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辰夜几曾何时吃过这样的亏,他揉了半天腿弯后站起来。看着林月弯消失的方向,“这是哪班的小辣椒?等着,我非找出你来不可。”

第十七章

林月弯跑过操场,跑过图书馆,一口气跑回了教室。中午的时间,同学们基本上都回家吃饭的,只有少数人在学校用午餐。这会教室里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林月弯走回自己的座位坐下,看着窗外满眼绿色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教室门被人推开了。有轻轻的脚步声走进来,林月弯回头一看,是明日朗。

“明日朗,你就来了。”他最近中午都来得好早哇!

“反正在家里也没什么事。”每次都是这句话。

明日朗走到林月弯的桌边,犹豫一下后,问:“星期天的郊游,萧星野…是不是不会去?”

他的问题让林月弯吃了一惊,明日朗的感觉居然如此敏锐。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她的怔仲,让明日朗证实了自己的猜测,迟疑半天后,他又低声问道:“他不去的话…你是不是也不去?”

林月弯又是一惊,她自己都没想到这一点。萧星野若是不去,她还能去吗?尤其是在他表明了心迹的情况下,她如果扔下他跟着明日朗去玩,虽然是全班一块去,但那个家伙肯定会钻牛角尖。

可是,明日朗为什么会想得这么细?他…突然间,林月弯若有了悟,抬头看向他,不由自主地问出来:“你希望我去吗?”

明日朗看定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无比热切:“非常希望,我…”

“有得玩我当然会想去的,”林月弯猛地截住他的话,“不过,具体的…到时候再看吧。也许…家里突然有什么事,我会走不开呢。还有,江雨霏早就约我去逛街…”

“所以你可能不去了,是吗?”这回是明日朗截住她的话。

教室里静得如密林无人,只有两个人的呼吸声清晰可辨。林月弯此刻极后悔,悔刚才不该脱口问出那句话来,她需要这样确切的答案吗?这会她已经够乱了。

静了半响,林月弯方强笑打破沉寂:“也不一定了,没事我就会去的。”

她边说边偷眼看明日朗的表情,他紧紧咬着下唇,眉宇阴霾如连月不开的梅雨天。

“我知道,你不会去了。”

明日朗的口气很平静,但林月弯却比听到萧星野的大喊大叫还要不安。她正想开口说什么,教室门再次被推开了。萧星野看着教室里一坐一立近在咫尺的两个人,脸色阴暗如锅底。

明日朗下车走进教学楼时,白云净也刚好远远地从教学楼另一端绕过来。她看见他的身影,赶紧快步追上去。她只比明日朗晚一分钟到教室门口,她没有进去,愕然地听着里面的对话。

“他不去的话…你是不是也不去?”

“你希望我去吗?”

“非常希望,我…”

明日朗,他居然那么希望林月弯有参加周日的郊游,他话里那样热切的渴盼,白云净如何会听不出他的心思来。

真的,真的被她猜中了,明日朗…他纵然就算还没有喜欢上林月弯,也绝对对她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

白云净虽然对此揣测已久,但事实真的摆在眼前,却依然感觉难以接受。明日朗为什么会对林月弯如此另眼相待?她难道…会不如她吗?

白云净不知道,明日朗对林月弯会产生微妙的情愫,是因为一根折断的槐树枝。有的时候,人的心,会在某个极微妙的一瞬间,被特定环境下的某种人与事,打动心中最柔软的角落。那样的一瞬间,用文艺腔的说法叫做‘心扉被打开’的时间。

不想再听下去,白云净转身走下楼,脚步虚浮如踩在云堆里。这个一帆风顺的女孩子,尝到了有生以来的第一次打击。

在教学楼前,她看到了萧星野。他和校足球队的几个人在一起,正朝着足球场走去。鬼使神差般,她开口叫住他:“萧星野。”

萧星野脚下带着球走过来:“什么事?”

“明日朗和林月弯在教室里,就他们两个。”白云净知道自己这样做不好,是在煽风点火,可她管不住自己的嘴。

萧星野一愕,旋即一脚把球踢回给身后的人群,自己旋风般冲上楼去。顾不得那一群冲他嚷嚷着的人:“萧星野,你去哪里?”

白云净看着萧星野一阵风似地消失,忙加快脚步离开教学楼。像一个刚刚犯了罪的人忙不迭地离开作案现场,不敢面对自己犯下的罪行。

看着萧星野立在门口,一付怒目金刚的样子。林月弯情知不妙,马上站起来朝他走去:“萧星野,你中午不是要去踢球吗,怎么还没去?”

这种时刻,调虎离山才是上策。

萧星野却不肯走,他瞪着明日朗道:“明日朗,你最近很闲啊,每天中午早早地就跑来在学校里晃。”哼,分明就是别有用心来接近林月弯的。

明日朗不理他,他看都不看萧星野一眼,转身朝着教室门口走去,一付‘你不走我走’的表情。

林月弯拉不走萧星野,看到明日朗要离开也松了一口气。总之别让这两个人在一起,否则萧星野这么个脾气,明日朗又是那么个身体,她真会顾此失彼。

可是明日朗的沉默,却更加激怒了萧星野,他觉得那是无声的轻蔑。所以他一把拨开挡在身前的林月弯,再猛地揪住明日朗的衣襟把他狠狠地推回去,“我跟你说话呢。”

明日朗被他揪住衣襟重重一推,身形一转踉跄后退,扑倒在身后的讲台上,坚硬的桌角撞上他左侧的肋骨。

“明日朗——”林月弯大惊,忙奔过去扶起他。“你没事吗?”

明日朗老半天才站直身子,脸色苍白,他摇摇头,什么话也不说又朝门外走。

萧星野没有再拦他,这样骂不还口打不还手的,他出手也没意思。于是冷冷地看着他走出去。

明日朗走了,林月弯才气急败坏地道:“萧星野,你怎么这样子?我最讨厌人用暴力解决问题。再说了,你打明日朗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上外头去找比你高比你壮比你孔武有力的人打去。”

刚才当明日朗的面,她不想这样子说萧星野,她知道他过于强烈的自尊心,还有输不起的个性。

“我哪有打他?我不过推了他一把而已。”萧星野不服气。

“你推得他差点摔倒了,你不知道你们力量悬殊吗?”

“他有那么脆弱,一碰就倒,我有什么办法?谁让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少爷像个女人似的弱不禁风。”

“你…”萧星野的措词让林月弯为之气结,再一想,明日朗离开时那样苍白的脸,心中不由一突,真的没事吗?她突然觉得放不下心。恨恨地瞪了萧星野一眼,也扭头跑出去了。

萧星野转身欲追,又停下来,半响后狠狠地对着墙壁捶了一拳。

林月弯冲出教学楼,展目四望却看不到明日朗的身影。校园那么大,一时上哪找去。想一想,她奔去了图书馆后面的竹林里。一进竹林,就看到石桌上趴着的身影。一口气松下去,又马上提上来。他怎么了?不舒服吗?

“明日朗,你怎么了?”她三步并作两步扑到他身边,蹲下来问。

明日朗慢慢地抬起头,他的下唇咬得紧紧的,脸色雪也似的白。林月弯只一眼心就揪起来了:“是…是受伤了吗?”

边说边上下打量着他,看见他的右手紧紧捂在左胸下方。她又惊又怕,双手抚上去,盖在他的手上,只觉触手冰一般的凉。

明日朗的脸色,还有他的体温,让林月弯明白了情况很不好。她吓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声音忍不住抖:“明日朗,你到底怎么了?”

明日朗终于说话了:“没什么,我只是不太舒服。”他不想吓着她。

但他的声音虚弱无力,他松开的下唇苍白无血色,一排深深牙印。林月弯触目惊心:“不行,你必须马上去医院,我去打电话叫救护车来。”

“不用了,我已经叫洪伯过来了。”明日朗的声音轻得不能再轻,再多一分力都没有了。

正说着,他握在左手里的手机嗡嗡地震动起来。他示意林月弯替他接,她忙接过来。

“少爷,你在哪?”

电话里洪伯的声音有点慌。他才送了明日朗来学校,正在回程的路上停下来洗一下车,又接到电话让他马上回来接他,一时心里七上八下的,不知出了什么事。

林月弯急急地说:“我们在图书馆后面,你顺着教学楼那头的车道开过来,会看到一片竹林,我们就在竹林里。”

老洪很快就到了,车子一停,他就跳下车进了竹林,看到明日朗的样子骇了一大跳。“少爷,你怎么了?”

明日朗不说话,只是扶着桌子捂着胸口勉力站起来,林月弯忙扶着他,老洪也赶紧从另一端扶住他。上了车,明日朗无力地靠在后座上,额头是一排细细的汗。看来这样走动一下,让他更加痛苦。他却死死咬住下唇一声不吭。

“这位小姐,你能不能…跟我一起走,坐在后座上照顾一下我家少爷。”老洪请求着林月弯。

“当然。”他就不算不说,林月弯也不会就这样扔下明日朗不管了。半分犹豫都没有,她便上了车。想都没想到还要去请个假。

老洪上车就打电话,先打给成医生:“成医生,少爷受伤了…我也不知道到底伤了哪,但他捂着胸口…我马上送他过来,请你做好准备。”

再打给明夫人,“夫人,少爷受伤了…看样子伤得比较严重…我还不知道怎么受伤的,没顾上问…现在我正送他去成医生的诊所,您尽快赶过来吧。”

平治车的车速既快又稳,老洪的驾驶技术更是炉火纯青。可纵然车子已经开得很平稳了,明日朗额头的冷汗却越来越密。

“明日朗,你躺下来。躺下来应该会舒服些。”

林月弯靠边上坐了坐,扶着明日朗的身体示意他慢慢躺下来。他犹豫了一下,终究没有拒绝,实在是撑不住了。

林月弯让明日朗半躺下来,将他的头放在自己的腿。汗把他的发丝沾在额际,浓墨般的黑,越发映出面容雪一般的白。没有背包,身上没带纸巾,林月弯只有用手指轻轻地去拭他满额的汗。触手冰冷的肌肤,再瞥一眼他密密覆着的睫、咬得发白的唇。她的指尖也不由发冷发抖,嘴里却强自镇定地安慰道:“明日朗,再坚持一下,很快就到了。”

车子赶到成医生的诊所时,他已经带着护工抬了担架,面色焦急忧虑地等在门口。打开车门,他指挥着护工小心翼翼地把明日朗抬上担架,马上进了急诊室。林月弯和老洪一块等在外面,都心急如焚。

明日朗进去急诊室不过五分钟,明夫人就赶到了。她刚刚躺下午睡,还没睡熟就接到老洪的电话,真如晴天霹雳一般。大惊失色之余,头发也没梳衣服也没换,就披件长外套冲出房去,让司机老王马上开车送她过来。上楼时,因为脚上趿的还是卧室里穿的软底绣花拖鞋,又走得太急,一个不小心几乎摔下楼去了。幸亏老王亦步亦趋地跟着,才扶住了她。

“阿朗呢,阿朗怎么样了?”看见老洪,她劈头便问。

“夫人,成医生已经把少爷带进急诊室去了。”

明夫人站在急诊室门前,气息未定地喘个不停。一双手绞在一起,绞得骨节发白。

林月弯看见她这样子,真是如人所说的一样,爱子如命的一个母亲。明日朗有这样爱他的妈妈,真是让她由衷羡慕。

几个人在急诊室外焚心似火地等,时间每一分每一秒似乎都无限度地在拉长,总也等不完。好不容易,等到门一打开成医生走出来。明夫人头一个迎上前,急切之极地问:“成医生,阿朗怎么样?”

成医生答得简单:“他的左侧肋骨第5、6、7根骨裂了。”

“肋骨骨裂,很严重吗?”

“骨裂问题不是太大。我给他做过B超和胸片了,已经排除脾脏破裂和胸腔血气胸的可能性。还好经过长期治疗,阿朗的骨密度已经达到正常人的百分之八十,否则这次就不会只是骨裂,而是要骨折了。肋骨骨折,断折的碎骨刺进内脏会有生命危险。”

“谢天谢地。”不幸中的万幸,明夫人忍不住双掌合十。

“不过,这个部位骨折痛起来特别厉害。因为胸部软组织较少,皮包骨头的,疼痛感会很明显。比起大腿等软组织多的地方,疼痛持续的时间也会长得多。阿朗有苦头要吃了。”

明夫人听得心疼之极:“那怎么办啊?成医生。”

“没特别的办法,只有他自己忍耐了。止痛药这种东西用太多了不好,只能实在忍不住的时候用一点。”

说着他回头看了一眼诊室,护士已经把明日朗推出来了。他闭着双目睡着了,眉头却依然蹙着,痛苦犹存。

“阿朗。”明夫人俯身抚上儿子苍白的脸,无限怜爱。

“刚才他实在太痛了,我打了一针安定让他睡了。”

“成医生,我可以带他回家吗?”

“可以,回家后让阿朗卧床休息,他的胸部我已经用弹力胸带保护固定住了。避免活动,防止不注意会造成再次受伤,引起继发出血。另外小心不要让他受凉感冒,引起咳嗽的话会造成剧烈疼痛。吃的东西尽量要易消化和纤维较多的食物,防止便秘。否则解大便时的用力,也会诱发剧烈疼痛。我再开些药,你拿回去按医嘱服用,另外他一直在吃的药也不能停。要加强补钙,才能尽可能快的缩短痊愈过程。”

成医生的交代,明夫人仔细地聆听着,把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好的,我知道了。”

明夫人要带明日朗走,老洪当然要跟着去。但他看了看一旁自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林月弯,不由地跟夫人汇报一下:“夫人,刚才是这位小姐陪我送少爷来的,要不我先送她回学校去吧。”

明夫人这才注意到还有一个穿着晨光校服的长辫子女生在一旁,听了老洪的话,连忙表示感谢:“是你帮着送阿朗来的呀,谢谢你。”

林月弯忙摇双手:“没什么的,不用谢。”

明夫人突然想起:“阿朗的病,学校里没人知道呢?你现在知道了,不要告诉别人,因为阿朗不想让人知道。”

成医生却在一旁道:“她早就知道了。阿朗带她来过我这里,问起过郊游的事情。”

明夫人闻言一怔,原来上次阿朗巴巴地跑来诊所问这件事,竟是带着她来的。怔仲之余,不由地细细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孩来。眉长目秀,肌肤白净,两条长辫子垂在胸前,乌黑发亮。好干净秀致的少女。现代都市中女孩子的美多半都如钻石,光芒璀璨令人难以亲近的美。她的美却美得温润如玉,光彩莹洁而不刺目,让人觉得温暖舒服。

第十八章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成医生问。已经是第二次见面了,但他还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

“我叫林月弯,月儿弯弯的月弯。”

“好雅致的名字呀!”成医生先赞了一句,再问:“阿朗是怎么受伤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明夫人这才想起还没弄明白儿子是怎么受的伤,刚才惊吓得只顾他的伤势如何去了。顾不上再细细打量林月弯,她也忙附和地问:“对呀,阿朗怎么受的伤?是你送他来的,你一定知道吧?”

林月弯怔了半天,才吞吞吐吐地说:“有位同学…不小心推了他一把,他就…撞在讲台上了。”

成医生看她这样子,忍不住要问:“是谁推了他一把?这力道不小呢。否则阿朗现在的骨骼不是轻轻一撞就会骨裂的。”

“我们班的同学,说出来成医生您也不认识呀!”

林月弯想混过去,但老洪却想起那天想要动手打他家少爷的男生来。不禁脱口而出:“是不是那个骑单车载过你的男生推的?”

林月弯脸色一白,她怎么忘了还有老洪在场。他可是见过萧星野和明日朗之间的火爆场面。

察言观色,成医生和明夫人都能明白老洪的话说对了,不禁双双变色。他们都是熟知世态人情的中年人,虽然老洪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能从字里行间听出来事情的端倪来。骑单车载过林月弯的男生,必定是与她要好的。而明日朗曾带着林月弯来诊所,不在她面前隐瞒自己的病情,那他对这个女孩子的自然也是格外另眼相待。两个男生,一个女生,正是烈火青春少年时,最冲动的年龄,矛盾一触即发。明日朗的伤,看来绝非意外。

“那个男生,他不是不小心推了阿朗一把,他是要和他打架是不是?因为你是不是?”

明夫人声音都抖了。她气得手心冰凉,十余年来她把儿子呵护照顾得那么好。才上学几天啊,就因为一个女生被人打伤了。

“红颜祸水!”这四个字不由自主地从明夫人心底浮出来,口中吐出来。

林月弯只有垂着头不吭声,她能分辩吗?确确实实,萧星野是因为她才那么肝火旺盛地猛推了明日朗一把,以致令他受伤。

再不理林月弯,明夫人只是让护工帮忙把明日朗抬上车去,成医生不放心地跟出去。老洪也不敢再说要送林月弯的话,歉意地看她一眼,也跟着明夫人走了。林月弯一个人在过道里立了半天,脚步迟缓地下楼欲离去时,被复又上楼来的成医生叫住了。

“林月弯,阿朗的妈妈是因为太心疼他了才对你那么生气的,你别往心里去。”

“谢谢成医生。”林月弯真的很感激。

“我给你叫辆计程车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成医生,我自己坐公交车回去很方便的。”

林月弯谢绝了成医生的好意,去了诊所附近的公交站台。她没有回学校,转了两趟车后,来到了A市的石门公墓。

石门公墓最南面的角落里,是父亲长眠的坟墓。林月弯走到洁白的墓碑前蹲下来,伸手抚上墓碑上父亲的照片。清瘦的面孔,和蔼的笑容,一如生前。

林月弯不由自主地就落下泪来:“爸爸,爸爸,爸爸…”

什么也不说,只是断断续续地喊。她所想要表达的,她相信九泉之下的父亲会懂得。

***

明日朗突然间请了病假,星期天的郊游计划,他转托母亲相告周靖邦,依然会提供车辆和经费。但周靖邦把这话在班会上一说,班里的同学都不答应,他们一致表示要等明日朗恢复了再一同前往。

周靖邦很满意学生们的反应,于是把这个意思又转复给明夫人,说希望明日朗早日康复早早回校,大家都在盼着他的回归,然后再一块去玩。可是电话里明夫人却说:“周老师,谢谢你和同学们的关心。不过,我准备让阿朗休学了。”

“为什么?”周靖邦愕然。

“伤筋动骨一百天,阿朗这次的意外骨裂,最少要休养三个月。所以干脆休学好了。”

“明夫人,骨裂其实问题不大的。我以前骑摩托车也摔得肋骨骨裂过,少运动多静养,多补充钙质,四周时间就行动如常了。明日朗又年轻,恢复起来会很快的,没必要休学。”周靖邦想说服明夫人。

“话虽如此,可我还是想让阿朗多休养几个月,养实了再说。周老师,过几天我会让人来给阿朗办休学手续。最后要感谢你一下,这段时间多谢你照应阿朗。”

明夫人挂了电话,周靖邦还半天回不过神来。只是轻微的肋骨骨裂,竟然就要休学。这位做母亲的会不会太紧张儿子了一些?

***

“我不休学。”

明日朗躺在床上,眼睛盯着母亲的脸,口气坚决地说。

“阿朗,你必须休学,妈妈绝不会让你回学校去了。你长这么大,妈一根手指头都舍不得碰你一下,居然在学校让别人把你打成这样。”

“他没有打我。”

“他没有打你你怎么会躺在这里?”

“他不是故意的,他根本不知道我的身体状况,只是把我当成普通人那样推了我一把而已。”

“那他为什么要推你?”

明日朗一时窒住。萧星野的敌意,从一开学他就有感觉。近日尤甚,他自然也知道是因为林月弯的缘故。

“这次他只是推了你一把,你就伤成这样。哪天他若真的和你打起来,你这身子经得起人家几下拳头?阿朗,你不能再回学校去了,你和这样野蛮的同学在一起,简直就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妈,没有您说的那么严重了。萧星野并不野蛮,他只是性子急躁了一点。其实他人不坏,上次我步行回家,坐错了车,还是他和林月弯一块找到我,送我回来的。”

他一番话,明夫人只听进去了一点。“萧星野,打你的男生叫萧星野吗?”

“妈,我再说一次他没有打我。”明日朗烦躁起来,说得太声了一点。牵动伤势,本来就痛的伤处更是痛上加痛。深吸一口气,他不由自主地咬紧下唇。

知子莫若母,看见儿子习惯性地咬唇,她就知道他很不舒服。从小到大,阿朗都是这样,心情不好或是身体难受,就咬着自己的下唇。从这细微的小动作上,她可以很快地判断出他的情绪和身体状况。而这一刻,儿子的嘴唇咬得这么紧,身体因素固然是一方面,心情的郁闷也是一个原因。

明夫人心里一软,忍不住柔声道:“阿朗,不是妈妈不讲道理,一定逼你休学,但妈妈真的不能再放心送你去学校了。成医生说这次还好只是肋骨骨裂,若是骨折,戳伤了内脏你会有生命危险。”

明日朗知道一时无法说服母亲,心里一急,伤处更痛,白着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阿朗,很难受吗?该吃药了,吃完药睡一会,好好养伤。”

明夫人取来药端来水欲喂儿子吃,可是明日朗却把头扭向一旁,赌气地咬紧牙关不肯吃。

“阿朗,你就算要跟妈妈怄气,也别拿自己的身体不当一回事呀。吃药是对你自己好,你难道不想快点好起来吗?”

“我好起来做什么?好起来了也不过就是在这屋子里关着,哪里都不能去。”明日朗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属于他这个年龄的苍凉和悲伤。

明夫人一怔,一时竟说不出反驳他的话来。母子俩正僵持着,房门一推,明浩天走进来。

明夫人马上向丈夫诉苦:“你看看你儿子,我说句让他休学,他连药都不肯吃了。他这是在折磨他自己,还是在折磨我这个当妈的?”

明浩天一听,绕过床脚走到床的那一端去,看着明日朗扭在一侧的脸。他的睫毛,密密覆着如倦蝶敛翼。蹲下去,明浩天拂开儿子垂在额前的一绺发,含笑道:“阿朗,快点把药吃了,养好了身体才能回学校去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