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眼睛迅速就攫获了白笑笑的身影,她此时如同无骨一般匍匐在地,但她的手却死死地拽着面前的裙摆。如同洪水中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那裙摆的主人不是别人,正是江姿公主。
江姿公主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如同霜打了一样。对于白笑笑这般模样,只是皱着眉头,非常不耐烦。
她身下的白笑笑口里头喃喃重复着一段话,“公主,扇倾城他是不是在里边?他是不是在里边?!”江姿公主的身后的十数人都是一手扛火把,一手扛着麻袋的一角,麻袋里头沉甸甸的,可外边却什么也瞧不见。
江姿公主一声不吭,只把白笑笑当做空气,她越是如此,白笑笑就越是不气馁,“公主,你让我见见他,求你让我见见他!”
江姿公主的裙摆都被她抓脏了,她想把自己的裙摆扯出来,一用力,却只听“滋——”一声,直接撕下了一大片,本来还默不作声的江姿公主有些忍无可忍地怒道:“不是我不让你见他,是你根本就见不到他了!”
“我见不到他了?”白笑笑听到这两个字眼只觉得不大懂,“公主,我只是想要见见他,跟他说几句话,绝对……这次绝对不会打扰到他的。”
她的楚楚可怜并没有换来江姿公主的同情,她冷哼了一声,看着匍匐在地的白笑笑道:“说话?他都已经昏死过去了,你跟他说话他哪里听得见?哦,不对。”她莞尔一笑,“不是昏死,他作为一个人,应该说已经死了。”
白笑笑眼睛瞪得大大的,无辜地望着江姿公主。江姿公主不耐烦道:“你还没听明白吗?扇倾城死了,这个世上再不会有扇倾城这个人了,你不会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吧?”
白笑笑怔怔地跪在那里,整个人就像是一尊石像。她好容易才让江姿公主的那句话在脑袋里头过了一遍,当她终于快弄懂时,却干脆磕起了头,“公主!我不见他了,我不着急和他说话了。我不耽误你救他,求您快些救他!您要我做什么都行的!求您快去救他!”
江姿公主挑了挑眉,对于白笑笑的死缠烂打实在是忍受不了,“我救他?你以为我救得了他?!”
“救得了的!公主不是有那什么毕方鸟的眼睛?这山上还有灵芝呢,公主,你说要什么东西,只要能救他,你只管开口,我一定弄来!”
江姿公主嗤笑道:“我想要什么?我想要什么你就能弄来?我想要的东西你能给我吗!?你不过是一个贱民家的女子,你能弄什么来!”声音里头满是不屑。
白笑笑仿佛抓住了江姿公主话语里的一线生机,“公主的意思是他还没有死!他还有救对不对?!”
“救?”江姿公主回头看了那庞大的麻布袋一眼,“救成什么样?人样吗?费那么大的力气救回来也不过是个废人,我才不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白笑笑好像找到了方向,本来还矮着的身子因为江姿公主的这句话,倒一下子变得直挺挺的了。她的脸上绽放出一种释然的笑容,“公主,倘若笑笑能给公主一直想要的东西,公主是不是就能答应笑笑救他?”
她话音刚落,树荫里头看的莫寻非突然冲了出来,声音都变了调,“笑笑!你不要做傻事!你得为白老爷他们想想……”不论不死药的事是不是真的,他都不希望白笑笑告诉江姿公主。
可惜他的劝告丝毫没有左右白笑笑,她昂起头看着江姿公主,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公主兴师动众地从京城赶到新河,费了那么多周章,无非就是为了不死药。笑笑就是公主要找的不死药!”
她说完这话,如释重负地看着江姿公主,旁边的莫寻非则是心里一空,绝望却又心疼地看着白笑笑,听她对江姿公主说道:“公主只要肯救扇倾城,笑笑随公主处置。”
江姿公主听了,狐疑地瞧了白笑笑一眼,上下一打量,讪笑道:“你是不死药?这是谁告诉你的?”
白笑笑把身子挺得更直了,“公主一直想得到不死药,公主也一直想从扇倾城那儿知道不死药的下落吧,难道公主就没有觉得奇怪,为何扇倾城会这样保护我?为了救我,连性命都不要?笑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在新河城里面,不知道有多少个白笑笑,可为何扇倾城偏偏对我这样特别?为何要费这么大的劲,替我安排那么多?到最后……到最后还落得这样的下场?”
她睁着红红的的眼睛,看着江姿公主,“只因为我就是那不死药!公主,笑笑说这些,只希望能以笑笑的性命换取扇倾城的性命,还望公主成全。”
“就凭你的命也想换他的命?”江姿公主哂笑道,“长生不老、得道成仙会是那样简单的事?只要吃了不死药,换句话说,只要吃了你,就能长生不死?天下间若真有这样便宜的事儿,你还能活到现在?”
第九十三章 殊途,话没说出口 之 妖
白笑笑不解地看着江姿公主。不明白江姿公主何以说出这样的话,难道她还是不肯救扇倾城?
“其实嘛,这天底下根本就没有不劳而获的不死药。”江姿公主笑吟吟道,她这番说话让白笑笑和莫寻非都是一愣,一下子找不着北了,江姿公主收获了两人的表情,只觉得更加心满意足,“这不死药,不过是我放出风声,想要引一个人出来罢了。”
这下子,就连莫寻非都觉得不可思议了,“公主的意思是,天下间并没有不死药,江湖上成千上万人涌入新河,千里迢迢为不死药而来,其实不过是一场空,这所有的一切,都是公主为他们编织的不死梦?”
“不死梦?”江姿公主眉头一动,唇角的笑意浓密了些,“可不就是不死梦吗?”
“可是……这怎么可能?那扇倾城为何非要我和状元在一起?倘若我不是不死药,他又为什么要保护我?”白笑笑怎么都不肯相信。
莫寻非的心中也满是疑窦。只是他看了江姿公主一眼,终究还是将那些疑虑放在了心里。
“为什么?”江姿公主重新扫视了白笑笑一眼,眼睛里头腾起一股笑意,“我也很想知道为什么,扇倾城这样的人居然会对你动心?还为了你,这么多年的修炼都毁于一旦。这真是我见过最好笑的事情。”
白笑笑脑袋嗡地一声响,江姿公主的话一下子就攫住了她的心,她扬起头看着江姿公主,很想知道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公主说他对她动了心,公主还说,他为了她修炼毁于一旦。“他……是喜欢我的?”白笑笑觉得自己的鼻头有点酸酸的,心却揪着疼,“可是若真的喜欢我,又为何要把我推给别人,还骗我说是不死药?”
“为什么?”江姿公主忽然扭转头看了背后的麻袋一眼,她的笑容看起来有些狰狞,“那你得问他去啊!不过可惜,恐怕你没这个机会了。”
天已经渐渐亮了,江姿公主抬头看了一眼,便冲后面人说道:“赶紧抬走,免得被人瞧见。”
十几个属下提着这麻袋手都已经发酸了,听到江姿公主的发令个个松了口气,这就拎起来要走,可白笑笑哪里肯放人,她整个身子都扑向了麻布袋,她这一压。麻袋里头的血水一滴滴地往下渗那些已经渐冷的血就这样像小溪一样汇集到了白笑笑的脚下,伴随着一股腥味扑鼻而来。
她隐约还感觉到身下有微微的蠕动,“公主!他还在动,他还活着,对不对?”兴奋的白笑笑一声大叫,旁边的一个下属手一松,麻袋一滑,里头立马有个东西滑了出来,白笑笑定睛一看,差点没立马呕吐出来,麻布袋里哪里是扇倾城,分明就是血肉模糊的白蛇!银白色的蛇皮早已经翻卷起来,本来还有着金钱般的大花纹,此时全部都被血淋淋的伤口所取代。
白笑笑荒不迭地倒退了三步,好容易才平息着自己的惊恐,望向江姿公主,“扇倾城他,人在哪里?”
江姿公主的笑容冷冷的,她挥手示意那些人把麻布袋子抬了下去,白笑笑这一次没有阻拦,任由那些人将白蛇扛了下山。只是她收回目光的时候,总觉得喉咙有些涩涩的,心里头那根弦好像被什么抽动了一下,依稀觉得有什么最熟悉的东西正在离自己远去。
她下意识地再扭头看了那群人一眼,沉甸甸的麻布袋子,已经渐渐消失在蒙蒙晨雾中……她收回目光的时候,只觉得一旁的江姿公主笑得很是阴冷,好似袖手旁观地看着自己,她唇角冷却的笑意看起来全是嘲讽的意味。
白笑笑没有读懂她的眼神,见她敛裙要走,人都要急哭了,“公主——”
她话还没有说完,江姿公主就瞪了她一眼道:“白姑娘,你还扯着我做什么呢?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这世上再不会有扇倾城这个人!”
白笑笑怔怔地看着她,只觉得江姿公主说话很是反复和难懂,她实在是不能理解,“公主,你明明可以救他,他也明明还活着,可你为什么要说这世上再不会有扇倾城这个人呢?公主,我就是是想亲口问一下他到底为什么要骗我,又为什么要把我推给别人?”
她的喋喋不休早已令江姿公主厌烦,她正要甩手,就见山下有人急急忙忙地跑上来,整个人的脸都已经成了菜色,江姿公主待那人上来就已经意识到不妙,果然听那人说道:“刚才……来了一个老头……把……把那蛇扛走了!”
“什么?!”江姿公主的脸都绿了,“被一个老头带走了?你们都是吃干饭的吗?”
“不是……那白发老头……太厉害。我们根本就没出手,他……他就一个人把袋子扛走了。若非亲眼所见,属下实在不敢相信有这样厉害的老头。”
“那你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追?!”江姿公主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哑了,脸部狰狞得凑成了一块,哪里还有平时的优雅。
“是……是,他们已经去追了,只是那老头像长了翅膀……”下属欲言又止,不敢多说。
“是枣残老人……”江姿公主的眼中满是焦虑与恐惧,“是他的气味把枣残引来的,一定是这样!他被发现了?倘若被枣残先一步找到他可怎么办?”
“你们还杵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调集所有的人去找枣残老人!”江姿公主双目猩红,渐渐失去了理智,“没有找到他,你们就提头来见!”
那属下连忙叩首退下,不敢多说一句话。
江姿公主怨毒的目光从莫寻非的身上掠过,最终在白笑笑的身上停留,她说:“现在好了!不止是这世上不会再有扇倾城这个人,他是真真正正地活不成了!他被枣残老人带走了,不止是他要死,常欢要死,我师父也要死!”
她的眼眸里头几乎要渗出血来,两只眼珠子就像是炼丹炉里头滚烫的红丹,能把人烧成焦炭。
白笑笑咀嚼着江姿公主这句话,她这是告诉她他的下落吗?枣残老人是常欢的死对头。所以也就是扇倾城的死对头?那个白发老头就是枣残老人,可那人不是说他扛走的是那条白蛇吗?怎么就变成扇倾城了呢?
“都是你!要不是因为你,扇倾城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伤到连人形都保不住,连气味都掩不住,要不然又怎么会把枣残老人招来!”江姿公主揪住了白笑笑,她捏着他的喉咙,恨不能一把掐碎,“要不是因为你,我早就知道他们的下落了!我x防夜防就是防着枣残老人先一步找到他,可你倒好。是你亲手将他送给了枣残!你就等着为他收尸吧!不知道扇倾城是哪根筋搭错了,放弃上百年的修行就为了你?!到头来连累了多少人!”
“公主!”莫寻非见白笑笑脸都被掐紫了,连忙插手,“有什么话好好商量,你就算杀了笑笑也不能改变什么?”
“杀她?”江姿公主把白笑笑往地上重重一扔,“杀这样的蠢货,别脏了本宫的手!”她眼内闪过一丝不屑,看着地上的白笑笑就如同一只蚂蚁,“待本宫找到了枣残,找到了扇倾城,再来跟你们秋后算账。”
后边那句话是对莫寻非说的。莫寻非听了这句话,不禁放下心来,江姿公主似乎还有所顾忌,并不敢要白笑笑的性命。
此时,坐在地上的白笑笑剧烈地咳嗽起来,她觉得自己的喉咙在发涩,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心脏里头的血一瞬间都流干净了,不是因为被江姿公主掐得窒息,而是她终于明白了江姿公主的话,“你是说……你是说,那条……那条白蛇就是扇倾城本人?”
“是啊!”江姿公主冷冷一笑,怨毒地说道,“你现在知道他为什么要把你推给别人了吧?人妖殊途的!我保证你看了他的真容之后,立马就掉头走人,像你这样卑微庸俗的女人,会爱上一条蛇吗?不会!”
冉冉红日刚刚升起,她指向下山的路,“你现在知道他的下落了,你还会为了他什么都肯做么?我看你吓都该吓死了,恨不能现在就滚下山去吧?!”
江姿公主笑得面部有些扭曲,她的双目望向远方即将破云而出的旭日,可早晨的太阳是那样的寒冷,如同她的声音一般,“人妖殊途,天下间有几人能承受?可能承受又如何?……”她就像是一个绝望的守望者,原以为快要抵达彼岸。却发现一夜之间,那里已经变成了一片汪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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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殊途,话没说出口 之 火
“笑笑。”莫寻非想要把地上的白笑笑扶起来,可是对于白笑笑来说,地上好像有巨大的吸引力,她的视线停驻在斑驳的黑土上,那里银光闪闪,旭日出来,银亮的蛇皮就如同水银一样披挂在地上。
白笑笑一直觉得扇倾城很是单薄削瘦,白得同鬼一样,其实,他不是同鬼一样,他是蛇样。她小时候听了很多蛇妖化作美女的故事,将男人一个个迷得团团转。可是,她不知道原来蛇也可以变作男人。蛇这种动物,便都是这样的吗?一顾倾城,再顾倾国。
只是,不知为何,她竟有些记不起倾国倾城的扇倾城到底是什么模样。她唯一能想起的,竟然只是梦里头出现过好多次的张着血盆大口的蛇头,白色圆滑又巨大的蛇头,张开大口吐着那还带着黏液的蛇信子。其实,那才是扇倾城的本来面目……
白笑笑一直觉得扇倾城的手很凉很凉,明明是秋高气爽的天气,他却像是块千年寒冰。只是她似乎并没有牵过他的手,于是她也不确定自己关于扇倾城手心温度的记忆是否有偏颇,她唯一能想起的,是那一日,粗壮的白蟒用力地把她从凌少之的身旁卷走,滑腻的身子拂过她的脸庞,其实,那原来是他的摩挲……
清晨的清新唤醒了许多沉睡的鸟儿,叽叽喳喳的叫唤声让白笑笑想起那一日在万寿宫和扇倾城的偶遇,他从树上一跃而下,捧着一个鸟窝,然后理直气壮地对她说,他正在觅食。白笑笑想不起扇倾城吃东西的样子,好像在她面前,他只喝过水,其实,原来他真正喜欢吃的东西是这些……
这些细节翩跹进入白笑笑的脑海,恍如昨日才发生的,她觉得扇倾城好像就在自己身边,可是江姿公主的咆哮还是提醒了白笑笑,他不在了。他变不成人样,甚至他还被他的死对头枣残老人带走了。
对于扇倾城来说,那一定是个超级难缠的家伙,她记得那一日她向他提起了枣残老人,于是他非常着急地把她带回万寿宫,还撺掇着李杏给自己下药。自那一日起,他开始变得疯狂。他一定是怕自己斗不过枣残老人,所以才加快速度地自以为是地替她找个归宿。
或许,她不该把道听途说的事情告诉他,更或许,她昨夜不该来。
昨天夜里,她踏着月色而来,只想寻找被掩埋的记忆,过去的记忆终究没有想起,可她却亲手葬送了他。他水银般的外衣如纷飞落叶,和那些灰黑的毛皮夹杂在一处,那原来便是扇倾城的血肉,她的裙子就这样从他的血肉上掠过……
白笑笑有无数次发誓要好好同扇倾城说话,再不对他发脾气,只是她粗略想了一遍,她暗暗许下的自我告诫,基本上都是白许了。在她昨天夜里甩手给了扇倾城一个重重的耳光之后,她再度发誓,一定要当面告诉扇倾城,她不想打他的,她其实是想告诉他,他喜欢的别人不是莫寻非,而是他。她其实很想说,只要能让扇倾城活过来,他让她做什么她都不会反对。
可是,她这个心愿终究未能如愿。她这个誓愿没有实现的机会。她甚至在他离开此地时,都没有瞧他最后一眼。于是,她只记下了他转身时那凄迷的一笑,以及他非常慷慨大方地那一句说话——好,你喜欢就好。
白笑笑忽然就蹲在地上呜呜地哭了起来,哭得很是凄凉,莫寻非听白笑笑哭得伤心,很想过来劝她。可是他基本上想不到什么好的劝导的话。
“笑笑,”莫寻非看了一眼渐行渐远的江姿公主,小声安慰道,“公主的这个说法有点匪夷所思,你也不用太当真。扇公子……他人虽然奇怪,来路古怪,但也不至于说是蛇……我活了这些年,还从来没听说过蛇能变成人这样的事来……依我看,扇公子可能只是躲起来了吧……”莫寻非劝着劝着,自己却也只觉得背心发凉,天下间无奇不有,既然有不死传说,又凭什么不能有蛇变成人的事情?只是,难道说扇倾城真的不是人?
白笑笑本来抱膝坐着,此时不禁双手抓住了莫寻非,“寻非,我好难过,你说,他会不会怪我,我第一天见他,就逼他喝雄黄酒。寻非,你没瞧见他的脸色,他当时肯定是伤心死了……”
莫寻非好容易才反应过来白笑笑指得是哪一天,他不解且担忧地看着她,不明白她的思维怎么会跳跃到那儿去。
只是他还没有明白过来,忽然觉得一股热浪迎面扑来,他抬起头,这才发现一股浓烟从山中冉冉升起,莫寻非隐约间觉得这方向应该是万寿宫后边紫竹林中的那个茅屋小院。他正觉得蹊跷,旁边的白笑笑已然如同离弦之箭奔了出去。
莫寻非更加担忧,心里头隐隐有了不祥的预感,追上去一看,也不禁傻眼。
院子中央的茅草屋的屋顶已经烧着了,那火势一起,瞬间就将整个茅屋吞没,浓浓的黑烟从院子当中腾腾而起,草堂的屋顶摧枯拉朽般轰然而下,火舌包裹着将其变作了黑烟下的一团红火,最终化作了灰烬,扬了起来,遍布天空……
莫寻非慌忙拉住就要冲上前的白笑笑,此时火势正猛,眼瞅着就要把整个院子吞没,他不敢像之前那样懈怠,此刻的白笑笑比任何时候都令人担忧。
“笑笑!你别进去!”他艰难地扯着她,却见她痛惜的目光停驻在院子中央那茕茕的身影。
举着火把的江姿公主还嫌火势不够,如同跳舞一般地在院子里头用那火把点缀着。好像她极其享受这一切。
“你干什么?!你为什么要烧这个院子!”白笑笑歇斯底里地对着江姿公主咆哮,这一把火把她和扇倾城唯一的一根纽带付诸一炬,她找不到从前的记忆,但这里还有新的回忆,她还可以从这里去猜测去想象,可是现在,这里就要变成一片焦土。
“我乐意!”江姿公主笑得癫狂,“我何止要烧这个院子?我还要把整个山都烧了!我不光要烧这座万寿山,我还要把倾城山烧了!我就不信你们还不出来!!”
明明那肆意的大火将整个院子都笼罩在内,可江姿公主的这个笑意却只能给人带来寒冷,莫寻非身下一沉,他低下头来,只见白笑笑身子一软,整个人都向前栽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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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殊途,话没说出口 之 定要再见
白笑笑昏睡醒来的时候。耳边是吱吱的摩擦声,那声音很小,若不是因为周围太安静,几不可闻。她扭转头来,只见莫寻非正坐在桌边用一柄刻刀刻着什么,脸上挂着恬淡的笑容,瞧过去让人有种放心的感觉。
“寻非——”她喊了一声,莫寻非听到她的叫唤,手上的刻刀一崴,只听“滋”的一声拉长,那刻刀在桌面上划出好远。
白笑笑支撑着自己想要坐起,只是粗略打量了一圈,对于这间房只觉得是完全陌生。莫寻非已经走上前,依旧优雅地笑着解释:“这里是我朋友的别苑,笑笑你就安心在这里修养一下。”
修养?白笑笑应了一声,她便心安理得地倒在了床上。大脑恢复知觉之后,她却一下子沉默了。万寿山的一切太伤情,白笑笑只要一闭上眼,就是满山的火海。现在想来,只怕那儿已经化成了一片焦土吧。
莫寻非探了探白笑笑的额头,“烧好像退了。我去给你端药来喝点。”
“等等。”白笑笑喊住要转身离开的莫寻非,忍不住问道:“我睡了很久吗?”
莫寻非点点头,有些心疼,“你昏睡了两天两夜。”
白笑笑关心的重点不在这儿,“那……那有……什么消息吗……”她的双目殷殷地望着莫寻非,是迫不及待的探寻,但又隐含着无限的恐惧,因为她自己也无法确定,到底是有消息好,还是没有消息好。
莫寻非站在那儿好一会儿,然后轻轻地挂出一个微笑,遗憾地摇了摇头,“没有。”于是,白笑笑探起的头又重新搁回了枕头上,悬起的心重新放了回去,说不清到底是失落还是短暂的欣慰。
莫寻非转身出门,再回来的时候白笑笑已经侧着头又睡了。他把热气腾腾的药搁在了桌上,轻手轻脚走向白笑笑,她的眉头拧得很紧,怕是梦里头也过得不大开心吧。
莫寻非有些心疼,想要去抚平她的眉,外头嘈杂的声音传了进来,莫寻非皱了皱眉,赶紧起身去把门窗关好,关了一半,背后的白笑笑却已经出声问道:“外边是什么声音,那么吵?”
莫寻非愣了愣。漫不经心地回答道:“怕是逛庙会的吧。吵到你了?”他这就把窗子关了个严实,端着药碗走向床边。
白笑笑躺在床上,隐隐间还听得到一些声音,“不像啊。从前的庙会也没见这么热闹过。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锣打鼓的,怎么都像是有人娶亲呢。”
“怎么会。笑笑,你听错了。”
白笑笑侧耳倾听,更加确认自己没听错,“你听,还有人吹迎亲用的女儿曲。这分明就是有人在娶亲啊,我上次嫁到李家的时候,听这首曲子都要听得耳朵生茧子了!”
莫寻非尴尬地笑了笑,他把药送到了白笑笑的面前,药的氤氲熏得白笑笑睁不开眼,“也许是吧。笑笑,别管那些了,趁热喝药吧。”
白笑笑有些迟钝地接过莫寻非手中的药碗,突然间抬起头望向莫寻非,“寻非,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莫寻非一愣,眼睛里头闪过一丝疑虑,旋即低下眉笑了笑。“没有。笑笑,别想那么多了。”
白笑笑本来只是随口问问外边的事儿,只因为这些不着边际的热闹能短暂地让她忘却胸中的阴郁,于是她也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喝了药,支撑着自己坐了起来,她起身穿鞋的时候,莫寻非有些慌张地问,“笑笑,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说我昏迷了两天,那我离家也有两天了?我爹娘该担心的。”
“我已经派人跟白老爷说了,笑笑,你安心在这里养病吧。”莫寻非伸手去拽她,白笑笑却更加觉得不妥。
她挤出一丝苦笑,“我哪里有什么病。”人披衣而起,轻轻捋开莫寻非的手掌,这就要走出门去。莫寻非见状连忙从后边一个箭步冲上前,挡在了白笑笑的面前,“笑笑,你刚刚才退烧,今天还是别乱跑了。明天吧,明天我陪你去白府好吗?”
他说得诚恳,但白笑笑却觉得不对劲了,“寻非,你这是不让我出门吗?为何不让我出门?你到底……到底为什么要让我待在这里?”
莫寻非的身子松了松,嘴角还想挤出一个淡雅的笑容,“哪有?”可他的迟疑却还是暴露了他。
此时的白笑笑十分敏感,哪里肯听莫寻非的话,她二话不说就将莫寻非推开。拍开两扇门冲了出去,莫寻非伸出手想要阻拦她,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是抵挡不住了。
白笑笑冲出房门才发现原来这间所谓的别苑十分小巧,与其说是别苑,倒不如说是一间店铺的后院。后院里头种了不少隔音的花草树木,将后院当中仅有的一间雅致小屋包裹其中,即使店铺临街,外边嘈杂的声音传至小屋时,也已经弱了许多。
可是,当没有那些树木做屏障时,外头的喧闹和嬉笑挡也挡不住地闯入白笑笑的耳朵里,那夹杂着浓浓硫磺炮仗香的气息挡也挡不住地闯入白笑笑的鼻中,她听见外头有人高高地唱喏,“一撒金,二撒银,三撒青龙把路引,四撒白虎躲藏,五撒盈门喜庆,六撒金玉满堂,七撒福寿安康,八撒麒麟送子,九撒子孙兴旺……”
每随着乐声的一次唱喏,就能引起孩子们的一阵欢呼。想来那一撒就是一把糖果吧。哪知道一阵欢呼接着一阵的传来,偶尔还有人高声地大喊,“喂!不是撒糖,撒的是铜钱哪!”那一振臂高呼,更多的人欢呼起来,颇有些鸡飞狗跳的架势。
白笑笑下意识地绕过照壁就要去前边的店铺向外瞅瞅,才走了一半,就清清楚楚地听见外边的人在啧啧赞叹,“李家就是李家,状元就是状元,成个亲给全新河城的人都派钱。嘿!这才叫气派!”
“搞不懂,真是搞不懂!你说他要是当驸马娶个公主回来,这样做是应该的,可堂堂的状元老爷居然会明媒正娶自己三弟的小妾?真是闻所未闻!”
白笑笑脑袋嗡嗡地响,回转头正巧碰到追过来的莫寻非,他显然也听到了外边人们的高声议论,于是迎上白笑笑的眼神也变得无奈和苦涩。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今天是大少爷成亲的日子?同他成亲的那个人是我吗?”白笑笑的眼神变得犀利和愤怒,她突然间记起来了,今天本来就是江姿公主安排的良辰吉日,“我和大少爷的婚礼如期举行了?可我……却被你藏在了这儿?莫寻非,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笑笑,我的确是安排了闻馨假扮你上了花轿,可是这么做,不是也和你商量过么?笑笑,你心里头喜欢的人不是大哥,所以……我才没告诉你的。”莫寻非想要上前,白笑笑却立马和他拉开了距离,冷眼相对。
“寻非!你明知道我问的解释不是这个!”白笑笑的脸煞白煞白的,嘴唇也哆嗦起来了,“这次成亲本来就是被江姿公主硬逼的。现在江姿公主哪里还会有心情逼大少爷和我成亲?她自顾不暇才是!大少爷本来就想成全我,理当会将这场婚事取消。可是,这所有的一切还是按照原计划进行。这是为什么?寻非!你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他……他……”
莫寻非平静地注视着白笑笑,她那一双慌乱的眸子在眼眶里头四处乱窜,明明人已经虚弱到了极限,却还是睁大那一双眼睛,想要知道详情。莫寻非忽然释然地笑了,她在乎的不是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而是——和那个人有没有关系。
于是莫寻非轻轻地拍了拍白笑笑的肩头,“笑笑,你不用猜了。我告诉你好了。——是江姿公主她执意要你和大哥成亲的。我看你还没醒,就叫闻馨替了你。”
“江姿公主……她坚持要让婚礼如期举行。她说,她答应过扇公子,要举办这场婚礼,所以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她的决定。”白笑笑话未完就被莫寻非接了去,莫寻非的脸上挂着一丝苦笑,“笑笑,江姿公主她根本就是疯了。才会这样偏执,我不想你再理会这些事情,所以才想着瞒住你。”
可是白笑笑却摇了摇头,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绝望的欣喜,“不,他亲口说过的,他要亲眼看见我嫁给大少爷,看到我和大少爷举行最盛大的婚礼。公主她不是疯了!一定是扇倾城这样要求她的。所以,所以扇倾城他一定会出现的!寻非,他会出现的!”
莫寻非已然预料到白笑笑会这样,但真的看到白笑笑这个样子,还是有些心疼,“笑笑,不如咱们坐下来再做打算?”他话还没说完,就见白笑笑已经迫不及待地把外边的罩衫一扣,将头发用手轻轻一挽,这就要奔出去。
“我要去见他!他一定会出现的。”
莫寻非的嘴巴张了张,“可是,笑笑,你这样一出去,江姿公主若是发现了你,发现新娘是假的,那她……她势必要让你和大哥拜堂成亲的。”莫寻非不得不提醒白笑笑,哪怕他已经猜到自己的提醒有些无效,“笑笑,倘若扇公子还活着。你何不等过了今天再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