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为什么也要跟过来?是真的放心不下太子?
还是?…突然他想起看似最不可能却又最合乎情理的解释的理由。猛的抬头看着对面那笑得狡猾如狐的查三少。
他的想法印在脸上,查三少淡淡点了点头,肃然道:“皇上执意立三皇子为太子,群臣虽不说什么,但是却依然有许多人心中不服,特别是那些手中有钱有权的世家,更不会同意皇上立一个毫无背景,毫无根基的皇子为太子。如今太子再过几年便要行冠礼,到时候要跟皇上一起学着亲政,想必那些暗中反对之人便会乘机发难。所以皇上如今未雨绸缪,只能狠下心叫太子前来涉险,太子若能平安来去,也是一大功一件。即使那些议和条约都不是他拟订的,最后也本相也会顺皇上的心意将这功劳推给太子。以后太子的威望会慢慢建立,慢慢巩固。”
他说了长长的一段话,苏颜青自然听得懂的。左右不过是为了给太子树立威信,以后亲政之时,阻碍更少。
可是,可是她…她也来了。他心中微微一叹。十年了,她应该过得十分好,深受皇上宠爱与信任,不然也不会让她出来,特别是来此地,面对着他。
他长长一叹,一口饮尽杯中烈酒。
第三百七十一章 陌上花开盼君归(十一)
风尘滚滚,马蹄声声,黄色的官道之上,一辆宽大朴素的马车慢慢地向安城驶来。拉马的是两匹高大却毛色普通的红枣花斑马。
“娘娘,看看,快到了。”车帘微动,传出了一声娇甜的声音。
“说了不能叫娘娘,要叫夫人!又忘记了!哎…”略略苍老的年长妇人声音传出,明显的训斥却说得温和慈祥。
“姑姑,别说香灵了,难得出宫一趟,难免话多。”温柔似春水脉脉的女声飘荡传出,合着这边城凌厉的秋风,似能以柔克钢,将风都绕得温柔几分。
果然,马车之中静了下来。
“母…母亲,你说苏将军是不是真的很厉害?听父皇说,他是我大楚国最勇猛的将军呢?这次孩儿定要好好向他学学用兵之道!”稚气却带了三分老成的孩童声音中,是满满的憧憬与决心。
那道温和似春水的声音顿时沉默了好半晌,才幽幽含了无尽的无奈笑叹道:“是,你父亲说的没错,他是我们大楚最勇猛的将军。而且…”
说了一半的话渐渐低落,忽然又含了几分莫名的轻松笑道:“而且,他还是母妃与嬴州的救命恩人呢。”
“真的?母妃不许骗嬴州哦!快快给嬴州说说…”压抑不住的惊奇伴着孩子特有的好奇心呼出。
“太子!…”那道苍老的妇人声终于出声阻止:“娘娘累了。还是不要吵娘娘歇息了。”
“哦…”
“姑姑,不碍的。也该让他知道了。只是故事很长很长,要从母妃当年在华宫说起…”幽幽的柔和之声,伴着一摇一晃的马车中渐渐展开那段尘封已久的故事。
一点一滴,一切恍若昨日。那个挣扎求生的亡国妃子如今已生儿育女,权位富贵,甚至帝王之爱都有了。她淡看自己走过的十几年的路途,再看看如今早与自己齐耳高的儿子,心中感慨万千。
她不看宛蕙姑姑那连连打着的眼色,冲面前渴望的小脸微微一笑,有什么不能说的呢。十年了,她早就看开了,心中更多的是对他的愧疚。
可是那个人,依然还执着着,不然为何十年不踏入楚京一步?他想必过得更加辛苦,执念忘不了,他便过得不幸福,他不幸福,她始终还是不能够真正地为他感到开心。
十年了,十年了…真该了结了。
她悠长若远峰的眉眼处,是淡淡如春水似的忧愁,眼望过去,山色重重,那一座若隐若现的边城终于出现在她面前。
…
“张头!您是来值夜岗的啦?那苏将军赏给您的一坛子好酒可喝完了?”三仔羡慕地看着张头得意的脸,红光满面啊,这几天张头到处跟人吹嘘他如何厉害。那些新兵更是羡慕连连,连连请教他的经验。
“没什么,没什么!早就喝完了。哈哈…”张头哈哈一笑,将长枪放好,吆喝着几个人就要去关城门。
三仔看了看天色,是该关了,他热心,本不是他的职责所在,也乐颠颠地去凑一把。
忽然远远的,有一驾马车赶了过来。看着不快,可过了一小会,就堵在城门边。
“小哥,小哥,容我们进去下。”马车上的车夫笑着跳下来抱拳大声说道,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些碎银就要塞给守城的士兵。
三仔见那人走到自己面前,举手就要塞银子,他红了脸,推了大声道:“俺不要!你们统统要下马车检查!”
那人一愣,草帽下露出一张平板的面孔,可是那双眼睛却似刀一般刺入人的心中,三仔一愣,更坚定了心中的猜测。
“你说不定就是梁国奸细!俺要好好搜一搜!是吧,张头!”他转身向张头问道。一张憨厚的面上是坚定的神色。
那人眼中闪过一丝恼意,却不得不敛了眼中的锋利,打着哈哈道:“这位小兵哥,我们是来安城投亲的。这不走走停停,都耽搁了。这一车子都是夫人与少爷的,怎么可能是奸细呢?是不是啊。”
三仔看着他,越看越不像普通人,他当兵虽不过几年,可是那人如野兽一样锐利的眼神却让他提高了警觉。
投亲?不太可能!倒似常年走在刀口上的那类人。
张头见三仔闹得有点僵,正要上前去劝。
忽然车帘里一道轻柔的声音传出来,像一只温柔的手轻易地就压了两人的火气。
“这位小兵哥,我们不是奸细,的确是来投亲的。王大哥,你怎么不把通关文碟给小兵哥看看。无端多了那么多口舌之争。”
三仔一愣,张头更是听得如遭电击,一张老脸直不敢相信地看向那隐约晃动的车帘。
车帘无声打开,一张倾世绝美的容颜就这样突兀地出现在这荒芜的边城,三仔看着那张淡若春波荡漾的笑容,心顿时停住了跳动。
她眼神柔和,似最明亮的黑玉一般,缓慢转过一圈,打量而过众人的面上。众人只觉得心又扑通一声,又跳回原位。
被她称为“王大哥”的马车夫,忙把怀中的通关文书拿出来,递了过来。张头只怔怔看着那马车中的少妇,根本没回过神来。
三仔以为他是被这夫人的美貌惊得回不了神,忙一手接过,仔细看了看,可惜他识字不多,只认得那个官印,他反复看了一会才递回给那人。
他还未开口,忽然一声稚气的童声怒斥道:“大胆之人竟然敢如无礼地盯着我母亲看!!来人!将他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
第三百七十二章 陌上花开盼君归(十二)
虽是稚气的声音,可是那股凛然的怒气却让人不可小视。三仔一愣,放眼看去,只见那马车中有个小公子站了出来。立在那夫人面前,怒视着呆楞的张头。
张头被这声猛喝惊得几乎软倒在地。三仔心头一跳,赶紧将文书还给赶车的马车夫,走到张头身边,扯了扯他低声说道:“张头,俺知道那夫人美,可你总不能这样一直看吧。”
怒气冲冲的小公子,见张头低了头,余怒未消,转头对赶马车的王大哥怒道:“王大伯,将此人拉下去重重打!”
城门边的士兵呆呆看着他小小年纪气度不凡,一时也想不到他这样说话是否欠妥当,毕竟一个寻常家小公子怎么能对职责在身的士兵加以责罚呢?
王大哥平板的面上闪过一丝为难,他抬头看向马车里的夫人。
“嬴州!不得无礼!”车内的夫人忽然开口训斥。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严与身处高位的凌厉。
“可是,母亲!是他无礼在先!他一直盯着母亲您看!”嬴州尤自不忿,手一指一边吓得面无人色的张头。一张小小未长开俊魅的面容上是通红的怒气。
张头被他如电的眼睛一瞪,额头上又冒出冷汗。
“住口!下车!”那位夫人慢慢由人扶了下来,四周的士兵只觉得眼前的夫人既端庄又绝美无伦,连昏暗的四周都觉得亮了几分。
张头再看了她一眼,如见鬼怪,喉咙咕咚一声,软软倒在了地上。
欧阳箬诧异地“咿”了一声:“这位兵大哥是做什么,是犬儿无状,得罪了大哥,赶紧起身吧。”
张头心头慌乱无措,千百次上战场都没此刻觉得惊慌。
嬴州面上的怒色稍缓和,拉了自己母亲的长袖微恼道:“母亲,你管他做什么?他无礼在前。没责他已经是恩惠了。”
“住口!”欧阳箬终于变了面色,亲自上前扶起了张头,转头板起脸,沉声对嬴州道:“这位兵大哥日夜守疆,他只不过看了母亲几眼,就值得你如此大怒?平日夫子教导你的尊老敬贤,你到底学到了哪里?”
嬴州见母亲斥责,只红了脸,闭口不敢接话。
欧阳箬见他满面不服,心中虽然有意好好叫他认个错,但是天色日晚,却不好在此地再抛头露面。只得温声对张头致了个歉,才上了马车。
赶车的车夫见守城的士兵再无任何异议,瞪了他们一圈,才驾车离开。
马车甚大,守城的士兵忙退了几步才容得他们通过。
三仔见那辆古怪的马车渐渐消失在街边拐角,这才抓了抓脑袋,对面色灰白的张头笑道:“张头,俺还没见过这么美的夫人呢。城东的豆腐西施赵姐都不如她一根头发漂亮。啧啧,没想到她那么美,竟有这么大的儿子了。看不出来啊看不出来。”
张头面色古怪,眼睛似被固定住一样盯着那辆消失的马车出了神。
三仔终于感觉到了他的不对劲,猛地晃了晃他,大声问道:“张头,你不是中邪了吧?”
张头木无表情地看了三仔憨厚面上的焦急,半天才挣扎起身,幽幽地轻声说道:“我也希望我是中了邪,见了鬼。怎么可能在此地看到十几年前的那个女人呢?”
他脚步飘忽地往回走去。十多年前,他不过是老兵,随着当时的楚定侯,如今的皇上东征西讨,最后一路攻到华国都城。
那破城的那一天,他们都疯了,憋了一年的士兵都疯了,进了华宫一路抢掠。他随着吴德虎将军,一路烧杀,直到了那偏僻的宫院。
一涌进去,他就直奔内室,却被一位上吊自尽的女人吓得三魂六魄都要惊飞了起来。下意识的,他手中的长刀一挥…
这才发现那个女人美得像仙子,的确,她不上吊的话,难道还留着给他们这群像狼一样的士兵们凌辱吗?
不过她运气好得很,被苏将军带走了。他看着她被带走的那一刻,心里是莫名的高兴的。比起粗鲁丑陋的吴将军,她还是跟着苏将军比较好。起码一朵鲜花不会插在牛粪上。
可是后来…他却是听说是侯爷带走了那个美得像蝴蝶一样的女人。
再后来…再后来吴德虎造反了,连带着他手下的士兵也不能受到重用。
再再后来…听说皇上最宠信的那个妃子就是华地来的。
…
纷乱的思绪像草一样塞满了张头的脑袋之中。看着萧索破败的安城,心头的思乡之情在这一刻汹涌而上。
他想念自己的家乡,山美水美,秀丽无双。每到春天,陌上花开,在春风中摇曳,草色青青,而那个她,从春色中走来,美好得像画一样。
可是邻家的那个她嫁了…在他当兵第二年就嫁了,他还记得她泪,挂在圆圆的脸上,像露珠一样美好。
她说过的,盼他归来,可是为什么他回来了,她却嫁了呢?
张头沧桑的脸上露出一丝痛苦,掏出怀里的酒壶喝了一大口,扯开嗓子唱道:“…醉卧沙场君莫笑哇,古来征战几人回啊…杨柳依,江水清啊,陌上花开盼君归…”
他摇摇晃晃,步履蹒跚地走回兵营,身后风起萧瑟,看似一场雪过几日要下了。
第三百七十三章 陌上花开盼君归(十三)
欧阳箬支撑着下颌,斜斜依在马车的软榻上,头上镶猫眼绿的金钗上的幽幽绿光一闪而过。她看着不服气跪在面前的嬴州。
长长的束发两边垂下,是少年愤怒却不敢怒的脸。
他太像楚霍天了,连那训人的气势都能把那些士卒吓得愣住了。可惜…她心中轻叹,可惜还是太小,没有太深的城府,这对他以后可不太好啊。
“你知道你错在哪里了吗?”欧阳箬缓缓开了口,如玉色的手指掠过他的束发,轻叹着摸了摸他的额角。
“儿臣知道错了。可是…那人不该如此看着母亲!”嬴州忽然抬头,像极了楚霍天的眼眸中是满满的怒色,还夹着一丝可怕的阴郁:“母亲怎么能让他盯了那么久而不着恼?”
她是他最爱的母亲,怎么能让如此粗鄙的士卒看呢?他平日引以为傲的冷静全然不见,有的只是熊熊的怒火。
欧阳箬静静看着他那双跳跃着怒火但是却依然清澈的眼睛,忽然轻声地笑了起来。马车一摇一晃,她的笑也破碎成一片一片。
“母妃自然知道他在看自己,但是其一,我们此行是隐秘之极,母妃不欲多生事端。其二,此人显然是认得母妃的,所以他惊讶。他的眼中并无邪秽之气。其三,就算他有此色胆,母妃也不会着恼的。”欧阳箬绝美的面上闪过似笑非笑的神色,越发显得她的容光魅惑难当。
小嬴州见自己的母亲说出理由,但是依旧不能释怀,特别是最后一条。他懊恼地叫了一声:“母亲…”
欧阳箬轻轻一叹,苦笑着摸着他的小脑袋:“这又算什么侮辱?母亲还经历过更惨痛的。嬴州你要学会忍耐。更要记住,你是将来的帝王,喜怒都不能形于色。如果这点点小无礼你都忍耐不了,那你真的没有资格当你父皇的接班人。”
嬴州闻言,脸上若有所思,
欧阳箬看着外边萧索的街道,脑中又忆起当年跟随楚霍天千里到楚京路上的所见所闻,亡国奴隶的性命比草还卑贱,她曾看过多少平日高高在上,骄傲得跟孔雀一样的华国皇族为了一顿饱饭而低声下气向楚军哀求。
那一张张屈辱的脸深刻在她的脑海,挥不去也消散不了。所以她多年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
她正愣愣出了神,忽然马车一顿,王大哥忽然低声道:“夫人,将军府到了!”
欧阳箬一怔,按住闻声要收拾东西的宛蕙,低声道:“王大哥,改道去驿馆,找左相。”
“可是…夫人,将军府更安全。”王大哥犹豫不决地道。
“去驿馆!”欧阳箬不容分说,沉声道。王大哥只好低低答应一声。
正欲要喝马回转,忽然有人在将军府前暴喝一声:“何方来的可疑之人!来人,将他们围起来!”接着便是训练有素的士兵将他们牢牢包围起来。
欧阳箬轻轻一叹,真是想避也避不了。她素手在怀中一探,一方大大的金牌拿了出来。车帘一掀,递了出去。
在外边围得跟铁桶一般的士兵只觉得眼前金光耀眼,一只比白玉还美的手递出一方金牌,上面写着一个古篆的“御”字,旁边是龙形图案。
再傻的也也知道面前的马车来路不凡,王大哥接过金牌,递给领头的小将,朗声道:“请将此金牌呈给苏大将军,他自然会知道我们是谁。”
小将不敢耽搁,连忙飞奔进将军府。
欧阳箬悄悄闭了双眼,敛去了眼中的莫名之色,再睁开之时,清澈如春波一般的美眸早已恢复了淡然的神色。
她扶了宛蕙下车,看向那稍微比百姓平房略好的大将军府,心中一片凄然。十年了,十年他未踏足楚京一步,就在边疆受苦,她亏欠他的实在是太多。
过了小半盏茶的工夫,将军府门大开,一小队士兵奔了出来,她只觉得眼前一晃,一抹银白色的挺拔身影就这样出现在自己面前。
白袍银甲,玉身修立,站在那边似未出鞘的宝剑一般挺拔。还是那张坚毅俊美的脸,不同的是他的眉心有多年来拧成“川”的痕迹,还蓄起十分有精神的八字胡,更添几分成熟男人的味道。还有鼻子,眼睛…
是他,是他!欧阳箬的眼中一片水光,模糊中的那张脸与记忆中的影象重合,泪悄悄地就爬上了她如玉的面颊,蜿蜒而下,最后汇成一条小溪再也不能抑扼。
苏颜青默默看着面前的女人,如海深沉的眼中是暗涛汹涌。她没有变,还是那样的绝美清丽,举世无双。
长长的裙摆随风摇曳,勾勒出她美好不变的身形。十年了,十年的岁月都不能在她的容颜上留下痕迹。可是两人间分明有什么是变了的,她过得很幸福,这便够了。而他不是才刚刚对另一个女人许下最郑重的承诺吗?
可是依然看不够,怎么也移不了他注视的眼睛。就让他再放肆一次,就这样全心全意地看着她。
她静静站在那边,周遭灰败的景色仿佛渐渐褪去,喧嚣的秋风亦是柔和了许多。满心满眼的荒芜转眼都变成了绿色。心中的那颗种子又悄悄探出头来,颤抖着迎风招展。他此时才发现自己竟没有一刻可以忘记她。千万里的距离是他那绵长的思念,越拉越远,却永远不能断绝。
时间停止,他与她隔了几丈的距离遥遥对望。
终于,他迈了僵硬的腿,机械地跪下:“末将苏颜青拜见太子殿下与贤妃娘娘!”声音沙哑,划过了她的心。
第三百七十四章 陌上花开盼君归(十四)
周围的士兵也连忙跪下。整齐划一的呼声终于将她震醒。
欧阳箬抹了抹眼角的泪,微微一笑:“苏将军请起身,本宫多年未见将军,实在是失态了。”
嬴州从身后走上前去,看了跪地的苏颜青,亦是少年老成地笑道:“苏将军辛苦了。请起身吧。”
他谨记自己母亲对他的教诲,举止有度,既不显得亲密又不让人觉得冷淡。不冷不热,刚刚好。
苏颜青默默起身,抱拳道:“太子殿下与贤妃娘娘受惊了,末将手下近几日为了议和使们的安全,所以特加派了人手巡逻。还望太子殿下与娘娘见谅。”
嬴州上前扶了欧阳箬,微微笑道:“苏将军底下士兵训练有度,本殿不会怪罪的。母妃舟车劳顿已是劳累了,还是进去说话才是。本殿还要向苏将军多多请教一些军事上的事。”
他一双眼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崇敬与好奇之色,可一番话下来却说得十分有条理。苏颜青看着他那极其类似楚霍天的脸,心中一暖,对他和声答道:“排兵布阵上,末将略知一而,自然会对殿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嬴州心中高兴,却仍问了欧阳箬道:“母妃,我们进去歇息吧。”
欧阳箬面色不豫,正踌躇之时,忽然身后响起一阵笑声。张扬不羁。
“太子殿下,本相早已经扫榻以待太子与贤妃娘娘,还备下美食。太子殿下还是随本相一起回驿馆吧。”远远的,查三少一身玄青色长衫,外罩一件枣红色纱衣,头上束了一条精巧的玉带,将如墨的发高高束起,他走得甚是悠闲,但是一摇一晃几步,却也顷刻近在众人眼前。众人只觉得眼前之人丰神如玉,潇洒如风。一举一动,皆是风流之色乱欲人眼。特别是他一双凤目,似笑非笑,魅惑难当。
欧阳箬见他过来,微微对苏颜青一笑:“苏将军辛苦了,不过本宫还是随左相大人回驿馆吧。另日再来叨唠将军。”
苏颜青一愣,默默抱了拳,不再言语。嬴州却是不太乐意,只看着欧阳箬低声唤了一声:“母妃…”
欧阳箬了然,笑道:“去吧,去向苏将军好好讨教。母妃自有左相大人照料,不碍的。”她说完,扶了宛蕙的手,慢慢走向查三少派来的马车。
嬴州面上高兴,拉苏颜青就要往里走。查三少冲一旁沉默的苏颜青笑了笑,眉眼俱是笑意道:“太子殿下就麻烦苏将军照顾了。本相自然会好好招待贤妃娘娘。”
他说完,长袖一甩,赶紧跟上欧阳箬的脚步。
苏颜青看着她纤柔的身影没入马车之中,心中顿时涌起苦涩。她除了初见的那一行清泪,再也看不出其中的情绪波动。
他忘不了她,可是…她真的忘记他了。
欧阳箬坐在马车之中,心意难平。困倦袭来,她竟慢慢靠着软垫睡着了。是梦吧,一梦就梦了十年。
当晚,她宿在了驿馆之中。一夜无话。
第二日清早,查三少与一众使者过来问安,欧阳箬也都一一见了。闲话了几句,忽然太子嬴州拉着苏颜青过来。
还带着稚嫩的面上是抑不住的兴奋之色:“母妃,母妃,儿臣要随苏将军去关外巡防。苏将军的‘骁云骑’还要演练给儿臣看呢。”
他说完,又匆匆拉着苏颜青转身就走,边走边说,十分兴奋。
欧阳箬含笑地看着他们离去。一转头,却看见查三少略带深思的眼睛。
“娘娘,太子殿下好象十分喜欢苏将军呢。”他不紧不慢地开了口,清亮的眼中满是探究之色。
欧阳箬抿了口茶,这才发现方才的使者们都退了下去。整个堂上只剩下他与她二人。
欧阳箬淡然地迎上他的眼神,微微一笑:“小孩子心性,自然喜欢崇拜大英雄。”
“那娘娘呢?娘娘是否是喜欢着苏将军呢?”他的眼睛熠熠有神,含了一丝说不清的光芒来。
欧阳箬心中一窒,半晌才抬头看着他,认真地道:“左相大人越矩了。本宫敬他,重他。没有儿女私情。”
她的话似在他的湖心里投下的一颗石子,溅起水花无数,查三少慢慢地笑了,似放下了心中千斤巨石。
欧阳箬看着他大大的笑容,又淡淡道:“左相大人年岁也不小了,怎么能说出这等玩笑之话。本宫还望左相大人多多考虑婚配之事,不然虞敬太贵妃又要在本宫耳边唠叨了。”
查三少面上一黯,哼了两声,忽然不甘心冷笑道:“娘娘若有空操心本相的话,还是多劝劝苏大将军,为何他成亲十年都未有所出,还是另有隐衷。本相不介意替他挑个十几二十个美人充塞他的房中。”
他说完,拂袖而去,欧阳箬心中一涩,他说得虽然难听,可是,真的是事实。她是该找个机会好好劝他了。
长长的叹息落下,她端起茶杯,慢慢的品着,怎么满嘴皆是苦味。越喝越苦。
查三少负气而去,俊美的面上是寥寥的失落之色。他到底在做什么?什么左相,什么查家。为什么他要压抑自己的感情。
可是,她分明对他连一丝一毫的感情也无。十年了,十年之后她还能对着那个人泪流满面。可是他呢?十年的殚精竭虑的暗中相帮,他为的不是自己,而是她啊。
谁能告诉他,这十年的暗恋到底是怎么一个“痛”字可以了得?
第三百七十五章 陌上花开盼君归(十五)
欧阳箬携太子一行到了安城,苏颜青自是提高了城中的布防,往日一日换三岗变成了一日换四岗,又多多加派了人手在驿馆四周加以守卫。
欧阳箬看他布置妥当,再算算与粱国的议和日子,也快了,再不到五日便在出城交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