也太看得起你爹我了,你以为真是爹能干么?别人愿意跟爹打交道,不过是看在侯府的面子上,若没了侯府,爹什么也不是!”

“不会的!”春瑛忙道,“小飞哥不是侯府的人,背后又没有靠山,还是一样能赚到钱,若不是他哥哥从中作梗,他早就开铺子了!”

“可他没开成。”路有贵打断她的话,“就是因为他没有靠山,不是么?他但凡有点依仗,也不会怕他哥哥。胡家算什么?不过是区区皇商,从前爹在大门上当差的时候,遇见来上门拜访的客,哪个不能把他家象蚂蚁似的掐死?你二叔这两年不得志,也没把胡家放在眼里。可就算胡家什么都不是,欺负一个平民百姓还是不在话下的。外头多的是这种人,你没有依仗,下场只会更惨!”

“那是因为他哥哥有心把他赶尽杀绝!”春瑛不服气地道,“枪打出头鸟,有钱有势的人,只会欺负妨碍他们的人,或是有钱无势的人,咱们安心做小老百姓,有点小钱,自己能过好日子就行,又不求出人头地,人家为什么要对付我们?如果没有依仗就没法活下去的话,外头的平民百姓岂不是通通要撞墙了?!既然人家能过得,我们为什么过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