柔嘉在一旁行过礼,就一直垂首站着,平日八面玲珑的人,这会子话也没说上一句。太后似压根儿没有看到她一样。在看已舒舒服服坐下吃茶的云想容,柔嘉只觉脸上发热,心里拔凉。

太后这是怎么了,为何今日对她如此冷淡?

组织言语,刚要进言,太后却摆手道:“柔嘉,你先下去吧,不是还请了霜琴那丫头来吗?她哥哥犯了那样的大罪,翻年秋天就要问斩了,她应当心情也不好,偏哀家年纪大了,见不得人哭天抹泪儿的,你去告诉霜琴不用来了,你好生陪着说说话就是了。”

这是要将她排除在外!

柔嘉只有在心里恨的份儿,哪里有说半个“不”字的资格?乖巧的道是。躬身退了下去。

见柔嘉出去,说太有又屏退了身边伺候的人,就连英姿和玉簪也一并跟着陈嬷嬷出去了。屋里只剩下太后,闽王和云想容。

太后这才露出些许疲倦之态,道:“云丫头。哀家一直没机会跟你道声谢谢。”

云想容闻言,一时迟钝的没反应过来。

闽王已经认真的道:“是啊,母后。当初若不是义妹给了我那件软甲,怕如今我早已不在世上,纸钱母后都给我送过几次了。”

太后心如刀绞,眼泪已在眼圈里打转,“混孩子,偏要惹哀家落泪是不是?”

“母后莫要伤心。”闽王忙上前去,腻味在太后身边又是拭泪又是说笑话的。好容易才逗的太后止了泪水。

云想容沉默的低着头。心情却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轻松。

她毕竟是沈奕昀的妻子。一个外臣之妻。在太后与闽王母子二人面前听到了这些话,虽他们根本没有表现出对皇帝的恨意,可有心人还是会多想的。

难道他们不怕她揣测?

还是说,他们就是想让她揣测?

太后这会子已不在落泪,笑着道:“瞧瞧哀家,年岁大了,眼窝子越发浅。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小事就这个样儿,云丫头可不要见怪。”

“太后说的哪里话,可真是折煞我了。”亲昵的称呼,让云想容还是不习惯。

太后便叹息道:“你五堂姐伺候皇上也够久了,这会子她肚子里还没消息,倒是让你这个做妹妹的后来居上了。且你几次逢凶化吉,又救了闽王的命,可见你是个有福气的孩子。”

“太后过誉了。”

“不必谦虚,有福气就是有福气。有些人的福气是与生俱来的,不必争。可有些人原本是有福气的,却会因为一时心软,或是半分算计不到,而被人抢走福气。哀家说的,你可懂啊?”

有些人心里一跳。

她哪里不懂?太后说的是后宅女人们之间的那些事,可实际上却在影射闽王与皇帝!

她不过是个四品言官的妻子,太后与她说这些做什么!

闽王见云想容气息有些乱了,心疼不已。平日里她从来都做得到镇定自如,情绪从不外露,如今腹中揣着五个月的身孕,想来也是身子虚弱才露了心情,忙给她解围:“母后,过去的事儿都过去了,还提她做什么,在说如今义妹已许了好人家,也算不得被抢走福气,她就是如您所说,天生就有福气。”

“是啊,瞧瞧哀家,年纪大了就是喜欢唠叨些有的没的。”太后转而道:“你也别去柔嘉那了。身子不好,见了霜琴那张哭脸,仔细动了胎气,哀家喜欢你的紧,你就留在这儿与哀家说说话,待会儿咱们一同用过饭,在让闽王送你回去。哎,可怜见的,都五个月了,身子还是这么单薄,往后那些抛头露面的事儿,你就少去,安心在家里头养胎才是,若是有人请你,你推脱不掉,就说是哀家的意思。”

太后这是看在闽王的面上在护着她。

云想容忙起身,恭敬行礼,真诚道谢。

下午叫了陈嬷嬷进来,闽王,云想容与太后一同打马吊,乐呵了好一阵子,才吩咐传膳。

外头就有小太监禀道:“回太后,皇后娘娘到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马家

“不是已经吩咐过了吗,哀家不用她来伺候。”太后似是很不耐烦,描画精致的细长眉毛拢起不愉的皱纹。

闽王笑道:“姐姐也是孝顺母后啊,您何必这般动气。再怎么说,也是一家人不是?”肩膀拱了太后几下,见太后不为所动,道:“是不是母后连儿臣也不喜欢了?”

“哪里的话。”太后被闽王如此逗趣的模样逗笑,点了他的额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你义妹还在跟前儿呢,你也不怕她笑话你。”

“怕什么的,她素来知道我与母后的亲密。”

云想容适时道:“闽王说的是,我哪里敢笑话,分明是羡慕。”

丰盛的晚膳拜在暖阁铺设大红锦缎桌巾的长桌上,才刚进了暖阁,闽王就已扶着太后端坐首位,随后又安排云想容坐在下手位:“母后喜欢你才留你用饭,你只管放开了些,不必拘束才是。”

云想容忙起身道谢,未等坐下,马皇后已在宫女太监的簇拥之下快步走了进来,见了太后随意的行过礼,态度亲昵的道:“母后怎么也不等等我呢,是不是预备了什么好吃的,打算给十四弟吃,不给我吃?”

闽王咧嘴笑着,“姐姐也太会说违心的话了。明知道母后不是这样儿人。”

马皇后以袖掩口,眉目含笑端称得上风情万种,眉目一轮,见云想容在,丝毫不觉诧异,“是沈夫人啊。”

“皇后娘娘金安。”云想容忙行大礼。

马皇后与太后对云想容的态度不同,十分傲慢和疏远的冷着脸看她磕过了三个头,着才懒洋洋的道:“起来吧。”

“谢皇后。”云想容身子重,小心翼翼的扶着身旁宫女的手,废了些力气才站起身。站定后已有些气喘吁吁。

闽王瞧的心疼又焦急。若是太后如此对云想容,他早就先去将人搀扶起来了,可皇后却是不同。因为皇后是皇帝的枕边人。谁知她会在皇帝面前加减什么言语?

太后见状,淡淡道:“毕竟是怀着身孕的人呢。先前哀家也没让她如此。”

皇后一愣,脸上有些挂不住,对自己的姑母也是婆婆,竟也无计可施,陪笑道:“倒是臣妾考虑的不周了。”话毕亲自道云想容身边来扶着她坐,又关切的问身子好不好,产期在几月之类的问题。好似她不是马家女儿,且马家人从来没有打过云家人主意似的。

云想容紧绷精神,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将所见所闻记在心里。又小心翼翼的应对着,她发现,今次前来太后与皇后之间的关系似有些怪异。

太后与皇后本是同宗,原本在宫中应当是最亲密,最信任的人。实际上前几次相见,云想容看的也的确是如她所想那般。但今次,她发现太后对皇后的冷淡,也看到了皇后对太后的殷勤。

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是她不知道的?

要知道,后宫便是朝堂的浓缩。有可能发生一丁点的小事,就能引起大串的连锁反应。

一餐饭吃的格外的累。眼看着天色暗了,太后吩咐闽王送云想容回府。

马车行驶的极为缓慢,云想容紧皱着眉,也不与闽王说话,闽王策马跟在云想容的马车旁,见她懒得言语,只当她是身子虚弱,劳累了一下午疲倦的很,也就不再逗她说话。

马车才到探花胡同,就见一身量高挑风采潇洒的人下了丹墀吩咐人备马,正是沈奕昀。

闽王勒马,翻身跃下,笑道:“怎么还担心我将你媳妇给弄丢了?她可也是我的妹子呢。”

“有义兄在,谁还敢动她分毫?”沈奕昀将缰绳扔给门子,大步到近前来,将云想容抱下车,道:“义兄稍坐,我先送她回去歇着,立即回来。”

闽王随意摆了摆持马鞭的左手,看着沈奕昀抱着云想容上了丹墀,在门里乘上了代步用的小马车,才禁不住笑起来。

看来沈奕昀对云想容的身子也是很紧张的,枉他还整日担心别人照顾的不好。

云想容靠在沈奕昀肩头,道:“今日入宫气氛很是奇怪。”

“怎么奇怪了?是不是柔嘉长公主和刘嗪联合起来为难你?”

“这倒没有,也不能说他们起初没有动那个心思,多亏义兄闻讯陪着我去了,这些难为我却是没有遇到。”

沈奕昀微微一笑,“义兄对你的关心我是知道的,那你说的奇怪的事儿是什么?”

云想容抿了抿春,凑在他耳边,将太后说的那些感激她救了闽王,又说什么人天生有福,什么人又被夺走了福,还有后来太后与皇后之间的疏离都告诉了沈奕昀。

说罢,她便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想知道他会作何反应。

可沈奕昀却丝毫不意外似的,抿着嫣红的薄唇笑了一下,“你这丫头,自个儿都已有了身孕,却还在意着这些事儿,如何能够安心养胎呢?也不知玉簪他们是怎么伺候的,回头看我好好问问他们。”

明显的岔开话题,云想容即便再笨也瞧得出来,皱眉道,“沈四,你是不是又有事瞒我?”

沈奕昀忙摇头:“你又想到哪里去了。”

云想容眯着桃花眼看他,在光线不甚明亮的马车中,她的眼眸晶亮的就如盛放了星光。

沈奕昀被如此清澈湛然的眼神瞧的心头砰然,又知她的性子,就算他不说,她也会去查,只得道:“这些我早就得了消息,所以才不觉意外。你想,马家如今这个样子,若你是马季芳,你会怎么办?”

马车缓缓停下,已到了二门,沈奕昀不让云想容自己走一步路,直接将她抱回了卧房。

放下她,又吩咐人预备热水伺候她洗漱,沈奕昀才去外头见闽王。

而云想容则是蹙着眉头,满脑子都是今日所见所闻与沈奕昀方才透露的那一句话。

马家原本辅佐皇帝,立下汗马功劳,一时间荣宠无限,鼎盛无人能及。可是大厦倾倒不过一瞬,不要说是这种钟鸣鼎食之家,就是外人瞧了都替马家觉得背脊发凉。

从高处跌落谷底的滋味,马家受得住吗?

他们起初帮助皇帝对付云家,不就是在表示马家还是有用的吗。

所以,马家绝不会甘心一直这样弱下去。

如今的皇帝是不可能让马家翻身了,只要皇帝还在,就算将来新皇登基,马家也是要一直弱下去。

如果她是马季芳,会怎么办?

云想容站在马季芳的角度,突然想到了一个十分骇人的可能。

难道马家想要在重新辅佐一个皇帝登基,这样就能恢复家族的兴旺?

辅佐一个新皇帝登基,就是说现在的皇帝要下台,不论是退位还是传位,再或是驾崩,对于大周朝来说都是天翻地覆的大事。

云想容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了。脸上也白了几分。

若按着这个可能去分析,今日太后与她说那番话和太后对皇后态度的冷淡,就都说得通了。

马家若要成事,比需要有盟友,而马家要做的事,对马家所有人有利,却只对皇后无益…

“夫人,您怎么了?”

玉簪担忧的看着云想容:“要不我去请韩妈妈来?”

“不必。”云想容倏然回过神,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许是今儿乏累了,明儿睡醒了就好了。”话虽如此,云想容现在愈发好奇沈奕昀与闽王的对话。她问沈奕昀,他是未必会说的,若是派人去偷听,也未免对他们太不尊重。想了半晌,云想容只好无奈的先躺下了。

年关将至,京都城中一片欢天喜地之时,又是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雪袭来,连下了七八日,街边堆起的那些清扫过的雪足有一人多高。

辽东那方也同样雪上加霜,向皇上求钱粮的折子,趁着年前衙门封印前又送了上来。

皇帝勃然大怒,当点将“无用”的辽王好一通骂,虽辽王人在辽东,可殿上之人谁又能说得准谁是辽王的亲信?

骂过之后,皇帝似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想了一会儿,就封了恬王主持此番的赈灾与在后重建事宜,特派五千兵马护送,三日后就启程奔赴辽东。

云想容被“与世隔绝”,这些消息都是她从沈奕昀口中得知只言片语,又吩咐灵均楼去打探的。

斜靠着柔软舒适的淡绿弹墨迎枕,云想容慵懒的对灯下捧着书看的沈奕昀道:“皇上让恬王出去,怕也是为了支开他吧。眼瞧着就要过年了,距离刘清宇问斩也不过就是半年多的事儿,恬王那方连着赈灾,再加灾后重整,往好了说也要至少一年时间,到时候恬王回来,刘清宇人头都已经落地了。尘埃落定,恬王就算闹腾也没处闹去。”

“你说的是。”沈奕昀放下手里的书,道:“皇上是极精于算计的。只不过我是觉得,皇上要支开恬王固然是一方面。怕还有一些别的说法。毕竟皇上要杀谁,谁还敢反抗不成?恬王就算不愿意,也只敢在皇上跟前打亲情牌。皇上不买账他也没法子,皇上又不可能是怕恬王去求情。所以,这其中的内情必定很复杂。”

云想容眨眼,“你说的也是。不过恬王一走,你倒是能轻快一些了,也能多陪陪我。”

沈奕昀闻言就笑。

第三百六十二章年关

“原来你如此喜欢我陪着你。”沈奕昀坐在她身旁搂她的肩,手上力道适中,让她感觉到他说此话时的真挚和欢喜,却也不会紧到让她不适。

云想容靠着他的肩窝,许是此刻灯光温暖,身边的人身上凛冽的清香又太让她幸福,她难得的开口,诚实的道:“是啊,我喜欢你陪我。你出门去,我心情会莫名变差,你散衙回来又莫名的欢喜,喜欢整理你平日用的东西,还有你的衣橱,下人们原本都折的好端端的袍子,我还要一件件展开来看看,在折好放进去。”说到此处,云想容面上飞霞,她还有没说的。

沈奕昀不在时,她心慌,担忧,有时会故意拿了他的外袍当大氅披,他衣裳上有属于他的清冷气息,会让她心安——就在她整日担忧自己会难产,会离开他的现在,她对他的依恋以她意想不到的方式与日俱增。

她从不知道自己对一个男子会产生如此陌生的情绪。就连前世对她的夫婿也不曾有过。如此羞人的依恋,做莫名其妙的事,他知道了怕会笑她。云想容娇柔的声音娓娓道来,流在沈奕昀心中,就似干涸的土壤得了小雨的滋润,他亲了亲她的额头,柔软的唇碰触她微凉的肌肤,心头却幸福的鼓动又酸涩,半晌说不出话来,只叫了她一声:“傻丫头。”

云想容微笑,若搁在平时也就罢了,现在他在她身边,难得的勾起她少有的愁肠与软弱。她每日尽心尽力的听从韩妈妈的话,吃药,运动,强健身子。就是为了分娩做准备。虽然韩妈妈和所有人都说她不会有事,然前世的阴影毕竟还在,她不是不怕的。

她不是怕死,而是怕以那样的方式离开沈奕昀。若她为了生下他的孩子而死,他以后会怎么过?是会忘记他,与刘嗪好去,再或者纳几房小妾,还是会痛苦?

云想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姑且当做是后者。

她呆呆垂眸望着被烛光勾勒出的桌角的阴影。许久都没眨眼,沈奕昀见了,以为她是乏了,便哄着她道:“快歇着吧,你现在身子可禁不起劳累。”

云想容这才回过神。笑了一下,与沈奕昀相携去了里屋。

待她沾了床静静睡去后。他的脸上才闪出了担忧的情绪。

下午韩妈妈暗地里找到他与他说的话。还都记忆犹新。

“…伯爷,奴婢不得不事先与您打声招呼,虽然夫人一直阻拦着怕分了您的心,可老奴思前想后,这事儿最好还是先让您知道…夫人的身子状况并非很好,她体弱。怀孕对她来说着实是个负担…其他的倒还不算什么,只要好生调养进补也就罢了,最要紧的是她是先天不足,素有心疾。您这段时间最好是多照看夫人。”

韩妈妈当时说的含蓄,可沈奕昀是个聪明人,哪里听不出她的言下之意。身体弱,未必保得住孩子足月,有心疾,生产时会有危险,所以才会说让他多照看着她,许也是要多陪她?

沈奕昀的记忆力极佳,可现在却不记得当时与韩妈妈说过什么了,只是到她面前时,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与她闲聊一些她喜欢听或者好奇知道的一些事。

此时看着她疲惫的睡颜,握着她微凉的手,他心里的恐惧就如同今夜的黑暗要将他吞没。他不怕流血,不怕死亡,却怕失去她。

早知道如此,就该让她好好养身子,等好些个了有能力孕育孩子了再与她同房。当初他只顾着得到她,对她施展种种手段让她无法拒绝他的靠近,却根本没有想过她的身体状况,就这么意外的怀了身孕。

韩妈妈当初又不在身边…

沈奕昀专注的看着她,他甚至不敢想将来,因为他不敢设想任何她会有事的结果。

他绞尽脑汁搜刮前世关于她的记忆,那时的她身为恬王世子妃,应当是育有一子的,他也曾在宴会上与她擦肩而过,只记得她是个美貌令人难忘的女子,面上总挂着温和有礼的虚假笑容,当时的他瞧不起刘轶那样的人,贴了他标签的女子,他自觉将人划如了那一类。所以不过美貌而已,他也只看了一眼就算了。

到如今,他回想许久,竟想不到前世她的那些信息。

或许,她前世能平安为刘轶产下一子,今生也不会有事吧?

可是他也知道那是前世。前世的他与今生的他都不同了,何况是她?

云想容睡了一宿的好觉,次日起身时,沈奕昀已去上朝了。她用过早膳,洗漱过后就叫了卫二家的和柳妈妈来:“眼看着要到年关了,这是我进了沈家门的第一个年,咱们要好生用心一些…”

云想容话没说完,已被卫二家的笑吟吟的打断了:“夫人与四少爷当真是心有灵犀,方才四少爷还与我说这件事呢,他说夫人身子重,最好不要劳心费神的,将此事交给我去办了。”

云想容闻言笑道:“交给卫妈妈去主持我自然放心。只是要偏劳妈妈。”

“夫人说哪里话,这是老婆子我的荣幸。”

卫二家的就与云想容说了说她的想法,云想容听罢提了些建议,又嘱咐道:“辽东受了冻灾,皇上才派人去抗灾,咱们也要节俭一些,莫要惹了风头,叫伯爷在朝中难做。”

“夫人说的是,老奴谨记了。”卫二家的笑吟吟的,很喜欢云想容为沈奕昀着想。

云想容也笑着,便又拉着英姿和玉簪陪着她出去:“今日好容易雪小了些,也不是很冷,咱们在去抄手游廊转一圈吧。”

英姿和玉簪道是,忙手脚利落的取了白狐裘来将云想容包裹严实,柳妈妈不放心,又取了嵌白狐毛的观音兜来为她戴上。

云想容笑道:“别捂的太严实,反而觉得重。”

英姿莞尔:“您这身狐裘是伯爷特地吩咐人预备来的,轻薄暖和的很,能重到哪里去呢。”

三人说笑着出了门,沿着抄手游廊缓缓的绕着圈子。冷热交替,云想容咳嗽了两声,鼻尖儿冻的红红的,呼出的白气在面前很快被吹散,扑在脸上冰冷潮湿。

走第一圈,云想容觉得疲惫,第二圈,她呼吸就开始沉重了,似跑了很长一段路,英姿和玉簪对视一眼,说什么不再继续陪着她走,扶着她回了屋里。

因沈奕昀对她更加上心,卿园的下人们服侍的也越发小心起来。朝中之事沈奕昀也会偶尔与她说起,但大多时是陪着她哄她开心。很快,贞佑十四年就那样过去了,二人一起守岁时,云想容没坚持住,靠在沈奕昀怀里沉沉的睡了。沈奕昀则是搂着她,虔诚的许了许多的愿,将菩萨神明都求了一遍。

他焦虑,不安,却不敢在她面前露出分毫,正月初三,又陪着她回济安侯府。即便分了家,云家人到底也还是云家人,云贤与老夫人年纪渐老,更喜欢子孙团聚的喜悦。不过因辽东的灾情,此番聚会戏班子都没请,不过是女眷们留在春晖堂陪着老夫人说话,男人们则去了外头的书房,与孟方闲聊。

孟氏也带了云博宜和云传宜回来,因少了云明珠,到没了破坏气氛的,娘几个在角落里说体己话,老夫人也不出声打扰。

就在这时,外头下人来回:“老夫人,尉迟少爷带了礼来。”

说着话,已有人撩起了夹竹棉帘,身着宝蓝交领素缎外袍,脚踩皂靴,身材高大俊朗的男子捧着大红礼单进了屋,见了老夫人笑嘻嘻的行礼:“姨祖母,我祖母特地给您预备了礼,打发我送来。”

老夫人欢喜的合不拢嘴,见了尉迟凤鸣也喜欢,就招招手道:“凤哥儿,许久没见着你了,来让我看看。”

尉迟凤鸣到跟前,月皎接了帖子收好,老夫人则是拉着尉迟凤鸣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多日不见,你还是这么壮实。如今怎么样?身子好些了吗?最近在家都做些什么?”

“多谢姨祖母挂怀,我都已经好了,如今赋闲在家,跟着祖父连连功,再或去暖房侍弄花草,倒悠闲的很。”

在场众人无不为尉迟凤鸣赶到惋惜,从前意气风发的一个人,年轻轻就官居四品,到现在却沦落到要提前做起老头子的事来凝心静气,最要紧的,是他还落了残疾,虽然并不明显,可若他走的快了,腿还是有些跛的。

大夫人、二夫人、邢氏等人就都不自禁望像云想容。

谁都知道尉迟凤鸣的腿是怎么断的。

云想容神态自若,对尉迟凤鸣掩藏的能力倒是极为佩服。前儿在兴易县他的救命之恩,她都还没机会与他道谢呢。

许是察觉到云想容的注目,尉迟凤鸣回过头来,二人眼神交汇,云想容不躲不闪坦坦荡荡,尉迟凤鸣也专注望着她丰腴了不少之后越加明艳的脸庞,后又看向她拢起的小腹,漆黑虎目中闪过复杂情绪。

半晌,就在众人好奇他要说些什么时,尉迟凤鸣却站起身,径直走道云想容的跟前。

第三百六十三~三百六十四章大患

众人的目光,都不自禁落在尉迟凤鸣身上,看着这个原本意气风发,在勋贵清流圈中都烜赫一时的奇男子,如今却跛着一条腿,以令人心酸的姿势一步步走向云想容,屋内便安静的呼吸可闻。

尉迟凤鸣望着那个自己魂牵梦萦的美貌女子,在她清澈似洞悉一切的眼神之下,跛足似乎更严重了。

不见她时,他恨,所以他设计了云明珠,一度想炸死她干净,这世上少了她,自然就没有痛苦了。

见了她时,他反倒被思念和牵挂占满了心绪,庆幸云明珠失手了,亏得她还好端端活着,若是那样就死了,他一定会心疼的。

他与柔嘉最近渐入佳境。本以为他已经可以忘却云想容了,却在今日才发现,扎进心里的刺是拔不掉的。

他还是想得到她!当他将她所有对他不住的都惩戒清楚,或许会好好对她。云想容此人,他志在必得。

尉迟凤鸣被自己如此没出息的想法气的不轻,却又无法阻止自己的心情,足上跛的越加严重,看的老夫人、大夫人几人都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