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是谁,顾修竹没主动提,姜映初也没问了。
一时间, 病房内的四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宁年年推了推文文, 文文瞥了眼,无奈的摇着头,两人齐齐的咳嗽了声, 对着两人看过来的视线, 宁年年挠了挠头道:“初初,我去医生那边看看啊。”
蒋文文连忙说:“我跟年年一起过去。”
还没等姜映初答应, 这两人就齐齐的从病房里跑了,眨眼间,狭小的病房内便只剩下她跟顾修竹了。
姜映初躺在床上,思忖了几秒后,还是决定坐起来,她总觉得这样跟顾修竹说话,怎么都不适应。
刚挣扎着要动,顾修竹便弯腰凑了下来,低声问:“想要起来?”
“嗯。”姜映初抿唇答应着:“躺着不舒服。”
闻言,顾修竹微敛着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她的一张脸白的,没有什么血色,眼神闪躲着,因为跟自己说话的缘故,眼睫毛垂落下来,把那双清澈的杏眸都给遮挡住了。
两人靠得近,呼吸都交错在了一起。
顾修竹的视线从上而下,在看到她抿起来的红唇上后,喉结轻滚了下,转移开自己的视线,才轻声道:“不是还不舒服吗,躺着吧。”
“不了吧。”姜映初抬头看着他,用那只没有挂针的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嘀咕了一句:“躺着有双下巴。”
“……”
顾修竹低低一笑,完全没有想过她是在担心这个问题,他咳了声“我来给你弄。”
“不用。”姜映初想也没想的拒绝,她觉得自己总应该跟这个人保持拒绝,不然迟早要迈入深渊,回不来了。
顾修竹一怔,惊讶的看着她,轻声道:“听话。”
姜映初突然就不想要听话了,她抬眸看向顾修竹,抿了抿唇道:“顾学长,不用的,这点我自己可以。”
她态度坚硬,神色带着点不愉快,顾修竹垂眸看着她,问了声:“生病了心情不好?”
“没有。”姜映初不知道怎么说自己的心理,她想要靠近顾修竹,可又害怕靠近他,总担心有一天自己会贪恋现在这样的相处氛围。然而有时候,她又不喜欢这样的顾修竹。
无论自己是不是在生气,他都是这样的态度,鲜少发脾气,甚至不会对着自己冷脸。
偶尔的时候,姜映初也会忍不住多想,可自从上次问过后,她又觉得不太可能,甚至于在今天看到过他跟林美的画面后,她更觉得顾修竹对自己没有什么区别,甚至于跟其他人无异,也就不愿意去多想了。
——
房间内安静了片刻,顾修竹还弯曲着腰站在她的面前,脸上的神情除了担忧之外并无其他更多的,他看着姜映初,突然就伸手揉了揉她头发,柔声道:“听话,我把你扶起来就好。”
姜映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加快了一瞬,他的手覆在自己脑袋上面,还有温度传下来,想了两秒,她也不好意思拒绝的太明显,只讷讷的嗯了声:“谢谢。”
顾修竹轻笑,没说话,只弯腰把她的枕头给拿了起来,垫在身后,才小心翼翼的扶着姜映初坐了起来,两人现在这样的姿势,连对方身上残留的清香都能闻到。
姜映初吸了吸鼻子,闻着顾修竹身上那特有的清冽味道,红了耳尖。
顾修竹的脑袋凑在了她的后颈处,给她调整好位置后,才往后退了一步,抬眼望着她:“现在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姜映初小声的回答。
顾修竹拧了拧眉,他并不知道姜映初是什么原因住院的,刚刚在宿舍直接就跑了过来,什么也没多问,也没多想,唯恐她出事。
“是什么情况?”
姜映初的脸瞬间就红了,她惊愕的看着顾修竹,脸被红晕渲染着,双颊处尤为的红润,一点都不像刚刚没有血色的模样。
“没什么情况。”她顿了顿,不太好意思的说了句:“就是晚上火锅吃撑了。”
顾修竹:“……”他的手僵在原地,还真没想过会是这个问题。
他知道姜映初喜欢吃火锅,还喜欢喝奶茶,吃各种各样的甜品,但看着她的身材,怎么也不像是一个会吃火锅吃撑的人,拧眉想了会,顾修竹微微颔首问:“医生怎么说?”
“住一晚院,明天再检查一下。”
顾修竹嗯了声:“今天都考完试了吧。”
“是。”
“你室友什么时候回去。”
“啊?”姜映初错愕的看着他:“回哪去?”
顾修竹刚想要说话,敲门声响起,两人齐齐的往门口看了过去,是林扬和年年他们几个人站在那里。
“进来啊。”姜映初看向林扬,微微笑:“林扬学长也是正好在医院吗?”
林扬一怔,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他啊了声看着顾修竹,瞬间了然的笑了笑:“是啊,阿竹先过来看看你,我正好在那边还有点事情。”
他把手里的衣服给顾修竹,轻笑了声:“衣服忘拿了。”
“谢谢。”顾修竹拿过来,随意的搭在手腕处。
病房本就狭小,是普通的单人病房,这会五个人在里面,让空间都变得逼仄起来,连呼吸都不那么的顺畅了。
姜映初看着文文她们,想了想说:“学长你待会回去帮我把年年她们两个送回去吧,她们两个女生我不太放心。”
林扬答应着:“行,没问题。”
“初初,我留下来陪你啊。”宁年年立刻道:“我明天不回家,我今晚在医院陪你。”
“不用了。”姜映初笑了笑,看着自己:“我没什么问题的。”
宁年年跟蒋文文还在纠结,突然顾修竹出声,回头看着两人道:“我今晚在医院,你们放心的回去吧。”
话音刚落,病房内再次的安静下来了。
——
十分钟后,原本五个人的病房只剩下姜映初跟顾修竹了。
窗外的风吹的滋滋作响,寒风刮在窗户上,让人听着都觉得有点害怕。
姜映初低着头,思绪在飞快的转动着,她怎么也没想过顾修竹会说留下来陪自己,还用了那么让人无法反驳的理由。
在年年跟文文都表示迟疑的时候,顾修竹看着两人道:“你们都是女孩子,晚上回去好好休息,就一晚上而已,我作为学长守一夜没多大问题,年年可以明天早上再来。”
宁年年还在迟疑,林扬便顺水推舟的:“放心吧,你们顾学长是个绅士,更何况他上次还照顾了我呢,所以大家放心吧。”
到后面,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姜映初上了个洗手间出来后,就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顾修竹一个人。
两人面面相觑着,姜映初咳了声,才看向别处:“顾学长,你没必要……”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修竹打断了。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眼前的人,语气坚定:“有必要。”
顾修竹走近,给她掖了掖被子,看着她被打针给弄青了的后背,眸色沉了沉:“肚子还痛吗?”
“还好。”现在还隐隐约约的有一点痛,但那是正常的反应,姜映初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体,如果不是刚刚挂针了,这会可能痛的要晕过去了。
“确定还好?”
“嗯。”
“困了吗?”顾修竹敛眸注视着她。
姜映初顿了顿,摇摇头:“不困。”
主要是顾修竹在这里,她也不怎么能睡着。她瞥了眼顾修竹,小心翼翼的抽过旁边的手机,看向他:“顾学长。”
“嗯?”
“我玩一会手机。”
顾修竹轻笑了声,看着她小心的神情,拍了拍她脑袋:“别玩太久了,我出去一趟买点东西。”
“好。”
等顾修竹出去后,姜映初才躲进了被子里面,手机屏幕是打开的,闪着亮光的,可她的心思却完全不在手机上面。姜映初用一只手捂了捂眼睛,怎么也没想过有一天顾修竹会在医院陪自己住院。
——
她考虑了大约半分钟,睡不着的给宋嘉兮发信息,她的那些小心思,只有宋嘉兮最清楚。
姜映初:我在医院,现在睡不着。
大约过了五分钟,电话响起,姜映初哭笑不得的接通:“小七。”
“你怎么在医院啊?出什么事了?现在情况怎么样?”一接通,宋嘉兮就一连串的问话问了出来,那着急的语调让姜映初颇有些无奈。
她轻声的安抚着:“没事呢,我就是生理期肚子痛了,然后来医院做个检查。”
“那要不要我现在去陪你?”
“不用。”
“你室友在陪着你吗?”
姜映初顿了顿,还是打算告诉她实话:“没有……那个你还记得顾修竹吧。”
宋嘉兮翻了个白眼:“你说呢,你的一见钟情,我怎么可能不记得。”她咦了声,惊讶的喊着:“你现在跟我说他的名字,怎么回事?你们在一起了?还是说今晚陪你住院的是顾修竹?”
“嗯。”姜映初连忙解释:“没有在一起,就是他顺便在医院,然后知道了就过来看了眼,再然后……他觉得我室友都是女生,不太放心,就留下来了。”
宋嘉兮:“……”
她拧了拧眉,直接问:“初初,这个理由,你相信吗?”
姜映初一怔,莞尔一笑说:“不相信也要相信啊,除了这个之外,他也没其他留下来陪着我的理由。”
电话两端的两人沉默了片刻,姜映初才小声说:“我之所以现在打电话给你,是想要说你明天上午来一趟医院,有时间吗。”
“有啊,我早上就过去。”
“行,那今晚早点睡,别担心我。”
两人说了好一会,才挂断电话。
姜映初把手机放在一侧,仰头看着明亮的天花板,刚刚顾修竹出去的时候特意问过她,要不要关灯,她拒绝了。她总觉得灯还亮着,这个世界就还温暖。
就仿佛是,顾修竹还在房间里一样。
这个房间,经由他待过之外,一直还残留着他留下来的气息和味道,不是医院那种消毒水苦涩的味道,而是浸漫着的甜,有点淡淡的清香,光是闻着就觉得甜。
想着想着,姜映初什么时候睡着了都不知道。
顾修竹回来的时候,房间内静悄悄的,他把买回来的洗漱用品放在一侧,放低着脚步声走近床上的那人,在知道姜映初睡着后,顾修竹便顺手的把房内的灯光给关掉了。
现在病房内只有外面的路灯照进来的光,并不太明亮。
他弯腰靠近姜映初,微垂着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人,眸色沉了沉,顾修竹给她盖好被子,摸了摸她的额头,替她把落在脸颊处的头发给别在耳朵,直勾勾的盯着她看了良久,伸手碰了碰她已经有些温度的脸颊,才悄声的准备转身离开。
刚一转身,他的手就被眼前的人给握住了。
“不要…不要走。”
作者有话要说:
顾学长:我不走。
初初:我……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怎么样怎么样,共处一室了!!
今晚会发生什么呢!!!我不会提前告诉你们的!!!
第25章 昨晚
姜映初做了一个梦。
梦里回到了十岁那年,她正好在念五年级, 也是一个冬天。
南方的冬天相较于北方的来说, 温度没有那么的低, 可同样的, 却也并不暖和。
那年冬天的雪来的特别的早, 他们还没有放寒假就已经落下来了, 小学时候的寒假一般都是一月中旬开始放假的,十二月底的时候, 还没到元旦便已经是大雪飘飘, 皑皑白雪把整座城市都覆盖住了,新装上了一层新衣一般。
无论走去哪, 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姜映初小学时候是走读生,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 早晚都是在家里,每天早上去上课,下午放学后回家。
父母感情的变化, 她很早就知道了,母亲工作忙, 父亲也是,两个人能一起吃顿饭的机会少之又少。其他的那个时候姜映初懂得并不多,只知道自己的父母不像是其他家庭的父母一样, 经常在一起, 带自己的孩子出去玩。
她的父母,几乎没有过这样的情况。要么是姜父忙, 要么是许应如忙,两人的忙碌都是岔开的,很难有时间挤在一起放假。
所以她从小就独立,基本上生活方面全部都是自己自理的,学校距离家不是很远,走路十几分钟就到了,好在她小学的时候就认识宋嘉兮了,两人大多数是结伴上学,姜映初的父母没时间送,很多时候都是宋嘉兮的父亲送两个人去学校。
从小学开始,到搬家之前基本上都是这样。
姜映初听到两人的第一次吵架,是在下雪后的第三天,宋嘉兮生病了,她要一个人去上学,原本宋嘉兮的爸爸说单独送她去,但姜映初拒绝了,十几分钟的路程,她一个人也可以的。
前脚她刚出门,后脚家里便吵了起来。
刚走出家门没有五分钟,姜映初便发现自己忘记拿雨伞了,正折返回去,才刚走到院子里,便听到屋内传来刺耳的声音,是有东西被打碎了,紧接着的便是父母的吵闹声。
在她的印象里,许应如一直都是冷冷淡淡的性格,她除了对自己的病人热情点之外,其余的时候基本上鲜少有过多的情绪外露出来,连对待姜映初都是,没有多么的热情,但也不算是冷漠,就普通的那种类型,至少从没有对姜映初说过重话,这是第一次,姜映初听到母亲那么尖锐的声音,歇斯底里的。
姜父在她的印象里,在外都是严肃的,但对待自己是温柔的,虽然在家的时间不多,可对她却依旧是关心的。
到最后,姜映初甚至不知道两人到底在吵什么,从院子里转身离开的时候,耳边只有两个字:离婚。
她的妈妈一直在喊着要离婚。
她没有再拿伞,盯着淅淅沥沥的雨失魂落魄的到了学校,到傍晚回家的时候,许应如已经不在家了,家里也收拾的干净如一,焕然一新的感觉,晚上姜父陪着姜映初吃了晚饭,他没有提白天的事情,姜映初虽然想问,但却忍住了。
后来,她以为这一天的事情就这样过去了。
直到除夕的前一天,她突然得知自己的父母已经办完了离婚手续,许应如收拾着东西要走,姜映初不愿意,才十岁大的她,死死的攥着许应如的衣服,她走一步姜映初跟一步,就是不愿意她走。
谁劝都没用。
嘴里一直哭喊着,让她别走,不要离开自己。
可没用,许应如毅然决然的掰开了她的手指,从她的衣服上推开了。姜映初一个不小心,跌坐在地上。
那天,大雪飘飘的,把这座城市都冰封了一般,冷到刺骨,雪从脚底而起,冷到了心里。
后来,姜映初被抱进了房间关了起来,她趴在窗户上看着许应如上车,许应如一走,姜父便走了进来,给她说了无数的大道理,说两人为什么离婚,可她全部都听不进去,直到姜父去给她放水想让她洗澡的时候,姜映初快速的跑了出去。
……
——
“不要……”
“求求你……不要走。”
“不要……不要丢下我。”
她紧紧的攥着顾修竹的手,一刻都不愿意松开,眼皮却重如千斤,姜映初想要醒过来,可却一直挣扎着,根本睁不开眼。
借着窗外的光,顾修竹微垂着眼帘注视着她,手被她抓的紧了,还有些痛意,但这些他都没去在意,顾修竹看着她眼角的眼泪,眼底满是心疼。
他伸手轻轻的擦了擦她的眼泪,轻声的喊着她名字。
他倾身下去,手指在她的脸颊处摩擦着,像是把所有的温柔都倾尽在里面。
姜映初一直还在哭,偶尔从嘴里说出一两句话,很是小声,但顾修竹却依旧听清楚了,他不知道姜映初的过去是怎么样,但听着她的这些话,心莫名其妙的就被揪了起来。
那么乖巧的一个人,以前是受了多少委屈。
在黑夜里,他眼底的思绪全部外露了出来,顾修竹帮她把眼泪擦干,刚准备起身离开,姜映初突然就用了力,一把将顾修竹攥了过去,他没站稳,整个人直直的往她那边倒。
……
许久之后,顾修竹看着一直不愿意松手的人,就这么的蹲在了病床旁边,任由她拉着自己的手睡了过去。
梦呓终于是结束了,到深夜的时候,姜映初睡得也相对安稳了不少。
顾修竹垂眸盯着她看了良久,刚想要松开她的手指,姜映初在梦中就像是有察觉一样的,又用力的拉紧了。
到最后,顾修竹索性是不拉开她了,就就着现在这样的姿势,陪着她一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