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茹脸上露出一个笑容,家讴帮她解围了,所以就算此刻坐在对面的景湫比她漂亮、比她成熟、比她高雅有气质,宝茹也突然在心里生出一股孤勇之气,觉得浑身像是披上了盔甲,瞬间充满斗志。
景湫却也神色淡淡的,仿佛浑然不觉刚才的尴尬地转过脸来:“你是陈宝茹?”
宝茹点头。
“晚上好,我是景湫。”她说。
宝茹还是点点头。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前年的平安夜我们见过面,当时你跑来跟家讴告白,不过似乎却失败了。”
“哦,我们现在已经订婚了,”宝茹微微一笑,“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家讴订了婚最后又不愿结婚的对象?”
景湫不动声色地喝了口水:“所以你也不必觉得太得意。”
“我并不得意,我很珍惜。两个人能够走到一起,应该彼此珍惜。”宝茹一本正经地说,她昂首挺胸,顶着一头卷卷的头发依然可爱,看起来像头凌然不可侵犯的小狮子,惹得一旁忙着补充消耗的体能的高斯博和宋迟也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韩宥更是忍俊不禁,却被家讴狠狠瞪了一眼。
景湫也仿佛讶然地看了她一眼,却没有理会她,只是转头继续目光温柔地看着家讴:“订婚并不是坏事,为什么不请大家一起庆祝一下?”
“…”家讴皱了皱眉,正要说话,宝茹却突然插进来:“真心的朋友自然会祝福我们。”
“这么说,我们都不是真心的朋友咯。”景湫挑眉看着韩宥几人。韩宥无奈地笑了笑,高斯博和宋迟同情地看了家讴一眼,则耸了耸肩,继续动作优雅地吃着他们的牛排,仿佛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正处在剑拔弩张的气氛中。
“只是家人一起吃了顿饭,并没有很正式,所以就没有邀请朋友了。”家讴停下手中的动作,淡淡地看着景湫。
“原来如此,”景湫笑了笑,“我想,那么你们结婚总不至于也这么吝啬到不打算邀请我们了?”
“我们的婚礼会办得很简单,请不起景湫小姐这么高档的人。”宝茹说。
“既然觉得那样值得珍惜,为什么不办的隆重一点?”
“我们的婚礼,不需要这么隆重,也不要请这么多亲友,只要彼此意愿一致,并且最重要的人到场做个见证就可以了。”
“是吗,”景湫冷笑,“要是有人在结婚前扔掉300张喜帖闹失踪的话,恐怕你就不会这么天真了。”
“…”宝茹瞪大眼睛看着她,然后转头看向家讴。
家讴抿着唇目光淡淡的,而景湫微微笑着,却是冷笑。气氛一下子冷了下来,他们这一桌安静地只剩下刀叉碰在白色陶瓷餐具上清脆的声音。
这次,没有人帮她解围。虽然早知道家讴的朋友并没有把她也当成朋友,但宝茹从没有这样觉得孤立无援过。她突然觉得自己刚才在这里跟景湫争吵并且自以为是地扞卫她跟家讴的关系简直就像个傻瓜。根本没有人在在乎她!她从头到尾都是个局外人。
她一点都不知道家讴跟景湫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家讴现在在想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看起来很傻,很天真。
但是宝茹觉得她必须要说点什么。
她又看了一眼家讴,然后转头盯着景湫,很严肃地说:“如果我之前还因为你年纪比我大而觉得有点敬畏你的话,现在却觉得完全不必,因为你并不比我更成熟。”
景湫一愣,却哈哈大笑起来。
宝茹低下头用餐,气鼓鼓地吃了很多肉,家讴拿了一杯哈根达斯放在她面前,她推开,站了起来:“我不吃了,我要回家。”
她说完就走,不在乎他们说她幼稚,说她任性不懂事,她完全有理由任性,因为在他们眼里,她陈宝茹早就被贴上了幼稚任性不懂事的标签,她被他们排除在外。
十七、(2)
宝茹按下电梯的关门键时,家讴挡住电梯门走了进来。
宝茹瞟了他一眼,然后站到了电梯的角落里,一声不吭。家讴也没有说话,他们就这么沉默着直到电梯门自动关上。
“吃饱了吗?”沉默了一会,家讴开口问道。
“我回家去吃。”宝茹赌气说。
“那我送你回去。”家讴神色平静地说,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宝茹转头看他,不知道他怎么可以那么平静客观,难道他一点都看不出他的那些朋友对她的怠慢吗?还有景湫的讽刺,他仿佛都不放在心上。
“我觉得自己刚才像个傻瓜。”宝茹垂下头,伤心地说。
“…”家讴转过脸来看她,像是要安慰她,“他们刚才,只是在开玩笑。”
“我不觉得他们是在开玩笑。”宝茹冷着脸说。
“…”家讴撇了撇唇,不置可否,“如果因此而伤心或者气愤,那显然是中了他们的圈套了。”
“我没有你那么厉害,我就是中圈套伤心和气愤了!”宝茹抬头大喊一声。
“…”家讴像是被她吓了一跳,定定地看着她。
“我不知道你在跟她结婚前丢掉了300张喜帖又闹失踪,我不知道你跟她发生过什么就不自量力地跟她较量,还以为自己赢了,所以我看起来很无知很天真?难道你认为我不该感到难过吗?就算这是个圈套,难道我应该面对你那位前任未婚妻的嘲笑而无动于衷吗?”
“…”家讴怔了怔,有点艰难地说,“…你刚才,做的很好。”
“我以为你是站在我这边的。”宝茹觉得有点累了。
“我并没有不站在你这边。”家讴很客观地说。
“但是你并没有对我很坦诚,而你的朋友们也意识到这一点,这让我觉得自己在他们面前很无知很愚蠢。”
“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看法?”家讴反问。
“…”宝茹泄气了,她忘了家讴是从来不会为了别人而改变自己的看法的,以前她觉得他那样坚定有原则很好,现在却觉得简直可恨至极!
“我不要你送我,我要自己回家!”她跺一下脚,冲出电梯。
这是他们交往以来第一次吵架,坐在回家的出租车上时,宝茹瞥了眼一旁沉默着看着窗外的家讴,觉得他看起来也同样疲惫。
车子停在楼下,宝茹跑上楼按门铃,家讴付了钱,跟在她后面慢腾腾地上来了。
妈妈来开门,看见他们一起回来,笑着问:“房子看得怎么样啊?”
“不喜欢,不买了!”宝茹气冲冲地跑到房间里去。
“你看不上冲我发什么脾气?”妈妈莫名其妙地嘀咕着,然后转头去招呼家讴,“怎么回事?”
“…”家讴站在门口瞟了一眼关上的房门,什么都没说。
宝茹觉得快气死了,躺在床上拉开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她默默得流了一会眼泪,也不知道家讴是什么时候走的。
早上开机的时候,她看到了家讴发给她的短信:“别跟自己和父母生气,好好休息,明天要降温,注意保暖。”
分明还是若无其事的口吻,分明还是不懂她的委屈,宝茹还是很生气,把手机扔回床头,不想理他。
宝茹不打算主动结束这场冷战,也不指望那么有原则有立场的程家讴先生会主动来解释讨好,因为他分明还一点都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可是她心里却又忍不住还抱着一丝盼望,希望他能有所觉悟,能对她坦诚相告。
她被这样矛盾的心情折磨着,郁郁寡欢。爸爸妈妈都看出来他们吵架了,一起吃早饭的时候,却谁都没有跟她提起这件事。大概在他们眼里,谈恋爱的时候,吵架是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们一定会以为只是她自己在跟家讴闹别扭。
宝茹因此更加失落,草草喝了几口豆浆就回房间了。
下午她去学校办手续,三年级组有一名老师请了产假,另一名老师则生病住院请了长假,都是带班的老师,年级里已经有点手忙脚乱了,所以本来她可以年后再上班,现在却被通知元旦过后去帮忙看班。
天气果然降温了,领了教材和备课笔记出来,宝茹瑟缩了一下脖子,后悔没有听话换一件高领的毛衣。
去找文雯的时候她正好结束了下午的课,不过周四是全校大扫除的日子,下课铃刚响,校园广播就开始播大扫除的通知。文雯代班分配了一下任务,然后跟宝茹领着一帮学生去打扫图书馆。
“还是带三年级?”文雯扫了眼她手里的课本,努努嘴。
“来看班而已,2班的徐老师住院了,请了长假。”宝茹把课本塞到环保袋里,拿起一块抹布打湿了擦窗户,“还有一个新进的老师去带6班。”
文雯倒抽了口气:“真不知道你是运气好还是运气背,2班可是出了名的每届的重点保护班,里面的公子小姐咱们一个都惹不起。”
“你以为其他班的就惹得起吗?”之前在教务处,主任已经跟宝茹把情况说明了,不过现在跟文雯一说,反倒坦然了很多。
“不过这也说明校长特别器重你啊,”文雯故意酸溜溜地说,“而且元旦过后都没什么课了,看着他们自习就行,再说你又不是没带过三年级!”
宝茹笑了笑,没有说话。
“怎么了?跟程医生吵架了?”文雯转头看她发呆的样子,不由调侃道。
宝茹惊讶地张了张嘴,露出一个“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文雯撇撇嘴:“你没发现你擦了半天还在擦那个角落吗?”
“哦…”宝茹有些尴尬,认真地擦起窗户来。
“你觉得,”宝茹顿了一下,犹豫着仰头问爬到窗台上擦玻璃的文雯,“两个人分手后,还能做朋友吗?”
“只是不想完全撇清关系的借口罢了,”文雯冷笑一下,“曾经要是那么亲密的关系,怎么能甘心退到朋友的位置?”
宝茹愣住,抬头看着文雯,居高临下让她的神情看起来有点倨傲:“所以如果两个人还是朋友的关系,就说明彼此还有留恋吗?”
“那也不一定,”文雯转过脸来,挪揄地笑了笑,“怎么了,程医生难道还有前任?”
“他以前有个未婚妻,昨天我们见面了。”宝茹说。
“所以你就很没用地怯场了?”文雯冷笑一下,“她是不是很漂亮,看起来很老练,又装得跟程医生还有程医生的朋友都依然很熟的样子,也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
“…”宝茹目瞪口呆地看着文雯,一脸“你怎么知道”的表情。
“韩剧看多了而已,”文雯翻了个白眼,“你不会就这样中了她的圈套吧?”
“…”宝茹张大嘴巴,“所以你也觉得这是她的圈套?”
“你该不会因此跟程医生吵架了吧?”文雯哈哈大笑,“说不定他们根本就好几年没见面了,你表现得这么在乎,她反而觉得你好欺负呢。”
“…”宝茹翻了个白眼,却觉得并不是那样简单的事,她一向是思维简单感觉乐观的人,但是在这件事上,却完全乐观不起来,为什么他们都认为这只是个轻松的玩笑呢?
“一个老女人而已,怕她做什么,”文雯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你比她年轻,比她可爱,比她有更多选择,最重要的是,程医生放弃了她而选择了你,就凭这一点,你就是最大的赢家了。”
宝茹努力笑了笑,却依然没有胜利的感觉。她知道自己还是在景湫面前自卑了,她不知道家讴为什么会放弃条件那么好的景湫。尽管她告诉自己不该这样去想,那只会徒增烦恼,可是却没有办法不这样去想。
她这样不安,只是因为太在乎家讴了。她觉得难过,因为比起来家讴似乎并没有同等地在乎她的感受。
把学生送走后,他们去一楼教室外面的水池边洗手。
“今年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跨年?”文雯揉着满手的泡沫,对宝茹说,“姜鹏元旦过后就要走了,一起吃个饭就当是送行。”
“啊?”宝茹惊讶地叫了一声,“他真的要走了吗?”
“他已经辞职了,”文雯若无其事地说,“机票也早就订好了。”
“你…”宝茹打开热水笼头冲掉手上的泡沫,低着头有些不忍心直视文雯的眼睛,“你为什么不留他,如果你留他,他一定…”
“感情是留不住的,”文雯幽幽地
打断她,“我也不是没有其他选择。”
“…”文雯的确并不是没有其他选择,宝茹无话可说。
“再说,他不是命中注定要离一次婚吗?我可不想当那个倒霉的女人。”文雯吐吐舌头笑了。
宝茹觉得她还在逞强,却没有办法劝她,文雯从来不乏人追求,但她其实是那样要面子又被动的人,即使错过,也从来不愿主动去争取。
晚上,宝茹躺在床上失眠了。一整天过去了,她没有联系家讴,家讴也没有联系她。她虽然气得不想理他,但心底还是希望他能主动来求和。可是那个家伙,居然真的冷酷得连一个电话都没有。
她在床上翻来翻去,越想越气,越气越睡不着,于是开灯坐了起来,看床头的钟,已经凌晨一点了。
她摩挲着左手无名指上的那枚钻戒,想起他带她去买戒指那日的温柔还有订婚那天他在爸妈面前答应好好照顾她的承诺,觉得真是又爱又恨,一时鼻子又酸了。
手机响了起来,宝茹打开收件箱,是家讴发给她的短信:“已经睡了吧?今天很忙,夜班刚抢救完一个车祸胸骨骨折、双下肢完全瘫痪的病重,因为骨髓损伤,他的后半生只能在轮椅上度过。术后情况还没有稳定,今晚大概是睡不成了,洗了澡在写手术记录前发个信息给你,明天还要降温,注意保暖。”
宝茹怔怔地看着短信,心里涌起一阵不知道是难过还是高兴的心情。他好忙,一天那么多台连着的手术,说不定到现在连晚饭都还没吃吧。但他还记得值夜班的时候要发个信息给自己,宝茹不由就心软下来。
她按下回复键刚要输入信息,突然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呢。哼,这个家伙,就是在故意利用她的同情心吧,宝茹愤愤的关上手机,心里却已经没有那么生气了。
早上洗漱完出来吃早饭,宝茹发现餐桌上除了豆浆油条和稀饭之外,还摆着苹果派和鲜榨的柳橙汁。她惊讶地看了一眼对面慢悠悠喝着功夫茶看着报纸的爸爸,有些不解地坐下来。在家里吃了二十几年早饭了,妈妈从来不会去买西式的早点。
“早上家讴送过来的,”爸爸放下报纸乐呵呵地笑着,“他说下了班去吃早饭顺便送一点过来。”
哪里顺便了,虽然他们家里军医院不远,但也完全不顺路嘛。宝茹不动声色地喝了一口新鲜的柳橙汁,心里突然很泄气。他还什么都没跟她坦白解释呢,她居然已经忍不住缴械投降了。
不过看在他这么有诚意的份上,宝茹拿起桌上的苹果派,决定下午主动去找他,要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十七(3)
午后下了一场小雨,宝茹从家里出发去找家讴。她还没想好要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他,所以撑着伞一路慢慢地走过去。下着雨的路上行人稀少,马路上掉满了被雨浸湿的枯黄的梧桐叶,偶尔有老奶奶牵着被淋得湿哒哒的狗狗在红色的电话亭里躲雨。
宝茹慢腾腾地走着,拐了个弯走进医院宿舍区。她走上四楼,把还滴着水的雨伞靠在墙上,掏出钥匙开门。家讴不在家,她不知道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
把带过来的一盒菜肉馄饨搁在厨房的流理台上时,宝茹发现了家讴给她留的纸条:“下午两点去F大讲课,‘股骨头缺血性坏死系列治疗’,医学院三楼阶梯教室,或许你愿意来听课。”
哼,宝茹把贴在橱柜上的便利贴拉下来,有些被猜中似的不高兴。这个家伙,他难道就料定她会来找他吗?“股骨头缺血性坏死系列治疗”…她才没兴趣去听这种既听不懂又没有营养的课程呢。
可是,她是专门来找他的,不去听课的话,她能去哪呢?
坐在屋里属于她的那张沙发上犹豫了很久,宝茹最终还是锁上门,提着雨伞下楼了。既然是他主动邀请她的,那就点面子去听课好了。
到F大医学院三楼的时候果然已经开始上课了,宝茹在阶梯教室的后门徘徊了很久,一边瞟着站在讲台上专注地演示着PPT的家讴,一边搜寻着有利的位子。那天上课的人照例很多,除了前面两排,后面几乎都坐满了。医学院的学生真的有那么用功吗?马上就是元旦了,换了她,早就和同学一起逃了放假前两天的课出去了旅游了。
宝茹小声嘀咕着,终于在倒数第二排中间找到一个空位,她猫着腰进去,正小声跟其他人商量给她腾个位子,没想到突然被人叫住:“那位迟到的同学,请坐在第一排来。”
宝茹直起腰,慢腾腾地转过身去,对上家讴一本正经的视线,忍不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家讴却仿佛什么都没看见一样,他束手站在讲台上,穿着浅咖色的衬衫和同色系的毛衣,用他那漂亮的眼睛静默而坚持地看着她,好像在说“对,就是你”。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好奇地投向她。宝茹有些尴尬,只想掉头走出去,于是小声辩解:“那个,我不是这里的学生…”
“哦,是来旁听的吗,”家讴淡淡地说,“坐第一排来吧,前面听得更清楚。”
看来已经走不了了,宝茹又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第一排,选了个位子坐下。她回过头去,整个前面两排只空荡荡的坐了她一个人,而后面那些人则都忍俊不禁地看着她,露出同情的神色来。
简直是太囧了,大学四年都没那么囧过,她讪讪回过头,眯起眼睛对着正低头弄电脑的家讴偷偷挥了挥拳头,没想到正对上家讴抬头的视线,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唇角却微微抿了抿,然后轻声咳嗽一声:“好了,继续上课,下次不管是不是旁听,请不要迟到。”
这家伙,此刻一定在心里偷笑吧,宝茹翻了个白眼。当然,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她彻底趴在桌上睡着了,不管前面的那个人会不会又故意恶作剧,也不管后面那么多忍俊不禁的视线。不过,他们应该都在认真听讲,也没什么功夫来看她睡觉吧。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下课了,宝茹伸了个懒腰,看讲台上照例被学生围住的家讴,瞟了他一眼,然后收拾东西出去了。
外面雨已经停了,还出了一点点太阳,天空露出雨后黄昏的气象来。校园里来来往往都是下课的学生,三三两两走在高大的梧桐树下,还有骑着车的青年在坡上停下来跟女生聊天,然后两个人推着车一边聊一边往宿舍走。
宝茹忽然想起在诺丁汉读书的那段时光来,因为那大概是,她和家讴在一起,最开心最无忧的一段时光吧 。她甚至怀念起跟他闹别扭的时候,还有每个周六小酒吧的家庭聚餐。他们有很长一段时间每天早晚一起走路去车站,早上她要是起迟了他会帮她打包一份三明治带去学校吃,然后在她匆匆下车的时候塞给她。他会陪她吃绿色的M记。虽然他觉得一点都不稀奇。会表现得毫不在乎却偷偷送她精美的礼物,也会因为她忘掉约会的时间而跟她生气,还会故意骗她玩难度很高的拼字游戏然后逼她去跑步和结结巴巴地用英语问路。虽然大多数的时候面无表情,偶尔却很温柔。虽然他从来都不肯承认,但她知道他一定不是无缘无故去诺丁汉的。
还有潘锐,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离开她这个爱管闲事小姐,他应该也有找到能帮他一起走下去的女朋友吧。
大概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所以快得她几乎都要忘掉从前那些快乐了。
我是琉璃苣,我不畏惧!宝茹突然握紧了拳头,却慢慢笑了起来。
“一个人在傻笑什么…”家讴拿着书本从教室里出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望望四周,一脸严肃,“还是我错过了什么好笑的事情?”
宝茹板起脸,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没有理他。
家讴却慢慢笑起来,拉一下她扎起来的马尾:“走吧,去吃饭。”
“还早呢。”宝茹板着脸,摸摸自己的发梢。
“那就早点吃,”家讴看着她说,“我没有吃午饭。”
好吧,宝茹承认,当她看到家讴眼里还没褪的红血丝时,她又心软了。
他怎么可以做到这样若无其事呢?是因为他比她大七岁的缘故,还是因为他经验比她多?
因为他情商太高,所以他认为她也应该用同等的情商去看待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