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奕昀弯身,凑近刘嗪耳畔低语:“一个完璧,就算大夫真的诊错了,将你诊出了喜脉,你也敢张扬开来?刘嗪,你安的什么心?你以为你是天家血脉,身份高贵,就可以肆意行事吗?我根本没碰过你,你就有了身孕,这会子我来了,你连诊治都不敢,还种种狡辩之词,你以为我傻还是天下人傻?!你有胆子让我哑巴吃黄连,这会儿没胆子面对我了?”
“默存,我没有,我不是…”
“你将绿帽子都戴到我头上了,还想让我吃暗亏?我知道,就算宣扬开来,说我从未与你圆房,旁人听了也会半信半疑,并不会完全信我!信了我没碰你的人,难保不会治我的罪!可我宁可被治罪,也绝不做现成的王八!我可以不碰你,却不能容忍你如此这般羞辱我!”
沈奕昀说罢,转身便要离开:“恬王就快到京都了,我定要与他好生说道说道!”
刘嗪强忍着的眼泪终于簌簌落下,满心的气与委屈,化作一声大吼:“站住!”
沈奕昀停下脚步,随即回身,似笑非笑道:“郡主还有什么吩咐?”
“你!沈默存,你好狠的心!”刘嗪大步冲上前双手抓着沈奕昀双臂,大哭着道:“是,我承认我做了孽,我算计了云氏争得了嫁给你的机会,可你难道不能想想我对你的心意吗?我对云氏再算计,再不好,对你也从来未有过任何不起。你对我公平吗?我是郡主啊,是天家的血脉!你与我拜堂后,就那么将我冰在郡主府里。迎亲时你先去迎接云氏,大婚之后你又不肯见我。你可知道我伪造元帕时的心酸?你可知道我坐在床畔苦苦等待你?!我为了你,甚至奔到辽东那样的地方,跟着你吃了多少苦!这会子我不过传出有身孕的消息,你就这样对我!”
放开他袖子,刘嗪哭的不能自已,由起初的哽咽,变为现在的咧嘴大哭,哭的脸上妆容都花了,淌成一道一道。
沈奕昀眉头微拧,道:“从还未定下婚事开始,你就在算计六儿,希望她在当时折损在还与她站在对立面的闽王手里。在此之后,你屡次算计,每次都狠毒的令人发指。纵然你就是个天仙,如此歹毒,如此厚颜无耻的硬要搀和到我与六儿的生活里,我对你还能有几分喜欢?我早告诉过你,我不可能碰你,不可能爱上你,你若有喜爱的人,我们可以一同求皇上,允准你我和离,若不想损坏名声不想合理,你愿意与哪个男子在一起都行,接去郡主府做仆从、男宠都行,我不在乎!可是你万万不该将有了身孕的事张扬开!你以为你丢了是谁的体面!”
“我没有!我哪有身孕!”刘嗪将手臂伸给赵大夫:“你告诉他,我有没有身孕!”
等的就是这一刻。
赵大夫上前来道了声罪,就将帕子铺在她腕子上,让她坐下,诊治双手。
随后收了脉枕起身对沈奕昀道:“郡主并无身孕。”
关了她这些天,断了她的药,控制她的饮食,她的脉当然会恢复正常。
确定了她不是与人私通,而是假孕,且只为了刺激云想容。沈奕昀的怒气已经无以复加。若非发现的及时,若非闽王派兵围住了伯爵府,刘嗪散布过谣言之后,是不是就要到云想容的跟前去说些有的没的了?说她在辽东与他怎么情投意合,说他对她如何好,再说往后多个孩子跟东哥儿做伴儿。
云想容是什么性子的人?她有傲骨,且对于女权极为维护,如今她对他这般好,若是他真如其他时下男子那般将通房和小妾都抬起来,她也定会对他心思了。那时候,或许她还会是他的夫人,可他们之间的距离绝对会越来越远。因为云想容从来都是这样骄傲的人,更何况她生在侯府,自小已经将男人三妻四妾后那些矛盾的弊端看的一清二楚。
如果刘嗪真的成功了,云想容不可能不受刺激,到时候…
他不敢想。
沈奕昀想了很多,可实则也只是过了一瞬,他目光晦涩不明的望着刘嗪,看的刘嗪萌生了一些希望。
“默存。”试探上前来,想要搂住沈奕昀的手臂:“你看,我真的没有与人私通。”
手悬在半空,那人没见动作,已经向后移开避开她的碰触。
“刘嗪,你让我感到恶心。”
什么?是她的耳朵出了问题?
刘嗪呆呆望着沈奕昀,半晌没有反应。
“假孕,就是为了害死云氏,你以为若是没有她了,我就会看上你?你如此歹毒心肠的,就是十个捆在一起倒搭给我,我都不要!”
沈奕昀说罢回身就走。
刘嗪慌乱急了,两三步追上就要去搂他的腰。
可还没等靠近,就被丫鬟婆子一左一右架住。
眼看着他的背影越来越远,马上就要出门去,刘嗪绝望的大叫:“沈默存!”
沈奕昀停下脚步,缓缓回头。
刘嗪才刚生出一点希冀,就被他冷漠的表情和严苛的话语打断了:“若真有孕,是为*,如今假孕意图谋害云氏已经确凿,是为善妒,如此歹毒心肠,如果你不是郡主,我早就休了你!”
刘嗪脚下虚浮,膝头发软,承受不住的瘫坐在地。身旁的下人也不扶着她,就由着她那样瘫着。
“然你该感谢你自个儿会投胎。”沈奕昀笑着,声音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驯有礼,丝毫听不出嘲讽的语气了,可内容依旧是一刀刀扎着刘嗪的心:“皇上赐婚,仪宾尚郡主,没有休妻的道理,所以你不必担忧,你的名声可保,你先在这里住着吧,等恬王回来,我就送你回去,到时候我会将实情告诉你父王,看他如何定夺。”
刘嗪颤抖着声音,色厉内荏道:“你如此待我,就不怕我父王禀告皇上治你的罪!”
“你还真是蠢的可以。就智慧这一点,你给六儿提鞋都不配。你自个儿的父王,难道自个儿不了解?你们家唯一的男丁眼瞧着就要问斩了吧?”
沈奕昀懒得再与她啰嗦,只嘱咐下人要保证刘嗪的安全,就赶着回伯府去,留下刘嗪瘫软在地上,呆愣的落泪。
第四百零五章粉红250+
这一下午,刘嗪都如被人抽走了魂魄似的,仿佛只剩下了个做工并不怎么精致的躯壳,目光呆滞的靠着临窗的软榻,瞪着眼发呆。下人们与她说话她听不到,徐妈妈端了晚膳来,她也不回应,即便将汤匙送到她口边,她都不晓得张开嘴。
徐妈妈虽是沈奕昀的人,可到底与刘嗪主仆也有年头了,刘嗪虽不好,在对她温和些与沈奕昀的命令不发生冲突时,她也愿意将主仆的戏份做足。
是以徐妈妈温声软语的劝:“郡主,您也看开一些,您还年轻,人生的路还那样长呢,总归不至于在沈伯爷这一棵树上吊死,您是金枝玉叶,就算仪宾对您的心思没那么足,好歹您还有王妃,还有王爷呢?您且放宽心,沈伯爷十有*这会子是在怄气,也不是老奴说您,您做的的确也过火了一些,沈云氏怀的是头胎,是沈伯爷的第一个孩子,他初为人妇,自来就将孩子看的要紧,您不但不珍惜着,反倒去害这个孩子,岂不是触了他的逆鳞?听老奴一句,您是否害死云氏,是否算计云氏,当真是与您是否在伯爷跟前得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就比如说云氏,她没来害您,现在这一局还不是您输了?要想抓住沈伯爷对您的心,您好歹自己对自己要用心留心,让伯爷喜欢您,而不是您打败了伯爷喜欢的人。”
刘嗪呆滞的目光慢慢转向徐妈妈,半晌才渐渐凝聚一些光辉,仿佛恢复了一些精神,“这会子,也只有你还肯为了我多费唇舌。徐妈妈,你也不必劝说了,我看开了。”
看开?莫非她这样性子的人还能了悟了?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还是生无可恋?
徐妈妈可不信刘嗪会如此,是以只是一笑,道:“郡主要不要先用饭?您晚膳还没用呢。”
“我吃不下。也一点儿不觉得饿,徐妈妈。你下去歇着吧。”
徐妈妈知道刘嗪想自己清净清净,主子发话,奴婢自然不能不从,便退了下去。可她依旧记得沈奕昀的吩咐,是以并不走远,而是守在了门口。
夜幕降临,屋内一片幽深的蓝色。只有她身旁小几上摆放着的绢灯散发着并不明亮的光。刘嗪的眼泪再一次簌簌落下。她知道,她在沈默存心中的地位彻底崩塌了,她今生都争不过云氏了。
她已经被他贬低至此,回到王府去。若此事揭开,父王还不知会如何收拾她。父王那个人爱财,爱权,最遗憾的就是没生出个靠得住的儿子,现在最喜欢的就是沈奕昀。他满心希望着救出刘清宇,往后让沈默存成为恬王一脉的助力,也好不让刘清宇的荒唐带累坏了恬王家的门风。
这样的父亲眼中,一个女儿远远及不上那些他想要的。
沈奕昀的话虽然没说完,后头那些结果也是她不必细想就想到的。如果真的告诉道父王那里。她也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世上至亲的人,对她都是这样,她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难道等着东窗事发,让那些勋贵家的女眷们笑话他?
早知事情会变成这样,她一开始就不该将此事宣扬开的。根本就不该听白莫离的安排。
但是如今,抱膝坐在灯下,她好像突然就想明白了。
白莫离在沈奕昀的心目中占有多重的位置众人皆知,他是沈奕昀的义兄,自然一切都会为了沈奕昀好。
他出的那个馊主意,等于摆了她一道。
缓缓站起身,刘嗪行尸走肉一般到了地当间儿,慢条斯理的解开腰间的西洋红汗巾子。搬来绣墩垫脚,抛了几次,才将汗巾子挂上房梁,打好结。
刘嗪的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压抑着哽咽的声音,笨拙的扯着汗巾,踮起脚尖将头伸入。
徐妈妈提高警觉,奉命时刻注意屋里的声音。一听到有有绣墩倒下时候发出的“砰”一声,心下根本不枉好处想,连忙冲了进去。
眼看着刘嗪双脚选在半空,身子来回摇晃,徐妈妈心里突的一跳,忙上前去救人下来。
“郡主,郡主!!您可别吓唬老妈子,郡主快醒醒!”
刘嗪抚着嗓子剧烈的咳嗽,才刚的感觉当真太难受了。
徐妈妈心有余悸:“郡主,您这样做是为了什么?难道伯爷说了您几句,您就不想活下去了?几句话与一个人的性命,哪一个更要紧?
靠着徐妈妈的肩窝,刘嗪摇着头:”不成了,我将来不成了。我只有趁着现在还年轻,怀下他的孩子才算作数。可是今日…”
“事已至此,郡主何不往前看?”徐妈妈站起身,为刘嗪理顺鬓角的乱发,又扶正了她头上镶红宝石的金簪,老奴这就去承平伯府包报信儿,就说您出了些意外,请她来您这里?‘
刘嗪摇头,甩落了更多的泪水:“不要去请他,他恨着我,又怎么会管我的死活。”
可刘嗪即便这样说,心里依旧是希望徐妈妈将此事宣扬道沈默存耳朵中,也好让他知道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性子,她也不是可以任由人捏扁搓圆的主儿。
复杂的沉思时,徐妈妈已经下去,嘱托了人将正房周围也给围了,又找了信得过的丫头在门口守着,若屋里有一丝半点儿的异样,都要立即去告诉沈伯爷
徐妈妈去了伯爵府,看到府外包围的那训练有素的兵士们,心里就是一颤。如此浩大的声势,她哪里可能毫无畏惧?
好容易才说服了那些大老粗让她进府里去。在忘忧堂钱的院落中等了片刻,就见沈奕昀穿了身家常的细棉布月白直裰,身旁有小厮为他打着羊角灯,一行人快步而来。也将忘忧堂前院落点亮了。
“怎么了?你怎么亲自走一趟?”
徐妈妈低声道:“才刚霜琴郡主竟然投缳了。幸亏我阻拦的及时,这会子正有人看守者她,我才敢来与你报个信儿,伯爷也该想想接下来应当如何应对。恬王可是快要回来了。”
沈奕昀惊讶的眨眼,半晌方道:“我知道这事儿棘手,在她老子面前说她的不是,颇要费一些唇舌才能让恬王相信。”
第四百零六章
徐妈妈闻言点头,脸上皱纹因蹙眉的动作又多了几条:“我常年呆在恬王府,对王爷和王妃的性子有些了解。王爷好面子,爱权爱才,不过对儿女倒也还算宽容。当然,只要儿女不要触到他的底线,就一切都能原谅。郡主平日机灵,又嘴甜,王爷和王妃最疼爱她。若是让郡主出个万一,原本是她错,当爹妈的也会只顾着心疼孩子,不会注意她做错什么了。”
“你说的是。”沈奕昀笑道:“那么徐妈妈还是回去伺候郡主,好吃好喝好用的照顾着,莫要让她有个万一。我的人回报,恬王和济安侯约莫着明日或者后日就能进城。到时我会先去见恬王。”
徐妈妈称“是”,略沉吟片刻,又道:“那伯爷您是不是去看看郡主?”
“我就不去了。免得她自作多情,以为我是对她如何,或是原谅她。此番就让她死了这条心,若是她能开口请求和离,皇上那边也好办一些,往后各人过各人日子岂不是轻巧。”
徐妈妈点了点头,心下还是有些怅然的。刘嗪错就错在不该对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怀着觊觎之心,偏要让自己融入别人的生活里,抱着希望,就会得来失望,就会妒忌旁人,嫉妒堆积的越多就越恨,最后就会做出让人无法原谅的事来,终归是害人害己。
徐妈妈告辞后,沈奕昀便回了卿园,踏进院门,便看到温暖柔和的橙黄色光亮从糊着高丽纸的格扇中透射出来,在窗纸上勾勒出几个人影,又将窗外廊下的台阶和游廊地面洒下橙色的一方光亮。
卧房中被柔暖的灯光照的亮堂堂的,云想容正靠着醉翁椅,枕着深紫色的缎面迎枕,膝上搭着纯羊绒的探子。一面抚摸高高隆起的肚子,一面唇畔带笑的低声说着什么,缓缓前后摇晃。她这享受的模样。配合满室静谧和温暖,看的沈奕昀心情骤然顺畅起来。
“六儿。”沈奕昀走向她身边:“又和东哥儿说话?”
“是啊。他近来活跃的很。每到这个时辰都在我肚子里拳打脚踢的上演全武行,还会使小性儿,我若是趁着他睡着唤他,他就跺脚,踹的我肚子疼。”
云想容拉着沈奕昀的手,让他将手抚在她肚子上,稍微用力一压。沈奕昀立即感觉到有轻微的触感隔着一层薄薄的间隔落在他掌上。
云想容抬头望他,眼睛亮晶晶的,就想天上最璀璨的星子,又像个急着献宝的孩子:“感觉到了吗?那是他的小手!”
他的女孩才刚十七就已经满面慈母光辉。温柔的像是融进了冲了蜜糖的温水里,沈奕昀佝身亲她柔嫩的脸颊,笑道:“你怎么就知道那是手?”
“感觉得到。”云想容笑道:“从他第一次在我肚子里打滚儿,第一次使性子踹我,我就开始跟他说话相处了。到现在我跟他说话。唱歌儿给他听,他每每都有回应。开心时候手舞足蹈,不开心就使劲儿登腾两只小脚,我疲累时,不与他说话。他的小手还会推推我,好像在问‘娘亲怎么不理我’。有时甚至跟我捉迷藏,我摸左边,他偏去踹右边,就是不拿手来碰我。”
说到此处,云想容莞尔:“他呀,一定像你,是个聪明的。”
这或许就是母亲与父亲的区别,母亲揣着孩子,自孩子尚未出生起就与他朝夕相处,她为孩子提供养分,怕孩子长不壮张不好,再不喜欢吃的也要吃下去,再难受也要坚持每日散步运动,孩子开心不开心,母亲都有感应,就如同母亲的情绪,孩子也有感应。
沈奕昀蹲在云想容身前,将侧脸和耳朵贴着她的肚子,立即就感觉到了触动。
心已快软成一滩水了,先前刘嗪的事和外头局势所带来的困扰,一下子都变的微不足道起来。
他怀中圈着的这两个,才是他该当重视的,才是他必须豁出一切去保护的,只要她们过的好,他就一切都放得开,也不在乎。就算做个绝情的人,他也会将绝情和冷酷都给外人,将柔软的心留给她们。
云想容温柔笑着,看着蹲在自己面前只留了个脑瓜顶给自己看的人,有温暖又缠绵的情愫在心底里萦绕着,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他们能如此宁静相处的日子,还不知能有多少。
“别闹,六儿。”沈奕昀摇头避开他的手,总觉得他蹲在她膝前又被她摸着头,像是妈对待孩子,被藐视了男儿汉的威严。她又不是他母亲,而且还是个才十七的姑娘罢了,他都两世为人了,这么大人,还被摸头。
谁知越躲闪,她摸的越欢,他往后躲,她捧着大肚子不好弯腰,就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他。
沈奕昀最后还是哭笑不得的趴回她膝上,将头送到她跟前给她揉头发。
罢了罢了,不就是被媳妇挠了几下头皮又扯了几下头发么,也没啥大不了。
云想容揉着沈奕昀的耳垂玩,心下却将刚才想问的话咽了下去,气氛这样好,没的乱了心情,在者说她也相信沈奕昀会将一切事情处理的很好,哪里就需要她一个深宅妇人处处都想在男人的前头?女人,有些时候就要适当弱下来,太强势什么都管的着,保不齐还会起到反作用。
云想容做了一宿的梦,梦里都是她身在恬王府的点点滴滴,前世跟刘清宇的时候所受的那些屈辱,又如同演戏一般在眼前重新演过来,只不过这一次她不是台上的角儿,而是远远看着的那个人。
然那些痛苦的记忆,即便只是瞧着,也让她心生疲惫,自己都可怜起前世的自己来。
挣扎着醒来,入目一片明亮,透过垂下的浅色纱幔看向内室,隐约看得到挺拔的坐在床畔交杌上低头看书的人。
“沈四?”一开口,才察觉声音沙哑。
沈奕昀忙放下书,伸长手臂撩起帐子,对她微笑:“睡醒了?饿不饿?”说着话一面搂着她脖颈扶她起来,一面向外扬声要热水和早膳。
门口自然有婢子们应诺下去。
云想容则破天荒的靠着沈奕昀的肩头不想动弹。
“沈四,我好累啊。”
沈奕昀心里突的一跳,搂紧了她的肩头,另一手以指为梳顺着她的长发。
云想容的头发本生的极好,又黑又亮且垂顺浓密,可现在瞧着却有些发黄,不再是那种象牙梳能从上至下一滑到低的顺了。
心抽痛了一下,她在难受消沉时,他怎能也同她一起?纵然是心焦的如有上万只蚂蚁在挠,沈奕昀依旧爽朗笑着:“累的话待会儿吃点儿东西,用了安胎药之后我再陪你睡会儿。”
云想容摇头,听得出他刻意轻快的语气,道:“你去忙你的,谁要你陪着睡。”
“啧啧,我如此主动,被你嫌弃了。”听见外间有脚步声和衣料的窸窣声音,沈奕昀知是玉簪几人进来了,就扶着她起来,为她拿了件小袄搭在肩上:“来,咱们先去洗漱。”
云想容颔首,攥着沈奕昀的手臂借力站稳,才刚走了几步,脚步却倏然一顿。
沈奕昀唬了一跳,紧张的问:“怎么了?”
外间的柳妈妈和英姿听见沈奕昀声音都变了,吓得扔了铜盆和盛放青盐的碟子,一时间铜盆落地声和瓷器破碎声响了一室,人也都急慌慌的冲击来:“夫人,怎么了!”
云想容想不到他们竟这样大的反应。看来韩妈妈果真什么都告诉他们了。
感觉身下并未在有热流,确定不是羊水破了,只是一点点落红而已,松了口气道:“没事,就是突然想到想吃水晶肘子。”
几人同时松了口气。
“想吃是好事,我这就去告诉小厨房预备,这就去!”柳妈妈喜笑颜开的下去,英姿也是松了口气,去外间指挥小丫头们收拾地上的狼藉。
沈奕昀虽陪着笑,可担心却在扩大,她素来沉稳的个性,会是因为想吃个水晶肘子就能突然停步脸色难看的?她起了床就不大对,这会儿也是疲态难掩,或许如同韩妈妈所说的,临产就在这几日吧?
陪着她洗脸,又拉着她到内室的妆台前坐下,拿了象牙梳子亲手为她梳头,沈奕昀都是如往常那般笑着。
云想容望着西洋美人镜中映射出的沈奕昀,偶尔视线相对,二人都给彼此一个笑。
不多时,早膳预备得了。沈奕昀起的早,明明已经吃过饭,怕云想容自己吃饭寂寞,就陪着她一起吃。可点名要的水晶肘子只吃了一筷子她就够了,饭吃的也不香,还没有沈奕昀用的多。
沈奕昀哄着她:“就算胃口不好,为了东哥儿也要每样都用一些,多吃几口。”
云想容这才重新举箸强迫自己多吃了几口。
今日不知怎么,精神好像特别不好,又不好告诉他累他跟着担心,又没力气在他跟前做戏,只得撵他出去:“爷们家的不要没事就呆在内宅,快去做正经事。”
第四百零七章粉红260+
沈奕昀想说“你现在就是我的正经事。”可他也知道云想容的性子,等闲不会在人跟前示弱。也许才刚起床时依靠他那一会儿,说一句“累”都已是她的极限了。也说明她身子是真的很不舒服。
或许他出去,她还能自在一些?总是守在她跟前,她还要费心怎么让他放心,不让他瞧出端倪。
思及此便点头道:“我也恰好有事儿要做呢,你好生歇着,我今儿回来用午膳。”
云想容松了口气,就要起身服侍他更衣。
沈奕昀哪里能劳动她?按着她的肩膀:“你且好生呆着,在我身边儿转悠转悠的,万一不留神碰着了怎么办?”
两三下穿好家常的浅灰色细棉布直裰,临出门还不忘调戏的摸了一把云想容的脸蛋,啧啧了一声,引得云想容失笑打他,他才像得逞了似的快步出来。
到了廊下,恰好玉壶进院门来,迎面行礼道:“伯爷。小猴派了人来跟您送信儿。”将一张字条奉上。
沈奕昀边走边展开字条,一看之下噗嗤笑了。
上头写的是今日一大早闽王就亲自去探望霜琴郡主,闽王走后,霜琴郡主吓的面如死灰,只知缩在床上抱着枕头,再不敢多言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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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这厢也收到了京都探子传来的消息,营帐中慵懒的靠着圈椅看完,就随手将那字条丢给了一旁垂手侍立的尉迟凤鸣,“你瞧瞧,可信吗?”
尉迟凤鸣双手接过字条,上头不过寥寥数语,就将京都中刘嗪怀孕,闽王包围承平伯府且与沈奕昀大打出手的事描述的生动真实。
将字条放在桌上,道:“闽王外粗内细。可做事感情用事,他对云氏又有执念,且痴情的宁可退居到兄长的位置。若沈默存真在云氏怀有身孕之时让霜琴郡主那边儿有了喜,他的确会与沈默存绝交的。毕竟一直以来。他也只是认云氏一个义妹而已。”
“哦?”皇帝摇头道:“他还是有弱点可寻啊,朕已禁了他的足,他先前还安安分分的,因为云氏的事就敢忘了禁足的旨意,私自调用亲兵包围朝廷大臣的府上,那意气用事的性子还是改不了。”
“皇上,有弱点的人好对付。怕的是完全看不出弱点在何处。”
皇帝闻言。抬眸看了眼尉迟凤鸣,道:“就不知那云氏到底是有什么法力,还是给你们下了什么咒语了,如何你一个。闽王一个,心就拴在她身上了呢。”
尉迟凤鸣单膝跪地,背脊挺直的拱手行礼:“皇上,臣虽喜欢她,可是在忠义与私人感情面前。臣选择前者。”
皇帝噗嗤笑了:“罢了罢了,瞧你紧张的,起来吧,朕若不信你,也不会与你说这些了。朕不过是感慨。你瞧,沈默存在乎云氏,闽王也在乎云氏,这女子哪里还能留?”
尉迟凤鸣站起身,沉吟片刻才道:“皇上尽管放心,白莫离虽然做惊天动地的大事不行,可这种暗害的小事是极为擅长的,况且云氏现在正值即将临盆之际,很是危险,略微一个刺激就能咬了她的小命了。”
“希望如此吧。”皇帝把食指一下下有规律的瞧着圈椅扶手,道:“若是这点儿事都做不来,他俩鼻孔眼儿也甭喘气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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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事的白莫离果真如皇帝和尉迟凤鸣所认为的那般,正在绞尽脑汁想法子。
如今伯府被包围,刘嗪是接不进来了,他自己又不能直接去找云想容,绵绵那个妖精,又不肯去做出头鸟,思来想去,他竟然找不到可以达成目的的人。
其实想要云氏死,动刀子或者动暗器暗杀,再不然就下毒,或者防火,直接派刺客,哪一个都能要了云氏的命,可皇上偏偏要求必须要她死的不着痕迹。
接不进刘嗪,那就要另辟蹊径。
前思后想,白莫离能用的人就只有一个了。
“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