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好开心,宝茹用筷子拌了拌饭吃起来,看来至少找个人跟自己一起吃饭并不是坏事呀。
“你为什么到现在还不结婚?”吃到一半的时候,宝茹突然想起来问家讴。
“?”他似乎愣了愣,抬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难道没有人这样问过你吗?”宝茹惊讶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今年已经超过30岁了吧。”在这个流行早婚的城市,如果女生过了25岁、男生过了28岁还没有对象的话,周围的人难免会发出这样或那样的疑问。
“事实上,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要结婚。”家讴没什么表情地说。
“哦,”宝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现在比较能理解姨妈的心情了。”
他抬了抬眉毛,那张几乎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表现出了一点兴趣。
“抱着不婚主义的人,本身不就让人很担心吗?”宝茹说着,露出一脸八卦的神情,“难道你曾经被感情狠狠伤害过?”
家讴目光变冷,懒得理她。
“还是…难道…”宝茹犹豫了一下,望了望四周,小心翼翼地说,“难道你不喜欢女人?”
说完,她抬头看了看家讴,越看越觉得像是真的,因为他长得这么好看,这样一张脸,如果不去当演员的话,让他过着普通人一样结婚生子的生活,似乎真的是太可惜了。那么,他如果真的是gay,那难道就不遗憾了吗?宝茹有点弄不清楚自己的逻辑了。
家讴放下筷子,抱着臂,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哈,哈…如果你不想说的话也没有关系。”宝茹干笑了两声,开个玩笑而已,不用这么凶吧。
家讴一脸懒得理她,低头继续吃饭。
“昨天突然知道,我有一个好朋友要结婚了。”宝茹拨着碗里的饭,心不在焉地说。
“所以呢?”这次直到他吃完了,家讴才冷淡地开了口。
“就是突然觉得她已经离开了我们的世界,进入另一个世界了。”
家讴沉默着,等她说下去。
“你能不能理解,就是那种你以为你们还是同一个世界的,然后有一天突然发现她已经跟你不是同一个阵营了的感觉,她已经比你走的更远,而你还在原地踏步。”
“我想,你是想说,她已经成为女人,而你还是个小女孩?”
好吧,宝茹翻了个白眼,虽然不愿意承认,但事实就是这样。
“不管怎样,那都是别人的人生,而你也有你自己的。”他淡淡地说。
“难道你的人生中从来没有在意或者嫉妒别人的时候吗?”宝茹看他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不由惊诧道。
“结婚这种事,并没有什么好嫉妒的。”家讴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真的从来没考虑过结婚这件事?”宝茹忍不住又问道,“你不会都没有谈过恋爱吧?”
“如果我说有,你可以放过我了吗?”家讴抱着臂,淡淡地说。
“哦,当然。”宝茹不好意思地低头下,直到把饭吃完,都没有再抬起头来。
“走吧,”他把吃剩的便当盒扔到垃圾桶里,“我下楼送你。”
他们等了很久的电梯才到楼下,家讴陪宝茹走到路口,伸手帮她拦出租车。天已经完全黑了,外面还在下雨,他接过她手里的雨伞,稳稳撑在两人的头顶。
马路上车很少,下雨天好像让这个城市的喧嚣都褪去了颜色,在灯火昏黄的街头,宝茹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安静极了。
“你讨厌下雨吗?”宝茹回头问家讴。
“雨并不会因为你讨厌它就不下了。”家讴淡淡地说。
宝茹还想说什么,家讴却突然打断她:“车来了…”
“我已经记下车牌号了,路上小心,还有,到家记得发信息给我。”帮她关车门的时候,家讴弯腰低声对她说。宝茹仰起来看他,雨夜让他的神色变得温柔起来。她其实想问,难道他从来都不会觉得寂寞吗?
但是没等她开口,车子已经开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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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一、(3)
第二天依然在下雨。
周一总叫人手忙脚乱,幸好下雨取消了升旗仪式。宝茹用课间的时间去楼下的小卖部买了面包和牛奶当早餐。上午还有两节课,她得填些东西,免得自己在课堂上晕倒。
“你早上又睡过头了?”同事文雯看她吃得狼吞虎咽,摇了摇头。
“我妈这几天不在家,早上一觉醒过来居然已经7点钟了。”宝茹用力吸了口牛奶,终于觉得缓过劲来了,“我几乎是一路小跑过来的,今天还正好是校长大人站岗,真糗。”
文雯做了个表示同情的表情,却很快又八卦起来:“昨天晚上干什么去了?看来你跟程医生进展不错嘛。”
宝茹翻了个白眼,做了个怎么可能的表情。
“据说,你们八字很合,”文雯恰好是那些相信算命之说的女同事之一,“要不要我再帮你去算算,看看你适不适合嫁给医生。”
“顺便帮我也算一下,看我适合娶什么样的女生。”体育老师姜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滑稽地吹了声口哨。
文雯朝他翻了个白眼:“你的人生很平顺,没什么大起大落,不过你会克你爸爸的事业,而且你28岁的时候会改行,30多岁会离一次婚。”
宝茹和姜鹏呆住,一致露出一个,真的还是假的的表情。
文雯突然好像有些不好意思起来,犹豫了一下才坦白:“是我妈啦,她把我身边适婚的男生的八字都拿去算了一下。”
“可是算命的不是说你会在27岁的时候出嫁,命里有富贵之态,适婚的男士会从事IT或者市场营销之类行业吗?”宝茹和姜鹏又一致做了一个鄙视的表情。
文雯摊了摊手,表示无可奈何。
“姜鹏,”宝茹忍不住取笑他,“你不会因此娶不到老婆吧。”如果他的第一次婚姻注定要离婚的话,那谁还敢嫁给他。
姜鹏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如果你们谁想嫁给我的话,不妨等到我离婚以后。”
“切!”宝茹和文雯一起发出鄙夷的声音,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你相信命运吗?”周六在姨妈家见面的时候,宝茹问家讴。
家讴从笔记本前抬起头来,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还在纠结那个八字之说吗?”
“不是啦。”宝茹于是把姜鹏八字算出来的命运说给他听。
家讴表情淡淡的,不置可否。
“难道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宝茹笑个不停,不过她很快发现,跟医生讨论伪科学是个错误。
“我倒希望谁真有预知生老病死旦夕祸福的能力,这样的话,恐怕我们医院的床位会空不少。”他冷着脸,不无幽默地说。
他是在开玩笑吗?宝茹惊讶了一下,不过她很快说:“但你也不可否认,就因为八字这种无稽之淡,我们现在不得不一起坐在这里。”
家讴沉默地看了她一眼,什么都没说。
宝茹发现家讴有一个特点,他只回答他想回答的问题,对于他不想回答的问题,他都只当没听见。而且,显然,他在医院比在家里要好说话得多。
“你一定是那种,相信并且喜欢自己掌握一切的人。”宝茹打量着他说,“你无法容忍别人给你的人生下判断,也不希望人家指使和干涉你的人生。”
“如果我有你说得这么厉害,我们现在也不会不得不一起坐在这里了。”他表情淡漠地用她刚才的话驳回了她。
“…”宝茹翻了个白眼,不过她才不信,程家讴分明是个再自以为是不过的人,宝茹好奇的是,他看起来好像很尊敬姨妈,像他这么冷漠的人,他居然从来没有反驳过姨妈的意见。要知道很多时候,就连神经大条的宝茹,都有点受不了姨妈的过分热情。
“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想过你会当医生。”宝茹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
“为什么不?”
“医生听起来不就是一个责任重大而神圣的职业吗?它意味着责任感、热情、耐心、奉献、正直…总之,”宝茹看着家讴,忍住了那句显然有点冒犯的话,“也许你看上去更适合当高高在上的建筑师或者孤僻古怪的实验室生化博士。”
“你的意思是,我是个没有责任感、没有热情、没有耐心、不懂奉献又不正直的人?”冷冷地抽动一下嘴角。
“我可没这么说。”宝茹无辜地耸耸肩,这可是他自己说的。
“事实上,我也从来没想过你会当老师。”沉默一下,家讴突然开口。
“我知道,”宝茹自作聪明地说,“你一定是想说,像我这种既没有渊博的知识,也没有丰富的经验,道德算不上高尚,态度也不够积极,离‘理智’、‘稳重’、‘严谨’这些字眼就更加遥远的人,肯定没什么资格当老师吧。”
然而才说完,宝茹却突然意识到,她中了他的圈套了。
果然,家讴漠然看着她,一脸无辜地抬了抬眉毛。
“…”这家伙,居然也会恶作剧啊。
周四下午,所有三年级的班主任都被叫到会议室开会,学校月底有演出,三年级组的文艺汇演。因为他们这一批新入职的语文老师基本上都被分配到三年级当班主任,所以这也意味着是一次对新老师的变相的考核。
从小到大,宝茹抽签的手气就从来没好过,结果他们班抽到了英文短剧,三年级生+短剧+英文=?
“坍台。”文雯托了托鼻梁上不知从来借来的黑框眼镜,镇定地吐出两个字。最近她开始扮起知识女青年的形象来,据说是因为她舅妈给她介绍的相亲对象喜欢比较老派的女性。
“但客观现实是,没人允许我们坍台啊。”宝茹坐在桌前,转着手中的笔,想起那一群灰头土脸的小鬼,太阳穴隐隐作痛。
“所以现在是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文雯做出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身为他们班的英语指导老师,她这次任重而道远。
“所以,关于剧本,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宝茹朝文雯投去热情如火的目光。
“snow white?”
“对白太矫情,那是初中生的程度。”
“小王子?”
“成人童话,并且情节太单一。”
“cinderella?这可是标准少女童话。”
“少女童话害死人,而且希望你没有记错,他们只是三年级的小孩子。”
“不要低估三年级小孩子的智商,他们上幼儿园之前就知道什么是接吻了,”文雯翻了个白眼,“那么三只小猪?”
“角色太少了,我们班有四十多个人。”
“格列夫游记?这下够多了吧。”
“唔,够是够了,”宝茹端着下巴,想一想,“但除非我们班上也有一个姜鹏呀。”
“陈宝茹,”文雯抓狂,“我不玩啦。”
“我怎么好像听到了我的名字?”姜鹏从外面进来,把手里的外卖放在桌上,侧头掏了掏耳朵。
“…我们在讨论,你出生得太早了。”冷场了一会,宝茹说。
“这,有什么关系?”姜鹏看看宝茹,又看看文雯。
“要是你晚生十年,我们就不用发愁《美女与野兽》找不到男主角了。”文雯面无表情地说。
“哦,那可真是遗憾,”姜鹏摸了摸鼻子,在地板上坐下来,“毕竟,新一变成柯南这样的故事,应该没有机会发生在我身上。”
哎…宝茹和文雯一起仰天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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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二、(1)
这个周末的好心情就完全被摸不着头脑的剧本破坏掉。百货公司寄来最新的打折宣传单,原本计划着去买一件冬装的宝茹最终还是留在家里备课。晚上宝茹打电话给明清求助,明清却带给她一个吃惊的消息。
“我昨天看到苏世扬了。”明清说。
“他不是在宁城吗?”宝茹吃了一惊。
“大概这次派到吴城的项目了吧,我正好跟他们公司合作,”明清说,“他有跟我问起你。”
“哦。”宝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宝茹,你还好吗?”沉默了一下,明清说,“或许我不该告诉你这些,不过我想你们早晚会见面。”
“我很好啊,”宝茹哈哈大笑,“而且我早就已经忘掉他啦。”
挂掉电话,宝茹却觉得很难过。她觉得有点口渴,但是却不敢走出房间,因为爸妈还在外面看电视。她在床上躺了一会,然而坐起来打开电脑,连上网络。离开以后,她并没有删掉关于苏世扬的联系方式,MSN的联系人里,他的名字依然在那儿;手机里,他的号码也依然保存着,尽管那已经成为她永远都不会再去点击或拨打的号码。或许是因为,一旦真的删掉了,那就真的成了再也没有关联的人了吧。
她一直都不是个毅然决然的人。就像明明已经决定要忘记他,却总还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舍。
宝茹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苏世扬的空间。她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浏览他的日志和相册,明知道是自找痛苦,却还是贪婪地想知道他的一举一动。
果然,他来吴城了。最新的那张照片里,他站在中央公园里,戴着一顶棒球帽,对着镜头露出招牌式的阳光笑容。
这家伙,还是过得很好啊。宝茹关掉网页,却觉得,快要哭了。
有人说,当你爱着一个人的时候,会觉得很寂寞,但为什么当她决定不再爱一个人的时候,她还是这么寂寞呢。
岁是一个尴尬的年纪,在这个年纪,你已经被要求像个大人,但往往你还会想耍一点小孩子的任性。你有一些话想说,可是没办法说给父母听,这跟爱不爱他们没有任何关系。有一段时间,宝茹常常失眠,她在大半夜翻遍了手机的通讯录,却不知道应该去骚扰谁,也不敢惊动父母,最后只好爬起来上网,在关了灯的房间里看电影到凌晨。
妈妈总说,难道你还要为苏世扬耽误掉所有青春吗?
可是谁能告诉她,要怎么忘记。
周六家讴轮到值班,晚上在姨妈家吃过饭后,宝茹照例去给他送饭。没想到他在手术室里,一直到八点多才出来。宝茹在值班室等他,批完习题册和一大叠习字帖,无聊得很,又不好打电话给他,只能干等着。
“你还没走?”推门进来看到她的时候,他诧异了一下。
“这不是要等你吃饭吗?”她指指桌上已经凉掉的饭菜,站了起来,“我帮你拿去热一下。”
“我来吧。”他突然从后面走上来,拿起那两个饭盒,一直走到开水房的隔间,然后把饭盒放进了微波炉,关上门,把时间调到4分钟。
“如果下次我还在手术室,你就不要等我了。”吃饭的时候,家讴说。
“哦。”宝茹随口应了声。
在办公室吃饭的气氛要比值班室压抑很多,尤其是今天程大医生的脸色看起来很不好。
“刚才做的是什么手术?”沉默了一会,宝茹问道。
“车祸,右腓骨上段粉碎性骨折并腓总神经严重损伤,无法恢复供血,做了截肢。”
“截肢?”宝茹脊背一凉,抽了口气,看着对面那个从容不迫吃着饭的男人,她很难接受他居然能面色不改地说完这番话,就像在说只是感冒发烧吃了个药就好这种话。
“如果不截肢,很快会感染到肝脏,甚至全身,到时候就不是一条腿的问题了。”他并没有理解她吃惊的原因,仍然用那种并不值得大惊小怪的语气说,“这是很慎重的手术,不到万不得已,没有人会选择截肢。”
“可是,”宝茹还是有些难以接受,“你怎么还能吃得下饭?”
家讴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因为我已经连续在手术台前站了10个小时,并且接下来还要工作24小时。”
“…”宝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或许她不该那样毫无根据地说他不适合做医生,尽管他看上去很冷漠,但至少他是个尽职的医生。
可是,看着家讴没什么表情的脸,宝茹却突然有点羡慕起他来,他从不惊慌失措,好像从来不会为任何问题感到困扰,他好像强大到足以应付任何问题。
她多想能够一夜长大10岁,那样她应该也足够成熟到不会再为不擅长的工作而烦恼,也不会再为任何感情问题感到不知所措了吧。
最终定下来的剧本是《木偶奇遇记》。
宝茹喜欢这个故事,但是她从没有学过舞台剧,现在却要负责起一部英文短剧的整个流程,而演员还是一群10岁左右的小孩,宝茹觉得很心虚。
幸好有文雯和姜鹏帮她。他们一起写剧本,做舞台布置,挑选服装和道具,讨论到疲劳的时候开始唱歌,然后关灯锁门,在走廊里洗手,一起去学校外面吃宵夜。宝茹一一分好了角色,还把台词打印出来,放学的时候让家长一起带回家,帮学生对台词。幸好他们学校推崇的是阳光教育,会把孩子送来这里读书的家长都比较支持课外活动。当然最困难的部分,还是排练,不过在这个时候,文雯和姜鹏却似乎突然闹起了矛盾,丢下宝茹一个人焦头烂额地应付那帮叫人又爱又恨的小孩。放学后,她只好把他们拎到小礼堂,解释剧本的场景和每个人的戏份,然后一个一个地纠正他们的语气和发音。
不过,当被学生们簇拥着的时候,宝茹突然觉得自己好像要比以前更重要一点了。当然,她必须用比平时高出5倍的声音,才能勉强保证现场没有乱成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