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套汉服是参赛作品,没有定价,我认为奖金的数目可以代表它的价值,你不反对吧?”

言罢并不等她回答,小佳在计算器按了几下,只听“一零零零零零”的一串声音。

“租金10%,逾期一天5%的滞纳金,这是写在合同里的——现在多少天了来着?”

小佳:“一共104天。”

计算器报出结果:六三零零零零。

小佳:“一共63万,请问现金还是刷卡?”

程念嗤了一声:“万穗,你好意思吗?你当你是多大牌的设计师,一套衣服值六十万?”

“我有什么需要不好意思的吗?”万穗摊手,“你搞搞清楚,弄丢服装照价赔偿是行业标准,我没要你三倍五倍已经是手下留情。你好意思赖账不认,拖欠三个多月,现在怎么不敢面对那52万的滞纳金了?”

程念黑着脸,不说话。

一个助理试探着道:“万小姐,您这定价不按合同的来,滞纳金却看合同,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也说过去是不是?您看这样行不行,既然合同没签,衣服我们照价赔偿,滞纳金就算了…”

万穗看着她,笑了:“你们这个圈子真有意思,从台前到幕后,一个一个脸皮都被肉毒杆菌打厚了——你就是新招的助理吧,合同没签不是你的责任吗?自己工作失误,后果却要我来承担,你觉得合适吗,嗯?”

助理讷讷不言。

万穗起身:“我这也挺忙的,你要是不愿意赔,就别耽误我的时间了。”

“傻愣着干嘛,把我的卡拿出来!”程念在她身后开口,话是对助理说的,语气很呛。

万穗脚步未停,朝小佳摆了下手,让她来收尾。

程念黑着脸离开工作室,走向停在路边的保姆车。

助理为她拉开门,程念从墨镜后阴测测地扫她一眼,抬起脚,尖细的鞋跟踹在她身上。

接着转身,朝一米九的保镖脸上甩了一巴掌。

“没用的东西!”

助理摔倒在地上,捂着剧痛的大腿,哭着道:“对不起,念姐,我…”

被打的保镖一脸懵,和另一人对视一眼,问道:“念姐,我们去教训一下那个女人?”

程念目光阴鸷:“你教训的起吗,蠢货!”

“程念?”

此时,身后传来一道惊喜又怀疑的声音。

程念迅速整理好表情,弯腰将助理扶了起来:“走路小心点。”

然后微笑转身。

来人是一个挺漂亮的年轻女孩儿,站在几米外的位置,兴奋地捂嘴:“真的是!”

本以为是粉丝,但这人看着有点面熟。

程念询问地看向助理,她打量几眼,耳语:“好像是之前穿风荷记衣服走红的模特。”

程念笑容收敛。

“我喜欢你很久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你!”郑慕往前走了两步,笑得也很好看,没有通常粉丝会有的激动失态。“我可以单独跟你说几句话吗?”

“有什么话就在这里说吧。”程念话音冷淡。

郑慕回头看了眼绿树掩映下、旧仓库改造的漂亮房子,“你别和这个工作室合作了,之前你弄丢服装那个事,就是他们爆出来的。”

-

薄颜的喜服缝制好,熨烫定型后,挂在操作间的衣架上。

这一整套的大红麒麟通袖袍、团花霞帔、描金龙云纹的玉革带、缀珍珠的青罗袜,即便不是风荷记有史以来最为繁复奢华的设计,也是用料最为考究珍贵的一次。

万穗征询过薄颜的允许,拍了一些照片存档。与影帝那边约好时间,便可将所有服饰打包,等他来取了。

工作告一段落,就想放大假,但光曜的单子还没完。

挤出一天半的假期,下午不到三点,万穗早早关门,带小佳和趣趣出去放松。

有从程念手里要到的“巨额”赔偿金,万穗财大气粗地挑了最贵的会所,最豪华的包厢。

经理瞧她出手阔绰,顺水推舟地推荐会所的男公关。

万穗笑着回绝:“别了,我家那位醋劲儿大,回头把你们店拆了就不好了。”

经理微笑退下。

正是周六,想着陶宁跟韩树应该不忙,万穗给陶宁打电话:“陶陶,晚上有约没有哇,出来玩呗,我请客。”

“你还在外面玩?”电话里传出来的却是韩树的声音,语气古怪。

万穗也愣了,拿开手机确认,是“陶陶”两个字没错。

“…陶陶呢?”她有点迟疑地问。这俩人现在的关系太微妙,她总是跟不上变化。

电话似乎被拿远了,一阵听不分明的说话声,随后又变得清晰,是陶宁接了电话:“穗儿啊。”

万穗一脸复杂,却还是故作轻松道:“你们俩在一块正好,薄颜的单子结了,我跟小佳趣趣在外面庆祝呢,你们也过来吧。我得了笔不义之财,今天请你们浪。”

“别浪了,”陶宁无奈道,“既然不忙就早点回家,陪邵成哥吧。”

万穗有点扫兴:“那我们三个玩好了。”

“早点回来。”陶宁叮嘱,“别超过六点。”

万穗停顿片刻,“哦”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小心翼翼地更新,不敢说话。●_●

chapter66

陶宁收起手机, 看向韩树。

他盘腿坐在地上,手肘搭在膝盖,捏着一束红玫瑰一拽,花瓣丢进一个黄麻布艺收纳筐。

他皮肤偏白,穿着个性涂鸦的白t,浅色泛白的牛仔裤, 一头打理得很有型的短发, 看起来仍像年轻气盛的少年。

陶宁扫了眼他手腕上的纱布, 席地坐下。

“你的手怎么样, 严重吗?”

他翻了下手腕,看了一眼,不甚在意:“没什么, 过几天就好了。”

陶宁捡起一支玫瑰来摘。

房间里静默下来,客厅里几个大男人的说笑声传进来。

韩树一直垂着眼, 拿花时, 被没去除干净的刺扎了一下, 指尖冒出血珠, 他在纱布上蹭了一下。

陶宁起身出去,片刻后回来,他正把手指按在纱布上, 低着头。

“手。”陶宁撕开一个创口贴。

韩树看她一眼,把手指递了过去。陶宁帮他贴住伤口,松开时,忽然被他反手攥住。

陶宁愣了一下, 韩树也愣着,盯着被他握住的那只手,不说话。

陶宁抽回手,韩树松了一下,又猛地一下抓紧。

“你干什么?”陶宁愠怒。

韩树嘴角抿得很紧。

“宁宁,”沉稳的男人声音响起。

韩树松手。

老徐拿着一只米灰色的圆形坐垫走进来,到陶宁身后,蹲下来,亲手摆好,“虽然是夏天,地上有湿气,对身体不好。”

陶宁说了声谢谢。

老徐笑笑,不动声色地向韩树手上扫了一眼,叮嘱陶宁:“小心点,别伤到手。”

韩树看着他出去,语气有点沉:“陶宁,你跟他不合适。”

陶宁脸色冷了一些:“跟你没关系。”

“那天要不是我挡下,那杯咖啡就泼在你脸上了!你嫁给他还要过多少这种日子?他儿子七岁,不是三岁,你觉得你能用爱感化他?别开玩笑了!”韩树情绪激动起来。

“所以呢?”

陶宁看着他,“我不嫁给他,难道嫁给你吗?”

腾腾的火气霎时偃旗息鼓,韩树闭了嘴,慢慢将脸埋在手心里。

外面气氛愉悦,房间里悲哀的沉默。

一墙之隔。

良久,陶宁起身往外走。

韩树的声音从掌心下传出来,甚至没有勇气抬头看她一眼。

“我害怕辜负你…”他开口艰涩,尾音发颤,“陶子,我可以辜负很多女人,但我不能辜负你。”

“你和他们不一样…”

陶宁背对着他,语气很淡:“我是和她们不一样。你爱过她们,一天也好,一个月也好,但你不爱我,就这么简单。”

高嘉远一帮人已经将客厅布置得很漂亮。

气球的数量不多,以免喧宾夺主,三五成簇地用丝带固定,颜色是陶宁亲手搭配的,红白相间,偶尔点缀粉色。

最重要的部分,是客厅中央用水晶帘子隔出来的空间——

铺着白色桌布的长餐桌,顶上一盏新换的水晶吊灯,米白色的布幔从四边连接过来。

卧室是邵成亲手在布置。

四周墙壁挂着一串串的装饰灯,与夹着照片的细麻绳交错。

更换了纯白色床品的大床上,白色公主纱幔从皇冠架笼罩下来,几个大号的星星月亮灯固定在床头。

装饰好,将地上清理干净,高嘉远看了眼时间,转向陶宁:“问问她到哪儿了。”

“一问不就露馅了吗。”旁边的人说。

陶宁笑道:“她刚给我发了定位,这会儿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估计半个小时就能到。”

高嘉远喊了声,“成儿,准备!”

邵成走进厨房,将冰箱里的食材取出来,开始煎牛排。

其余人开始摆蜡烛,在高嘉远的指挥下,用象牙白的圆柱蜡烛摆出一条路,从门口通向客厅中央,将餐桌围绕起来。

万穗回到公寓时,离六点还有五分钟。

电梯门合上,她在地上发现一片玫瑰花瓣,捡起来,在手里把玩着。

十几秒的时间,又短又长。

上行的轿厢停止,她捏着花瓣,看着电梯门从中间缓缓打开,一条花瓣铺就的红毯展露眼前。

万穗抬脚,踩上去。

她特地跑去商场换了一身装备。

橘粉色的的一字领小礼服,袖口开叉设计,颈上搭配圆形金属项链,脚踩黑色绑带凉鞋,双脚映衬着红色花瓣,白皙如凝脂。

花毯通向尽头的象牙白色房门。

万穗在门外站着,跺跺脚,深吸一口气,手指放在感应区,然后握住把手,推门。

房间里灯光很暗,烛光映出一条路。

她关上门,慢慢往里走。

水晶灯四周的白幔,映着暖黄色的光,十分好看。

邵成就立在灯下,穿一身炭灰色条纹西装,深蓝底斜金纹领带,牛津皮鞋。

他一手搭在椅子,转过身来。

那一刻,万穗后悔了。

她应该穿得更正式一点。

邵成走上前,向她伸出手:“今天很漂亮。”

万穗撩了一下头发,把手递给他:“你也很帅。”她垫脚,在他唇上亲了一口,描画精致的眼尾勾起来,“帅惨了。”

邵成笑着在她手背上吻了吻,牵着她走向餐桌,为她拉开椅子,揭下餐盘盖。

牛排已浇好酱汁,佐以蔬菜沙拉,卖相足以与西餐厅媲美。

“你做的吗?”万穗问。

邵成走到对面坐下:“快吃吧,有点凉了。”

餐桌上摆着烛台和鲜花,晚餐在美妙的气氛中进行。

陶宁他们应该刚刚功成身退,两人单独度过这个特别等我夜晚也不错。

灯光很好,牛排味道也很好。

一切都刚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