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姨娘管着馆中众人,任何人出去都要经过她的同意,一般除了使唤到别处送东西传话以外,丫头们就得不到出门的机会了。春瑛两次想要去老太太的院子寻姐姐秋玉,都没获得允许。其他人来拜访姑太太和表小姐时,她和其他丫头又总是被派上一两件差事,等事情办完了,人也走了,因此,虽然三少爷来过几回,她却连一句话也没跟他说上。好不容易等到老太太来看女儿时,秋玉跟着来了,又寻机会找到房间里来,春瑛还没跟她说上几句话,青姨娘便闻讯而至,说是要和侄女儿们好好聊聊。
春瑛心中暗暗猜度,她要想跟秋玉说话,有的是机会,其实她是在提防自己传递消息吧?这么一想,春瑛就觉得没意思了,明明是清白的,何必叫人误会?便不再想办法出去或是跟来人说话,每天只安心做自己的活。
时间一长,她又觉得晚香馆的生活虽然闷了些,还是很悠闲的,上头没有大丫头克扣打骂,其他丫头婆子又很少生事,钱照拿,活轻松,这样的日子可比在浣花轩强多了,如果行动上能再自由些,她宁可不回三少爷那里去。
听到她这么说,十儿嗤笑:“我就知道你这懒丫头,定会打这个主意!想也知道,咱们在这里侍候的是小姐,有什么可争的?若是府里的小姐,还可以多讨好讨好,挣个体面,将来得个好出路,可这亲戚家的小姐,侍候好了不过一句夸奖,侍候得不好,也只是交回太太手里吃顿板子,将来该干嘛干嘛去。在亲戚面前争闲气,不但丢了侯府的脸,自己也要吃亏,何苦来?”
春瑛想想,果然是这样:“那我还真希望表小姐在府里住得久些呢,让我们也多清静几天。”
十儿瞥她一眼:“你想得倒美,你当这样的日子过久了,就是好事?我方才说了,这是亲戚家的小姐,咱们不管侍候得好不好,将来的前程都是定不下来的。浣花轩再闹心,咱们也是侍候过小侯爷的人,说出去脸上有光,别人自然不敢小瞧,可长年留在这里,等年岁到了,不过是被管家随意配人,哪有什么体面?若是贪图如今的清闲,就忘了日后,将来有你哭的。”
春瑛心中一惊,但很快又淡定下来。她将来总是要想法子脱籍出去的,只要等到周念回来…
她偷偷看了十儿几眼,又有些不安:“那…那该怎么办?表小姐会在府里住多久?等她走了,咱们…会被调到哪里去呀?”
十儿撇撇嘴:“自然是从哪里来,便回哪里去。不过,若是院里还有空缺倒好,若没有,咱们就只能象你先前那样,闲在家里等时机了。万一到了年纪,还没法回院里去,就只好认命…”她看了春瑛一眼,掩嘴笑道:“不过,这要看咱们侍候的这位表小姐,是不是真的会…”
春瑛眨眨眼:“什么意思?”
十儿凑到她耳边,小声说:“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太太好象有意聘这位表小姐当咱们的三少奶奶,老太太和侯爷也是赞成的,如今只看姑太太的意思,因表小姐还在孝中,正经议婚要在除孝之后,不过据人说,有七八分能成。你想,要是表小姐真成了三少奶奶,咱们这些跟着侍候的人,自然是体面得紧。”
春瑛的脑中迅速浮现出“红楼梦”三个字,立时便对这门婚事不看好,但面上并未流露出来,只是问:“你确定吗?我觉得…表小姐未必愿意呢。”不然也不会这么提防侯府。
十儿轻拍她一下:“傻子!三少爷有什么不好?门第儿、根基、长相、人品、学问、性情…又是亲上加亲,这几日我冷眼看着,表小姐虽然淡淡地,又重规矩,待底下人却并不严苛,她当三少奶奶,岂不是比外头不知底细的千金小姐们强一百倍?咱们以后,可是要看主母的脸色过日子的,若是个刻薄的主儿,咱们还怎么活呀?”
“我…不是这个意思…”春瑛迟疑了一下,还是没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三少爷不是贾宝玉,表小姐的性情也跟林黛玉不太一样,如果是在正常情况下,他们说不定会很相配,可是现在…三少爷的父母对表小姐的家产有企图,三少爷本身意愿不明,而表小姐的敌意却相当明显,他们哪里还有幸福可言?
十儿还在那里感叹:“我觉得这事儿兴许真的能成,你没瞧见浣花轩的人近日常来请安么?从那个曼如,到底下的容儿、小凌,一个也没落下,除了露儿只在头一天来过一次,其他人都来了好几回呢。姑太太身子不好,她们便只拜见表小姐,还总是说好话。若不是想要提前巴结,她们何必来得这样勤?连老太太屋里的琉璃和太太屋里的芍药,也不过是每天奉命来一回罢了。”
这小道消息传得倒快!
春瑛想起前几天来过的曼如,皱了皱眉:“曼如自那天回去后,好象就没再来过了?”
“那倒是,不过在你进来前,她可是一天来两回的。我看得出表小姐都有些不耐烦了,只是看在三少爷的面上不好赶人罢了。活该!曼如这丫头,一肚子坏水,我就等着三少奶奶入门后折腾她呢!”
春瑛低下头,慢慢地缝着布袋的系带,只是不说话。曼如会怎么样,她一点都不关心,可是,原本还以为到了一个平静的院子,结果却是浪口风尖…
院里传来阵阵喧哗声,似乎又有人来了。春瑛已经习惯了这种情形,连头都没抬。十儿侧耳听了一会儿,忽然把手里的针线丢下跑了出去,不一会儿回来,手里已经拖了个人,却是久违了的露儿。
春瑛忙起身问好:“露儿姐姐,你怎么来了?快请坐!”露儿温柔地笑着,往床边坐了,拿起她们做的布袋瞧几眼,又问了问她们在晚香馆的起居,才道:“听起来你们过得不错,这就好,且安心当差吧,不必想太多,三少爷不会亏待你们的。”又转向春瑛:“三少爷说了,原本是打算调你回去的,只是曼如回了太太,说是三少爷年纪大了,浣花轩丫头太多,打算裁掉几个。他怕你才进来便又被革出去,就给你找了这个地儿。你先干着,日后再说别的。”
春瑛心里的疑问有了解答,忙开口应了,又问三少爷好。露儿笑了笑,没正面回答,只是拉着她俩人坐下,瞥了门外一眼,才正色道:“我今儿来,原本只是有事禀报表小姐一声,顺道来看看你们,有一句话,要说给你们听,是三少爷特地嘱咐的。”
春瑛和十儿见她说得认真,便也收起笑脸,垂手听训。
只听得露儿道:“在这晚香馆里,有各个院子派过来的丫头婆子,人多嘴杂,各人也有各人的心思。但你们是三少爷跟前的人,需得认清楚谁才是主子,若有人叫你做些古怪的差使,你们应当心里有数,别盲目听从,遇到事彼此多商量,不要轻举妄动,知道么?”
春瑛暗暗吃惊,三少爷这话的意思是…叫她们别参与进去吗?看来他对霍家的家产并没有企图。她悄悄松了口气,乖乖应了。
十儿小声问:“露儿姐姐,若是…南棋姐姐或玉兰姐姐叫我们做事呢?”这两位都是太太院里的二等丫头,南棋还曾经是一等,论身份资历都在她们之上,要是正经发话,她们可不好拒绝。
露儿笑了笑:“这有什么?她们又不是你们的主子,难道你们手里就没活要做?实在不行,先问过表小姐或青姨娘的意思。若是发现她们有异动,就想法子传话给三少爷。”她按了按两人的肩:“总之,别丢了三少爷的脸。”
十儿扫了门外一眼,凑近了露儿耳边问:“姐姐,三少爷的婚事…是不是真定了表小姐?近日来请安的人可真多。”春瑛听了,也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道:“听说曼如以前也常来,就是这几天来得少了。”
露儿淡淡一笑:“曼如?胭脂近来正跟她淘气呢,每日都要吵上一架。三少爷都嫌烦了,吩咐曼如,一天没吵完,就一天不许进上房。”
“胭脂?”春瑛都快忘记这个人了,“她还在浣花轩呀?我好象隐约听谁说过,侯爷没收房的一个美人被配出去了?”
“那是胭脂她姐姐。”十儿道,“就是太太院里那个叫桂花的,配的还是位监生老爷,真真好福气!我看胭脂心里大概不是滋味呢,最近大半年的脾气是见涨呀。”她偷偷笑道:“也难怪,她们当初进府时是四个人,如今除了她,都有了主…她年纪也不小了,兴许是心急呢,有句话是怎么说的?‘妾身不明’?”
露儿白了她一眼:“瞧你说的什么话?这是女孩儿家该说的?叫人听见,倒笑话我不会教人呢!”
十儿往春瑛身后一躲:“是我不对,我原忘了,姐姐跟她是一样年纪…”
露儿脸一下涨红了,咬牙拧上她的脸:“小蹄子,我叫你胡说!”春瑛笑着拦她,又暗示十儿快跑,急得露儿直跺脚。
她们在这里打闹,却没看见,门外人影一闪。锦绣悄无声息地退回了正屋,来到霍漪身旁,弯腰在她耳边禀报一番。
青姨娘坐在圆桌对面,抬头听了一会儿,神色一松,笑道:“瞧,可是我说的,那两丫头原是本分人。”
霍漪笑了笑,盯着手中的账册,若有所思:“她们是本分了,可其他人却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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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淑女 一百四十一、千思百转
青姨娘心中一动,压低了声音:“小姐担心的可是其他几个丫头?”
霍漪笑了笑,小声道:“就象姨娘先前说的,三表哥院里来的两个丫头,一个是母亲旧婢之女,一个是洒扫上的小丫头,想来也没什么不妥之处,更何况她们自来了晚香馆,便一直安分得紧。我顾虑的却是那两个年纪大些的,若不是管家送了玲珑和檀香过来,只怕她们此刻已经在母亲与我身边侍候了。她们一个爱到处交朋友打听闲话,另一个却把自己关在屋里,少与他人来往,怎么看都觉得古怪。”
青姨娘道:“这两个丫头都是从如今这位舅太太的院里来的,听说都是她屋里的二等丫头。那个性子孤僻的,来历可不简单,原是侯府大总管的嫡亲孙女儿,从小儿也是锦衣玉食,过的日子如小姐一般,进府来当差,不过是应个景儿。我听别人提过,她原是一等的,不知为什么得罪了舅太太,才降到二等,在那院里也很受排挤。”
霍漪有些好奇:“这又是什么缘故?既是大总管的嫡亲孙女儿,应该很有体面才是呀?”霍家老管家的女儿,就由她母亲作主,配了一门极好的亲事,象这样身份的家生子,就算是看在她父祖份上,也不该作践才是。
青姨娘抿嘴道:“这说来就话长了,她原是在那位二表少爷院里侍候的,还是一等大丫头,只是不大受重用,那位少爷去年被送到山庄里专心读书,原本身边侍候的人,除了留下几个婆子看房子外,都分派到别的地方当差去了。这南棋运气好,被舅太太挑到自己院里,仍是一等,后来不知犯了什么事才被闲置的。花姨娘曾经说漏嘴,说是因为二表少爷的缘故。我猜想,大概是舅太太气恼那南棋心存故主?”
霍漪眨眨眼:“那南棋不是侯府大总管的嫡孙女儿么?她家里人怎的不想想法子?”
“自然是想过的。”青姨娘笑道,“只是王家如今大不如前,太太起用了几位年轻的管家,替王总管分忧,加上那位二表少爷又不在…幸而他家是几辈子的老人,王嬷嬷年轻时也曾在老太太身边侍候,在府里很有些体面,因此那南棋在舅太太院里,只是受些排挤,还没人敢公然糟蹋她。只是听说最近有几家人到太太面前求恩典,想要南棋配自家的儿子,太太有些意动。王家生怕她胡乱将自家女儿许出去,才让王嬷嬷出面,求老太太发话,把南棋调到咱们院里来的。”
锦绣忍不住发问:“那位总管既有这样的能耐,何不早早把孙女儿调开?或是直接领回家去?想来他家也不缺这一份月钱。”
青姨娘笑道:“王家能在总管这位子上坐稳那么多年,你以为是靠什么?不管在外头如何,那位王总管在老太太、侯爷跟前可从没忘过自己的本分,除非老太太、侯爷明言恩典,不然他家每个儿女到了年纪都要进府来当差的,因此老太太对王家极信任,当初好不容易得了男丁,也特地叫王家的媳妇儿来做奶娘。只可惜天意弄人,侯爷有了嫡子,那位二表少爷就身份尴尬了。”
霍漪闻言不由得想起最早认识的大表哥,很想知道为什么二表哥会是好不容易得来的男丁?难道年纪最长的不是大表哥么?她想问青姨娘,却又顾忌到丫环们在,觉得自己这样私下打听舅舅家的隐私,似乎不大合礼数,忍了又忍,才冒出一声:“哦…”
青姨娘没察觉到自家小姐的心思,仍在继续道:“王家这些日子里战战兢兢的,比先前那位舅太太在世时,还要老实些,不过最终还是没忍住,想法子把孙女儿调了过来。这倒不是坏事,一来在侯府里,王家势大,日后太太和小姐要吩咐什么事,都极方便;二来这南棋与舅太太不和,应该不是她派来的探子,小姐可以安心使唤她。那南棋有太太和小姐护着,无需担心舅太太会将她随意配人,自然会感激、效忠于太太和小姐了。”
霍漪眼珠子转了转,点点头,又问:“这么说,我们只需要提防另一个丫头就行了?她叫什么?玉兰?”
锦绣道:“这个玉兰,看起来性子还好,也知道礼数,当着小丫头和婆子们的面,从不拿架子,而且难得的记性极好,我叫她收拾什么东西,下回要找时,她立时便能翻出来。若不是有个爱打听爱说闲话的毛病,倒是个极好的帮手。”
“世上的事,哪有十全十美的呢?”霍漪淡淡地道,“她再能干,若不可靠,就是无用。你别让她碰母亲和我的衣裳首饰,连咱们带来的古董摆设,也尽量别叫她沾手。让底下的人悄悄留意,看她都跟什么人来往,她跟人说了什么话,也要弄清楚,别叫她胡乱传些没根没据的小道消息。”
青姨娘与锦绣心知她是为最近府中所传的流言而恼怒,都默默低头应了。这时,玲珑从门外进来回话道:“三表少爷院里来的那个大丫头,叫露儿的,刚刚走了。她除了十儿和春瑛两个小丫头外,便只跟南棋隔着窗子打过一声招呼,其他人她没理会。”
霍漪点点头,锦绣笑道:“不知怎的,我对这个露儿倒不讨厌,她跟她们院里的人不一样,这几天就只来过两回,而且从不巴结咱们小姐。”
青姨娘道:“我冷眼瞧着,恐怕只有她才是那位三表少爷的心腹呢,先前来得最勤快的那个丫头,叫什么曼如的,就跟她不是一路人。”
锦绣问:“姨娘说的这个曼如,可是前几日在院里跟春瑛吵过一架的那个丫头?那日离得远,没听清她们说了什么话,不过这个曼如我一见就不喜欢,她看小姐时的眼神,怎么看怎么讨厌!”
玲珑嗤笑:“她看她主子的眼神,也怎么看怎么讨厌!就算想攀高枝儿,说话做事也该知道分寸才好。她当自己是谁?居然劝小姐多跟她主子相处,也不瞧瞧自己是什么身份!这话是她能说的吗?!”
霍漪脸色沉了沉,玲珑惊觉自己失言,讪讪地低头退到一边,锦绣飞快地转着脑子,想要扯开话题。青姨娘见状,叹了口气,劝道:“小姐,我说句公道话,你别恼。其实太太也是担心小姐日后,才存了这个心思。咱们来了这几日,冷眼瞧着,也知道老太太与侯爷待太太是真心,只是有人心怀不轨罢了。有道是血浓于水,太太多年不见亲人,如今好不容易团聚,自然是希望能在他们身边多待些日子的。二爷家与咱们多年不来往了,小少爷又迟迟不来拜见,太太是怕小姐日后无依无靠,才想将你托付给娘家亲人…”
霍漪淡淡地伸手阻止她继续:“姨娘,别说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收回手,她眉间浮现出一丝哀伤:“母亲太过信任娘家人了,我却不能不提防,这是霍家几代人挣下的家业,若是为我一人,叫别人占了去,日后我哪里还有脸面去见父亲?!”
青姨娘心中大恸,忙转过头,悄悄拭去眼角的泪水。她的小小姐怎的这般命苦?不过十三岁,就要承受这样的重担。她既埋怨嗣子的生身父母不识礼数,迟迟不来拜见,又懊悔过去没有提醒太太,请老爷早日为小姐定下婚事,小姐何至于连个依靠都没有?
想到这里,她心中一动,试探地说:“只可惜顾家合家在任上,若是顾大人能看在跟老爷的交情份上,助小姐一把…”见霍漪沉默不语,又补上一句:“不知他家几时进京?太太与他家太太交情也是极好,从前常常开玩笑说要结…”
“青姨。”霍漪抬眼望她,“不要说了。”青姨娘只得住了嘴,但始终心有不甘。霍漪叹了口气,却发起了呆,过了好一会儿才清醒过来,问锦绣:“方才露儿说的那场法事,是在清明那天办么?”
“啊?是。”
霍漪低头沉吟,再抬起头来时,目光已经恢复了坚定:“青姨,你叫人传信给管家,叫他那日备齐祭品,一并送到庙里,记得多带几个人。我要亲自走一趟,等法事完了,咱们不回侯府,先往二叔家走一遭。”
青姨娘惊讶地道:“小姐是要去见小少爷么?可是…依礼该是他前来拜见才是。”
“什么叫礼?”霍漪淡淡一笑,“我也不过是依礼前去拜见叔叔。他心里再不情愿,总要将弟弟送过来的。不管怎么样,我都不能跟弟弟和叔叔生分了。说到底,我们才是本家。”
清明当天,霍小姐早早便禀明老太太和姑太太,获得允许,在大少爷和三少爷的护送下前往隆福寺参加法事去了。姑太太原本也想去,但一早起来便头晕,只得放弃,派了青姨娘去做代表。
晚香馆一下少了十来个人,顿时安静了许多。春瑛做了一会儿针线,便觉得烦了,打了个哈欠,丢开缝了一半的布袋,支起窗子去闻外面的花香,犹豫着是不是到外头透透气。
这几天,青姨娘对她们的管制似乎松了些,不但出门送东西传话的机会多了,秋玉奉命过来时,两姐妹也能聚在一起说说话,有时候她甚至可以跟着青姨娘去别处做客。春瑛心想,反正姑太太跟前不用她去侍候,又没什么要紧事,她请半天假回家去看看,应该没问题吧?不然去瞧瞧秋玉也是好的,还有夏荷与紫藤,好久没见了,和十儿一起回浣花轩看看老朋友,也是一桩美事。
她跟十儿一说,十儿立时便连连点头赞成,还迫不及待地拉着她去寻姑太太跟前的檀香——现在晚香馆里能做主的人,除了姑太太就是她了。
檀香长着圆圆的苹果脸,笑起来极讨人喜欢的,听了她们的请求,只想了想便应了:“去吧,只是午饭前得回来,不然太太叫人时,你们不在,姨娘知道了可是要罚的。”
春瑛与十儿立时应了,匆匆收拾了一下,便要出去,却被南棋叫住。
南棋隔着窗子对她们道:“你们若是经过二门,替我捎些东西出去吧。”
她塞过一个布包:“是给我爹做的鞋。”
春瑛接过布包,问:“你怎么不自己去?院里无事,檀香姐姐必会答应的。”
南棋转过身,淡淡地丢下一句:“我不要见那些人。”
春瑛与十儿对望一眼,只得拿了布包走人。谁知到了老太太的院里,有人告诉她们,秋玉出去了,她们只好改道去浣花轩,中途先拐到二门处,将布包递上,守门的人却是王家的亲戚,笑着接下了,再三保证会把东西送到。
春瑛见任务完成,便拉起十儿想离开,眼角却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二门外走过。她立刻转头,上赶两步,扶住门边探头往外看。
只见那人将一本书册递给另一人,便转身往回走,正面对上春瑛时,怔了怔。
春瑛心中狂喜。那不正是周念吗?!
(念哥回来了…)
第四卷 淑女 一百四十二、故人相见
春瑛正要出声叫他,却听到十儿在后面问:“你怎么了?”春瑛回过头,见她一脸好奇地走过来,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