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她又要被母亲看成狠毒无善心。可那又怎样?她云想容就是睚眦必报,不会因为现在邱翦苓看起来可怜,就放过她。
放虎归山,后患不除,万一哪一日她蹦出来害了孟氏,她如何后悔也来不及了。
要杀,就彻底将她打入地狱,永绝后患。
要忍,就从一开始放低姿态,让人毫无所查。
做事最忌讳不上不下,模棱两可。
“邱氏。”云想容嫌弃的退后,衣裳下摆从邱翦苓手中抽出,嘲讽道:“帮你可以,你总要给我一些能打动我的好处。否则我凭什么帮你?”
邱翦苓原本心下有疑虑,觉得云想容不可能凭白的帮她,闻言却放下了心。原来她在这里等着她。
思考他们之间的过往,邱翦苓立即想到云想容想要什么,越发卑微的磕头:“六小姐,您若是肯发慈悲帮我这个忙。往后我甘愿为奴为婢,给您端茶倒水,做贴身伺候的丫头。”
“端茶倒水?你未免太抬举自己,我哪里敢用你。”云想容嘲讽道:“若我给你办成了这件事,你往后就伺候我母亲洗衣洒扫。”
邱翦苓咬唇,强压着心下的火气,面上不露丝毫情绪,仿佛下定了决心似的点头,“好,只要六小姐帮我见上侯爷一面。我定会好生伺候孟夫人,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云想容莞尔。邱翦苓的话,她完全不信。
邱翦苓可不是什么拥倒了爬不起来的弱女子。给了她喘息的机会,她定要东山再起。到时候不说别的,单她要拉着孟氏同归于尽,她都无法防备。眼下只有抛出让她觉得合理的“诱饵”才能使之上钩。
“一言为定。”云想容表情上带了孩子得到心爱玩具的开怀笑容,仿佛终于能踩到邱翦苓头上。是一大快事。
邱翦苓见她如此,低着头,眼神冰冷,心道:先让你这小娼妇欢喜几日,等我解决了燃眉之急缓过劲来,在收拾你!
“那好。你起来吧。”看了眼扶着邱翦苓起身的琴妈妈,云想容道:“我只能帮你一人进去。”
邱翦苓颔首,回头道:“琴妈妈。你先回去等我的消息吧。”
琴妈妈心疼的抹了把泪,夫人是金枝玉叶,自小宠爱到大的,如何受过这样委屈,竟要给个六岁的孩子如此欺负。这些日。夫人将所有没受过的罪都受了…
“老奴回去等您。您也要多加小心。”
“放心吧。”
邱翦苓与琴妈妈说话的功夫,云想容已经进了角门。她生怕云想容反悔。拍了拍琴妈妈的手忙追了上去。
琴妈妈看着角门关上,呆站着许久才离开。
角门里,门子出于责任,只是问了一句,云想容说是永昌侯吩咐的。下人们就不敢再多问。
云想容负手走在前头,柳月和英姿一左一右的跟在后面,邱翦苓亦步亦趋低头跟着三人,仿佛要将脸埋进领子里,生怕被熟人看到。
云想容也不在路程上多耽搁,带着她过了兼济堂前的穿堂,到了外院东侧的知韵堂——汗牛斋、文昌斋、知韵堂、墨韵堂、藏书楼和夙兴堂由南向北依次排开,是府里老爷少爷的书房。前些日子云贤刚将知韵堂挪出来给云敖用。
云想容出入云敖的书房是常事,有了先前差点掐死她的事后,云敖竟然还能坦然的教导她读书写字,还允许她去书房看书,表现出对女儿十足的宠爱和疼惜,也让府里曾经看低了云想容的下人们对她高看许多,更让老夫人瞧不惯,恨的牙痒痒。。云想容知道,云敖一则是要脸面,给自己争面子,二则也是为了气老夫人。他既然要在人前表演父慈子孝,反正对她没有坏处,她也乐得奉陪。
穿过东边的小巷,从西角门进了知韵堂所在的小院落,云想容打发了洒扫的下人,吩咐柳月去琉璎阁请云敖来,嘱咐她什么都别说,只说她找他有要紧事。这厢带着邱翦苓开门进了书房。
“你待会儿就躲在里间的屏风后,不要出声。待到我给你说几句好话你在出来。我父亲这些日心情也不很好,免得他突然见了你情绪激动,事情就不好谈了。”
邱翦苓连连点头,感激的道:“多谢六小姐,我一定会信守承诺的”
云想容不耐烦听她红口白牙说谎话,摆手道:“你躲起来吧。”
邱翦苓就站到了里屋靠墙放置的落地插屏后,紧张的贴着墙壁,理了理衣裳和鬓发,心莫名颤抖加速跳着。
云敖休她,她恨,可也明白云敖必然是知道了国公府一夕坍塌,没有办法的权宜之策。人在关键时刻本能是会自保的。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这么多日过去她也想通了些。只要云敖能帮她给邱家说几句好话,她宁愿伺候他一辈子。
她与云敖夫妻锦瑟和鸣多年,怎么说也有情分,就算救不了国公府全家,好歹也要留他们的性命,在给她妥善的安置。
爱面子的男人,如何也会顾全自己的脸面,即便是休妻,也不会让她过的太凄惨。
她正沉思着,突听见外头一阵错杂的脚步声响起。随即帘笼挑起,云敖清亮的声音带着些许不耐烦。
“你倒学会摆架子,要见为父,还敢到我的书房让我来见你。”
云敖进门,见女儿施施然坐在临窗的罗汉床上悠哉的吃茶,越发觉得生气了。
云想容就如同从前几日一样,下了地恭敬的行礼,软糯的童音先是问候,随即双手接过下人刚上的六安茶,放在云敖手边的桌案上,垂眸道:
“父亲莫动怒,女儿此举僭越了。不过女儿的确是有要紧的事情与您说。”
云敖自然知道云想容不是恃宠而骄的人,她找他来,必有隐情,否则也不会这样痛快的就来了。
吃了口六安茶,温暖沁香的茶水让他觉得格外熨帖,心情也好了一些,道:“何事,你说吧。”
云想容道:“父亲,您今后真的不打算要邱夫人了吗?”
云敖略有些意外的挑眉,玩味的道:“怎么,你想给她说情?”这事可稀奇了,前些日子云想容可是将邱翦苓往死理羞辱,如今居然会透漏出要给邱翦苓说清的口风来。
事出异常必有妖。云敖心下多了几分防备。
云想容低着头,道:“是,女儿的确是想给她说清。邱夫人再不济,也服侍了父亲四年,您与母亲成婚到现在七年,母亲陪在您身边才不足三年的时间。算起来,邱夫人与您朝夕相处的时间更多些。如今邱家倒了,邱夫人一个妇人家将来要如何生存?父亲不如看在七妹妹和八弟弟的份儿上原谅了她,就算是让她回您身边做个侍妾也好。”
云敖听这云想容的话,心头火蹭蹭的往上冒。
要不是云想容的那一车兽皮兽筋,他如今套不上大义灭亲的帽子,也与锦衣卫毫无瓜葛。今日去御书房,皇上还透了口风,此番平了谋逆的众人都有封赏,他问了宫里相交多年的大太监,仿佛皇上的意思是要调他去吏部。他在都察院这么多年苦心经营积累起的人脉和信息网络,换到了吏部相当于要重头开始,一切努力都被抹平,都因为云想容做的哪一件事,他哪里能不气。
云敖思及此,讽刺道:“你说的轻巧。难道你自己做过的事,自己都忘了!”
云想容听他的语气,就知他想到了什么,心下暗喜,面上委屈的道:“父亲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云敖怒气攻心,又绷着父亲的身份不肯发作,阴阳怪气的道:“我既然给锦衣卫做了内应,调查了定国公那么多年才给锦衣卫的人提供了证据,邱翦苓要是知道了,还不背地里下药毒死我?我敢让她给我做妾?”
云敖完全是在说起话,他气云想容明知道这段莫须有的经历还故意装傻。
谁知话音方落,屏风后就传来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
“你说什么。”
邱翦苓冲了出来,不可置信的抓着云敖的双臂:“你说什么!是你害了我们全族?!”
“你如何会在这里!”云敖嫌恶的将邱翦苓抓开,回头怒瞪云想容。
云想容这时早已经退到了门前的圈椅坐着,好整以暇的歪着头看着他们这方。
第八十七章借刀
云敖险些控制不住冲上去掐死云想容的冲动。他一时疏忽,竟又被云想容算计了!
然邱翦苓哪里会给他质问云想容的时间。再次合身扑上抓着云敖的双臂质问道:“我父亲母亲是如何待你的!你竟然如此狼心狗肺,为了你的前程害了我全族的人,你可知道你害了多少无辜的人,云咸宁,你不是人!”
邱翦苓张口就往云敖的手臂上咬去。
她好恨!
若不是今日在屏风后听到这一番话,她怎么想得到自己曾经深爱且信任的枕边人竟然早就怀有野心!他积弱时,邱家是他的后盾。待到他飞黄腾达了在也用不上助力了,他为了垫高自己就将对他恩重如山的岳家也踩在脚下,可她却被蒙在鼓里,没有发现云敖的任何异动,是她害了全族人,是她!
“疯婆娘,滚开!”云敖大力一推,邱翦苓便跌坐在地,鲜血顺着她嘴角流下。云敖浅绿色的锦缎袍袖上也落了斑驳血痕。
冬日里夹袄厚实,云敖没有伤到,可邱翦苓的牙龈却损坏了,可见她用了多大的力气。
“云咸宁,你怎么下得去这个狠手!”邱翦苓爬起来,哭的肝肠寸断。开口求他出手相救的话这时也用不着说了。人就是他害的,他哪里可能会相救?
邱翦苓转过身,跌跌撞撞的往书房外踉跄而去,绝望的泪水顺着惨白的脸庞滑落,和着嘴角的血迹滴落在她土黄色的细棉布衣襟上,迅速渗了进去,成了褐色的点点痕迹,
她咬牙切齿,恨不能生嚼了云敖的骨头。
“我不会放过你的,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云敖没有派人去拦。任凭邱翦苓的身影消失在知韵堂。
等人走远了,他理了理衣袖,狼狈又羞恼的瞪着云想容,冷声道:“你脖子上是不是舒坦了?!我看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云想容收回看着邱翦苓远去的视线,幽幽的望向云敖,平静的道:“这个人可不是会息事宁人的。我若是父亲,就派人盯着她。”
起身下地,拢了拢披风,叹息道:“父亲不要怪我,我若不除她。万一她哪日趁着我母亲出门时冲出来攮刀子怎么办?再说这消息今日就算不借您的口告诉她,他日父亲升迁,朝廷家也要给个说法。邱氏还能一辈子都不知道?到时父亲就不怕她也来给您攮刀子?父亲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怎么这一次就如此拖沓起来。”说罢了还摇摇头,仿佛很惋惜似的转身走了。
云敖一口闷气堵在胸口,被云想容一番话的说不知该如何回答。
的确,邱翦苓做得出云想容说的这些事。他也并非没想到,自己早打算做个了断的,只是料不到云想容一个借刀杀人的计策将他也给算了进去。
没错,正是借刀杀人!
先设法将邱翦苓哄进来,让她听到事情的“真相”,激发她的仇恨。邱翦苓的性子。得知“真相”的她会做出何等偏激作为?最大的可能就是想法子鱼死网破,例如用她所知的一些事,也去告他贪墨之类。就算定不了他的罪。也能给他扯后腿。到时候他就算想放过她也不可能了。
如此手段,出自一个六岁的女孩手里。云敖再一次觉得爱恨交加。爱她的果敢和手腕,爱她懂得审时度势,知道自己没有除掉邱翦苓的能力,就借了身边最有能力的人的手。但云敖更狠她的屡次算计。
这个忘八羔子。连亲爹都照算计不误,现在她六岁。他就屡次着道,将来大了学识渊博见多识广了,还怎么得了!
云敖越想越气,抓起桌上的白瓷青花盖碗用力摔在地上,碎瓷声唬的门廊下的康学文一缩脖子。
随后云敖眉头紧锁的出了屋门,冷静的吩咐道:“告诉齐鹏飞,跟紧了邱氏,随时来回我。”
“是。”康学文行礼,快步下去了。
%
云想容带着英姿和柳月回了灵均阁,就吩咐道:“我累了,想好生睡一觉,谁也不想见。待会儿若是我母亲来了,你们就说我身上不大舒坦。午膳也不要叫我吃了。”
“知道了。”英姿和柳月服侍云想容脱了外衫,为她铺好了被褥,拿了汤婆子放进被窝里暖着,云想容这方也拆了发髻,披散着头发只穿着夹袄长裤钻进了温暖的被窝,放心的睡起觉来。
英姿和柳月轻手轻脚的放下水绿色的绡纱帐,又放下了落地圆光罩上的厚缎面帐子。阳光便被隔绝在外,拔步床上的光线一下子昏暗下来。
云想容却怎么都睡不着,张开眼望着帐子上浅淡的梨花绣纹发呆。
邱翦苓被她点了“火”,下一步定会豁出命与云敖拼一次。她正好坐山观虎斗。原本这计划一石二鸟,可云想容心里如何也高兴不起来。
那个人手上被她抓出的道道痕迹已经渐渐消了,她脖子上的淤青也快要散了。可是她曾经差一点被生父掐死,却是抹不掉的事实。
云想容翻了个身,拥着被子面朝着里面。
她不懂,自己明明算计成功了,心里为何还有些咸咸涩涩的味道。
难道她还曾经渴望过父爱,渴望云敖像前世对待云明珠那样,如珍如宝的宠爱她一次?
云想容苦笑,别傻了,这辈子都是不可能的。
俗话说,会撒娇的孩子有糖吃。她恰巧是那个不会撒娇的。现在不论她怎么做,人家都会觉得她狠毒。这辈子,她都别想得到那种宠爱。
前世是没有母亲,父亲不疼,今生父母都健在,关系却是如此的微妙。当真想一想都觉得无奈。
云想容胡思乱想,也不知几时睡着的。
孟氏听说邱翦苓蓬头散发哭着跑出去,才知道云想容将邱翦苓放进来的事,本想来问问女儿究竟发生什么事,可来的时候,却得知女儿身上不舒坦。这会子已经睡了。
孟氏将什么疑问都抛在脑后,担心起云想容的身体来,找到韩婆子好生的询问了一番细节,听韩婆子说只需要好生调养,适当运动合理饮食,人除了身子弱些并无大碍,孟氏这才彻底放下心,轻手轻脚的进了卧房,坐在女儿的床畔专注的看着她。
孩子睡着时,修长的眉蹙着。似是遇上什么解不开的难题正在苦恼,大眼睛闭上时敛去了平日里清澈锐利的目光,自然不会有狡黠、算计、睿智、狠绝等等的情绪…如此脸蛋粉嫩毫不设防的样子。才像个六岁的孩子啊。
孟氏卿卿为云想容掖好被角,无声的叹息。
她没有资格怪云想容手段狠毒,因为若不是她这个做娘的无用,女儿乃是侯府的嫡出小姐,何须如此劳心劳力的为了这些事情奔波?
说到底。都是她太没用,拖累了孩子。
孟氏望着云想容的眼神越发的歉然。
%
戌时刚过,云敖原本打算回琉璎阁歇下,齐鹏飞却回来了。
“爷。”
云敖正端坐在翘头画案旁的圈椅上吃茶,眉眼不太的问:“怎么样。”
齐鹏飞面色很是为难,道:“属下一直跟着邱氏。见她形动有异状,立即来禀告。”
“讲。”
齐鹏飞吸了口气,道:“邱氏回了住处后不多时就换了身体面的衣裳。又拿了剩下的银两去置办了头面,就本着春满楼去了。”
云敖猛然抬头看向齐鹏飞。
齐鹏飞道:“属下见她进了春满楼,和老鸨子不知谈了什么,老鸨子就给她安排了屋子,还安排了丫头伺候。属下就觉得事情太不寻常,紧忙的来回爷。”
云敖眯起了桃花眼。事情在脑海中过了一遍。立即明白了邱翦苓的用意!
他本防备她去告状,或者去走动抹黑他。想不到她竟敢去妓馆卖身!她是打算每接一个客人,都告诉那人自己曾是云敖的女人吗?
那样出不了多少日,满京都爱逛秦楼楚馆的勋贵子弟都知道他云敖的女人给银子就能睡!
好毒的娼妇!
竟敢用这种办法来报复他!
云敖额角上青筋直冒,蹭的站起身,道:“鹏飞,去,悄无声息的做了她!”
齐鹏飞愣住:“爷”
云敖目光森冷,“我云咸宁不要的东西,旁人也休想碰!别让她接客,做的干净一点!”
齐鹏飞拱手行礼:“属下遵命。”
%%
云想容等了一整日,都没听说云敖被邱翦苓状告之类的消息,期待的热闹并没有看到,倒是得到了云敖调职到吏部,升为吏部左侍郎,正三品。
这一大喜事,不只是云敖的荣耀,更是云家的荣耀。云贤欢喜不已,当即吩咐老夫人安排家宴,大家一同用饭庆祝。
孟氏得知云敖升迁,欢喜不已,连看着淘气的云明珠都顺眼了许多。一餐饭用到了亥正才算作罢,各自回去歇着了。
回了灵均阁,云想容才从净房出来,就见英姿面色沉重的进了屋。
“你这小妮子,怎么苦着一张脸?”
英姿凑近云想容耳边道:“听说邱氏死了。”
“什么?”云想容惊愕的拔高声音。
英姿道:“说是尸首在荒郊野外的被发现了,身上值钱的东西一件不剩,明摆着是劫匪图财害命,邱氏身边那个老妈子,已经去衙门击鼓鸣冤了。”
天子眼皮子底下,哪个劫匪吃饱了撑的如此时节触霉头!
云想容完全不信此事是劫匪所为。
她想起了云敖掐着自己脖子时候目光中的狠辣…
罢了。连亲生女都能下手的人,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
“我母亲知晓了吗?”
“我也不知道。”英姿语气中有些不以为然:“三夫人若知道了,说不定还要掉眼泪的。”
云想容也觉得的确会如此。不过英姿对孟氏似乎存了许多的不满。
英姿又道:“如今定国公家被抄了,十四岁以上男子一律秋后问斩,女子都充当官妓,下人仆婢们也都卖的卖散的散了。他们家以后兴不起风浪,邱氏活着,眼瞧着自己的亲族如此却无能为力也是一种煎熬,去了倒也干净。”
云想容“嗯”了一声,心下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六小姐。”夏兰在门口回话:“永昌侯派人来告诉六小姐您一声,说是明日侯爷休沐,恰好有时间带着您去匡大人的研习馆,让您早些休息,辰时二刻就要出发,别耽搁了。”
“知道了。”
听说明日就要去见匡和玉,云想容平静,她身边的人却激动不已,柳妈妈一叠声的催着她快些去睡,养精蓄锐也好应付明日之事,太后娘娘发了话,匡大儒才给了这个面子,否则她一个女儿家的,人家会愿意搭理她?
云想容被柳妈妈和英姿叨念的哭笑不得,忙蒙头睡了。
次日清早吃过早饭,云想容先去春晖堂给老夫人问安,回了今日要去研习馆的事,老夫人千叮咛万嘱咐:
“卿卿可要好生仔细些,你可是太后懿旨推荐去的,不要跌了太后娘娘的脸面。”言下之意,更不能丢了云家的脸面。
云想容毕恭毕敬的行礼:“是,孙女知道,定然不辜负祖母的教诲。”
又说了一会子话,月皎来道:“马车已经伺候得了,侯爷也在外头等着六小姐呢。”
云想容给老夫人行了礼,这才接过英姿递上的水蓝色大氅披上,带着丫头快步离开了。
研习馆她只去过一次,还是前世为了她的珍哥儿学写字。只不过珍哥儿的资质差强人意,匡和玉虽给她做过西宾,却也不可能为了人情不看能力,珍哥儿也没拜师成功。
马车从东聚贤坊的济安侯府横穿了整个京都城,才到了南郊匡府所在。
此处原本人烟稀少,极为僻静,但因为匡和玉搬来,还开了研习馆,整日里此处都有人来求见,就一改往日门可罗雀的景象,变成今日这般门庭若市,更有许多笔墨铺子都将分号开在此处,俨然成了书法一条街。
云想容下了马车,仰头看着挂了“研习馆”三个烫金大字匾额的寻常院落,前世她看到的匾额,比这个要略微旧一些。
不等回过神,就听云敖温和的道:“还发呆?快走吧,不要让匡先生久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