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容却道:“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母亲这些年对明珠的确疏于管教。丢开手给老夫人,老夫人也懒得教导。可外人看来,不会说老夫人如何。只会说母亲不够贤惠,将人教坏了。其实这也是我的失策。是我疏忽了这一点。”
她只想着云明珠不要闯什么大祸贻笑大方就好,骄纵乖张都随她去,谁知道康孙氏会将邱翦苓的死加油添醋的告诉了云明珠,直接把孟氏和她说成了仇人?
十一岁的孩子,正事逆反心理极强的时候。
云明珠想要报仇也是可以理解的。况且她是邱翦苓的孩子,性情也是随了她母亲的。
云想容这么说,几人就都有些无奈的点头。不得不承认她的说法是正确的。
柳妈妈在鬓角蹭了蹭针尖,“卿卿,你往后只顾着自己便是,至于七小姐,只要她不上房揭瓦,就别理她,免得给自己添堵。”
“我看也是。”云传宜也小大人似的点头。
云想容见状笑了起来,揉了一下九弟的头发,才对柳妈妈道:“对了,乳娘,前儿外公找我,说最近要我去县城附近的几家庄子和店铺转转。我也想提拔一些我自己的人手。我乳兄最近在做什么?还有柳月的姐夫,应当也还空闲着吧?”
柳妈妈一听,知道云想容是要抬举自己的家人,喜上眉梢,站起身来道:“柳月她大姐一家在外面做个小生意,她二哥在云家的铺子里跟着师傅学了四年的算盘子,这会子连个掌柜都还没混上。”
“这不难,先让乳兄好生学习着,回头咱们自己的铺子多得是用人的地方。”
“是,多谢小姐。”柳妈妈平日都叫云想容的乳名,现在改叫了小姐,足以表达她的尊敬和谢意。
云想容忙伸手相搀,笑着道:“乳娘何须这样客套,这么多年来,咱们不就如同一家人一样。”
“是。”柳妈妈笑着行礼,心中无比的欣慰和感激。
云传宜看着姐姐与下人们的相处如此融洽,再一想方才那间弥漫着苦药味,且丫鬟婆子都不怎么理会云明珠的房间,鄙夷的撇撇嘴。云明珠这个人,真叫人倒胃口。
算准了时间,云想容即便不愿意回去,可有些事也终归无法逃避,做完了云传宜的袜子,她便去书信一封,问候老夫人的身体,并告知她们一行人不日即将回京都。
左右是要回去,礼数周全一些,免得惹老夫人不喜欢。
※※※
京都,尉迟府中。
尉迟宏和段舒窕二人送走了御医,总算能够松口气。
那一剑虽未伤及尉迟凤鸣的内脏,但当胸穿过也着实太过于凶险,好在柴彬拼死保护。自己受了伤,还是将昏迷不醒的尉迟凤鸣带回了京都。现在尉迟凤鸣醒来了,因为失血过多人还有些虚弱,柴彬还昏迷着。其余的手下,竟然没有留一个活口。
段舒窕眼睛哭的肿成了桃子,埋怨道:“都怪你,我说不叫孙子去,你偏说年轻人要锻炼锻炼,你说孙子好好的念个书,做个小小文官挂着个闲职不是很好?你偏说你经营了一辈子的关系网舍不得。孙子是聪明,是材料,可也是肉做的!要是凤哥儿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要活了!”
锦衣卫的事,段舒窕是不知道内幕的,只当这次尉迟凤鸣是执行什么任务被坏人所伤的。
尉迟宏却知道其中的厉害。现在也没心情哄段舒窕,只吩咐丫鬟扶着她去歇息,便急匆匆的去了尉迟凤鸣的卧房。
卧房里弥漫着一股子中药味。
尉迟凤鸣穿了条白色的绸裤。打了赤膊胸口绑着雪白的绷带,鲜血从他左边胸膛伸出,在绷带上留下了艳红的痕迹。原本小麦色的皮肤,如今苍白的如白纸,还透着暗黄之色。
但尉迟凤鸣的神智是清楚的。
见尉迟宏进门,尉迟凤鸣笑了一下。虚弱的叫:“爷爷。”
“嗯。”尉迟宏心疼的坐在他床边:“你感觉怎么样?”
“死不了。”尉迟凤鸣苦笑,干裂的嘴唇都起了皮。
尉迟宏忙亲自拿了温水来喂了他几口。这才问:“你看清伤你们的是何人了吗?到底是什么高手,能灭了跟你的那些护卫。你和柴彬的功夫照理说也都不差。”
尉迟凤鸣本能的看了看左右。见无外人,才低声道:“东厂。”
尉迟宏眉头一跳。
“我确信,是阉党追杀我们。”尉迟凤鸣便将在兴易县发生的事一五一十的说了一遍,“…我现在不确信,是有人做了东厂的人嫁祸给我们。还是东厂自己找不到出手的借口,所以将屎盆子往咱们身上扣。然后做贼的喊抓贼。”
尉迟宏这会子早已经气的火冒三丈,但多年以来的历练让他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道:“这件事我会调查清楚。不过若真是曹川所为,他也真是活腻了。你且好生将养着,不要多劳神,至于兴易孟家,那方已经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东厂的人都盯着呢,咱们也不好再动手,免得叫他们抓了把柄,在图别的就是了。”
尉迟凤鸣点了点头,仿佛想起什么似的,道:“那楚寻却是个贪得无厌之人,咱们启用他,给了他得到大笔财产的希望,若是这会子突然撤出,我怕他会做出过激之事。”
尉迟宏闻言,不必细想都知道孙子的顾虑,道:“你是担心他伤害云家小六儿吧?”
尉迟凤鸣也不避讳,大大方方的道:“对。”
尉迟宏见状,不由得叹了口气。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孙子都已经近弱冠的年纪还不娶妻,等的是什么他会不清楚?
“凤哥儿,你是聪明人,你当知道,你与云家那丫头是不可能的。咱们是做什么的?云丫头的爹又是做什么的?吏部选拔人才,咱们窥探百官,可以说一个提拔官员,一个专职往下扒拉官员,若是这两种人联手,你说皇上会允许吗?为了两家的延续,不论是我,还是云家,都不会赞同你们的。”
尉迟凤鸣抿着苍白的嘴唇沉默不语。
第一百三十六章痴心
尉迟凤鸣哪里能不懂其中利害。从前他对云想容,也并没有存什么别的心思,只当她是个妹妹,再者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哪个人不喜欢看美人呢?尤其还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
谁知接触的多了,他却越来越在乎她起来。一阵子见不到就会想念,她去了拢月庵,他就借了送生辰礼物的理由去看她,她去了兴易县,他虽然不能去孟家见她,但和她呆在一个县城里就觉得舒坦。看到她和沈奕昀打情骂俏一般的斗法,他心里会酸溜溜的。
总结这一些,再加旁人的传言,尉迟凤鸣可以确定云想容对于他来说,是几特别的存在。
他虽失血过多,头脑还是清楚的,思及此,他看向了尉迟宏。
“爷爷,我明白。我若想迎她过门,要么我不是锦衣卫。要么她父亲不是吏部的官。”
一听孙子这样说,尉迟宏有些焦急。他真担心孙子会为了爱情放弃一切。
尉迟凤鸣平素开朗随和,最是爱笑的一个人,因着脸上的酒窝漂亮,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都像在笑,如今他眯着眼望着帐子,却是满脸忧郁,半晌才道:
“可是,我真不知除了做锦衣卫,我还能做什么了。爷爷,是你培养了我。导我走入了这一行。在这里,我不知是我自己,我还是尉迟家的子孙,我要肩负起家族的使命,我要继承爷爷的衣钵。爷爷花费毕生精力建立的关系网,我若不做锦衣卫,能传给谁?”
尉迟宏闻言,心中大定,欣慰的道:“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放心,你是缘分还没有到,往后自来会有好的服侍你。”
尉迟凤鸣却好像听不见尉迟宏的话。又道:“所以,只有另外一途了。”
“什么?”尉迟宏乍然一听,没有反应过来。
尉迟凤鸣漆黑深邃的眼看着尉迟宏:“爷爷说的对。锦衣卫要窥探百官,吏部又掌管官员的任免考核,若是我们与云家接了亲家,咱们岂不是想要谁做什么官就能安排谁了?皇上也不会放心的。我既然必须要做锦衣卫,那么,容容的父亲就不能在吏部当差了。”
“你是说…你想将永昌侯拉下位?”尉迟宏觉得孙子是在捋虎须:“凤哥儿,朝廷中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永昌侯的背后有济安侯,济安侯又与朝中关系错综复杂,朋友姻亲关系的铁杆也不再少数。你动了永昌侯。怕会引起更大的风浪。更何况,永昌侯和薛公子一样,都有从龙之功,在皇上的心目中有着不可磨灭的地位。想要他下位并非容易之事,你还是不要在做非分之想了。”
尉迟宏语气有些急躁。心里对云想容也不喜欢起来。
能勾的男人神魂颠倒不择手段的女子,进了家门还会有个好?不仅他不喜,凤哥儿的爹妈也不会喜欢。
在做好万全准备之前,尉迟凤鸣不愿意开罪爷爷,于是不在继续这个话题,嫡女风华。
※※※
云想容这厢正与盛妈妈问府里的事。
“陶姨娘最近身子不大好,自从上次小月之后。就填了崩漏的毛病,整日奄奄的,侯爷对她过问的就多了一些。陈姨娘最近几日与五小姐的生母潘姨娘走的很近。前儿好似还一起去拜过送子观音。”
盛妈妈是云想容安排在云传宜身边的。她离开侯府,盛妈妈自然要做她的眼睛。且盛妈妈多年来已习惯云想容精明强干。虽然父亲房里的事,女儿背后插手并不好,可睡觉三夫人是尊笑面佛呢。这些年如果没有小姐暗中摆布,三夫人怎么被姨娘害了都不知道。就说庶子,现在都该生七个八个了。可现在呢。侯府还不是干干净净的。
云想容颔首,道:“陶姨娘的身子是几次小月亏损了。至于陈姨娘,让她折腾去吧。回头我母亲若是抬了两个年轻貌美的通房做姨娘,她估计就笑不出来了。”
盛妈妈认同的道:“小姐说的是。”
“云姑娘,苏少爷又来了。”外头传来小丫鬟清脆的声音。
云想容闻言,不悦的敛额。
苏淼无事献殷勤已有三日,每日她不论去哪里,就连拐过月亮门去一趟上房看看外婆,都会与他巧遇。且他一身白衣自命风流油头粉面的模样,着实让人厌烦。
如此行事,云想容当然明白苏淼的意思。他是在对着自己用美男计。而他一双滴溜溜乱转的眼睛,已泄露了他的意图。他要的是那一大笔的陪嫁。
“就说我这会子忙着,不见。”云想容让小丫头去回话,想了想,打发盛妈妈回去休息,叫了英姿过来。
“上次帮咱们追踪弄了惊马那人叫什么,你还记得吗?”
“似是叫付子星的。小姐,您要找他?”
“对,你抽空出一趟府去找付子星,就说晏表哥安排他来听我的吩咐,银子自然不会少了。你先预支给他一百两银子,等他办好了差事,还有重赏。”
“我知道了,不过小姐打算让他做什么?”
云想容眯起潋滟含波的桃花眼,冷笑道:“跟踪。我看苏淼这几日行动可疑的很,你让付子星暗地里跟着他,看他有什么怪异行动没有。无论有什么,都要来回我。”
英姿领命吩咐下去了,到了第三日的清早,那付子星却传来一个消息。
“说是苏少爷去了万芳楼。”英姿的脸上有些红。
“去逛妓院?他那种人做这样事并不稀奇。”
“是,不过付子星打探道,苏少爷与老鸨子那里买了万芳楼逼着姑娘接客时用的阴阳合欢散,据说药效极强。”
“是吗。”云想容见多了后宅中这类鸡鸣狗盗的勾当,想想苏淼看她时候的眼神,她目光渐冷,道:“英姿,下次他再来,就直接请进来吧。我看他也够焦急的了。咱们今日要去城南的田庄。先去预备起来吧。”
孟方那日将她叫到了书房,只是给了她一张单子,上头是兴易县以及兴易县附近城镇孟家一些产业的名单。然后告诉她:“你趁着没有回京都之前,就走一走这些地方吧。”
明摆着这些处往后是要归到她名下的,让她现在好生管理起来,先趁机会混个脸熟。
云想容当然不会放弃任何锻炼自己的机会,星舞凝情。这几日陆陆续续的走一些地方,今日恰好要走城南的田庄。
云想容换了身湘妃色的素纱褙子,下着月白洋皱纱裙,拿了白纱帷帽戴好。
外头柳妈妈已经将马车预备下了。进门来询问道:“要不要叫上侯府来的侍卫也跟着?”
“自然是要带着他们的。”
打点好一切,云想容便要带着英姿和柳月出门。
谁知刚刚下了台阶。就见外头有个穿红戴绿的小丫头进了院门,道:“云姑娘,那个苏少爷又来了。”
“是吗。”云想容闻言。笑了一下,道:“请苏少爷正厅看茶。”
云想容回了卧房,安静的坐在窗边的玫瑰椅半晌,才问柳月和英姿:“你们觉得那苏淼安的什么心?”
“还用问吗?还不是觊觎你的容貌,说不定还想多个侯爷岳丈呢。”英姿冷笑道:“他去弄那个药来。八成也是要害你,你一定要小心,别吃喝经过他手的东西。”
柳月一听,吓得背脊上汗毛都竖起来,连连摇头:“不行不行,卿卿怎么能跟那样的家伙。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还想用那种下作手段?卿卿。我们去告诉二太爷吧,他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不行。告诉谁都不行。”云想容这会子已经冷静,心里有个计划也在成型。“这个事情只能我自己来做。如果苏淼不存害我之心,他就不会有事。如果他存心害我,那就只能怪因果报应不爽。”
英姿和柳月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从云想容明媚的美眸中看到了冷光一闪而逝。
英姿道:“对这种下三滥,不用留情。小姐要做什么吩咐就是。”
云想容打定主意。道:“走,这会子咱们先去前厅。”
苏淼今日穿了身淡蓝色的杭绸直裰。手拿着花开富贵的折扇,如傅粉一般的白净面庞上带着几分向往和期待,虽端坐在圈椅上,却伸着脖子看向屋门前。手不自觉的摸着袖袋里的那一小包药。
这么多天不给他们见面的机会。他已经等不及了。
正想着,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云想容身着粉白颜色,头戴白纱帷帽,高挑玲珑的身段轻盈袅娜而来,即便遮住了脸,仍旧叫人一见之下骨头都酥了。
“云表妹。”苏淼站起身,潇洒的行礼。
云想容却是先撩起了帷帽前头的纱,冲着苏淼嫣然一笑,声音清脆娇柔,温柔的唤了声:“表哥。”
苏淼只觉得背后一股酥麻之感一下子冲上了脑门,下腹那处也不争气的热了起来。连忙用袖子遮挡住,温柔的问:“表妹这身打扮,是要出去?”
云想容放下纱帷,娇声道:“是要去南边的田庄看看。”
一听田庄二字,苏淼的眼睛冒了光。右手紧紧握着袖袋中的药,今日这东西可算是有用武之地了。
“表妹若不介意,我陪你去。”说完了,才觉得自己说的太急切。忙又补充:“你一个姑娘家,田庄里都是些粗人,我不放心。”
“表哥当真是体贴的人。”云想容娇笑着:“既然表哥这样说,我哪里有推辞的道理?”
苏淼心下大喜。她那温柔的声音,说的他心都要融化了。
难不成,他连袖中那药都不用,就可以得手了?
第一百三十七~一百三十八章妄想
位于兴易县南边的田庄占地甚广,放眼望去,入眼皆是绿油油的菜地,此刻正是日头全升的时候,庄稼人忙着田间除草,偶有光着腚的小娃子三三两两嬉闹的在田埂边跑过。静谧之中,远处的欢声笑语让人觉得极为悦耳,浓郁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叫人心旷神怡,美中不足的,许是刚上过肥,田中有股子鸡粪的味道。
庄头名唤任老大,四十出头的年纪,身材壮实,黑黑的脸膛。皱纹初生五官端正的脸上有着庄稼人特有的淳朴和实在,但眼神中也有身为领导者的威严和果断。
见了云想容,他毕恭毕敬的行了礼,便带着云想容一行人在田埂上视察,间或指着某处告诉她:“那边山上的林子也是庄子里的。还有那边的鱼塘,前边的是猪棚,养了五百来头猪,整个兴易县吃的猪肉有三成是孟家提供的”说话间,任老大并不敢抬头看云想容,虽然云想容此刻带着帷帽,看了也什么都看不清。
可这一行人还是太过于扎眼了。
富家小姐带着两名美婢和一个仪表堂堂的公子,后头跟着四名侍卫。庄头对她还毕恭毕敬。
田间劳作的人就都交头接耳。更有端着一木盆衣裳,拎着棒槌要去河边洗的妇人故意路过云想容身边好几次,好奇的打量一行人。
云想容禁不住微笑。
任老大看不见云想容的表情,却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憨厚的笑着挠挠后脑勺:“咱们这里少来您这样的贵人,他们好奇也是有的。”
云想容颔首,“那你就告诉他们我是谁吧。”
任老大闻言恍然,听说孟家的财产分了。面前这位小姐正是拿了大头的。她这次突然袭击,原来是宣告所有权的。
一想到面前女子以后就是自己的东家了。任老大对云想容更加恭敬了。
又有两三妇人故意经过。其中一个圆脸庞胖胖的三旬妇人笑着问:“他大舅,您有客啊?”
“什么客?这位是云姑娘。”
孟二太爷的小女儿嫁给了永昌侯云家,且孟家的财产分给了这位云家的小姐,这是无人不知的事。
那妇人看着戴着帷帽,容颜在白纱后若隐若现的云想容,眼神立马变的恭敬起来:“原来这位神仙姐儿就是未来的东家,我说的嘛,这通身气派,叫我们这群人一瞧,觉得自个儿是泥猪癞狗倒差不多了。”
“胡说八道什么!快回家告诉你嫂子。杀牲口备饭。”
“哎,哎!”那妇人一叠声应着,转身就要跑开。
一直沉默的云想容这才轻声唤道:“这位嫂子。不急。”
那妇人只觉得这一声柔的,怎么会这么好听,与她一比,自己的大嗓门子当真是聒噪。她不仅有些讪讪然起来,停下脚步询问的看着云想容。
云想容道:“我还想各处看看。与任庄头谈谈庄子上的事,吃饭也不必忙,一切从简即可,你们吃什么我吃什么就是。”
“那哪成啊。您是东家小姐,哪里能让你吃那等粗食,”妇人忙道:“饭是一定预备的。我这就去,这就去。”
云想容还想拦,但觉得若是拦着了。怕他们会更加不自在,索性不管,回头吩咐柳月随着去帮忙打打下手。
云想容对稼穑之事懂得不多,她与庄头谈话之时学了不少,不懂的。她虚心请教,间或会提一些新奇的点子和建议。
任老大起初心里头觉得一个闺中小姐能懂得什么。说了也是白说,可后来见她谈吐优雅,不骄不躁,且聪慧过人一点即通,加之她一个东家,只要管收钱就是了,这些稼穑账目之事,凭孟家家财难道顾不到合适的人选来周全?
任老大对云想容的恭敬原来有五成,现在也直增到了十成。
不多时,一行人走到了猪棚附近。
猪棚由砖石砌成约一丈方圆一间,每间都用木栅栏钉着,棚顶茅草覆盖,一眼望去,长长的一排,足有一条街那么长的一溜。里头关着的猪发出哼哼的叫声,大的小的都分开来养。
猪棚周围有许多散养的鸡鸭,房头还堆着一车鸡粪。苍蝇在上头嗡嗡乱飞。虽然周围是绿油油的菜地,远处蓝天白云青山绿水,空气中的气味却是难闻,就连后头的英姿以及四名侍卫都捂着口鼻。
云想容略微蹙眉。继续往前走着。任老大道:“姑娘,这地方腌臜,您还是别瞧了。”
话音刚落,苏淼嫌恶的斥责道:“你也知道腌臜,让你来不是为了便意是什么,你倒好,养猪还养成这样气味!这么热的天,不知多清扫清扫吗!”
任老大气的翻了下眼睛。
苏淼从不在庄子上露面,且他也没有这个权利。今次他还是跟着云想容一起来的,一路上云想容对他并不理会。任老大只当这位油头粉面的哥儿是云想容的随从,气哄哄道:
“这位哥儿说的,猪又不是人,人尚且不保证腌臜不腌臜,还能要求猪去?”
云想容闻言“噗嗤”笑了,就凭任老大能说出这句话,她决定将来重用他。
英姿早已经笑出了声。
苏淼白净的脸皮涨的通红,单手点指着任老大:“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们孟家的一个下人,你敢放肆!”
任老大见苏淼气焰如此嚣张,心里也有些打鼓了。他这个直脾气,见路不平就想踩,不知被老婆和儿子说过多少次,刚才一时嘴快,不会得罪了人吧?
见云想容并没有为苏淼说话,任老大心还是略微放下了些,可也不在多言了。
猪棚这一条路才刚走了一半,才刚那位大嫂就亲自来寻他们:“饭已经预备好了,请云姑娘移驾吧。”
云想容颔首,带着一行人回了庄子上位于东南角任老大的家中。
任老大家是个五间房的两进院落,家中有七十岁的老母亲,还有四十出头的老婆以及两个兄弟。下头有儿子和儿媳妇,侄儿,侄儿媳妇,一大家子的人。
男人们行过礼后,就都去外头吃饭了。女人们连同任老大的母亲,也都要去厨下站在灶台边上吃,将上房腾出来给云想容,被云想容拦了下来。
“今日我贸然前来,已经给各位添了麻烦,若是我留下。主人家要出去,那我吃着饭也不得安生。”
随后给英姿和柳月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