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意愤怒的追出去,恨不得掐死她,她竟然敢这样说他,她有什么资格,这个贱人有什么资格!如果不是她,她能当少奶奶,能锦衣玉食,能当人上人:“你赶走试试!”

蓝氏心情不错的回头,她不孤勇,她已经联系了接应的睡莲:“我为什么不敢走!如果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你连点我第二次陪酒的资格都没有!”

“你!你!——”

蓝氏背好包袱:“再见!早就想说了,你配不上常缕不要想了。”

女儿再见了…只有我永远不出现在你面前,你才能过的更好!

陆辰意胸口剧烈的起伏着,他竟然被他怎么也想不到的女人抛弃了!他甚至还入不得一个娼人的眼!他——他——

陆辰意猛然笑了,颓然的蹲在地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不是蓝氏的天吗!他明明是——

贱人!果然是下贱的女人!不值得对她好,更不值得被爱!

还有脸说他!他不好吗!他哪里不好!当年他能与人人争抢的常缕结为夫妻,他能考取功名,他是陆家的嫡子贤孙,蓝氏算什么东西!他看中她是她祖上积德!

贱人!

陆辰意茫然抬起头。

他的常缕!小缕!

他还可以去找他的小缕,小缕曾经那样喜欢他,他们还有孩子,她怎么会不要他呢,他身边已经没有那个贱人了,小缕一定会回到他身边,一定的!

陆辰意跑了出去。

魏家张灯结彩,红绸飘飞,门客如云。

魏家虽行事低调,但魏老爷子最后一个老来子成婚,年龄不大,身份却高,所以成长在魏家庞大的支脉下的人们,为这位小叔公纷纷送上贺礼,可谓空前盛大。

一排排的贺礼把腾出的两个大库房早已堆满,临时征调了左侧的三个小库,现在也快塞不下了。

陆辰意站在魏府门外,鎏金的大门上盖着大红的绸缎,两个狮头大的金嘴里分别衔着粗大的的金环,门上的牌匾庄重的写着魏府二字,明明是每个朱门大户都差不多的门面,但独独这魏府两字不一样,凝重中透着看透沧桑的威严,庄严里带着包容一切的睿智。

沉浮圣国两百载,魏府没有登高的宰相没有死时低于三品的大员,魏家不单是长盛不衰的常青树,他还是圣国的一本哲学古著,谦逊有礼、不叫不燥。

来来往往的宾客,锦衣玉服,举止有礼、谈吐不俗,有久不出世的贤者,有朝中德高望重的大员,均衣冠楚楚、贵然天成。

面对这样的魏家,穿着不雅的陆辰意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看着鲜艳的红绸、来往的宾客,陆辰意一时间竟不敢冲进去要人,如今的陆府怎么能与平日低看的魏府放在一起…

他…

“常家大伯,您怎么出来了?快进去!有什么需要吩咐小的们就是!”

“出来透透气。”常家老大来了才发现,所遇均是长辈,哪个见了能不陪一杯,常家也算高府门第,如今一看魏家,才知道什么叫底蕴。

常老大下意识的转头。

陆辰意吓的急忙躲到石狮背后,藏起自己粗布纳底的鞋子。心里觉得自己如此好笑,他让她一无所有,无家可归,如今她再婚魏家,另一个男人,却给了她重回家庭,再一次站在人家的事实。

他还有什么资格再前进一步…

远远的传来里面的喧闹。

——新人就位,祭拜天地!鸣礼炮——

元谨恂难得穿了鎏金的红紫艳袍,富贵荣华间让人难以忽视他高高在上不容说二的气势,此时他和蔼的抱起大儿子。

夜正跑过来抓住元谨恂身侧玉佩的鎏金带:“得得——”

元谨恂蹲下身,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摸摸地上的小萝卜,颠颠手里的老大:“又重了,谦儿乖不乖。”

夜自谦靠在爹爹肩上:“乖,爹爹,回家。”

元谨恂心里一暖,把他放在肩上,用力抱了一下,到底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

大厅里的下人们静悄悄的垂着头,上次的事,皇上只处置了二少爷身边为首的奶娘,虽然没有诛连,但她们不是没罪,平日还敢仗着夫人上前说话,此刻只想把自己缩起来,不让男主子看见。

林逸衣抱着女儿进来时,脚步顿了一下,又若无其事的向前走:“来了。”

元谨恂抱起地上的老二,一手一个:“恩。”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阿白,把朕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是。”

“爹爹给你们做的小马车,一人一个。”然后看向小女儿:“我们趣儿也有,粉色的,小趣儿一定喜欢。”

夜趣看了他一眼,似乎忘了他是谁,回过头捏着手里的馒头无视刚才的话。

林逸衣这些天被周围的氛围影响,也觉得有种给人家看孩子,还没有给主子照顾好的感觉,谁让连夜衡政都这样,她就是偶然正常一会,天天对着他们也会被潜移默化。

林逸衣也很无耐,至少出来后比在宫里更惧他是事实。

“中午在这里吃吧,孩子们好久没见你了,怪想的。”讨好总行吧。

元谨恂看林逸衣一眼,为不可查的点点头:“随便做些什么,早饭吃的很饱。”

春思放下茶,默默的站了回去。

林逸衣主动放下趣儿:“去找爹爹。”

夜趣扭扭不要下去:“抱抱——”

林逸衣尴尬的一笑:“趣儿还小。”

元谨恂怎么可能和自家女儿计较,虽然几天没见,三个孩子的喜好、习惯会准时送到他手边。

元谨恂从白公公捧着的木盒里取出一块花生糖,对着夜趣摇一摇:“趣儿,到爹爹这里来。”

趣儿见状,看了糖糖一眼,又看看两个哥哥,然后心无芥蒂的伸开胳膊让爹爹抱。

林逸衣给他送过去,转身坐在元谨恂旁边的椅子上,稀奇看眼白公公手里拖着的打开食盒,道:“做工挺巧的。”把糖果做成不同的形状,甚至有栩栩如生的马车、飞天的小猪,还有她以前给谦儿做的玩具图案,元谨恂也有心了。

元谨恂没有看她,把做成马车的糖果分给两个儿子。

那件事说不生气是假的,尤其她现在是别人的,元谨恂有时候也会想他们是想淹死自家儿子,所以心有怨愤:“不过是一些糖。”自己都觉得自己想的荒谬,夜衡政不敢,林逸衣不会。

林逸衣不会介意他态度不好,以前是不在乎,现在是子民对君主理所当然的不该:“能的他们喜欢的糖可不多。”

白公公闻言心中一动,把糖盒捧到女主子面前:“夫人也尝尝,可是有好几种水果味呢,御膳房忙碌了几个月才做出来的果味。”这些水果味道的糖和造型,足足让御膳房的师傅白了一半头发。

林逸衣没在意,只是给白公公面子的主动捡了一个兔子形状的放进嘴里,入口的软绵香气让她神色一变,浓烈的葡萄甜让林逸衣味蕾顿了一下,轻轻一咬,弹软的表皮瞬间破开,流出冰甜的葡萄汁。

林逸衣惊喜的看眼白公公。

白公公笑的好不得意:“夫人,御膳房也有大厨的。”为捣鼓这点糖容易吗,不过能让皇后娘娘吃的惊讶,太有成就感了,是不是皇上。

元谨恂心有荣嫣,但依旧孤傲的道:“朕夜吃着还行,所以给孩子们带来尝尝,那帮没事做的,也算是捣鼓出点能看的东西。”

林逸衣真心的赞道:“很好吃。”这样的软糖好和口感,御膳房的师傅们一定费了不少心思,毕竟圣国的糖果很少有水果入味的。

外面这一层应该是把葡萄烘干磨粉加入糯米调稠,然后放在特定的器具里中间加入果酱烘烤后又冷冻的。最主要的还是口感,贡品的葡萄到底不一样。

“甜甜…”

林逸衣颔首:“甜甜的趣儿喜不喜欢。”

“…欢…”

元谨恂看着吃的开心的三个孩子,老大和老二还霸占了白公公的盒子,一边吃一遍把造型各异的糖散了一地:“四月山的春景最是拔萃,桃花尤其不俗,与冬季的梅不相上下。”

林逸衣抬头,静了一下,明白这话是说给她的:“恩,成片的好看。”

元谨恂周围,怎么接?过了一会道:“遇到好玩的事了吗?文人斗诗是他们不变的主题。”

林逸衣当时在担心三个孩子,什么都没注意:“恩。”

“听说你们遇到元自冥了?”

林逸衣点点头,脸上的笑容多了三分真意:“他长高了,听夜衡政说学习也不凑,他从小就是让人省心的孩子。”

元谨恂换了夜正手里的糖棍,换了个新的糖果给他,不太喜欢她对儿子立为太子的不热心,遂也不跟她聊了:“也许。”

林逸衣微微皱眉,这么快又得罪下了?她也没说什么啊?“一人两个,其他的收了吧,吃太多糖不好。”

元谨恂道:“没什么,吃完了记得及时护理牙就行,皇太后最近身体不太好。”

“是吗。”林逸衣看着三个孩子,她能说什么。

“庄少监的妹妹现在在亲和殿当差。”

“恩。”这事是她主动提的:“让皇上费心了。”就是因此才闹的很不愉快。她也越来越不好跟他相处,估计元谨恂现在也很尴尬。

☆、162

元谨恂为什么要尴尬,元谨恂只是觉得跟她说不到一起,懒得跟她多话,气死了,他还是自己倒霉。

可又不是自己的了,必要时不得不哄,没话找话题的捧她一下,她还答不到点上,他现在越来越怀疑自己魔怔了,才跟这个女人耗时间,他又不跟夜衡政一样缺爱!

元谨恂把爬远的夜正抱回自谦身边:“不过是举手之劳,我带了太医过来,再给正儿检查一下,你不会介意吧。”

林逸衣友好的摇头:“怎么会,你也是为了孩子好。”说完觉得自己越来越奴才了,不过谁让她就是奴才。

元谨恂微微蹙眉,并没有因为她识大体的认同有预期的畅快,反而隐约觉得自己被她和夜衡政竖起的围墙隔绝在外面,怎么做都不再是以前的感觉。

夜衡政你个卑鄙无耻的东西!硬的不行,让林逸衣跟他来软的,他一点也不稀罕林逸衣跟他客气,仿佛最后一点可以相交的情分也没有了。

林逸衣悄悄的松口气,他坐在旁边,现在莫名的给她沉重的压力感,因为不常见,君主为尊,她为臣的感觉被无限放大,拉开,让她越来越站在一位臣民的立场看他,便也心生敬仰。

某长的沉默让林逸衣身为户主心生愧疚:“茶凉了,我给你换一杯。”说着拿起茶杯亲自去倒茶。

元谨恂看着她柔顺的背影,冷冽的目光落在白公公身上。

白公公心里一寒,立即不动。

不对劲,很不对劲!以前向他张牙舞爪的人不该是这样,不是不好,是简直糟糕透了,被人摒弃在心门之外,任谁心里也不会痛快。

林逸衣断了温热的茶水,恭敬含笑的走来:“喝口茶。”

元谨恂低垂着头看着两个孩子,不动不问。

林逸衣缩回手,就那样坐着,没觉得元谨恂这样的无礼有任何不妥,相反,慢慢甚至会觉得对方没有把茶杯扫下桌,便已足以让你感激涕零。

元谨恂心里很不对劲,不愿意抬起头看林逸衣一眼。

夜正肥胖的小身子挪呀挪的,挪到爹爹脚上,一屁墩砸了上去,立即露出八颗小牙笑的好不得意!

林逸衣扑哧一笑,急忙道:“他就是这样,调皮。”然后陪着笑看元谨恂。

元谨恂不吭声,只是看着脚边的儿子、女儿。

白公公见状伺候的越发谨慎。

林逸衣见他不说话,也礼貌的不再叨扰他享受跟几个孩子的天伦之乐。

元谨恂心里越发不舒服,越沉默越不痛快,此刻他反而希望林逸衣能赶他出去,能正儿八经的教育他以后不要再来叨扰她和夜衡政的正常生活。

现在算怎么回事,他只是来看孩子的父亲,介入了别人的生活,正在被别家的主人友好的招待,耐心的等着他离开。

白公公越看越觉得皇上的态度不对,在主子第六次磨搓拇指上的玉扳指时,白公公急忙开口道:“皇上,宫里还有急报等着您去处理,皇上是不是该走了?”

元谨恂没有像往常一样犹豫,直接站起来:“走吧。”没有看林逸衣一眼的意思。

夜自谦见状,拽住爹爹的下衫,水汪汪的小眼睛看着孺慕的长辈:“爹爹。”

林逸衣已经起身。

元谨恂蹲下身:“谦儿乖,爹爹还有事,过两天过来看你好不好?”

“爹爹…”

“听话,爹爹过两天再来。”

林逸衣见状犹豫了片刻,还是试探性的开口道:“要不留下吃了午饭再走?”

元谨恂闻言心里的怒火被莫名的推向定点:“你自己吃吧。”说完,元谨恂温和的拉开夜自谦的手,转身走了。

林逸衣莫名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解的看眼春思:又得罪他了?平日怎么赶也不走,这回自己走了?难道她表现的不够热情?

春思摇摇头,也非常疑惑:夫人刚才很好啊,皇上又生什么气?难道对他好,请他吃饭也不对:“大少爷,奴婢带您去院子里玩好不好。”

夜自谦伤感的小心灵立即被转移开:“好。”

元谨恂上了马车,越想心里越不知滋味,这种形同陌路的感觉,让他舒畅了没几天的心情,莫名的郁结。

白公公见了,心里有些微疼,任谁见了这样的主子,也会不忍心。

白公公难得逾越的开口:“皇上,夫人是不是被吓到了,夫人虽说胆子大,但毕竟好久不见皇上了,皇上这样处置了孟奶娘,夫人心里有些想法也是难免的。”

元谨恂闻言顿时火了:“她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处置一个孟奶娘,他把我当猴使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胆小如鼠,跟我闹的时候怎么不想想我还是皇上!忘恩无义!”

白公公闭嘴不回,这话他不好借口。

元谨恂心烦,比任何时候都烦躁,无形中被拉开的距离越来越远,看不到任何可能,她所有的脾气本来就不属于他,这会连仅有的一点也没了,他还有什么理由再见…

元谨恂心情郁结的阔步走入亲和殿,一肚子的火气没处发。

每位服侍的宫人从白公公的脚步声就绷紧了每根神经,打起十二万分精神谨防犯错。

元谨恂路过庄贤儿身边后,顿了一下,退回来,这就是那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交代的女人。

元谨恂耐着性子打量了她片刻,最后疑惑的道:“身体不适?”

庄贤儿几乎受宠若惊,顿时恭敬的垂首,脸颊微红:“回皇上,奴婢…奴婢没有大碍。”

元谨恂随便点点头,他没兴趣管她到底怎么了,总之不能死在他这里,否则他会…很难做:“回去给个大夫看看,染了风寒就多注意休息。”

元谨恂说完,抬步离开。心里越发不是滋味,还没有看完一份折子,抬头道:“传夜衡政。”

白公公不敢不从:“是。”

庄贤儿没有注意主位上的情况,只觉得心跳莫名的加速,莫名的甜蜜,她知道不应该,却不能控制自己,知道前路万劫不复,可又有谁能抵御他一句话的关怀。

庄贤儿攥着衣角,嘴角莫名的上扬,再理智的她,再清楚她可能是个预备,也会因为他的关心,心有涟漪…

云殿内。

王云雪一袭圣锦长裙,流光溢彩,富贵不凡,肌肤赛雪,隐隐散发着少女独有的粉嫩光泽,虽然眉宇间有些锐利,但依然无损她较好的美貌。

王云雪拂拂落下的耳坠,觉得多日不见的母亲不单身体憔悴了,连精神也不灵光了:“娘,您让我屏退宫人,就是为了听您说这样荒谬的事?”

王夫人妆容威严精致,一枚碧玉老钗无需多余的装饰,已经将王家的底蕴和她的庄严点缀的丝毫不差。

但向来尊礼、谨慎的她,首次不顾礼节的抓着女儿的手,再三重申:“娘知道这不容易取信于人,但娘绝对没有看错,她就是皇后娘娘,当时皇上就在她身边,夜相也在,我就是再老眼昏花,这么多人我能都看错了。”

哼!王云雪还是第一次能奚落高高在上的母亲,她母亲就如世家主母的典范,即便是落魄文人的传记里也写不出她母亲这样一丝不苟的主母,公正、公平、贤德、无措,父亲也从她身上挑不出一丝错误。

“娘,我看你不单最近身体不好,还老眼昏花。”说着不禁讽刺道:“再说,还有人说亲和殿那位像先后呢,简直是给她脸上贴金,不知所谓。”

王夫人对女儿的话不置可否,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告诉这样的女儿,以前女儿还可以教导,现在她觉得女儿简直不知所云,但这件事她最该要求知道:“你这孩子,这么大的事我能骗你。开始我也以为是我眼花,可…你知道坊间传夜相有位相好的外室你知道吗?”

现在到底身份不痛,以前能指责,现在只能诱劝,王云雪这孩子越长越回去。

“听说过。”那又如何,跟她有什么关系,她连孩子都没有,也不需要讨要夜相不是。

“我告诉你,他家外室也有一对龙凤胎儿女,出生时间跟宫里这位几乎一样。”

王云雪简直要笑了,母亲莫不是疯了,这多年的贵妇人,现在她神经错乱了:“母亲,你不会想告诉我,你怀疑,夜相外室的一对儿女是皇上的四皇子和五公主?”荒谬!那得多大一定绿帽子,皇上想带,也没人有那胆子。

不可教也,若不是自家女儿,她早已等着看戏了:“娘就是觉得不对,也派人去林宅蹲了几天,可是跟本近不得街,你不觉得有问题,所以我觉得,那天娘见到的女人绝对是皇后娘娘。”

王云雪喝口茶,首次不想跟她敬重的母亲说话,谁会放着皇上的恩宠不要死出去!就算那个女人疯了,皇上也疯了吗!

虽然不得不承认,但皇上对那个女人如何,所有人都看在眼里,若是她,上赶着享受他的恩宠还来不及,还会扔了不要吗!别做梦了。

王夫人早已料到她会这样:“过几日便是小节,你大可以自己去看,林宅虽然很少开门,但她也不是不出来,相信你跟皇后相处了那么久,皇后娘娘就是戴了面纱你也会记得。”

☆、163